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互相讥诮,米小青半天都插不上口,这时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空当,她细着声音说:“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啊,嫁不嫁给他无所谓的,我就是怕他结了婚就不来找我了,其实花晓上次说的那个故事挺好的,如果真能一辈子都给他当情人,我也就满足了。”
“我就说她孺子不可教吧!”阮茉香看看花晓。
花晓看看米小青,说:“你把男人想象得太美好了,他结了婚还是可以来找你的。”
三个女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转眼天就已经大黑了,凌宇尘的电话这个时候打过来,低低的声音问她:“干什么呢?”
“和朋友一起吃饭。”她瞥了对面两位姐姐一眼,小声回答。
“这么快就到处乱跑?”他似乎也是隐隐地笑,“胳膊没事吧?”
“嗯,没事了,一点也不疼!”她的声音也快甜出蜜来了,“你……工作还好吧?”
“嗯,没事。你自己小心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大意!”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定。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才挂断,都没提那件事,她心里面其实很想问问他,这样一来他是不是面临着很大的麻烦,要怎样化解这次危机,但他的态度总是很镇定,她也就问不出口了,也许她也是怕他会提到结婚之类的事情。而她对面,阮茉香和花晓目光里的揶揄,实在是完全没有掩饰。
“小青,你是不是也并不像你自己说得那么想得开?你还是想要嫁给他的吧?”阮茉香皱眉。
“想有什么用?”她叹一口气又不甘示弱,“难道你不想嫁给陆若言?”
“不想!”阮茉香脖子一梗,嘴硬。
就这样,珠宝设计师Emily又恢复了她正常的生活,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凌宇尘不定时给她个电话,十天半月过来一次,她丝毫不提他的婚约,他当然也不说,两个人就像是完全没那回事一样,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如果说生活有一些什么变化,那就是她被勒令不能开车,反正住处离她的工作室不远,打车起步价,公交车有直达,就是走过去也不费多少时间。凌宇尘认为她应该走过去,因为她平时的锻炼太少了,对身体不好,可他的说法却是:“没有锻炼,很容易就晕过去!”她听完以后想要直接晕过去。不过她说过要听他的话,就要说到做到,于是云尙的员工就经常可以在早晨上班时,看到他们的金牌设计师Emily在公司前面的花坛旁边,脱掉跟身上衣服不搭调的运动鞋,换上高跟鞋,然后把运动鞋装进塑料袋扔进自己的名牌大包包里,挺胸抬头走进公司。
她恢复工作之后,杨思汉到她工作室来看她,有的没的说了一堆,就要走了,他忽然又回头对她说:“说不定,你的选择是对的,小青,祝福你。”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她只能先茫然一下,接着就觉得他的意思可能是说,她选择凌宇尘是对的,可是能对在哪里呢?她现在确实很快乐,但是未来真的没什么可祝福的,于是只是对他苦笑了一下,他表情怪异地走开了。
逃避
一个月是很快就可以过去的,这天米小青又把工作带回了家,她画完了图纸,打个哈欠在心里斗争一下,是洗洗睡了还是上一下网,最终还是没抵御住诱惑,打开了计算机。一家大网站的财经版块,头版头条加重字体:“凌氏田氏联姻计划正式启动,预计春节马尔代夫完婚”,她盯着那行字,瞬间石化。
到底,还是来了,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刻看到了真真实实的消息,心还是抑制不住往下坠。她握着鼠标的手微微战抖,最终还是把光标移到了那个标题上面,然后点开,还好,上面没有任何照片,报导也来自于官方,下面有一些专家分析两家联姻之后对两家以及整个经济走势的影响,倒没有太多八卦的因素。
她关掉了计算机就睡不着了,结婚结婚,这两个字在她脑子里面盘旋,任何往昔的画面都调动不出来,她只感觉心口越来越沉,头也有些晕,头脑却有一种失真的清醒,他,到底还是要和别人结婚了。他爱田漪吗?她想他对自己,是有爱的,同时爱两个女人也不算是错,毕竟他在那边的时间长,一定是有更多的时间陪田漪,只是他还愿意这样跑来跑去就说明仍然放不下她。他会不会结了婚就真的不来了?她再次深深担忧这个问题,花晓说她把男人想象得太美好,事实上凌宇尘这个男人在她心里面就是这么美好,他很可能为了对家庭忠诚而切断和她的联系,所以这一段时间才会对她异乎寻常得好。这个消息都来了,他会不会就此不再理她了?这个问题摆在面前,刚刚虚幻的沉重被非常现实的忧虑代替,她更加心慌,慌得她想要马上就给他发条短信,看看他是不是还回复她。这个想法有些冲动,主要是她就想不出该跟他说点什么,万一他只是看不到短信而没回复,她平白担心半天,又划不来,至于打过电话去她是不敢,她怕接听的是田漪。
最后她抱着摇摇,下了一个决心,就算这一次他要再放弃她一次,她也不能再一声不响,就算是不顾脸面,也要跟他要一个说法,哪怕是真真正正让他伤害一次,总好过她这样不死心。这样一想,倒好像凌宇尘已经把恩断义绝的话统统跟她说了一遍,她再也没有什么可惦记的,昏昏沉沉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班,她一路走一路做着心理准备,她跟凌宇尘的事情,公司里人人知道,她也不是没听过有人议论,甚至赌她嫁进凌家有几分胜算,这一下他货真价实要娶别人了,不会没人嚼舌头。在公司门口换好了她的战靴,昂首挺胸往公司里面走,路上看到她的人,认识的一律主动微笑打招呼,大家也好好响应,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一上午都没人来试探她,连杨思汉都不见人影,中午吃了饭之后,她到休息间去泡杯茶,终于在里面听到不远处大办公室里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哪里哪里?真的说凌大少要和田家那个大小姐结婚啊?那我们Emily姐怎么办?我上次还跟财务那边的小李赌了一顿饭,赌Emily胜出呢!”
“凌少要是娶了别人,是不是就算是跟Emily姐断了?那我们以后不是都看不到帅哥了?不会吧!那每周末靠在卡宴上面的身影,绝对是云尙所有女性的福利啊!”
“得了,你就觉得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要看帅哥咱们杨总不就是吗?你天天看啊!”
“不是一个风格,我和Emily姐口味一样,还是喜欢凌少那个style的!”
“哎?奇怪了,昨天晚上明明是看到了,今天怎么就不见了?不会是悔婚了吧!”
“要是真悔婚了,不还得比结婚还劲爆?你到底看清楚没有?不会是看错了吧?联姻这种事情放在网站上怎么着也得三天五天才能下首页啊!”
“应该没错啊,凌氏田氏联姻,我看到这几个字了!”
“那你点进去看了?确定是凌宇尘结婚?不是两家合作案什么的被你误看成联姻了?”
“我没具体看,但是也不太可能错吧?”
“得了,你的水平谁还不知道,上次那两个明星要在电影里演情侣,是谁好几天误以为人家两个真要结婚的!”
听起来,唯一一个看到这个消息的姑娘失去了可信性,最后一句话出来,大家笑过之后一哄而散。米小青本来想再在休息间里呆一会儿,免得把她偷听的事情显得太明显,可是这时候,她的手机就没死没活叫起来,而且是凌宇尘的专属铃声《原来你也在这里》。
她惊得手一抖,茶水洒出去两滴,慌大发了镇定又回来,索性接起来就推门出去,一路接着电话走过去,就让那些小姑娘们八卦去吧!
不过凌宇尘的电话却显得格外的没有营养:“小青,干什么呢?”
“刚吃过饭,泡了杯茶。”
“不要刚吃完饭就喝茶,等一会儿。中午吃的什么?”
“就是在公司食堂吃的了,米饭,好像有牛肉吧,没仔细注意。”
“怎么搞的,连吃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每天都吃三顿饭,哪能都记得,你记得你中午吃什么了?”
“手头事情多,就让秘书帮我要了碗面,在办公室吃的。”
“这么可怜?”
“可不是!想你做的饭了!”
“那就过来吃啊,这周末有空吗?”
“应该没问题。”
“那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准备好!”
两个人聊了这周末吃什么,再聊了一会儿两边的天气状况,好半天才结束这通好像不具备什么意义的对话。米小青颇有些不习惯,凌宇尘很少这样打电话,上一次可以追溯到他大学毕业出国前,第一次发生关系之后,两个人抱着电话说一些有的没的,没话说抱着电话也不挂机。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是做贼心虚想要试探看看她的反应?她是挂断了电话才想到这一点的,至于接电话时候的反应,完全出自本能,她,是本能不愿意为难他吧!
其实在接这个电话的时间里,她做了许多事情,从休息间一路走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打开计算机开网页,财经版的头条果然是换掉了,就是点进财经专栏也找不到那个消息了,再开别的网站,同样没有,看来是全部删掉了。难道真的出了什么变故,不结了?她个人也觉得如果悔婚那真是比结婚还要大报特报的,不过偃旗息鼓也不失为是一种保全豪门脸面的方式,她当然希望如此,可也只能静观其变。
不过凌宇尘这个电话,倒也打消了她一些顾虑,就是尽管他结婚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可他还是愿意跟她联系的,而且是更有耐心跟她说话,他还,没有放弃她。
不过这世界上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凌田两家要联姻,又让网站删除消息的事情,还是被网友爆了出来,于是某次凌宇尘的妈妈参加一个慈善晚会,就被记者堵在门口追问这个事情。凌妈妈当然是老江湖了,面不改色地回答:“并不是外界说的什么商业联姻,纯属是两个孩子互相爱慕,为了爱情而结婚,我们不希望外界多加揣测和议论,所以采取低调的方式处理,请大家不要多想。”这段视频非常短,凌妈妈说完这段话就在保安的协助下冲出了包围,再有什么问题也不回答了。
这段画面网上有,但并没放在视频网站的首页上,日益向着娱乐八卦化转化的财经新闻也播了一下,自然只播一天。米小青平日里是不看财经新闻的,但是巧就巧在她换台的时候换到这里,刚好就看到了陈校董熟悉的脸,于是不可能不停一下。明明知道她的话是不可信的,她和凌宇尘约好他明天就过来了,可她还是难免被影响了心情,如果他真的为了田家的财力而结婚,虽然有些窝囊,她总是不怎么在意的,如果真为了爱情,又让她怎么想呢?不论她怎么想,她终究是不舍得离开他的。
周五下班,凌宇尘如约等在公司楼下,靠在他那辆卡宴上面,身上穿着一身铁灰色西服,扣子没系,也没有领带,衬衫领口开着一个扣子,虽然看得出刚刚赶过来有些疲惫,但还是说不出的让人心里痒痒。看到她走出来他向前迎了几步,接过她手里的包,拥抱,然后给她开车门。从楼里面走出来的人,特别是女性,纷纷对这一对人行偷偷的注目礼,凌宇尘要结婚的事情,一个人知道了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而她们的Emily却还是跟这个人保持着如此亲密的关系,不能不让人多想。
米小青让自己忽略掉这些,好好地对他微笑,可他目光的闪烁她却是忽略不掉的。他绕到另一边上车,问:“有什么安排?”
“你不是说想吃糖醋鱼吗?我都买好鱼了,回家吧!”她看看他,他却没对上她的目光。
这一路两个人都有些没话找话说,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勉强,好像心里面想着一件事,嘴上说的是另一件,任何表情都像是伪装。她自己也好不了多少,拼命想说点有意思的,可脑子里好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往往是一个话题开始了三两句就落地,中间短暂的空白不能不说尴尬。他们,从来也没有这样过。
晚上吃了饭窝在一起看电视,凌宇尘才好像是放开了一点,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拿着遥控器换台,换着换着忽然觉得口渴,就说自己去倒杯水,让他找。她把遥控交给他,才发现正好换到财经频道,她上一次就是在这个台上看到他妈妈那段话的,而等她回来,那个频道自然是被换过去了。
“小青……”他见她拿了水回来,欲言又止地唤她。
“嗯?”她已经重新靠在了他怀里,好像浑然无觉地抬头,“我新买的柚子茶很好喝,你要不要试试?”
这下她明白了,不光是凌宇尘在逃避谈起他的婚事,她,是更不想谈的那个,她不想听到半个有关他结婚的字眼,她就是要逃避,能逃一天是一天。如果结婚在过年的时候,那么她至少还可以跟他在一起好几个月,她才不要他现在就说出来,现在就结束一切!
陌生
自从凌宇尘确定要和田漪在春节的时候结婚,他到Y市来的次数似乎是更加频繁,每个周末都雷打不动要来,周五下午就到,周日赶最后一班飞机回去。有那么一两次,不是周末他也会突然跑过来,匆匆和她见一面,似乎只是路过,一起吃顿饭又离开,所以在这个Y市潮湿阴冷的初冬里,米小青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热情。
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热情,她必须承认,只要是凌宇尘肯要她的时候,他对她都是非常好的,可是这段时间则好得有些离谱,简直是分分秒秒都要在一起,她出门扔个垃圾袋,他也要跟出来看看。而且他从前并不怎么喜欢在公共场合腻乎,现在却能在超市公园大街等各种大庭广众之下吻她,好像要把她吃下去一样。至于晚上,那就更不用说了,温柔缠绵的风格倒是没有变,只是需索的太多,她实在难以应付,尽管现在天天走路上班锻炼体力,还是免不了晕过去几次。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害怕,这样似乎是板上钉钉地说,他结婚以后是不会来找她了,他要再次放开她了。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