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告诉你。”他在她额前一吻,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今夜我们是要共度春宵,还是守岁到天亮?”
林欣儿垂首不语。
南荣昊哈哈大笑,牵起她的手朝府外走去。
大离皇宫内,宫灯高照。孟思清借着那点点红光,急急奔走。到了御花园,她才停下脚步。在那里,他第一次吻她,他对她说:“做我的皇后。”
花园里的花没有因着漫天雪花而不盛开。它们似在与雪花媲美,想让世人评比到底是谁更加美丽。她就着一朵鲜花,轻轻一嗅,又接着片片雪花,它们在她手里依然不会化去。想起那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心里慨叹它们都是极致美好的。
放开那花朵,吹散手心里的雪花。她只叹道:“这夜,好长!”
收起所有心思,又是抬步离开,却在走了几步后,突然回眸,对着那百花嫣然一笑。然而,那笑意突然凝固在脸上,忘了该怎么隐藏。
她看着款款走来之人,回转身体,静静站在原地。
那人到了她身前几步之遥后,亦是停下脚步不动。他向她伸手。
她回望着他,然后缓缓上前。原来,她一直想在原地等他,当他伸出手时,她便朝他走去。
“二哥。”她声音有些颤抖,这声“二哥”里满是委屈,“二哥为何现在才来?”
“清儿。”他仍是沙哑着嗓子,“对不起!”
“二哥不要说对不起,二哥能来便是好的。”
他牵起她的手,然后将她拥入怀中:“为何不多穿一件衣裳?”
“我急着出门,一时忘了。”
“以后……以后莫要忘了。”
“我不会忘。”
“二哥,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过完上元节?”
“好。”
他还是舍不得和她分开,还是舍不得不见她。原以为他什么都不说,她心里会好受一些。哪知,听她言语,她似乎明白一切。他的清儿,一直那么聪明,有什么是她想不通的呢?
上元佳节,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云逍及孟思清二人走在上京街头,看万千花灯,享此刻美景。
街上有各种各样的灯饰。小贩们一年之中,就盼望此时能生意兴隆。孟思清走到一处小摊前,看着各种花灯,爱不释手。
云逍见她选定了一盏,正要掏银子出来,忽听身后有几人正谈论着在离此处不远的一家店铺,老板出了几个灯谜。若是有人能猜出其中之一,店里的花灯便可随意挑选,免费赠送,只是目前为止尚无人猜出来。云逍听后,将银子放回荷包,牵起孟思清的手便走。
“二哥,去哪里?”孟思清尚在看着手上的花灯,却被云逍拉着。她只得把手里的花灯放下,对老板歉然一笑。
“有免费的花灯。”云逍笑道。
“原来二哥亦是好捡便宜之人。”孟思清笑道。
“不是捡便宜,这还要靠智慧的。”他指了指脑袋,道。
他们问清了路途,不一会便来到了那家店铺前。众人看着那几幅灯谜,都纷纷摇头。
“还有哪位要来试试的?”老板得意洋洋地开口,似在表示他是如何的聪明。
“我来。”云逍让孟思清等着他,然后登上了台。
众人见他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倒是满心期待。
“这位公子只要猜对一题,这店中灯饰便任由公子挑选。”老板再一次介绍了游戏规则。
云逍看着那三幅灯谜,唇角微扬,不假思索,便将那三幅灯谜的谜底答了出来。老板见他并不思考便一口气答了三个,不由得对他多看了几眼。然后才道:“公子才华,老朽佩服。不知公子中意哪个花灯?”
云逍跳下台,问了孟思清后,选了一个有鸳鸯图案的小花灯。
出了人群,孟思清一直提着这鸳鸯花灯,想起他刚刚那番神采飞扬,嘴里便笑了出来。
“清儿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觉二哥自信的时候很好看。”
二人赏完花灯,游过湖后,时辰已是不早。
吃过晚饭后,回到正华宫中,云逍一直将她抱在怀中不语。她看着那盏花灯,上面鸳鸯戏水,便轻轻问道:“二哥,我可不可以任性一回?我不要和你分开。”
云逍只紧紧抱着她,看着二人手上的戒指。她说过这戒指代表缘定今生,不可放弃。他亦说过只是今生还不够,他们会生生轮回,世世不息,都会相遇。
只是,望不尽繁花,看不透年华。
第四十八章
正月十六,夜,上京皇城外十里草亭。
云逍一身玄衣,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孟思清白色素衣在月光下皎洁生辉。二人互望,目光似水,夹杂着些许无奈以及满满的不舍。
“我等你。”对视良久后,孟思清微笑着说道。她又想起了在梦中的时候,他对她说“等我”。
“你什么都不必管,好好照顾自己。”云逍有些哽咽地说着,双眉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二哥不要皱眉好么?”她抬手轻轻抚平他的双眉。这么美好的二哥,皱了眉就不好看了。
“好。”云逍将她拥入怀中,万千思量不知怎么说出口。
“二哥的戒指不要弄丢了。”
“不会。”他在她耳边轻声答着。
一时之间,似乎再无话说,整个草亭里一片寂静。数十名黑衣人挺直地站在他们十丈之遥处,默默地望向草亭里的两个人。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的月儿果真很圆很亮。只是,今夜注定无法圆全。想起曾经说过自己更喜欢月儿弯弯,此时的孟思清竟有些后悔。这圆圆的月儿,皎洁的光辉,一月才有一次,是多么的难得。随即又是一丝苦笑,她果真要如那些文人骚客般在这月圆之时感怀那离愁别绪么?
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千头万绪,她无法理得清。
“该走了。”一名黑衣人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久久不放,便有些心急地催促。
二人却似没有听到有旁人在说话,仍是相拥无言。那黑衣人见二人无动于衷也并未再说什么,又是退出了几步,继续等待。
如果可以就这样相拥到永远该是多好的事情?孟思清在心里想着。她本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女子,她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她只是喜欢他罢了。
她推开他环着的双手,只静静地望着他。如果以后再也不能相见,那么,就在此刻好好看看他的样子。她俊逸若仙的二哥,她深深喜欢着的二哥,她要把他记在心里,即使再隔多少年也不会忘记。如果,她真的还有来生,那么他们还会相遇,她还会喜欢他。只是在此刻,她要再多看他一眼,即使今生再不会相见,那么,在来生,她也会记得他的样子。
云逍目光深邃,如深深海洋里的静水。他看着她,下一秒,她就离他而去。只是,他会在她病好后接她回来。到那个时候,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他们这一生还有很长。即使他们之间还有生生世世的诺言,而她,更是他此生的心愿。
“二哥,保重!”孟思清踮起脚尖,在他额前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转身。
“清儿!”云逍在她转身那一刻,迅速拉着她的手。
孟思清低头看着紧紧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回过头来,粲然一笑,道:“二哥,我真的要去那里了么?”
云逍一阵沉默,久久才低哑着声音说道:“你的身子不容耽搁。”
“如果可以留在你身边,我并不在乎我所中之毒会让我有多痛。”
“可是我在乎。”如果她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即使是她不在他身边,他也会觉得幸福。
孟思清再一次低下头。她是真的不在乎,是真的不想离开。只是……
“清儿,等你好了,我便接你回来。”
他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然后深深地吻向她的唇。他那样的眷恋,犹如最后的吻别。
过了许久,他们才放开彼此。她只见那一身玄衣,那深邃的双目,那俊逸的面庞,以及那温柔的笑意;而他望着那一身素白,那晶莹的眸子,那清丽的面容,那明媚的笑颜。相携到老是曾经的夙愿。他们相信,他们期待,而如今,她只作想念。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躲了起来,四周的光很暗很暗。她向他微笑,然后转身。他看着那抹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清。刹那之间,他紧紧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孟思清坐在马车中,双眼微闭,却是清醒无比。再睁开眼时,只觉有股晶莹的东西顺着脸颊慢慢下滑。轻轻掀开马车窗帘,上京已被远远抛在后面,皇城早已看不见踪影,他的面庞却一直留在她的脑海里。
第二日,云逍对天下臣民称大离皇后身子不适,在宫中静养,不见外客。
一路上,孟思清都默默地坐在马车中,只在必要时才下一躺马车。她似不想看着外面的风景。前方马上便是洳疆了。她突然想起两年多以前与陆风一路从京城到洳疆也是走的这条路。没想到这才又是故地重游。
洳疆……在那里,她见到久别的二哥。洳疆将军府中,她经常坐在湖边的青石上等他。她为他出城迎战而担心,她为他包扎伤口,她看到他深深的伤痕。还记得她住的那个院子里种满了梨树。大雪落在梨树上便似满树的开得正盛的梨花。她以为在来年的春天,便可以看到真正的梨花盛开。然而,她却辗转跟在云逍身边,作了一名军医。掀开车帘,看着离洳疆越来越近,想着再有几个月梨花便要盛开了,那个时候也将是她十七岁生日。
“今日在这里歇一宿。”到了洳疆后,孟思清对黑衣人头领说道。
“只怕会耽搁行程。皇后还是即刻上路吧。”那黑衣领头有些为难地说道。
孟思清仔细环顾了四周,许久才点了点头,然后将窗帘放下。
她再次来到洳疆。这次却只如过客,连停留的时刻都没有。嘴上泛起一丝苦笑,却只得将身子坐回车内。马车继续前行。
“什么人?”她刚刚放下帘子,便听见外面一黑衣人一声大喝。心想莫非是遇到盗贼了?于是,又是掀开帘子一看。
一白衣、白马静静地伫立于车外,阻挡了去路。白马之上的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曾经温文尔雅的笑脸在此刻冷若冰霜。他已将几位上前的黑衣人打倒在地。为首的黑衣人一脸警惕,怒喝着面前之人。
“我要见车中之人!”众人打不过他,便是语气不善。他不慌不忙,只道出他此行的目的。
“车中之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黑衣人虽被面前之人打败不少,领头的黑衣人仍是趾高气昂地大喝。
那人再不管他,径直向车中而来。
此时的孟思清正好听得声响,便掀开了窗帘。
那人已是见到了她,便下马到了帘前。那些个黑衣人只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却没有其他动作。
他笑看着她,只道:“思清。”
“陆大哥怎么来了?”孟思清见着他,不想他千里迢迢又从京城赶到了洳疆。这与当初他带她离开京城是多么相像却是截然不同。
“我来送你一程。”他笑容亲切而温和,让人不忍拒绝。
孟思清笑着点点头,然后将窗帘放下。心里却想着这一程送了怕有十万八千里。
陆风打马与孟思清的马车并行。
转眼便到了大离与如国、漠西国交界。陆风望着前面,然后叫停了马。孟思清的马车亦在此刻停下。
她掀开帘子,陆风打马过来。
“就要出大离了。陆大哥早些回去吧。”她笑道。
陆风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地望着她。最后,他才道:“你要等他。”
孟思清但笑不语,良久才道:“陆大哥珍重!”
陆风将视线从她身上撤回来,望向三国边界,只点了头,再不说话。
黑衣头领已叫人再次启程。
马车迅速驶过,卷起烟尘滚滚。似乎只在一刹那,眼前便没了人迹。那烟尘早已消散,陆风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心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出了洳疆,又是过了好些日子才到如国都城郝城。进了郝城,孟思清被带到一处别院。那里面到处都是洁白的梅花,煞是好看。进了厢房,十几名丫鬟随即跟了进来。她将其全部遣了出去,自己在那厢房里休息一会。
躺在床上,头有些发晕,迷迷糊糊中许多人影晃动。她急急的在那些人影之中去找寻她一直熟悉的身影。却是每每在转身那一刻感受失望。就在她万分焦急之时,似乎所有的人影都消失,只余一抹身影背对着自己。那样的背影,她辨得清楚,于是满心欢喜地唤了声“二哥”。
那背影转过身来,对着她笑。
果然是二哥!她心下喜不自禁,便是连着唤了几声“二哥”。他张开双臂,她朝他奔去。
那画面极清晰,却又在瞬间模糊。随即,便是头皮一阵发晕。她使劲地摇着脑袋,想要清醒些,却又听到有人在议论着什么。她听不真切。只听得几句:“她的毒尚未发作,如何会昏迷不醒?”“她这是因为舟车劳累而引起的。再过不久便会醒来。”
她想挥开那些人,那些声音,却始终不能。那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她一阵苦恼,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
一直守在她旁边之人满脸欣喜,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在瞬间焕发了光彩。孟思清只觉得这样的神色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第四十九章
“你醒了?”
一直守在她旁边之人满脸欣喜,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在瞬间焕发了光彩。孟思清只觉得这样的神色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她只稍稍点了点头,似不想与他说话。事实上,她并不意外南荣昊会在此时出现。在南荣昊离开大离后,二哥便是心事重重,有心疏远她。她自是很容易猜测出这与南荣昊有莫大的关系。再想着云逍前段日子为解她体内毒素而奔波以来,便是有所变化,她便更肯定南荣昊对二哥说了些什么。多方思量过后,自然而然,她便知晓自己是不能再与她二哥在一起了。后来,上元节那天晚上,她问二哥她可不可以任性,可不可以不和他分开,她二哥便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她。她除了讶异南荣昊提出的荒唐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