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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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与君绝-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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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丧的发现如今她已不能够从他变化稀少的脸上去解读出他的心思了。九年的时光,没变的是他仍有一双清澈迷人的漂亮眼睛,但变更多的是他脸上有了胡子、有了她不了解的沧桑:因为不了解,所以他每一个神色转变,她都不再能轻易解读出来。

她已经不了解他了呀……

「忠叔说爹在休息,所以今天还没见到他老人家。」

「还是不死心想劝老爷子跟你回去吗?你知道他不可能回去的,哪一个爷儿来请都没有用。」

「不,我不劝了。只是来看看他老人家。」

「不劝了?死心了?」她听了,不免感到讶异。

「不是死心。如果把严家家业振兴起来,是他老人家愿意回家的唯一条件,那我就去达成这件要求,到时爹就会愿意跟我回去了。」他自然地对她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咦?!」她高高扬起眉以表惊讶。「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岔了?你真的说……要振兴严家?我一直以为……你没兴趣于经营上头的事。」

她有一双好看的眉毛,本来就很好看的了,实在不该再抹上黛黄增色,严峻心里暗暗想着。

「我对争产没兴趣,不是对经营没兴趣。」他讲话向来简单,可是却表达得精确。

但,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峻少……」她一时望他望得怔忡了。

严峻对她微微笑着,然后两人心底同时想起:这是他回来后,对她露出的第一抹笑。

可这笑,非常的落寞,像是有着什么无法诉诸于言语的遗憾,只能以笑泯去。

「素馨,我的朋友,妳不曾真正的完全了解我,对不?」

我不曾真正了解他吗?米素馨不止一次在心底悄悄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如果说现在的她不了解他,那她承认。但以前她是了解他的呀!可峻少为什么却说她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连同年少时期的岁月也一并推翻?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否对她有着一些些埋怨,于是发出这样的感触?那,他埋怨她什么呢?

「……金夫人,以上我所提的合作方式,妳意下如何呢?」

米素馨脸上表情没变,所回答出来的话教人察觉不出方才她根本就在魂游天外,完全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

「乌夫人,对于这事儿,我还得想想。毕竟事关重大,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径自决定的。」

米素馨口中的乌夫人,来头非常的大,除了是目前陇地第一巨富乌家大当家的夫人之外,五年前她未再嫁给乌大当家时,更是一个大商队的女当家;继承了亡夫的事业,来往于西域各国间,把商队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她与乌家算是利益上的结合。乌家有了她的财富与才能加持,方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陇地第一巨富:而她有了乌家做靠山,商队生意做得更顺利。

在荒凉的陇西地带,妇女与男人相同,都是重要的劳力,要能持家,也要能出门揽营生。牧羊、赶马、到市集去做小买卖等等的事,从来不分男女,谁能做、谁不能做的。这儿的女性没有娇弱的权利,与江南、与那些热闹的大城市的生态完全不同。

不过,虽然劳力阶层是这般情况,但倒也少见由一个女人主持大商队的情况,所以乌夫人算是陇地的传奇人物。米素馨对她的成就十分敬重,也乐于与她一见,不过说到合作嘛,还是多多思量才好,至少她目前没这打算。

「也是,妳多考虑考虑。一旦妳深思了,便会更加知道与我乌家合作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了。」乌夫人也不急着要求米素馨给一个明确的答案,豪气的端起茶杯,把里头的碧螺春一饮而尽。喝完后咋咋舌道:「虽然我拿茶叶跟西方交易多年了,但就是喝不惯这种味道,到底咱们西部人还是喜欢喝奶茶多一些。」

米素馨微笑,没有应些什么。看乌夫人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想来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了。

果然,乌夫人清了清喉咙,开口提另一件事。

「好了,那些硬梆梆的公事咱就先搁一边不谈。我说,素馨妹子……欸,我叫妳一声妹子妳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

「那就好。是这样的,素馨妹子,我知道在妳相公刚过世没几年就提这事儿,或许不能说恰当,不过妳一个年轻女人家,总得为自个儿的未来打算打算;趁着年轻,好好找个知心人互相照顾,胜过一个人孤独过日子,有什么事也可以彼此商量,互相担待。」

米素馨微扬着眉,没意料到第一个到她面前谈这事的居然会是乌夫人。这乌家难怪会成为陇地第三昌户,于公于私,都使尽力气想拉拢住任何有利于他们的人。了得!

「乌夫人,妳怎么会跟我提这个呢?」她脸上没有害羞的表情,也不摆出「烈女不事二夫」的神圣坚贞貌,只是平稳无波且带着一些些好奇的直视乌夫人。

乌夫人倒是没想到米素馨居然这般沉稳,觉得这小女子年纪虽轻,却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唉,妹子,妳可别怪姐姐我交浅言深,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分来对妳说真心话而已。先夫在十五年前过身后,我一个女人家辛苦撑着他留下来的家业,吃过不少苦头;后来终于想开了,还是找一个依靠吧,嫁给我现在当家的之后,肩头担子不再那么重,几个孩子也能好好安顿下来,我在外头带商队时,总算可以不再老挂心着。在咱这儿,再嫁是寻常之事,妳在这儿生长,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守节的傻念头才是。日子过得下去最要紧,妳说是吧?」

「过日子当然是重要的。」米素馨回答得含糊,心中思忖的是:这乌夫人想把什么人引介给她当丈夫?想来必是与乌家相关的人吧。

「我就知道妳明理。」乌夫人满意笑着,终于提出个人名,「虽然妳嫁到江南快十年,对咱这儿的一些人可能不大记得了,不过我当家的堂弟乌正堂妳应该还记得吧?他算是咱陇地的一个才子呢。虽然不谙养马养羊这种事,可学问挺好,人也斯文。几年前他夫人得病过世了,身后留下两个女儿,我们都在给他寻个配得上他的好姑娘。虽然他三十五岁了,但他长得好,这儿好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可爱煞他啦。瞧瞧,他俊妳美,两人配起来不正是郎才女貌吗?妳觉得如何呢?」

乌正堂?没什么印象,也没有兴趣。米素馨沉吟了下,摇摇头道:

「这事就先别说了吧。」

乌夫人也不勉强,反正这种事可以慢慢来,最主要的是抓住米素馨这个大户。她早打听清楚了,米素馨的夫家是江南织造业的第二昌户,掌控着苏杭一带的丝绸生产,如果可以与她有这方面的合作,顺利取得国朝最上等的精丝,那么日后乌家何只是全陇地第一巨富,且更是国朝第三昌户!不只如此,有了最精美的丝绸,她在西域各国行走,更畅行无阻了。

暗自打量米素馨新购的这幢宅子里的陈设,墙上挂着精绣的山水画,画境栩栩如生,造价自是不凡;几座精雕细琢出的屏风,编着亮面的金丝银丝,串编出繁复的如意形状,充满着富贵典雅的风味;四方角落的小几上随意放着古董、玉饰赏玩用,每一对象都名贵得紧,完全是江南富家的气派。虽不讲实用,但至少能让人知道,米素馨这个新寡的孀妇,其富有的程度让人难以想象。

所以她一定要拉拢住米素馨。

「好吧,妹子,我知道直接找妳谈这个,妳会害臊,先且就不跟妳说了。改天我带正堂到妳娘家去拜访妳爹娘,大家先认识认识再说了。」乌夫人站起身道别:「我也该走了,叨扰了妳这么久,妳别介意哪,妹子。」

「不会的。」米素馨客气的笑笑,陪着她一同走出去。

才跨出门厅,就见到程风牵着金霖走过来报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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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严峻公子求见。」

「阿娘,是大胡子叔叔哦!」金霖依照惯例已经玩得一身脏兮兮,整张小脸没一处干净的地方。他怕是所有跟米素馨回西方的人里,适应得最好的人了。对这情况,米素馨欣慰归欣慰,但是-- 「霖儿,你才跟我出来多久,居然就有法子把自己弄成这样!」她轻拍自己的额头低吟:「等会儿回去,妳奶娘一定又会把我念到臭头啦!」

「娘,大胡子叔叔在外头等耶!」金霖叫着。

「知道啦,知道啦!程风,你带这小子去里头洗把脸,我去外头见峻少。」

「是。」程风很快把金霖拎进去了。不管金霖正满口嚷嚷着「我要跟大胡子叔叔玩儿啦……」之类的抗议。

「挺俊的孩子。」乌夫人眼光没离开金霖。这孩子年纪小小,却是江南金家的唯一正统继承人呢。

「玩成泥人样,哪里俊了?」米素馨笑着摇头,不着痕迹的将乌夫人带往大门而去,心中好笑的想着:这乌夫人不会立时就打起金霖的主意,想给他订下亲事吧?希望乌夫人千万不要想太多,真的。

「对了,请容许我不客气的一问,金夫人妳应该不会想要跟严家有生意上的合作吧?」

「乌夫人怎么如此问呢?」米素馨看着乌夫人。

「严家的现况可比一个药石罔效的将死之人,任何人跟严家沾上,只有被拖累的份,如果妳有此打算,劝妳最好三思。」乌夫人提起严家,眼底不掩轻蔑之色。她最看不起败家子了,而严家偏偏全是不成材的料。

「乌夫人的忠言,我记下了。」

打开大门,送走乌夫人,迎来严峻。

乌夫人跃上马前,斜觑了眼严峻。就如其它陇地的人相同,她对严峻的了解也是贫乏得紧,毕竟他实在是一个太单薄不过的庶子,从来不具存在感,如何教人记忆深刻?

不过嘛……若不去看他才能的话,这年轻人长得倒不错。浓眉深目,身形颐长,挺拔高大;虽然下半部的脸被胡子遮住,但还是看得出来五官是极之出色的。

不知道这严家六少来找金夫人做什么?策马打道回府时,乌夫人脑中不断想着这个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米素馨将严峻领进大门。

这里是她将来要跟金霖长住的地方,从她买房子开始,家人就老在她耳边叨念,希望她打消搬出去的念头,可是她还是坚持要搬出来。这两天正在搬东西过来,所以她几乎整天都待这边打理琐事。

「我问了妳姊夫。」严峻随意看了下装饰成江南庭园模样的院子,然后目光放回米素馨身上。「方才那是乌夫人吧?」虽没正式打过照面,但他曾在二哥家中远远看过她一面。

「是呀。」米素馨扬眉,「你提起她,为什么?」他从来不会去注意女性的,当然……也可能经过这几年的改变,他开始注意起来了。

「严家的牧场几乎是被她与乌大当家买走。」

「是呀,我是这么听说没错。」

「这一年来,乌家在每一个互市里高价购买良驹种马,寻常一匹一百两的马,他会出一百五十两去抢购,让其它牧场无力竞争。到最后,没有好马,以及买下到好马的小牧场终究会走向倒闭一途。」

「看得出来他们是有计划要成为西北第一大牧场,接着成为国朝与外国唯一的流通管道,完全吃下互马的生意。」米素馨点头。「照乌家目前鸿运当头的情况来看,要达成这个希望,倒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她没有太过表达自己对于这件事的见解,就是想听听看峻少有什么想法,以及为何会来找她。

「素馨,我知道乌家想拉拢妳与他们合作。妳做何打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她非常好奇的看他。

怎么着?她才以孀妇的身分回来陇西多久,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同时也是个生意人,可以找她谈生意。为什么呢?

「素馨,我知道妳的,妳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从来对管帐、做生意的事充满兴趣。以前我从妳哥哥那边打听到,妳嫁人后,帮夫家管理许多生意上的事。我在想,妳回到这儿,定不打算就此闲下来。乌家自何处打听到妳,我并不了解,可是我知道妳应该会有一些生意上的计划在这儿施展。」

不愧是她的好友,果然很了解她。

「那你接着猜猜看,我在这儿会做哪方面的生意?」她笑。

严峻凝视着她喜悦又淘气的神情,那模样如同当年的天真灵黠。

「我猜乌家想同妳做丝绸生意,希望从妳这儿取得江南最精致的丝绸。可我猜,妳做的应当还是牲畜方面的生意。」

「峻少,你果真知我。」她开心的笑了。「那你呢?你来找我是希望与我有什么合作呢?需要我金钱上的挹注,还是生意上的交流?」

「我知道妳拥有驵侩的印纸,可以合法的与所有外族马贩做大宗交易。我希望可以委托妳经手严氏牧场与外族的贩马交易。」

「要我帮忙严氏牧场买马?」对于这一点,她只有一个疑惑--想做大宗交易,严家目前可有足够的金钱以支应这笔庞大的开销?

「对。可是在买马之前,我想先卖马。」

「卖马?卖给外族?这恐怕不是朝廷所允许的吧?」难不成峻少想艇而走险,做违法的事?不,他不是这种人。米素馨心里对他至少有这样的肯定。

贩马可不比一般的牛羊交易,马儿这对象,平常虽是用以交通,可是若在战时,那就是极之重要的战力,从来不许随便输出国外;虽长期向国外购马,但卖出则不多见。小小的交易尚可,若是大宗输出,那可是犯罪行为了。

「本来确实是不允许,可是近年来律法稍有宽松。一方面是长期以来我朝与西方各国来往和善,多年未有战事;但长期买马养马,耗费巨资,已然成为国朝的负担。再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年来买进来的马,品种大不如前,而太仆寺一直在努力于这方面的改进,对于自行培育种马已有一定成果,日后我国将无须完全仰仗国外的种马,便能养出卓越的好马了。」这也是严峻这些年一直全心全意在做的事情。

米素馨听得眼睛一亮!这可是一条亮晶晶的财路呢。

「这事乌家怕是不知道吧?」她因亢奋而紧张起来,忘了两人已不再是没有男女之防的年幼孩童,一把抓住他手臂摇着,就像小时候磨着他问东问西的模样,神情与动作都不曾稍变。「这是最新消息吧?只有你知道这事的是吧?对吧对吧对吧!」

「是的。这种事,方要开放,规矩要严明,脚步必须无比谨慎,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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