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冷冰冰地“哼”了一声，李小尘觉得她哼这一声比任何情话都要婉转动听，撩人心弦，不由在心里想，世界上怎么有人能哼得这么好听呢？真想逗她再多哼几声。
“神石化雾，必用神魔之血，你们用的是谁的血？”极其动听的嗓音之中，已经含着明显的杀意。
白熙看了看李小尘，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小尘特想跳起来说——我的我的！为了救美人姐姐你出来，再用俺多少血俺都乐意！
追陌尘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想法，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声音继续道：“追陌尘，九百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追陌尘看着那雾中的身影，勾唇笑道：“永远不救你出来。”
哎？！李小尘大惊。难道还有人喜 欢＇炫。书。网＇被石头压着么？美人姐姐怎么会对师父提出这种要求？被石头压着很爽么？
那声音愈发冰冷，“既然你还记得，现在你又作何解释？”
追陌尘无奈地一摊手道：“天儿，我们是无辜的。你要知道，不是我和那条蛇将你放出来的，而是冥真。”
“冥真？我的女儿呢？”美好的嗓音中有了一丝焦急的意味。
追陌尘抬手指了指后背，叹气道：“是本仙不好，一时疏忽，害这孩子被冥真抓去，还受了伤。都是本仙的错……天儿，她现在就在这里，你可以过来看看。”说罢将李小尘从后背提到了身前。
李小尘将脸埋进追陌尘怀里，不知怎的就是不敢抬头，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美人姐姐是她妈。美人姐姐怎么会是她妈？美人姐姐不可能是她妈！
脚步声渐近，一只温暖的素手覆到了她的脑袋上，吓得她浑身一颤。
追陌尘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她有点儿害羞。”抬手捏了捏李小尘的耳朵道，“小尘，抬起头来给你娘亲看看吧，乖。”
李小尘囧。师父又把俺当宠物看待了。
脑袋上的手在微微颤抖，那好听的声音里包含着一丝悲戚的味道，竟像在哭一样。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小尘……陌尘兄，九百年了，她……她怎么还是这样小？她曾经转世过？”
追陌尘幽幽叹道：“那日你将孩子交给我，自己引开海琼楼的大军，但是他并没有上当。”
“没上当……没上当……后来呢？！”
“后来海琼楼独自追上我，趁我疗伤之际抢走了孩子，将她……将她打得魂飞魄散。她的几缕魂魄散落到异世，自行转世了许多次。我寻了九百年，才将她寻到。”
“你用了鬼界的聚魂术，所以才被冥真察觉？”
追陌尘笑道：“天儿，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就透。”
李小尘听见水滴掉落到地面上的声音，心里一阵阵难受。
身旁的人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没想到他真的这样狠，竟连自己的亲生孩儿都不放过。他在哪？你已经杀了他？”
追陌尘道：“没有，冥真现在正挟着他在殿外与海月潇的大军对抗。”
那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冥真也在，一会再收拾他们。小尘，为娘……为娘想看看你。”
不再冷漠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动听。黄莺出谷，珠落玉盘这样的动静都远远抵不上其万一。李小尘终于招架不住了，红着脸抬起头来。
面前的人儿，未施粉黛。一袭单薄的青衣，松散地披挂在肩上。面色有些苍白憔悴，水唇轻抿，眉目间满是爱怜之意。三千秀发皆是极致的红色，闪着明媚柔和的光泽，似瀑布般流泻到地上。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里，李小尘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
追陌尘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怕她心神不稳引出什么毛病，忙捏住她的下巴扳正她的脸，柔声唤道：“小尘？小尘！”
叫了一会，李小尘的目光逐渐清明，呆呆地看着追陌尘道：“师父，我终于发现跟你一样好看的人了。”
追陌尘松了一口气，失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种话，那是你娘亲，不许没大没小的。”
李小尘痴痴地摇头道：“我不要她做我娘亲……为什么我不是男人？”
追陌尘屈指敲她的脑门，笑斥道：“不许胡说八道。”转首对烈焰天道，“天儿，你还是戴上面纱吧。你这样子出去，六界大概又会变成九百年前那样。”
烈焰天拂袖道：“我为魔尊，岂会为他人而轻易改变自己？”
追陌尘摇头叹气，“你一点都没变。”
李小尘的双眼中射出了崇拜的光芒，激动地说道：“是的！美人姐姐，你将自己的脸庞遮起来那就是暴殄天物啊！跟浪费粮食没什么区别的！人民群众是不会原谅你的！”
烈焰天的眉梢一跳一跳的，转头看着追陌尘，目光中透着责备，潜台词就是——你怎么把孩子给我养成这样了？
追陌尘苦笑摊手，“她醒来之后就是这样了，不晓得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不过本仙就喜 欢＇炫。书。网＇她这副单纯讨喜的样子，多可爱。”
烈焰天爱怜地摸了摸李小尘的发髻道：“孩儿，以后你跟在为娘身边，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为娘会将欺负你的人全杀了，再用他们的心肝下酒，小尘高不高兴呀？”
能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语，并且还能说得如此委婉动听兼赏心悦目的，六界之内大概就只有烈焰天一人了。
李小尘被她的容貌迷得七荤八素，只听见她问“高不高兴呀”，于是她就很兴奋地回了声——“高兴！”
追陌尘一听，差点没气晕过去，用指节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为师教过你什么？你都忘了么？怎能学得如此狠毒？天儿啊，当着她的面不要乱说话，这孩子单纯，你会将她带坏的。”
李小尘的嘴巴扁了，用手捂着脑袋，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像是马上要哭出来。“师父你又敲我，师父你最坏了。”
追陌尘呆呆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又吹又亲地哄道：“乖，乖，不哭啊不哭，师父以后再也不敲你了。”边哄边喜 欢＇炫。书。网＇得要死。
白熙站在旁边，举拳尴尬地咳了几声。
烈焰天愣愣地看着他们，突然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你们……”
追陌尘又亲了李小尘的脑门儿一口，才抬首笑道：“你也看到了，小尘是我的徒儿，也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以后我就要叫你岳母大人了，天儿。”
“师父！”李小尘嘤咛一声，扭身扑进了追陌尘怀里，羞道，“你好坏。”
白熙都快把肺咳出来了。
烈焰天似乎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愣愣地问道：“岳……岳母大人？你们……”
追陌尘笑道：“此事还不急，咱先说正事。现在冥真正挟持着海琼楼与天界大军在外交战。他们的生死本仙虽不想管，但还有许多仙界的仙人也在此次混战之中，本仙无法置之不理。天儿，你要怎样惩罚冥海二神本仙都不会插手，但请你不要伤害那些仙人的性命，他们是无辜的。”
烈焰天挑了下眉，没有回答，反而转头问李小尘道：“孩子，那些仙人曾经欺负过你么？”
李小尘呆呆摇头，“没有，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对我可好了！”
烈焰天点头笑道：“好，为娘就饶他们一命。”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千年
殿外闪过黑色的电光，成球面状向外扩散开来，所经之处，万物成灰，天崩地裂。巨大的声响引得殿内四人同时转头看，烈焰天眯起了赤眸，冷声道：“冥真？”
“是冥真，没想到他受着伤还有如此功力，本尊真是小看了他。”白熙向前走了一步，兴致盎然地扬起了眉。
追陌尘嗤道：“你也想找他比武？他可不会像本仙一样对你手下留情。”
白熙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搓手笑道：“真的？那才有意思！”
烈焰天的表情很是不耐烦，拂袖道：“那要也看他能不能活过今天。”说罢执起李小尘的手，当先向殿外走去。
李小尘只觉得她的小手又香又软又温暖，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了起来，赶忙默背清心诀，边背边回头求救般地看着追陌尘，心道，师父，这魔尊的杀伤力太强了，你再不过来救俺，俺就要变成蕾丝边了，并且还是个爱上自己亲娘的最变态的蕾丝边。
追陌尘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心思，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烈焰天冷冷回眸，三千柔丝随风扬起，美得像一幅画。水唇轻启，“怎么？”
追陌尘皱眉道：“天儿，你的媚功深厚，神佛亦招架不住。小尘她道行尚浅，怕会被你的表相所迷。”
烈焰天微愕，细看李小尘迷迷糊糊的脸，恍然道：“看来真是这样。陌尘兄，小尘就先托予你照顾，待战事结束，我便传她些功力，助她修炼。”
追陌尘摆手道：“是继续修习仙术，还是接受你的法力，都要让小尘自己选择，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时间拖得越久，死伤越大，还是快些出去吧。”
烈焰天点头，足尖轻点，罗衫扬起，飘飘然飞了起来。
四人飞至战场上空，看到云下剑光交错，大地染血，场面一片混乱。天兵和众仙均已死伤大半，活着的却仍在苦苦支撑。冥真浑身浴血地立在战场中央，脚踏尸山，一手按在海琼楼的百汇穴上，一手放出龙火袭向众神。
李小尘趴在追陌尘唤出的七彩祥云上，看到那抹黑色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明明应该恨他的，明明应该忘记他的，为什么看到他受伤，心里还是会难受？
追陌尘看到她的表情，又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轻声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肩膀道：“他被一叶障目，看不清自己的心。若有一日他看清了，你会后悔么？”
李小尘转头，“后悔什么？”
“后悔离开他，和我在一起。”
“师父，我此生只爱你一人。”
“如果当时你没有记起我呢？你会不会嫁给他？”
李小尘摇头，幽幽地道：“没有如果。”她和冥真，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谎言，除了谎言，就再也剩不下什么了。
追陌尘揉了揉她的发，没有再问。总说冥真一叶障目，他和她，又能完全看得清么？
烈焰天悬在半空中，垂眸看着闭目坐在地上的海琼楼。
一掌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千刀万剐，扒皮抽骨？似乎也无法解恨。她现在只想扒光他那身明黄色的衣服，再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们那个圣德贤明不近女色的天帝就是这样子和她生下一个女儿的。她要让他们都知道，这个满口仁义礼教的男人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究竟做过什么残忍卑鄙灭绝人性的丑事。
她越想越恨，便不自觉地向他越飞越近。
一些人站住了，愣愣地朝天上看，然后就在下一秒死于敌人的刀剑之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刀剑交鸣的声音却越来越少。到最后，所有的人都站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个飘在天上的，美得不似真人的女人。
冥真抬首看着她，半晌不语，只将滴血的拳头越攥越紧。
时间仿佛在此时凝固。
烈焰天面色愁苦，缓缓地落下地来，理也不理周围的众人，径直向冥真与海琼楼走去。
长发和青衫扫过的地面盛开出一片血红色的花朵，美得刺目。
海琼楼依旧双目紧闭，盘膝端坐，但颤抖的衣袍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当三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丈的时候，冥真终于颤声唤了句，“天儿。”
烈焰天停住了脚步，侧目道：“放手。”
冥真移开了搁在海琼楼头顶的手掌。
烈焰天蹲下身，将手按在了海琼楼的胸口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海琼楼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
烈焰天俯身上前，贴近他的脸，柔声道：“你的心跳得好快。你为什么不睁眼？你不敢看我？”
海琼楼的眉间挤出了一个“川”字，脸上颓色尽现，紧绷的面部线条使他的轮廓更加深刻，有着近乎绝情的冷酷感觉。
烈焰天见他不言不动，索性将头枕在他肩上，用白嫩的手指在他胸前画圈，柔声低诉，“你见过小尘了么？她是我们的孩子，你喜不喜 欢＇炫。书。网＇她？”
海琼楼的呼吸逐渐粗重，睁开了狭目，按住她的手，哑声道：“天儿。”
烈焰天呼呼地吹着他的耳唇，娇声笑道：“你还是跟从前一样，经不起半点撩拨。”轻哼了一声，将手探入他的衣襟里，语气幽怨，“你还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的话么？”
海琼楼垂眸道：“我们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真的？”烈焰天甜蜜地笑，梨涡浅浅，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
“那时你一掌打碎我的心脉，对我说，我是祸水，那些人都是因我而死，你必须杀了我，还六界一个安宁。我的孩子也是祸水，也必须死，因为她身上流着我的血。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么？”
海琼楼突然双目大睁，木然转过脸，一俯身，吐出了一口鲜血。
纤纤玉指穿透他胸前的肌肉，攥住了他的三根肋骨。
烈焰天依旧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笑得云淡风轻，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我什么都没做，是他们主动找上来的。就连你，也是主动找上来的。是你们这些男人四处挑起战乱，杀人放火，关我什么事？你们才是祸水，却偏说是因为我。你说公平么？公平么？我想了九百年，发现这事儿也好解决，只要将你们这些到处作恶的男人都杀了，六界就太平了，我和我的孩子也就不是祸水了。”
海琼楼的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额头冒汗，大手紧紧扣着她的手，一双黑眸牢牢地锁在她脸上。
痴恋、后悔、惊痛、悲伤、绝望，几种情绪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底，使他的目光变得复杂之极。
烈焰天懒懒地看着他，突然嫌恶地皱紧了眉，提着他的身子站了起来。海琼楼身材高大，却被她轻易地提在手里，就像拖着一捆干棉花。
几名天将缓过神来，将她团团围住，用枪尖指着她厉声喝道：“魔女！快放开天帝陛下！”
烈焰天斜斜挑起了眉，指间火光闪现。
冥真举刀欲挡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