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玥掉头往大礼堂走去,我拉住她,“说啊,他怎么解释的?”
“关你什么事啊?你和他以后不见面了,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有孩子?有孙子跟你有啥关系?”
我傻了,“不是,那个,真有孩子啦?”
“有个屁!”孙玥狠瞪我一眼,“我被你骂糊涂了,脑子都晕了。美死他呢,你看他那黑劲,能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吗?我不跟你说了,等会系主任还要看排练结果呢。”
我急了,“你说清楚了再走啊,到底是不是他的啊?。”
孙玥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过了新年咱俩见面再说吧,我忙死啦。”
我擦擦眼泪,踏实了,不是他的就好办。不过,孙玥这倒霉孩子一点不客观,江佑黑和漂亮女儿有什么矛盾,谁说皮肤黑就不能有漂亮孩子了,小伙计那鼻子眼多好看啊。
回家竟然见到了乔大新同志,他难得在家吃饭,那个副会长当得牛哄哄。我妈说家里门要改大些,不然乔会长的架子太大,进不来。他们俩正在商量新店的装修风格,我想起江佑讲过,他想下半年再开一家店,于是问道:“新店在哪?”
看我对店里的事有兴趣,我妈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新店?”
“江佑说的。”说完我有点后悔,暴露我俩私下有接触的迹象了。
我妈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江佑刚刚选定一个位置,目前在商谈租金,准备过了春节开始装修。
我爸很兴奋,“我觉得位置不错,那里是大型的住宅区,江佑的定位做得好,我看开了准火。将来二楼专门承办婚宴,再联系几个婚庆公司,生意错不了。”
我妈不动声色的瞟我一下,好似很随意的说:“江佑这孩子,买卖的事一直有主意,就是到了自己的事没主意。这段时间不知又闹什么,老没来了。这孩子大了真麻烦。”
我爸立刻看我一眼,“我说他怎么谈点事老约外面,等我看见了得说说他,这一家人要常走动才行,老不来,那不疏远了。”
我假装关注电视不做声,听那二人一唱一和,心里恨恨的想,就不搭茬,急死你们。
“闺女,”我爸用胳膊肘捅捅我,“新年时陪爸参加个活动?”
我放下筷子,“再说吧,要是没事就去。”
“瞧瞧,谱还挺大,跟爸出去见见世面,以后家里这摊事给你,少不了让人关照,爸现在先给你铺展些人脉,以后就看你的了。”
我爸这话真让人泄气,这时不由想起江佑的好来,要是统统交给他,我什么心不用操多好。
“老乔。”我妈提醒似的叫了一声。
我爸立刻不说话了。
晚上我在网上遇到了阿艺,他传来一张在欧洲某个小镇徒步的照片,我给他传了一张前些天与同事出去玩的照片。
他说,蕾蕾,现在真漂亮,有味道了。
我说,什么味,包子味吗。
他说,女人味。
我说,阿艺问你个问题,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许别人喜欢他,是怎么回事。
阿艺说,双重否定就是肯定。
我说,肯定什么。
他说,肯定喜欢,你去对着镜子问自己,是不是这个答案。
我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问:“你喜欢江佑吗?”
镜子里那个长发披肩的女子说:“不喜欢,我讨厌他,讨厌死了。”
我点点头,“没错,我也讨厌他。”
新年的时候陪乔大新同志参加团拜会,一堆生意人聚在饭店里回首去年展望来年,我被烦的不行。那些说不说都行的废话还用准备稿子?我爸的发言更无聊,可他戴着老花镜读的很来劲。什么时候我爸要戴老花镜了,在我心目中一直年轻的爸爸带了慈祥的味道。我想起家里的染发膏,是啊,我爸不是从前的帅哥了。
我家林徽同志对这类活动不感冒,她总说把生意干好就得了,这些虚头吧脑的事太占精力,我十分同意。这点江佑与她很像,今天这场合他就没来。
吃饭时,乔大新同志领着我四处敬酒,从他嘴里不时蹦出这个董事长那个总经理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我端着酒杯胳膊快酸了。
“爸,我歇会去,累了。”
我爸的精力真足,转了一大圈下来酒灌了不少,不说歇歇还要再单独会几个朋友,对我的恳求不予采纳,他整整领带,看看会场,“江佑怎么还不来?他来了你再歇着。”
我也看看四周,他今天也来吗?这满场的成功人士,都忙着交换名片笑脸寒暄,真麻烦,“不管,我累了,你自己应付吧。”
这满场的女士们不累吗,每人都是八寸的高跟鞋,还要保持笑脸如花,折磨死了。我找个没人的角落,把鞋脱下甩甩放松一下脚趾头,还是我妈英明知道躲远远的,这罪真不是人受的。我怀念家里的大沙发还有我的棉绒拖鞋。
“蕾蕾。”江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这酒店铺了厚厚的地毯,走起来悄无声息。
我慌着把脚塞进鞋里,整整衣服。
“累啦?”他看一眼我的鞋,微微蹙起了眉头,“穿这么高的鞋干吗?你个子高,不用这样穿。”
“配这套裙子,低跟的不好看。”今晚我选了一套高开叉的裙装,必须拉长腿部线条。
“我送你回家吧,这里我陪着。”
“刚才我爸还问你呢,要不我自己打车回家,你过去吧。”
“我送你回去然后马上赶回来,很快,”他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搭到我肩上,“这里过去有一段路没空调,别冻着。”
我把存衣牌给他,“你还是把我的羽绒服先拿来吧,刚才走那段路风太凉,我这就穿了一双丝袜。”
江佑取来衣服把我象粽子似的裹好,又把他的围巾系到我脖子上。我低头闻闻,他的围巾有股好闻的男用香水味道。
坐上车他开足暖风,交代我把鞋脱了将脚翘到前面中控板上,我有点尴尬,这不太好吧。
“翘上去,你脚舒服些。”他很拧,坚持让我这么做。
我拗不过,把脚搭上去,“那你别急刹车,要不我这脚就冲挡风玻璃外面了。”
江佑笑起来很迷人,他今晚没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的敞开,我瞥到他的喉结,他的个子比我高,我们搏斗时那里正好对着我的眼睛,总看到它上下跳动。我忽然有些脸红,怎么总想那些画面呢,太不纯洁了。
江佑的围巾散出好闻的香水味,我忙摘下来,“给你吧,我不系了。”
他接过围巾,有些欲言又止。我把脸转向车外,“走吧,你还要赶回来呢。”
对着这样一个男人需要十足的自制力,因为他身上会散发出诱人的雄性气息,而这气息又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双握住方向盘的手,关节圆润,弯出优美的弧度,它在我身上弹奏过最缭绕的曲调。那长长的腿,曾与我纠缠出最激情的角度。电话响了,他按下耳机,嗯啊应答着,手上驾车的动作没有停滞,挂档起步时,长长的右臂不经意碰到我羽绒服,我象遭了电击,半个身子麻啊麻,江佑的胳膊力度十足,他喜欢用手钳制我的身体,然后……不行了,我暗暗惨呼一声,所有的念头都要剔除,不能再想。幸亏路途不远,不然真怕自己人格分裂了,那个邪恶的林晓蕾从身体里钻出来,干坏事。
下车时江佑叫住我,“明天去慈云寺,我能去吗?”我想起这是家里固定的活动,点点头。
他接着说:“蕾蕾,那孩子不是我的。”我没琢磨过来,想问什么孩子可很快想起那件事,慌着拉开车门逃走了。
讨厌,我就是讨厌他,我使劲告诉自己。
折腾篇(12)
去慈云寺的路上,江佑有些沉默,只是从后视镜里一眼一眼的瞟我,我扭脸看向车外不说话。乔大新同志喋喋不休说着昨晚团拜会上的人,很快发现只有他自己热衷这话题,也静了下来。我们四个人一路无话到了慈云寺的停车场外。
“老乔,咱俩前面先走。”我妈很主动的提前下车,我爸象是心知肚明,连常有的交代也省了,立刻跟着。
停车场这里照旧拥堵,后面的车不时按起喇叭催促,今天天气出奇的好,微风,冬日暖暖的阳光照进车里,有些早春的燥热。江佑穿了一件经典的菱形格毛衣,衬衫领口依旧随意的敞着,我在后面看着他宽宽的肩膀,偷偷咽了下口水。这男人的身材太诱人,尤其那个厚实的胸膛,其实我很想静静的趴在上面,听里面跳动的声音。
突然有人拍打车窗,提示跟上,我向前看去,我们的车与前面的车隔了一大段。我扭过头提示自己别这么花痴。
走下车我们并排向慈云寺走去,这段路有些缓缓的上坡,洁净的水泥板路。
“冷不冷?”说着他解下自己的围巾帮我系上。为了臭美,我穿了薄薄的翻领大衣,里面只是一件低领毛衣。
他的手指不经意蹭过我脸颊,有些痒,我退后些,“我自己来吧。”
今天的围巾夹裹些烟草的味道,很男人,从他家里离开时我身上总染些这味道,又要胡思乱想了,我从兜里狠掐了自己一下。
在庙里没见到爸妈,我点燃了一柱香,却想不出祈祷些什么,找向旁边,江佑虔诚的举着香,嘴里念念有词。我忽然想起那年我们俩来这里求签,他也是这副样子,我还逗了他。那时的我们多快乐,如果永远不长大多好。
我把求来的平安符放进包里,在庙里转着找爸妈,没有他们的影子,也许去了后面吧。慈云寺后面连着慈云山,沿着小路一直走能到半山腰。我慢慢向上走,冬天的空气清冽,我大口呼吸着,阳光很足,不一会后背有了微微的汗意。
手机响了,是江佑,听上去有点慌,“你在哪?”
“我在庙后面的小路,爸妈可能在上面,我去看看。”
“他们在前面,我们仨在一起”
我慢慢向山下走,见他脚步急匆匆赶上来,“怎么一转眼你就没了?我找了一大圈。”
江佑的头上罩了一层光晕,今天的阳光太足,我这个位置逆光有些刺眼,立刻眯起了眼睛。
江佑紧跨几步,体贴的站到我眼前,借助高大的身躯遮挡住阳光,我笑了,他总是知道我的困难在哪。
寺庙后面很清静,不象前面,仅有稀少的几个香客穿过,我们两人从未这样宁静相对过,我喜欢这个画面,干净、温馨。
“下去吧,他们等咱们呢。”江佑让开位置请我先行。
一前一后我们走到寺庙后面,“蕾蕾。”他叫住我。
这地方背阴,前面嘈杂的声音隐约传来,与这里的安静象两个世界。我看着江佑一步步走到面前,忽然有个强烈的念头涌上来:如果没有那段放纵的历史隔在中间,我想把这个男人抓在手里,让他属于我。
“我想说,我还在等,等你想清楚。”江佑的嗓音很好听,有种男性的暗哑。少年江佑讲话时那股欢快劲,已经被现在的沉稳取代。直到今天才醒悟到这男人身上有很多我喜欢的地方,不仅仅是床上的表现。可那又怎么样呢,是我一步步将关系走上了绝路,前后左右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我想,以后会越来越少这样的机会在一起,心里着实有些不舍。
“江佑,我想好了,我们不合适,以后少见面吧。”说完,我摘下颈间的围巾还给他,“我家里也不要来了,有事到店里说吧。”
他定定的站着没有接围巾,我塞到他怀里,转身跑开。
中午按照我爸妈的惯例去吃了素斋。明明是豆腐香菇的主料却起了肉菜的名字,什么九转大肠红焖肘子,听着就腻人。我每样挑着吃了一点,不感兴趣。我爸倒很捧场,他每天应酬吃得太好,这素斋很合胃口。桌上的气氛一直不热,我妈不停的催促我和江佑多吃些,我听着呱噪起身说,吃饱了去外面转转。
餐厅外面布置成庭院风格,现在是冬季看不出景致,如果夏天会很有意境。木桥流水没了绿色点缀很素净,今年冬天不冷,水面没有结冰,几条硕大的锦鲤缓慢的游动。水边摆了藤桌藤椅,许是冬季久久无人光顾,有些尘土覆盖。我吹吹,挑一个阳光充足的位置坐下,欣赏鱼儿在脚下悠闲的游动。
那时我家也是这样的,有几朵瘦荷花几尾小锦鲤,躺椅也是这样舒服,还有肉呼呼的丫头和瘦而高的小子,他们一起喂鱼、逗鸟、剥石榴,她叫一声,他就一路小跑过来。她是个懒蛋,常常支使他,拿这个拿那个,他取来了交到她手上,问还有事吗,没有我要去干活了。她说站住,这些吃的拿走,换几样来。他好脾气的把一片狼藉收拾妥了,又换来几样,说我去忙了,有事再叫我。
记忆的画面在眼前象幻灯片一帧帧闪过,他蹲在我眼前、他用自行车驮我上学、他笑语晏晏说蕾蕾你会心想事成的、他……
如果穿越这事真的能发生,我想回到一年前,对着傻呼呼的林晓蕾说,别去放纵,一次也不要去尝试,因为你会后悔。我发现自己老了,总是爱回忆从前。今天的太阳真好,身上脸上晒得热乎乎的,享受日光浴提前体验老年生活吧。
后来,我做了个梦,醒来时还清晰记得每一个细节,江佑带我去了一间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他说你看这是我给你种的花,我找向四周,空空的,说哪有花。他笑了,笑起来的江佑真好看,牙齿白白的,说你怎么看不到,明明就在眼前。我生气了,甩开他的手,说你这个骗子,哪有花。江佑满脸焦急,说你为什么看不到呢,为什么。一阵烟雾从门缝里钻进,房间霎时变成满眼白色,我慌了喊着江佑你在哪,可没人答应,我急醒了。
梦醒后的周围阳光依旧,木桥流水依旧。我睡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时光仿佛停滞的钟摆,留在午后的庭院里。孙玥对我说过,长大的过程就是遗忘的过程,总有新的记忆来覆盖从前的,可我发现自己总是死守着那点旧日的回忆。
我说不出她那么有哲理的话,此时此刻,也模仿出了一句:错误最是残忍,一旦落实就刀凿斧刻一般横在眼前,不容人做一丝修正涂改。
我转回餐厅,爸妈正对江佑说着什么,看我回来俩人避嫌似的一个低头喝茶一个招呼结账,我没再靠近,转身去门口等他们。
新年后,孙玥故意吊着我胃口不露面,我也没了上次的紧张劲,那不过是方寸大乱的结果,现在把话说清楚了,更无需听答案了。
绷了几天,孙玥估计沉不住气打电话约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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