宣晟帝看着她笑道:“这些都不合卿儿胃口吗?”
她将头抬起看了一眼身旁的他,又将脸垂下道:“很好吃。”
宣晟帝怒气涌上臆间,自她进了宫对任何事情都是这般淡漠,无论是赏赐什么奇珍异宝,始终都是那淡然的神情。却还是抑下怒气笑道:“卿儿爱吃什么?”
她抬起头对着那人笑了笑:“都好。”继而又低首吃着碗中的精美菜食。
宣晟帝盯了面前的女子半晌,才无奈的轻叹一声。不就是爱她这样的性子才不惜一切手段将她接进了宫?因喜爱她,所以不想勉强她,他愿意等,等那女子真心接纳他。终有一日她也会像后宫所有的女子那般,在这宫殿里精心打扮等待他的临幸。
安陆一眼瞥见太后身旁的宫人在殿外徘徊,对着宣晟帝耳语几句就出了殿,顷刻从殿外进了来,脸上仍是看不出喜怒,只是跪下道:“皇上,凤鸾宫的德妃娘娘突然心痛难忍,太后派人过来请皇上去看看德妃娘娘。”
宣晟帝看了看身旁的玉怜卿,见她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容不由得长叹一声:“罢了,这就起驾凤鸾宫。”说罢便起身离去。
玉怜卿与众宫人跪送宣晟帝之后冷冷的看了看桌上的吃食,扔了手中的象牙筷子,对着众人道:“你们将这些收拾干净,是要扔了还是怎样都随你们,只是不要让这些东西再出现在这里。”话毕起身进了内室。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愣了半晌才匆匆忙忙将满桌的精美菜肴撤下。
第二日午时,她用过午膳独自走出玉箫殿,阳光撒在身上暖暖的,竟然有些贪恋着温暖。一个人毫无意识的在后宫之中闲晃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座宫殿外。她好奇的朝园中走了进去,只见园中站着一个神情冷淡眉目清秀的少年,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却像是饱尽沧桑的…老人。环顾四周却是让人心惊的冷清,甚至连一个宫人的身影都未看见。
“你是谁?”那孩子冷冷的看着闯进园中的女子,异常傲慢的声音从红唇中吐出。
她低垂着脑袋看着衣裙的下摆,柔声的喃喃自语:“我是谁?我是谁?究竟,我…是谁呢?”扬起臻首露出困惑的神情问道:“我是谁?”那少年只是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莫名其妙的女子。半晌她才又喃喃的道:“怜卿…玉怜卿。”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像是为她度了层圣洁的光芒,太过美丽也太过虚幻,好似一眨眼就会羽化飞仙了。
神情淡漠的少年也只是痴痴地看着她,失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冷冷的问道:“是谁派你到华阳宫来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随便走了走,就走到了这里”。说着便慌了,慌忙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
那少年只是冷冷的哼了声,她环顾四周,见院子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甚至可以说是荒芜。再看那转过身去的少年,背影孤寂的让人心生怜惜,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究竟经历什么样的变故才会变成如今这般?
那少年转过身见她还没有走,皱着眉冷声道:“如何?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抑或你还有什么目的没有完成?”
她见状只是怜惜的看了那孩子一眼便转身离去,回玉箫殿的路上刻意记了华阳宫的位置,自那以后她每日都要避开那些宫人一个人走到华阳宫看看那孩子,那孩子大多时候都是神情倨傲的背着手扬着头安安静静的看着苍穹。去了许多天仍是不见那孩子身旁有半个宫人的影子,突然觉得心疼起来。
那皇子见她每日都来,都只是安静的远远地瞧着自己,心中郁结。那日终是忍不住了,满脸不耐烦的样子:“你还来做什么?”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道:“往后,我可以来这里么?”“只是来这里,我没有目的的,我…我…只是来走走。”
“随你高兴。”仍旧是冷漠的话语。
她露出倾国的笑容,轻快地道:“谢谢。”
话一出口,那少年便愣住了,刚才究竟说了什么,为何心中有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愫,似乎是期盼着那女子的到来?
第二日黄昏时分,她依旧来到了华阳宫,手上还提着很大的食盒,那孩子仍旧是一个人呆在诺大的华阳宫。她看着那孩子优雅的吃着自己带来的食物笑的很是开心,那孩子一眼便瞥到她弯着嘴角的笑容,装作狠侫的问道:“玉怜卿,你笑什么?”
她撇着嘴伸手敲了敲那孩子的脑袋:“你一定要连名带姓的唤我么?”
放下手中的筷子,寒着脸:“不连名带姓的唤你,还能怎么唤?”
她浅笑着道:“怜卿,往后你便唤我怜卿罢,你呢,你唤什么?至今我都不知晓你唤什么呢!”
“慕容睿。”犹豫了半晌才硬生生的吐出这三个字。
“那我唤你睿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睿儿…睿儿”她玉怜卿高兴地唤了起来,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淡漠的少年见她如此高兴,只因为他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对她那只在自己头上的魔爪只是皱了皱眉。
究竟…究竟有多久自己不曾这样开心的笑过?痴痴地看着面前神情依旧淡漠又优雅的少年,落寞地想:若是那孩子还活着,现在该会唤娘亲了吧,若是他还活着以后长大了也会和面前的孩子一样好看吧。待她反应过来一怔,讪讪的将手从慕容睿的头上拿了下来,神情落寞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优雅的少年……
第40章 第四十章 物是人非
她依旧每日黄昏时分去看华阳宫那个被人遗弃的皇子——慕容睿,带些自己亲手做的吃食,以及自己收藏的书籍,教他琴棋书画,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疼爱他,怜惜他。尽自己力所能及的给他庇护,希望他在自己的羽翼下无忧的成长。
那皇子在玉怜卿的照顾下变得会笑的,虽然只是偶尔的扯动一下嘴角,她也是很开心,开心他的改变,至少现在他不会冷言冷语对待她了呢。
她没有打听华阳宫中的小皇子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想去知晓,只知道慕容睿不过是个孩子,一个被众人遗忘的在这深宫之中努力地卑微活着的孩子。
听说梁王被封为平南将军远征殷朝南边的烈焰国。继而听说平南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仿若地狱中来的的修罗。
关于他的消息总是从云珠的口中传进她的耳中,却是无论听到什么都只是无动于衷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仿佛那人的死与活都与她无关。
慕容清霄好些日子没有修面,下巴上的胡须已是长出了几寸长,眼窝已深深陷了下去,脸色发青,穿着银灰色的战袍,披着暗红色的披风站在刚刚攻下的城池上痴痴望着太阳落下的地方。
季云生远远地看着慕容清霄,出征一个多月了,他不眠不休,像是连命都不要了似地攻打烈焰国的城池,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这一个多月来烈焰国的城池一个一个被他占领,被攻占的城池定是血流成河。
眼看就要攻到烈焰国的国都了,而他一丝停战的意向都没有,烈焰国举国上下一片恐慌,烈焰国国君甚至已派人去谈议和事宜,皆被他拒绝。
众人都已清楚的知道梁王的目的是什么,他明明是要灭了烈焰国,即便梁王妃是烈焰国的公主。只是,不知是什么缘由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梁王起了灭了烈焰国的心罢了。
季云生轻叹,上前在那人身后问道:“为何要斩了烈焰国的来使?他们已经决定归顺了,为何王爷要做的如此绝情?”
他并未转身,沙哑着嗓子低声问道:“本王为何要给他们留条生路?”
季云生叹道:“终究…是王妃的亲人,你如此做,让王妃情何以堪?拿整个烈焰国给她陪葬?虽然明月是烈焰国的公主,可毕竟已经死了,况且那女子生前也十分喜爱明月的。如今若是知晓你这般对待明月的国家,定不会接受你的愧疚之举。”
像是被人说中心事,他顿时转过身来,脸色有些骇人,低吼道:“你不要管本王的事,本王做事自有分寸。”是,自她死后,他已是将所有的悲伤与愤怒都强加给了烈焰国。
明月是烈焰国的公主,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自小便见了人情的淡漠,又被人以其母妃的性命要挟来到这殷朝做细作,潜在他身边多年竟未发现。因他的疏忽,如今竟是失了挚爱之人,如何让他不疯不魔?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都如失了心的疯子般攻打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城池。
季云生失笑:“自有分寸,若是自有分寸你也不会失了她。”
慕容清霄额上青筋毕露,一拳挥了过去,将季云生打倒在地,季云生踉跄的站起身来不怕死的笑道:“被季某说中,恼羞成怒了?”说毕便扬首长笑起来,继而敛下笑容冷声道:“据宫里的暗人报来的消息:宫中出现了与静芸公主极为相像的女子,名唤玉怜卿,为玉妃。正是陌觞居失火的第二日出现在宫中的,属下怀疑,静芸公主是诈死。尸体烧的面目全非,本就认不出来,况王爷你当日伤心欲绝并未仔细去辨认,而当日出现在陌觞居的尸首自会被当做静芸公主。”
那人身形一颤,有些站不稳,满是血丝的眼中突然涌上晶莹的液体。季云生看着如此的慕容清霄摇首轻叹:“慕容浩然早就垂涎她的美色了,她又是诈死,他派人劫持了她进了宫也是极有可能的。若是想弄清楚真相,唯有速速结束战事,班师回朝。”转身看着远方的夕阳道:“接受议和罢。然后去弄清楚…真相。”
平南大将军在攻下烈焰国的七个城池之后便接受了烈焰国求和的要求,不日便下令撤军,班师回朝。
出征两个月后的梁王凯旋归朝。宣晟帝龙心大悦,传旨当晚便在皇宫中举行接风宴,大宴群臣。一早宣晟帝就令人去玉箫殿传话,说是晚上大宴群臣,玉妃也要出席。云珠与明珠一早就张罗着主子的衣饰与珠钗。
玉怜卿站在园中的秋千前笑的凄楚:他到底要做什么?将自己让那人见到,以他妃子的身份?他是故意的吧?
刚至酉时,跟在宣晟帝身边的安陆就已亲自来催。她任由明珠与云珠将自己一一装扮。半个时辰后她看着铜镜中的女子微微发怔:镜中的人儿一身金丝薄纱粉色宫装,香肩微露。肤如凝脂,容色晶莹如玉,明眸善睐犹似一泓清泉,顾盼生辉。
看的屋子里的人都痴了起来,就连她自己也看的有些痴愣,似乎并不认得镜中的女子。她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却从不知精心装扮过后的自己是这般的魅惑人心。往日她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妆容,一袭素衣,一支玉钗便可。后来有遇上了种种悲伤的事情颜色逐渐憔悴起来,哪还能看得出倾国倾城的样貌?如今身在皇宫之中,身子渐渐好了起来…
云珠痴痴地道:“主子真是天仙下凡,美的足以掠魂夺魄。”
她转身看了看云珠面无表情呐呐的道:“谢谢。”继而轻声的道:“今日,云珠与明珠跟着。”
明珠与云珠都低首应允。
她看了一眼痴痴发愣的安陆出声道:“总管大人,您不是说皇上已催了多次了?现下便可前往了。”
半晌那总管才反应过来,讨好的笑着,尖声道:“娘娘说的是,娘娘这就随奴才走罢。恭请娘娘——”说罢扬着拂尘走在前面。
她也不出声,只是轻提衣摆缓缓向外走去,心道:罢了,既是躲不掉那就打起精神面对好了。云珠与明珠紧随其身后。玉怜卿到时各位大臣都已经参拜过了,立在一旁等着皇帝赐座。
殿中高坐上坐着宣晟帝,皇座后立着两位宫娥,正均匀的摇着宫扇,为宣晟帝扇凉。太后坐在宣晟帝的右下首,德妃坐在太后的下首。安陆迈进殿中跪下拜道:“奴才拜见皇上,玉箫殿的玉妃娘娘已在殿外侯旨。”
殿中的慕容清霄听到玉箫殿的玉妃娘娘之时,心中一颤,喉中一阵堵塞,身侧的手握成了拳;不住的颤抖着,目光急切的挪至殿门。
宣晟帝只是平静的道:“宣。”洪亮的声音在森严广阔的大殿内交响,余音袅袅。
安陆起身高喊:“皇上有旨,宣玉妃上殿呐—。”
她被云珠与明珠搀扶着,步上玉阶,跨入大殿。大殿内金碧辉煌,豪华富丽。进了大殿一眼就看到了伤了自己至深的男人,那人已憔悴的不成人形,形销骨立,不过三十岁上下竟是满头的华发。
慕容清霄乍一见玉怜卿一脸的不可置信,悲怨填膺,身子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打玉怜卿进大殿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一直随着她。
玉怜卿微微敛着下颌,步履从容的朝着殿中走去,明明想忽视的,偏偏那目光太过灼人,让她顿觉不自在起来。她并不看周围那惊艳的神情与慕容清霄悲愤的神色,只是款款的走至殿中央,从容跪下道:“怜卿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内侍例行公事的道:“平身。”
她垂首低首道:“谢过皇上。”娇娇弱弱的起了身,看着坐在高高座位上的宣晟帝。她只见坐在大殿最高的位置上的人狭长的眸子喜怒难辨,如同一泓幽深的潭水,暗藏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想必天子都是让人难以捉摸的,心中轻叹。继而又朝左边叩首道:“怜卿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凤体金安。”
那太后看了梁王半晌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儿冷冷道:“罢了,免礼罢。”
“怜卿谢过太后。”提了提衣摆站起身来。云珠与明珠也都跟着跪拜了。
宣晟帝看着她笑道:“卿儿快快过来,坐到朕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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