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情形仿佛仍在眼前,心里犹记得往日的温暖。看着这支翠玉簪,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举止。不知自己为何会一言不发就转身离开。若是因为某些直觉,那么也太牵强了。越想越觉得懊恼。
只是,几日里来,她都没有再见到他。平日里,孟思清也是从伤兵那里听到风驰军连连获胜,桐梓节节败退。而在我军获胜的情况下,孟逍却下令回撤,并不前进。军中虽有言语,但是士兵们都认为他们的淳王定是有他的道理。因此,也并没有多少风波。因风驰军不进攻,桐梓的军队也一反常态的未前来袭击,所以,这几日算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她不愿去想孟逍为什么不趁胜出击。毕竟,她对战争一窍不通。或许,他真的有他的理由。
虽说这几日风平浪静,士兵们却没有因未有战事而懈怠下来,而是仍然如往常般操练着。军医们也是都没闲下来。他们正想着如何才能解决这药品的事情。孟思清当然也正为此事烦恼。
夜里,营帐四周的火把忽明忽暗。军士们都已经歇息。整个军营里,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风声,以及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嘶嘶之音。
孟思清想着那么多的伤员以及欠缺的药物,心中阵阵思量,未果。走出自己的营帐,想去看看那些伤者的情形。那些伤兵们大多长得粗犷,性格更是豪爽,做事都是不拘小节的。这踢被子的事当然就成了他们的一大特色。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不能随意入男子房内,男子亦不能随意进入女子闺房。只是,在这病营里,孟思清却早说过他们是医者与患者的关系。况且,营里有这么多人,也不必避嫌。士兵们到也能接受。然后,便总有几个开朗的士兵玩笑着说:“姑娘,你就没有把我们当成男人。”而孟思清也每每玩笑道:“在大夫眼里,只有活人与死人。”然后,病营里便是一阵咂舌。
平日里与他们相处很是和谐,她嘴角微抿,轻轻将他们滑落的被子盖上。为一些正发烧的伤员换湿毛巾。又检查了一圈后,她才出了病营。
就在回去的途中,她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从身前跃过。那身子身轻如燕,身形更是似曾相识。孟思清望着一闪而过的人影留下的一片黑寂,稍加思索,便想起了这黑衣人正与前几日那黑衣女子身材相像。她的记忆是很好的。应该不会错。只不过,还未隔几日,她为何会再来?她看了看黑衣人离开的方向,那里正是孟逍住的地方。再仔细一看,便发现营帐外同那日一样没有守卫。
孟思清看着那个地方,微微一怔。潜意识里想走过去看看,脚步却始终未曾迈开。她就静静地站在原地,吹着尚带寒意的夜风。胸口没来由的一阵窒闷。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身上仍是有些寒冷。不知过了多久,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然后才微微一笑,抬步回了帐中。
一直静坐着打瞌睡的小茜见着鼻子微红的人,担心地说道:“姑娘,你这是在外面耽搁了多久?如今夜里也是寒冷的。出门也多穿些才好,保不准就患风寒了。”
“我身子好着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我说过多少次了,不用等着我。”孟思清见她双眼浮肿,想是困了,却还坚持着等她回来。这丫头也还有些倔,怎么说她也不听。
“姑娘没睡,我也是不想睡。”虽说孟思清并没有当她是丫头,还教她医术、识字,但是她却不能不顾着孟思清而自己先睡。虽说她的失眠已有所好转,但是,每天仍然睡得有些晚了。长此以往,身子也是熬不住的。
孟思清心里知道她的想法,只得叹道:“睡吧。”
由于几日来没有战事,没有新增伤员。孟思清便想着出营看看有没有什么药物,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只是,去同孟逍说的时候,孟逍却不同意让她出去。即使她说多带些侍卫,他仍是不放心。他说他明日同她一起出去。于是,她只得作罢,等着第二日的到来。
这天晚上,孟思清正看着一本许久未看的医书,孟逍便匆匆来到了她的营帐中。然后什么话都没说便拉着她匆匆地往他帐中走去。孟思清疑惑地问他有什么事这么急。而他一脸的焦急,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她只得任由他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进到帐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定睛一看,那地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再往前看,那榻上躺着一黑衣人,面色苍白,奄奄一息。
“快!救救她!”孟逍一脸的焦急,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孟思清低头看了看被他握出红印的手腕。那里正微微发疼。什么时候他也会用这么大的力气握得她生疼?她又看了看躺着的人,只对孟逍微一点头,便急忙走到了榻前。
这黑衣人正是孟思清前几日见过的那位夜入军营的黑衣女子。她的心窝处正插着一把匕首,右手握着匕首把柄,面色苍白。那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的双眼正定定地看着孟思清身后之人。那神色很是异样。既有些恨意、迷惑,又有些……眷恋、不舍……
那鲜红的血液还在不断地从心口处涌出。孟思清屏住呼吸,微抿双唇,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减。
孟逍偶尔在一旁轻声唤着:“芝儿,芝儿。”然后,再没有下文。
孟思清听得这一声声呼唤,心里微微一怔。几日里来积蓄的情愫在心中翻滚,不能平息。他们四年不见,这四年时光,她错过了许多吧?只是她立即回过神来,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躺在榻上的人,早已闭上双眼。
一个时辰后,孟思清终于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来,转过身子,正想和他说话,却看见他双目望着榻上之人,双眼竟有几许血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似乎是陷入了无边的回忆。她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既想将他唤醒,又怕扰了他的思绪。
正举棋不定之时,孟逍却已回过神来。他看着孟思清有些迷惑的眼,只问道:“她怎么样了?”
“已无生命危险。现在只需等她醒来。”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正望着榻上之人。
孟逍长输了一口气,然后看了孟思清一眼,轻声道:“清儿,你先回去吧。”
“那她……”听着他又是往日般柔和的声音,她居然觉得心中一酸。
“我会照顾着她。”
“二哥,你……”她顿了顿,只说道:“你别担心。她已经没事了。”
孟逍却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语,只看着榻上的人出神。
“那我走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她转身离开。
站在营帐外,能依稀看见帐里的人弯着腰,拿着一样东西,轻轻在另一人的头上擦拭。然后坐直身子,一动不动。
第二日天未亮,孟思清便起了床。连睡在一起的小茜也没有察觉。她牵了一匹马,一人出了营帐。走到了风驰军大营门口。正想出营,守营的士兵便伸手将她拦住,道:“姑娘,你不能出去。”
孟思清想了想,然后拿出一个腰牌,道:“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这……”守卫看了一眼腰牌,有些犯难。因为,这腰牌是可以随便出入的。但是淳王昨日明明白白地吩咐了他们不要让她一人出门。
见守卫面露难色,孟思清道:“是淳王有要事让我去办。你们千万别耽搁了。”
“淳王说了,不能让姑娘一人出营。”守卫仍是不知如何是好。
“淳王是什么时候对你说的?这件事可是他今儿一早交代的。”
“这……要不,我找个人陪着姑娘一起出去。淳王交代过不能让姑娘一人。那么多一个人便不算是抗命了。”
那守卫正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孟思清却在心里想着孟逍治军严谨,治下之兵却并非有勇无谋之人。而在心想的同时,她手里金针一挥,便刺中守卫的上星穴。守卫并未料及她有如此一招,便还来不及瞪眼就晕倒过去。
孟思清看了他一眼,然后急忙跨上马,飞奔而去。霎时,只听得后面一阵喧哗。她却顾不得许多,似要离开此地才觉心安。只是,耳边听到有马蹄声传来。她回头,身后一匹马上一个黑色影子正朝自己追来。瞧那身形,或许是新来的小兵。难怪,他居然不能追上她。只不过他倒是尽职守责,一直不放弃地追着。孟思清嘴角微扬,然后长鞭一挥,加快了马速。她和来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行了许久,才停下来。身后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道路两旁是一片翠绿的树林。树林深处是一座座高山。她将马牵到树林里隐蔽起来。然后,向山上走去。这具体是什么地方,她却不清楚。只是这么高的山上,或许有些草药。虽然她一早便知,深山野林里的草药有是有,却是稀少得很,但是她仍然要去看看。或许会有意外也说不定。
这样一直向山上走去,却是越走越觉得不对。总感觉有什么人在后面跟着。或是前面正有什么不可预知之事将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二十一章
这样一直向山上走去,却是越走越觉得不对。总感觉有什么人在后面跟着。或是前面有什么不可预知之事将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走着。又是过了一会儿,心里暗笑自己太过杞人忧天。
一路上,她看到有好几种草药,且为数不少,便欣喜地将它们的位置记下来。虽说是要出来寻找药草,她今日一大早出来却并没有带什么工具。或许潜意识中只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在看到这么多草药后,她早已忘了心中那丝丝情愫。只想着能够帮上一些忙。这样一直走走看看,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大山深处。
深山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得多。树林之间弥漫着厚厚的一层雾气。只看得清周围三丈之远的景物。长至膝盖的杂草上残留着滴滴水珠。光线越来越暗。偶尔能听到一声声鸟雀的叫声。所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整个山林静谧而诡异。她似乎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孟思清突感一阵眩晕,双腿也渐渐乏力,便坐下歇息。这样坐了一阵子后,眩晕感并没有减轻,头反而越来越沉。她为自己把了一下脉,随即眉头一皱。脉息有些混乱。看了看四周,莫不是中毒了?在这种深山老林的地方,很多的花花草草都是有毒的。她已经很小心了。只是,百密一疏,看这样子,估计自己仍是没有逃得过。这么多的花花草草,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是中了何种毒。她努力地振着精神,想看看四周都长着些什么野草,或许能找到有毒的草,或是能发现解毒的草药。只是,四周的景象却变作一重、两重,最后是一片模糊。
到后来,只依稀觉得有人将自己背起。她伏在那人背上,只觉得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曾经那个在她受了委屈后,便贪念着的那个温暖的后背。迷糊中的她想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却是再无力气。
孟思清一醒来便见到面前一张笑眯眯的小脸。再看了看陌生的环境,对着面前稚气未脱的人,疑惑地问道:“这是哪里?是你救了我?”
“这是我家。要说救你,算是,也不算是。”小男孩笑眯着双眼,极是可爱。
“为何?”
“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但是却是我哥医治的。”他笑道。
然后便是一番解释。孟思清这才得知这小男孩叫倪佟,今年九岁;他哥哥倪珖,今年二十七岁。在他出生后不久,父母便逝去。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又得知前几年倪珖娶了亲,而妻子却在成亲后不久一病不起。试过很多药都不见好转。最近几年他们便一直住在山里,这里许多稀少草药,方便为他嫂嫂治病。只是仍未有起色。
“那还真得谢谢你。对了,你哥在哪里?我谢过他便回去。”她心想士兵们应该早报告了她二哥,现在她不见了这么久,或许他在营里会有些担心。只是,这救命之恩还是要答谢的。
“你这就要走?”倪佟并没有回答他哥在哪里,只觉有些诧异她一醒来便想着要离开。难道她不等一直背着她,送她来的人?
“对,我得回去。若是晚了,家里的人该担心了。”不管怎样,她还是不愿让她二哥担心的。今日一大早便不经批准出了军营,现在想起,便觉得是自己一时任性了。忽又想起昨晚那声声“芝儿”的呼唤声,以及他愣愣的出神,她心中一阵窒闷。却只用手捂着胸口,说出自己得尽快离开之意。
“你不等那个人了吗?”倪佟再问一次。他哥哥医术高明,却不会平白救人。他说过,他的医术只用来救嫂子。只是,这么多年来,嫂子却仍然卧病在床,没有好转。而那个人为了救她便答应哥哥去试药。要知道,那些药都是极有毒性的。保不准哪一次试药后便把性命给丢了。虽说他答应了那个人要替他隐瞒试药之事,但是若他后来真死了,那也总得有个收尸的人吧。
孟思清闻言,有些疑惑。不知他嘴里的那个人是谁?更不知道她为何要等那个人。
倪佟这才知晓她并不知道有个男人送她来之事。便又想起了那个男人也是中了瘴毒,却坚持没有晕倒,将她背到这里来。在求哥哥医治后才倒下。这次,既然连哥哥都说那个人的毅力是他见过最坚强的了。
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倪佟便将她中了瘴毒之事以及如何来到这里说了一遍。倪佟只告诉了有个男人背着他,送她来,并没有告诉她那人试药之事。
孟思清这才知道,原来,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被一个男人背着,碰巧遇到了面前这为小孩。只是,倪佟只形容那个男人二十岁左右,一身白衣,背着她的时候一脸焦急。名字什么的却说没问,便急忙就将二人带到这里来了。
这瘴毒,她是知道的。中毒后会一直昏迷。若是两个时辰内不解毒,就会一直沉睡下去,如同植物人一般。要解这瘴毒并非难事,只是,这解毒之草药甚是稀少,平时很是难见。并且,这中草药通常都是长在极高极冷极险之地,因此,纵使是发现了它,若没有好的功夫也很难采到。
“他在哪里?”并且,他是谁?她记起在自己昏迷时感觉有个熟悉的后背,心里猛然一跳。若是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许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