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眼光老痴痴放在她身上,又带她回来,唐母心中当然有了分明。以前她是想,儿子是书呆子,不会理财,又不会照顾自己,有个精明的妻子打理一切很不错;可是,一个咄咄逼人、现实主义的妻子会让儿子心中大有压力,久了问题就会出来。现在,唐母对儿子又有了不同的认知儿子一直很照顾希泰,嘘寒问暖,把她当宝贝捧着,为她带前引后原来儿子也是有体贴的一面,只是以前没有喜欢的对象才没有表现出来。
“希泰!”
“呀!”
几乎是同时的,唐允腾四下找不到她,匆匆跑入厨房,发现她立刻叫出来,吓着了正在切水果的希泰,刀锋一个不稳切伤了手指,血滴到砧板上。
唐允腾马上抓住她手,圈住她身子移到水龙头冲水。
“疼不疼?疼不疼?妈!快拿药箱来。”他急急叫着。
疼是不大疼,希泰反倒给他沉重的脸色吓到了,白着一张脸,泪花乱转,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咬着下唇等人家来骂,不敢哭出来。
唐父、唐家老大、老二、媳妇连同抱着的小孙女儿全好奇地探头到厨房,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就见唐允腾一脸气急败坏,希泰一脸泫然欲泣。众多指责的眼光全瞪向唐家老三唐允腾,齐声叫:“允腾!你干什么欺负杨小姐!”
“没事,没事,大家去饭桌坐好,快开饭了!”唐母拿来药箱,赶蚊子似的,将一票人撵到外边的客厅,把厨房留给这一对璧人。
唐允腾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吓坏希泰,连忙搂住她:“对不起,希泰,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你在生气!”她脸埋在他怀中,哽咽低语。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轻颤,唐允腾自责之余,提醒自己以后要控制好自己的心急与口气。他刚才是吓到了,以为希泰一个人乱跑出去这附近没什么人家,地又广,树又多,她会迷路的在遍寻不着后,才会控制不了自己找到她后的释然与心焦,声音才大了些。
他将下巴埋在她秀发中,呼吸她的淡淡幽香,一手扶住她腰,一手安抚轻拍她的背。
“我没有生气,希泰,我刚才在害怕,害怕你可能走到山上去,会迷路。看到你在这,我太高兴了,才会大声了些。我真怕你会走失不见。”
“你不是在生气?”她抬起泪眼,怯怯地看他,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说真的。
他轻拭去她泪水,眼光是心疼与自责,再次保证:
“我没有生气,我从来不生气的,你忘了吗?”
希泰这才放心地笑了,任由唐允腾替她擦药,包伤口,她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她发现自己比先前更喜欢他了,这种感觉该如何称呼?她一脸疑惑地看他,突然间,好想亲他,学他亲自己一样。
“好了!”他抬头,包好了药。
不经意间,脸颊给希泰亲了下。她双眼亮晶晶的,双手圈上他颈项,抬起脸,他应该要回亲她的,这是礼貌;所以她很理所当然的期待。
“希泰……”他着迷低呼一声,掠夺住她那两片粉红唇瓣……
跟梦中的感觉一样!他真的吻了她的唇了!希泰很努力要知道过程中每一个滋味;他的唇很温柔地贴着她的,轻轻地辗转吸吮……两个人都是生手,以往都没有经验,可是双方如此吸引着,情感如此澎湃着,自然而然会藉由一种方式渲泄而唇,正是“沟通”的桥梁,千言万语,尽在此中诉尽。
他们的双唇很纯洁、很单纯的贴住,品尝彼此的滋味,任奇异的激情在心中滋生……希泰有些昏了……:过后,他的额贴着她的,两人都呼吸微促,希泰更是双颊嫣红,久久不敢张开双眼。
“开饭罗!”唐母适时走入厨房。
二人迅速分开,不敢面对唐母了然的眼光。唐母牵住希泰,一手推着儿子。
“走吧!人全到齐了,朱小姐也到了。”
座位安排是唐母决定的。
椭圆形长桌上,唐父、唐母各坐一方对面,左方是唐家老大夫妻与朱婉明,右侧是唐允腾与希泰,加上唐家老二。一顿饭吃得很尽兴,朱婉明不着痕迹她打量希泰,没有出口不逊,只一迳夸赞唐母手艺好;岂知,经唐母宣布,才知道全是希泰的功劳,这个外表美丽的洋娃娃竟然是厨房高手,朱婉明心中大叫不妙。偏偏烹饪是朱婉明的致命弱点,一心想当女强人的她,不屑在厨房消磨壮志,因此现在,她才会给比了下去。
唐允腾一心全在希泰身上。她只是左手受伤,他却替她服侍到底挟菜、添饭,鱼肉还亲自挑去刺才给她吃,吃得太快他还会担心她噎着。他这行为除了朱婉明看了刺眼外,其他唐家人可是唇边含笑,眼中充满喜悦呢。这个最不会照顾自己的老三几时变得这么会照顾别人?并且无微不至呢?嗯!佳期不远了!
夜晚的山上是很寒冷的,即使在山下也是寒意沁人,唐家老大的媳妇特地翻出毛衣借希泰穿;不过,临出门时,唐允腾又拿了件大外套让她穿上,他要带她去看星星。台北的天空太污浊,纵使看得到星辰,也是稀落得可怜;在山上,居高望远,一片星海与下方的台中市万家灯火相互辉映,让人觉得如置身星河中。乘风而去的心境,大抵如此。美丽的夜空,应是黑中带点深蓝,清清冷冷无比艳丽。满天的星斗,近得像是可以攀摘似的。
希泰与唐允腾坐在工寮屋顶的了望台上,她看得着迷了,双手伸向天空,天真地希望夜空落下几点星光,好让她把玩。
“会有流星吗?”希泰期待地问他。
“常常有,尤其在山上,望得一片天空尽在眼中。”他笑了笑,小女孩就是迷信许愿的事。“你想许什么愿?”
希泰眼光再看向天空,眼中映出星光的灿明。
“我希望……好多,好多。我希望奶奶长命百岁,我希望每个人都很快乐地活着我希望……”她低下了头,不敢说出衷心所盼。
“什么?”他抬起她的脸,她的脸有些冷,他以双掌轻抚,柔声问着。
“我希望……能当你的新娘。”可以吗?可以这么想吗?可以这么希望吗?她看着他的眼。突然,在他身后,有一道流星闪过!“流星!”她叫了出来,忙指给他看。
唐允腾由她身后搂住她。是流星;可是,即使没有流星,他还是娶定她了。此刻,他心中充满感动与狂喜,她说要当他的新娘,她说出来了!他们的心意是一样的!
“我”他正要说什么……
“哟!好亲热哦!师生恋,好伟大!”朱婉明站在门口,极端讽刺地说着,口气酸得可以。刚才他们出门时,她正好才洗完澡,发现后立即单枪匹马沿山路走上山;竟看到这一幅让她差点吐血的画面。
“你怎么来了?”他淡淡地问,放开希泰,但仍是牵着她的手。
“你可别忘了你是要出国的人了,还与小女生搅和在一起,浪费自己的时间。”她站在他面前,眼光凌厉地扫向希泰。她这个小女生凭什么有这种好运?出生富家,一生无忧无虑,而后又得到唐允腾这个好男人的心。她想了十年,努力了十年,却是空白一场!
“你管得太多了,小朱。”他冷声回应。
“我是为你好!”她叫,指向希泰,恨恨道:“她!她有什么好?故作清纯善良,博取别人同情,恶心死了!一辈子照顾她,你不嫌累吗?一个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她会什么?
持家?理财?我看她连打理自己都有问题。我……”她还有滔滔不绝的批评。
“够了!”唐允腾一生中从没真正动过怒;现在,他肝火大动,将希泰护在身后。“不许你骂她!朱婉明,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在我的面前说她的不是!”
“我爱你呀!难道这还没有资格吗?”她大吼,全豁出去了!
“不要强求一分不属于你的感情!不要用你的优异来打击希泰的缺点。我的爱情,无法以秤来计量!你最好清楚这一点!”他铁了心,这种事不能心软,不能姑息,何况他只要希泰一人。
朱婉明流出了泪,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他竟然还要赶她走,将十年的友谊一笔勾消!
“我明天走!”她转身而去。他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当他厌了那个空有其表的洋娃娃后,就不会想要照顾她一辈子了哼!一个草包女孩,会让他乏味至死!等着看吧!
“她在哭……”希泰怯生生地开口。
他转身搂住她。
“不要怕!我不会再让你哭的!我永远不会凶你。”
“我知道……”她相信。
但是,希泰不明白,为什么一男一女间不能单纯而不伤害到别的交往呢?为什么总会有落泪人?那小姐爱人,却没有得到回报,她好难过……可是希泰自己也是爱他的,她知道自己最想当他的新娘。两个人相爱,如果不会有人受伤落泪,大家都快乐地过日子,一切都顺利、圆满,那该有多好!唉!美丽的星星为什么会坠下消逝成为殒石?传说对着流星可以许愿,但现在,希泰不觉得这种传说浪漫了。多少的伤心会消磨一颗星芒?在承载不住时,在星空中消失……永远沉沦。
唉!古人不是说:月如无恨月常圆?自然是:世事都从愁里过……
※ ※ ※
唐允腾并不希望就这么失去一个朋友;但是,又担心未婉明不会死心。
一大早,他站在家门前,送着朱婉明,她放好行李,深深地看他。红肿的眼,诉说一整夜的无眠与心伤,所有的愤怒化成不甘心的泪。但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她了解他不会爱上她的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杨希泰更是不可能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再见。”她低语。
“再见。”他道。
猛然,朱婉明扑入他怀中,对他深深一吻;唐允腾连忙要抓开她,可是她力道大得吓人。好不容易拉开她时,却见她眼光停里处有一抹得意;他转过身,见到呆楞在门口的希泰。她全看到了,但她不知道这是朱婉明故意使的诈!
希泰往房内跑!
“希泰!”他叫,狠狠瞪向朱婉明。“你……”
“报复!太顺利的恋情不值得珍惜;有点曲折,才叫高潮。美国见了!”她笑着上车。
到了美国,她还是有法子教他娶她的!既然日久生情行不通,那么生米煮成熟饭呢,正人君子就赖不掉了。她满怀信心地开车走了。
唐允腾没理她,奔入屋中,冲上二楼,在客房中看到流泪的希泰,她坐在床沿,捂住脸,长发披泻,遮住她的小脸蛋。
他蹲在她面前,轻轻抓开她的手。
“别误会我,是她故意的!”
“我不要!我不要!”她狂吼地叫,双手一直擦拭他的唇,最后滑入他怀中,哭得伤心欲绝……“我不要她吻你!她怎么可以这样!你又不爱她!”在她单纯的想法中,一男一女相爱,应该是很简单的不要伤害到别人,也不受外力干扰介入,两心相悦相属。怎么会有别人来抢呢?她怎么可以明知道唐允腾已有喜欢的人了还故意吻他呢?不相爱的人却接吻,是亵渎感情呀!这唇这唇她只希望印上自己的唇,而自己也全心为他坚守……
可是,朱婉明却吻了他……,她好难过!
“不,那不叫吻。”他温柔地说着,抱起她一同坐在床沿。“吻,是真情至性的对待,是一种倾心的对谈,在两人都有这种心情时,才能叫吻;如果没有,那么唇与唇的接触,与握手一样,也只不过是一种擦身而过的感觉。事实上,她冲向我时,撞疼了我的鼻子与牙齿。”
希泰连忙抬头看他,小心问:“疼不疼?”她伸手轻揉他鼻子,像个小母亲似的,虽然脸上犹有泪痕呢。
“不要介意,好吗?”他拭乾她的泪。
“嗯!”她应允。
“来,我替你绑辫子。”他拉她坐在镜台前,替她整理长发。他实在着迷她那一头长发,柔细乌黑,自然微卷,触感十分轻柔适意。不管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他可能会一辈子都眷恋这长发,坚持要替她梳理,也不嫌腻。不过,此时唐允腾心中想的是,要怎么向杨老夫人提出要迎娶希泰的事。距离他出国只剩两个多月了。
他无法出国好些年,搁下她一人。也许该等她再长大一些,再回来提亲,会比较妥当些。是的,希泰还有好几年的书要读,她还小,二十一岁而已,小女孩似的,她的家人怎么会舍得地出嫁!何况他们才认识半个多月。他应该至少追求她半年一年的才合理;可是他没时间了,而且他怕两地相隔,会有变化,怕希泰会任由家人安排嫁给别人光这么想就浑身打颤。不,他不能等了!他要带希泰走,一同出国,娶她,陪她成长;他不会太早让她当妈妈,会让她保有少女无忧的岁月;他可以替她安排在美国上课,呵护地无微不至……天!他甚至已构好图一幅温医的家庭画面,他与希泰……以及数年后,他们可能会有的宝宝……最好有个美丽的女儿,与希泰相同的可爱!
“唐大哥?”她奇怪镜子中的唐允腾怎么一直在笑。 冷不防地,唐允腾扳过她肩,重重一吻。 “走!吃完早饭,我带你去摘水果!”
“哇!”她开心大叫。
※ ※ ※
杨家至少有一个月不必买水果了。
半个月前,希泰由台中回来,不是搭火车,而是由唐家老大开小货车载上来的。还送了一大桶腌梅子,一打自酿梅子酒,和各式各样新鲜水果共十箱。
杨家人召集女儿、女婿来努力地吃,拚命地吃,吃得下巴都快脱落了,还未吃完。当天,唐允腾来给希泰补习时,聚在客厅的大票人口一律决定免费将希泰奉送给唐家,以期往后数十年都有新鲜水果吃,就等唐允腾开口了。
偏偏唐允腾天天苦思,夜夜殷盼,就是不敢太早开口要求婚事,怕吓到杨家人毕竟太早了。他要是知道杨家人只等他开口,马上办婚事,他会开心得休克,可是他不知道!哎!如何是好?出国一事,迫在眉捷,怎么不教众人心慌呢!偏偏唐允腾这个二楞子!
幸好唐母比较心急,打定希泰后,在半个月内自己请人来装潢新房,大兴土木;完成了之后,马上打电话到杨家,与老奶奶聊到天南地北,说到婚事更是有志一同,当下决定在一星期后北上,与媒婆一同去正式提亲,老奶奶自然直道欢迎。
再不办,就来不及了。不过,双方家长却忘了告诉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