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说:“兄弟,可以玩两把吗?”
年青后生玩得正起兴,突然觉得有人拍自己,就停下来,回头一看,愣了愣,旋接递上骰子说,“好啊!给。”房世杰接过骰子,嘴角翘了翘问:“兄弟,哪搭来的?”年青后生颔首而答:“镇上。”房世杰问:“奔哪搭家?”年青后生答:“秦家。”房世杰问:“亲戚?”年青后生答:“不是。”房世杰问:“近年关了,不回去?”年青后生答:“活没完。”房世杰问:“甚活?”年青后生答:“玉活。”房世杰笑了笑,掂量掂量手中的骰子说,“兄弟,我从来没玩过这个,担待些。”年青后生抱拳微笑着说:“好说,好说。”房世杰眯着眼问:“咋个玩法?”年青后生微笑着说:“看你的了。”
房世杰胡乱摇了两下骰子,往桌上一扣。众人见状,心下自是一番好笑。因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房世杰实在是一个门外汉。光棍丸子拉了拉房世杰:“三,别玩了。”房世杰胳膊一横,架开光棍丸子,说:“去,一边去。”房世杰摸出两块光头大洋拍在桌子上:“比点数,谁大谁赢,压了。”
围观的人们一反常态,停止了叫嚣,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骰子。好多人不明白,从来不赌的房世杰今是咋了,这葫芦里到底买得是甚药?谁也不清楚,但人们多少还是看出了点道道,房家老三今儿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玩得不是钱,是人。
房世杰高声叫道:“开。”
光棍丸子叫着报数:“六点。”
骰子交到年青后生手里,只见他略作迟疑,接着挥臂摇了起来,只听骰子“哗啦啦”的响个不停。
众人中有人叫喊:“小,小,小……”
“匡”骰子落地,扣在了桌子上。
年青后生叫道:“开。”
光棍丸子叫着报数:“十八点。”
“啊!”众人惊得喊出了声。
房世杰把光头大洋推了过去,说:“兄弟好手法,光头归你了。”年青后生倒也不客气,拾起大洋,放到嘴边吹了一口,紧接着又放到耳边听听,也没吭声,就把大洋揣在怀里。就在年青后生抬臂的一刹那间,房世杰看见了他胳肢窝下鼓鼓囊囊的好像揣着一件东西。“枪。”房世杰心里咯登一下,差点叫出声来。
有人叫喊着:“三,跟他再来。”房世杰抱拳推让说:“好了,好了,我房世杰从来没玩过这东西,刚才也是向这位兄弟作个讨教,算是交得个学费。”年青后生站起身了说:“我也该回去了。”有人叫道:“怎么,赢了钱就走?”众人附和着说:“对,不能走。”房世杰挥手叫道,“唉!唉!几个小钱算个鸟,愿赌服输,人家是镇上来的,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别让人家小瞧了咋秦家弯的爷们,爷们活在世上就是为得一张脸,视钱为粪土,脸面值千金,都这么小家子气今后还咋混!”三眼寡妇在窑后面叫道:“好,说得好,像个爷们。”
年青后生向房世杰一抱拳,说声“谢了!”转身就走。房世杰连忙说:“兄弟留步。”年青后生回过头来,警觉地问:“咋了?”房世杰笑着说:“没甚事,我见兄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赏个脸,今晚我作东,想请兄弟喝两杯酒,认识认识。”年青后生迟疑起来。光棍丸子走过来指着房世杰笑嘻嘻地对年青后生说:“去吧,去吧!咱这兄弟够哥们,义气得很,去了你就晓得没白来过。”年青后生爽快地答应着:“那好吧!”
众人见没戏了,又回到原位上呼叫着玩了起来。
房世杰拉了把光棍丸子,和年青后生走出了三眼寡妇家。
雪仍下得紧。
娘见来了客人,忙招呼进来。房世杰唤出大嫂,要她和光棍丸子做两个菜下酒,自己就和巴子攀谈起来。攀谈中,年青后生告诉房世杰他叫巴子,是和师傅到秦家大院来做玉活的。房世杰又试探着问了问秦家大院里的情况,也没听出发生甚大的事情,大致也就推断出小翠回去后并没引发出甚的事端来。至少巴子没有提及到。
没多长时间,酒菜就上来了。说是酒菜,其实也简单,光棍丸子剥了只野兔文火炖了,大嫂炒了一盆辣山药条,又烫了两壶本地的光棍烧。
光棍丸子感觉房世杰明里是请酒,暗里是在摆鸿门宴,等菜一上来,就识相地走了。
二人坐在小土窑滚烫的炕头上,举起了酒杯。
……
房世杰打着嗝,从铺盖底层的竹甸下掏出一把三八大盖,说:“给你看样东西。”巴子有些惊奇地问:“你也玩这玩意?”房世杰瞅瞅巴子的胳肢窝,笑着示意:“你呢?”巴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就,竖起大母子说:“好眼里。”巴子从胳肢窝下取出一把三八大盖来,“匡”的放到酒桌上,有些醉意地说:“兄弟,既然你诚心待我,我巴子今向你交个底,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就到镇上归云客栈来找我。”房世杰咬着舌头说:“我房三也不含糊,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再所不惜,来,干杯!”
“干……”
……
窗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对于身处异地的巴子来说,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里,能够和一个话语投机豪气直爽的人坐在热炕头上一起喝着滚烫的烧酒,一起说着掏心窝的话,无论咋的,都是一桩很快意的事,这让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在彼此欣赏和赞许中,就和房世杰跪在灶马爷前,焚香立誓,结为生死兄弟。
夜幕悄悄降临,房世杰和巴子歪歪斜斜地醉倒在炕上和衣睡了,那响雷般的鼾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交相呼应。
巴子觉得他这趟真的没白来,直到后来他死在房世杰手里,也这么认为。
27。第一卷 秋水河畔槐花开:战狼…第二十七章 偷欢生变故
寒风扫飞雪,除夕到了。
秦家大院早早地挂上灯笼,张贴起门神和对联,一片喜庆吉祥。
要过年了,秦霸川却没有像往年那样亲自去张罗,只是吩咐了管家秦旺照往年去准备。自从碾玉师傅来后,他就没去过各院,甚至连门也不出,平时饮食起居都有丫鬟伺候到书房来,闲下了,就把玩些古董玩意儿消遣。
大太太生了头疼病后,精神恍恍惚惚,好在有小翠跑前跑后的照应,虽说有所好转,可除了每日照旧训经外,也很少顾问院里的事。
平日里,大院里静悄悄的,除了几个下人在院里来回走动走动外,就是那几个护院家丁在院里无声无息地晃荡,忠诚职守。
大雪封山,秦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没回来,二少爷也没回来。
除夕夜里,大门外和各院里都燃起了炭火,熊熊火焰照亮了每个角落。秦旺响了一挂鞭炮,人们开始了吃年夜饭。年夜饭比起往年冷落了许多,秦霸川和大太太没出来,其它姨太太也觉得没意思,再加天寒地冻的,懒得想出来,都由丫鬟伺候到窑里将就了。
老姜头和巴子的年夜饭很简单,一盘□面凉菜,一壶烧酒,一盘白面花馍,也是由丫鬟端到窑里吃得。他们心里清楚,没让他们和下人挤在一块吃,是秦家把他们视为尊贵的客人。吃罢饭,老姜头圪蹴在炕楞上点了一袋旱烟。巴子爬在滚炕头瞅着火坑里的火苗,火苗一忽闪一忽闪,映照在他的脸上。
巴子百无聊赖地说:“老姜头,你说这大雪封了山,咱甚时候能走?”老姜头打趣说:咋?有酒有菜有女人,还闷?”巴子狠狠地骂:“日他娘的,像憋着气的王八一样,有劲也使不出来。”老姜头收起笑脸说:“能咋的,只好等山爷的消息。”巴子懊恼地说:“唉!不知咋搞的,山爷那边也没有消息,真是急死人!”老姜头拍拍巴子的脊背说:“等过了年再说吧,先把你那边的事做好,伺机再动。”巴子说:“老姜头,天黑了我过可儿窑里说说话。”老姜头磕着烟袋说:“还是小心为好,等出去了,想咋的还不是由着你的性子来。”
巴子一翻身拉了被子盖在身上,脑袋枕着双手,瞅着窑顶不在说话。
后半夜,巴子爬起来,见老姜头“呼哧,呼哧”地打着鼾声,就溜下炕,半拉开一扇门,探出脑袋四下里看看。外面炭火已暗,只残留下点点星火在闪耀。巴子轻轻扣上门,小心翼翼地踩着雪地里杂乱无章的脚印,朝五院摸去。
门虚掩着,巴子轻轻一推就闪了进去。窑里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巴子能听到可儿发出的细微的鼻息声,寻着声息摸上炕 ,猫一样钻进可儿的被窝。
可儿说:“真来了?”
巴子问:“等我?”
可儿说:“嗯,等你。”
巴子说:“想得不行了!”
可儿说:“哦,快上来吧!”
夜色深邃。在这寂静的深宅窑洞里,巴子和可儿轻风漫雨,相互欣赏,相互吸引,阐说着无尽的爱恋……
可儿把头埋到把子怀里,喃喃地说:“巴子,带我走吧!我一刻也不愿呆下去了,我怕,我真的好怕!”巴子搂着可儿说:“我会的,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可儿忽然想起了曼黎,叹口气说:“倒是四姐可怜了……”巴子想起甚似的说:“哎,可儿,前几天我见着房家老三了。”可儿诧异地问:“咋就见着了?”巴子说:“三眼寡妇家碰到的,我看他是条汉子,就和他拜了把兄弟。”可儿惋惜地说:“哦,看得出来!不过,房家老二也是条汉子,只是四姐没福份!”巴子说:“倒是没见着房家老二,听说去了关中。”可儿抓住巴子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巴子轻揉着可儿的奶子,说:“过几天我想试着出去探探路,也不知几时能走。”可儿压住巴子的手使劲地揉着自己的奶子:“哦;还行不?我还想要……”
巴子默语,翻身而上,像匹温顺的狼,温柔中不乏野性。
可儿承迎欢顺,及尽妩媚,喃喃地说:“哦,哦,今晚就耍个十次八次,耍死了,免得担心日后见不着你。”
这是一个美妙而惊喜的夜晚,相爱的人儿在夜的深邃里无尽地演绎和诠释着他们心中的爱恋。没有多少欢歌笑语,仅有的是那无数次的重复,恰似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依恋在馨香吐蕊的万花丛中,一刻也舍不得停下来。直到两人恍如融化成了一池清澈见底的湖水,才渐渐的安静下来。酣战数次后,两人浑身像被抽了筋一样,软绵绵的,尽管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睡去,可还是一不留神的睡着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两人谁也没觉察,直到传来“吱呀”一声开门声后方才被惊醒。当可儿意识到自己还是赤身和巴子睡在一起时,惊得魂飞魄散,失声问道:“谁?”
水妮搂着一堆柴火,傻愣愣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惊慌失措地低着头说。
可儿见是水妮,稍作镇定后坐起来,拉了被子裹在身上,阴着脸问:“你咋进来了?”水妮吓得哆嗦着,颤抖着声音说:“我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又见门没闩上,以为五太太没听见,就,就进来了。”
巴子麻利地穿上衣裳,,眼里射着凶光,一个箭步冲向水妮。水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 :“五太太,您就饶了我吧,水妮该死,水妮甚也没看见。”手里的柴火散落一地。
巴子回头看了看可儿,见可儿向他暗示着摇头,就立到一边。
可儿快速穿了衣服,沉着脸说:“别哭了,起来吧!”水妮打住了哭声,浑身筛糠似的站了起来,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口。可儿溜下炕来到水妮身旁,围着不住哆嗦的水妮转了一圈,缓和了语气说:“妮,你也是大姑娘了,是吧!”水妮不敢抬眼,使劲地点着头。可儿拉起水妮的手说:“那你一定晓得今早的事该咋做了,对吧?”水妮慌忙说:“晓得的,晓得的。”可儿拍了拍水妮的手背,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玉佩塞到她的手心里,说,“那就好!不用生火了,你走吧!”
28。第一卷 秋水河畔槐花开:战狼…第二十八章 惶恐话横祸
水妮那敢要可儿的东西,更何况是玉佩,慌得忙推搡,可一抬眼,碰到了可儿冷峻的目光,吓得又不敢动了,那只揣着玉佩的手就像揣着一颗烫手的山芋,抓也不是,扔也不是,不住地颤抖。
沉默着的巴子突然拔出三八大盖,顶住水妮的脑袋阴惨惨地说,“哎,五太太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不过,你要是把今早的事说出去,我会要了你的命。”水妮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脑子“轰”的就懵了,也没觉得怎样,尿就出来了,慌得抓住巴子的手,带着哭腔哀求:“爷,你就绕了我吧!绕了我吧!我晓得咋做的。”可儿看了眼巴子,说:“让她去吧!”巴子有些不情愿地收起枪。水妮慌忙趴在地上给可儿和巴子磕了几个响头,踉跄着步子跑出了窑里。
巴子揽过可儿拥在怀里,抚摸着她冰凉的脸颊说:“我得尽快出去探探路,好早些带你出去,免得夜长梦多,生出事端来。”可儿点点头,含情脉脉地说:“去吧,我等着你。”巴子松开可儿,扒在门缝上向外扫了几眼,猛地拉开门闪了出去,转眼就从院子里消失了。
今是大年初一了,雪终于住了,天也放晴了,久违了的太阳虽说还没从远山正式爬上来,但释放出的光芒已经映红了东方一角。
水妮逃出可儿的窑里后,就像逃离了地狱一般,失魂落魄的朝着下院一路跑去 ,快到下院时,一头撞在刚巧从女墙里走出来的疤贵,摔倒了。疤贵被冷不丁的一撞,倒退了半步,细一看,见是水妮,忙拽起她说:“这不是水妮?咋了?”水妮没搭理疤贵,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雪,头也不回的跑了。疤贵夹着铁锹,两手拥在袖口里,回头看着水妮的背影嘟囔:“这死丫头,大清早的像中了邪,真日怪。”
疤贵是到了大太太的院里清理积雪,没想到半路上会撞上水妮。他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刚才的事,正要穿过女墙,忽见一个身影从五姨太窑里闪出来,忙躲到女墙后,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看。只见那人一眨眼就穿过女墙,直奔客房而去。
“日怪,真日怪,咋会是他?”疤贵看着那人远去的身影,黄眉怪眼的愣在那里,好半休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