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提看了会儿,扭头对雨师曈啧啧道:“看来这颗龙珠跟你关系很深啊。”见雨师曈神色木呆的转眼看他,又戏谑调侃道:“该不会是你家亲戚的吧?”
雨师曈还沉浸在对眼前所见的不能理解当中:“我……我没有亲戚啊……”
浮提不以为然:“你不是你师父捡来的么,你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家人亲戚而已吧。”
雨师曈愣了愣,又扭头去看那个长得跟自己几乎一样的女子。
这颗龙珠里的精魂已经残缺不全,靠了浮提注的灵力才显出了原本的模样,所以那道身影只是静静的悬在幽光里,对外界全无感知,自然也不会对雨师曈的目光有所回应。
家人亲戚这个概念对雨师曈而言比九天之上的玉帝天君还要遥远模糊,话说回来,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想过要问,当初她到底是在哪里怎么样被捡到的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西齐对浮提道:“之前阿曈取龙珠时受伤吐血,血被这龙珠吸了去,而且这段时间龙珠一直带在她身上,会不会……”
虽然这是西齐头一回叫出雨师曈的名字,但这个头一回的时机不太好,雨师曈完全没心思对此有任何感想,还在直勾勾盯着石门那边看。
浮提不赞同的摇头:“这石门显的可是它自己原本的魂魄。再说若是带了一段时间或是吐了两口血就能鸠占鹊巢的把自己的魂附上去,那岂不是太占便宜了。”
不过说完皱眉瞅了雨师曈一会儿,还是对她道:“你也站到石门那儿去。”
雨师曈有些忐忑有些茫然的过去站了。石门内的光雾立刻拢住她全身,很快雨师曈身上便腾起幽蓝的光芒,渐渐在她身后凝成了个蓝幽幽的跟她一模一样的幻影,比旁边那女子的身影清晰得多。
浮提指着她身后幻影道:“看,这个才是她自个儿的魂。”
费解的沉默又持续了片刻,有差使从殿阁中过来催说当值时间到了,浮提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再多想,招手让雨师曈回来,拿出只小巧玉瓶,对着那龙珠幻出的女子身影掐指念诀,如同临摹一样将她的模样收到瓶中,递给西齐。
“此事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我已将她模样定了个幻象存在这瓶中,念了诀便能显出来,你带给阎罗君,让他看着办吧。”
。
带着这么个结果去到森罗殿,阎罗王足足把雨师曈瞪了有半盏茶的时间。
雨师曈甚至觉得阎罗王似乎有种想把她当做珍奇物种连着那个幻影一道叉出去供众人围观的想法。
毕竟,在排除孪生的情况下,八分像已经能算做比较离谱的像法了,又不是照着脸描肖像画,即便是姐妹甚至母女,能有个五六分像都很了不起了。
姐妹和母女这两个生疏的词汇让雨师曈有些晃神,想起之前浮提说的话,心里不由冒出些类似期待又类似忐忑的复杂感觉。
说不定确实如此呢,说不定,她真的是有家人在呢……
“阿曈?……阿曈啊?”
一回神就见阎罗王有些无奈且担忧的在看她,“从进来起就魂不守舍的,进血池地狱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我特意交代了西齐要好好带着你的。”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雨师曈顿时想起西齐背她的“刺激”体验,脸上又冒起热气,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会不会这颗龙珠的原主……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跟你没关系也不会有人信吧?”阎罗王说着去看手里那个小玉瓶,初初看到瓶中显出的幻象模样时,他差点以为是浮提那个混账家伙在玩儿他。
“啧,你师父这个当口闭个劳什子的关,找都找不到。而且四海龙族那四大家子人丁忒兴旺,都不知道该从哪家查起……可惜崔钰前脚刚走,不然直接让他带了这幻象去四海龙宫让他们自个儿认,怕是还能查得快些。”
丢了龙珠这是大事儿啊,怎么四海龙宫那边至今一片平静,连个泡都没冒出来?
阎罗王显然觉得此事麻烦,有些头疼犯懒,摸着下巴想了会儿:“反正崔钰还没回来,这两天先让画师把那女子的模样画出来,然后派人分别送去四海龙宫打听吧。”
这事有了安排,西齐还有侧殿那一堆卷宗等着他,阎罗王瞄着雨师曈手上那件斗篷,正要再次露出喜闻乐见的表情,却听雨师曈说要自己先回转生殿。
阎罗王觉得很意外:“你今天不去侧殿看……唔,看书啦?”
雨师曈摇头,眼神乱飞了一会儿,飞到手里的斗篷上:“那个……我,这斗篷不当心拖了地脏了,我先回去把它洗了……唔,西齐还有事要忙我就自己回去好了,我知道路怎么走……”
之前她趴在西齐背上遐思得心跟擂鼓一样不知道有没有被西齐发觉,后来被龙珠的事分了心还好,现在她要还能面不改色心平气静的搁西齐身边呆着那她一定是脑子被浮提那儿的血水给泡了。
最后阎罗王还是叫了个差使把雨师曈送回了转生殿。
刚进转生殿,无申无丘立刻贼眉鼠眼的凑过来打探雨师曈早上的“约会”进展,看到她手里那件斗篷,脸上猥琐暧昧的笑就怎么都收不下去。
雨师曈已经跟无申无丘熟悉了不少,知道他们俩这种表情脑子里转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于是在他们进一步对她补刀之前简要的把事情起因过程结尾总结一遍。
“居然是去办公事?西齐那家伙真是没情趣啊……”无申无丘的八卦小火苗被这盆冷水兜头扑灭,有些失望,把关注点转移到了龙珠上面:“那那颗龙珠的原主长得怎样?”
他们听毕池说过那该是个女子,所以这个问题也掩饰不住的透出些让人多想的意味。
“长得……”雨师曈认真想了一会儿,她该怎么把那个她至今还没理解明白的女子容貌形象生动而又简洁易懂的描绘出来呢?
想了半天:“长得跟我似的。”
“什么?”无申无丘显然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看着雨师曈愣了一会儿。
等雨师曈又详细的解释完一遍,无申无丘看她的眼神就完全像在看个怪物了。
不过无申无丘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很快就缓过来并且又开始探索精神爆发,好不容易憋到午休拽了毕池找出他上回看的图鉴,哗啦啦翻到带着服饰插画那一页:“阿曈,你看到那个女子穿的是这上面哪一身衣服?”
今天转生殿颇清闲,翊姗已经回了天宫,珩胥没了操心对象,习书也闲在转生殿里,于是大家都关注起雨师曈带回的这个重磅消息,围着毕池那本图鉴,看雨师曈直直指上其中一幅插画:“跟这个的制式一样,不过花色有些不同。”
毕池道:“这图鉴是近年最新的了,服饰的品级制式一般不能变,花色的偏好有所改变倒是正常。”说着看向雨师曈手指的那副画,目光凝了凝,“阿曈啊,你确定是这个制式?”
见雨师曈确定点头,毕池便示意她收回手,露出下角被挡住的标注小字:龙族—王姬常服。
龙族的王姬,那自然就是龙王的女儿。
按照惯性思维推测,无申无丘觉得很有必要跟雨师曈搞好关系。
于是在看完图鉴聊过八卦大家该干嘛干嘛后,无申无丘蹲到了在后院井边拖了个小木盆洗斗篷的雨师曈旁边。
雨师曈跟阎罗王说回来洗斗篷虽然是个借口,但在进血池地狱之后西齐背她之前,她的应接不暇还是让斗篷下摆遭了些烟熏火燎的罪,不洗干净了她肯定要良心不安。
无申无丘蹲在一旁看,并思考着他们该如何行之有效的跟雨师曈搞好关系,见雨师曈把西齐的斗篷洗得像模像样的,无丘突然灵光一闪——要是帮雨师曈把西齐追到手,这么一个大人情在,还愁以后关系不够好么?
没错,他想起了一个很有参考价值的例子——田螺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嗯,无丘童鞋又要整幺蛾子了……=,=
另外表示觉得坑名太无爱了,下周四会把坑名和封面改一改,新的名字是《珠玉在侧令相思》,提前预告一下~~
嗯就酱,祝大家看文愉快以及周末哈皮~~(* ̄▽ ̄)y
☆、【表白】
雨师曈洗好了斗篷后,被无申无丘拐进了厨房。
翊姗回了天宫,也就说明转生殿的后厨会歇火闲置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无申无丘打着帮雨师曈追西齐的旗号,其实也包含着自己的某些小小私心。
要说动雨师曈这样的小绵羊是很容易的——“凡间有句话叫要想抓住男人心必先抓住他的胃,姗姗刚来转生殿那会儿西齐完全不待见她,结果就是栽在姗姗一手好厨艺上开始沦陷了啊。”
雨师曈虽然被这么忽悠进了厨房,可看着里面的锅碗瓢盆大灶台,还是非常为难:“我从来没做过饭,连生火都不会啊……”
她算是水神,对付火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凡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嘛。”无丘笑得活像个老鸨,递过来一根烧火棍子,“生火做饭不需要用术法,多练练就会了。”
西齐回到转生殿时,先是看到在后殿中庭晾得极其招摇的那件斗篷,再往里走,便看到了一个黑烟滚滚的厨房。
听到那浓浓黑烟里传出来个熟悉的咳嗽声,西齐很明确的感觉到额头的青筋蹦了一下,走到厨房门口,果然看到雨师曈背对着门口坐在灶前,一手烧火棍一手大蒲扇,已经成了个小花猫的脸上一片通红,正咳得撕心裂肺满眼水光,灶里依然只有烟没有火。
西齐二话不说进去把她拎到了廊下通风处:“你在干什么?”
雨师曈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才看清西齐,声音里还带着些被呛到的哽咽:“我,咳,练生火……”
“……”
鉴于雨师曈现在身份比较,唔……诡异?西齐刚才离开森罗殿前阎罗王还特意交代了要对她重点保护。结果这家伙既没被血池地狱的戾气熏出毛病,也没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叼了走,反而因为练生火而差点呛死在转生殿的厨房里?
西齐简直想不通雨师曈的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你没事练生火干什么?”
雨师曈攥着手里的烧火棍纠结了半天:“……无申无丘说,让我学做饭……”
“为什么?”
“因为,因为姗姗厨艺很好……做的饭菜大家都很喜欢。”
“跟姗姗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无申无丘说你喜欢姗姗做的饭菜,所以我也想学一学……”
总有一些人,对说谎、掩饰及忽悠等此类技能天生就无能为力。
雨师曈不会瞎扯,无申无丘也没教过她这种意外情况如何应对,所以只能老实交待,交待完便把脑袋深深的低了下去。
西齐神色莫测的沉默了半晌:“你在这里等一下。”
雨师曈莫名的看着他转身朝外走去,然后就听到大门那边传来高低惨叫,又过了会儿,看到西齐走了回来,脸上神色似乎稍稍缓和了一点点。
“先去把脸洗了。”
雨师曈洗了脸收拾好出来,却看到西齐居然没有回房间,而是站在她门外,似乎在等她。
“你这几天都在瞎折腾什么,不是让你离他们远些么?”
这个“他们”,显然指的是眼下可能已经在大门口躺平的无申无丘。雨师曈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原来她那前两次并没有被无视啊。
不过,就算没有被无视,也只是被定义为“瞎折腾”么……
雨师曈觉得她前两次的各种努力都被“瞎折腾”这三个字给伤害到了,她觉得有点忧伤有点低落。
西齐看她低着头没回答,顿了顿又道:“而且你刚才说的学做饭,是什么意思?”
声音淡漠如常,像是很平静的在问一个事不关己的问题。
雨师曈继续低着头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而西齐既没催她也没再说话。
既然其他人全都看出来了,难道他一丁点都看不出来么?雨师曈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还有些没洗掉的炭黑,觉得除了忧伤低落之外,还有些委屈:“意思就是……我喜欢你啊……”
声音小得像是刚说到嘴边就吞回去了似的,但西齐还是听到了。
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能把脸低得埋到胸前,手攥得衣裙都起了皱,西齐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打破沉默:“你知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
话说出口,西齐却有些恍惚——许多年前,兀圆一厢情愿缠着他的时候,他也一字不差的这样问过。
年少无忧的少女,那双眸子情情切切,清澈明晰的只映着他的倒影,好像那一方小小的世界里,只装了他一个人。
“等你长大了,会遇到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
可是,那个他从来只当做妹妹的娇俏少女,没能等到长大。
雨师曈像是被他的突然提问惊吓到似的抬了头,眼睛里还晕着被烟熏的红,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西齐看着她有些张惶无措的神色,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曾经说过的那第二句话。
雨师曈看了看西齐便又很快低了头,继续拿手指折磨那块被绞得皱巴巴的衣角,声若蚊蝇:“喜欢……就是喜欢啊……”
当真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出来以后,好像就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雨师曈一边这么想着,又一边觉得奇怪为什么西齐会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喜欢,难道不是在喜怒哀乐的范畴里面,天生自带的情绪么?
“我不知道。”
雨师曈的神游被西齐的声音打断,抬了头看,西齐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绷着板着冷冷淡淡的样子,只是移开了眼没有看她。
“我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顿了顿,“所以……”却没再有下文。
所以什么呢?
所以我不会喜欢上你?还是,所以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西齐没有说,雨师曈也没有开口去问。不知道西齐是什么时候回了自己房间的,雨师曈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地上映起灯火,才发觉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唔,好像有点饿了……以前都不会这么容易就饿的呢,最近怎么搞的……
雨师曈正打算回房间搁床上挺一会儿,却见习书找了过来,邀她一起去仙鬼楼吃饭,还说无申无丘声称卧床养伤,委托了他帮忙打包饭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