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话便将自己划为了宁家人,纵然是宁顾远和苏素脸上也略有些变色,大约是没见过这么有主张的姑娘,但想到她和宁逸之其实也算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这么说话倒也合情合理。
苏素想到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儿子的婚事,犹为高兴,暗暗算着将来要抱几个孙子孙女才算得上是人丁兴旺。
苏欢想看一眼宁逸之的神情,却又怕被宋无婵识破,只得迎着她的目光回了笑容,忽然听得她轻轻“咦”了一声:“大嫂,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苏欢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承认见过还是不承认见过,便听得门口处又有人进来。
她不觉一愣,宁府上下加上这位宋无婵小姐都已经就座,怎么还会有人进来,刚头转过去,便听得一道细细的 3ǔωω。cōm 嗓音说道:“咱家来迟,还请诸位谢罪。”
咯噔。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分白净俊秀的面皮,两道细长的眼睛,一张薄唇,面颊光滑润泽,甚至可以闪出光亮来。
原来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公公。
苏欢见过的男子之中,宁逸之与宁筱之兄弟均是风雅男子,另外宁筱之的那帮三位好友也都各自俊逸不凡,自己的上司诸宸也是被众家姑娘觊觎的对象,而面前的这位公公似乎并不在这几人之下。
苏欢先是惊叹,而后不禁惋惜。
惊叹的是宋府的人长相实在太惹眼,男子俊美,女子倾国,连一个公公都这般出彩。惋惜的是,这般风采的人物居然已经没有了命根子,成了个太监。
真是暴殄天物啊!
她这般想着,眸子里便不自觉地显出悲天悯人的神情来,那青年公公望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真可谓是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明知道对方是个太监,各种暇思便生不出来。
这般苏欢正在叹息,宋无婵已然望了那公公一眼,说道:“程公公,请这边来坐。”
那程公公朝着宋无婵施礼道:“不急,宋小姐,我还是先将皇上的圣旨和宋大人的话先传到了。”
接着便是一系列的宣旨听旨的流程,那圣旨内容很短,也很简单,却听得苏欢只想立刻死掉算了。
原来是皇上的指婚圣旨到了。
大婚将在两个月后举行,而两对新人便是宋无婵与宁逸之,苏欢与宁筱之。
也就是说,两个月后,苏欢便成为宁筱之名正言顺的妻子。
程公公宣旨完毕,宁家上下开始慢慢起身,苏欢有些腿软起不来,宁筱之便去扶她,她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人,眼底的迷茫便泄露了出来。
宁筱之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再看她,只是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把她扶起坐下才松开。
程公公深深望了一眼这边,脸上则不动声色,又道:“各位,咱家本是皇后身边的人,宋小姐此次出嫁,非同一般,宋大人便跟皇后要了咱家,在大婚之前的这两个月里,咱家都会陪同宋小姐借住在贵府,多有叨扰。”
他嗓子尖细,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
宁顾远笑道:“程公公客气,我每次进宫面圣,咱们有时候还能遇见,也算是旧相识了,此次程公公能留住寒舍,没事还能闲聊一番,也是件美事。”
程公公一张白净的脸上笑得甚为开心:“宁大人果然好客,若不是当年你们离开明月城到云上城来,咱们见面的机会还能更多些。”
顿了顿,又道:“此次咱家来宁府身份还是要保密的,所以各位可以称呼我入宫前的名字,咱家俗名程一升。此次宋大人交代过,宋小姐入住宁府,就算是宁家的儿媳,还望各位多加关照。”
苏素已经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连摆手道:“程公公,不,程公子真是客气了,宋小姐进了我家门,便是宁府的人,自然不能亏待了。”
一时间席间宾主尽欢,一番谈话下来俱都是欢颜,只有两个人。
苏欢和宁逸之。
早上的事情过后,白日里苏欢在甘之如饴迷迷糊糊地坐了一天,帐都算错了也浑然不觉,花天禧跟花地禧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地在她身边晃来晃去,也没得到她半个侧目。
花地禧十分惶然:“你说老大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最近刚嫁了人,莫非是夫妻生活不和睦?”花地禧暗自揣摩
“嗯嗯,有可能,搞不好那位宁家大少爷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啊。”花天禧连忙点头。
“就是就是,你看咱们老大一脸哀怨的,定然是因为欲求不满……啊!”花地禧抱着脑袋逃窜。
苏欢从桌子上随手捡了个账本丢了过来,正中他的脑袋,没好生气地说道:“你们在那里胡说八道什么?”
这两个死八卦!
花地禧抱着脑袋躲在桌子下面,哼哼唧唧地说道:“老大,其实你也别遮着掩着,这是病,得治,我就认识南城墙根下的老大夫……啊!”
他脑袋又不幸地被另一个账本击中。
花天禧也好死不死地奔过来,把花地禧的脑袋遮住:“老大,地禧的脑筋本来就不是很灵光了,你就饶了他吧,回头我给你介绍西城墙根下的老大夫……啊!”
于是,花天禧终于抱住脑袋哀叫着去寻跌打损伤的大夫去了,而花地禧看的大夫很不幸地跟他的是同一个。
苏欢托着下巴坐在铺子里发呆。
那位宋无婵小姐各方面都是一位无可挑剔的优质女,自己完全没有胜算,这可如何是好,原本还想借助宁筱之的力量,现在看来他恐怕也没有办法。
怎么办呢怎么办?
她两眼无神地盯着铺子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开元大街上缺什么都不缺人,尤其是三教九流的贩夫走卒和花枝招展的各色美女。
终于有一个美人晃晃悠悠,摇曳生姿地从门口踱了过去,苏欢的眼前顿时一亮,一下子便朝着门口冲了出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看好铺子!”
脑袋上一头包的花天禧跟花天禧连连点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苏欢奔了出去,往开元大街上一望,但见那人已经走出去老远,连忙拎了裙角追了上去,眼看快要追上了,那人却在街角转了个弯,不见了。
她赶紧也转过弯去,却不见那人的身影,顿时有点傻眼,东看西看了一会儿,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连忙顿住,再抬头一看,唇红齿白的一张脸。
“原来是筱之的苏表妹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追着我。”一张桃花脸在面前笑得很是妩媚。
苏欢看得愣了一愣,再次感叹道:“谈老鸨,你果然比女子还要更像女人三分。”
谈七律的笑容全都僵在脸上,半晌才恨恨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像女人?“
“……两只……”
“……”
谈七律差点呕血三升,顺了顺气才继续问道:“你追着我干嘛?”
听他一问,苏欢便连忙腆着脸说道:“我很想跟谈老鸨学习如果变得更女人一些。”
那宋无婵举手投足都大家闺秀十分,自己却跟个野丫头似的,必须另辟蹊径,方能扭转乾坤,立于不败之地。
她老神在在地思索着。
谈七律的脸都青了,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苏欢亦步亦趋地跟着。
“谈老鸨,你教教我如何走路这般摇曳生姿,身段美妙好不?”
谈七律身体立刻僵硬了。
“谈老鸨,你教教我如何化出这般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貌好不?”
谈七律恨不能立刻划花了自己的脸蛋。
“谈老鸨,你教教我怎么样才能这般香气扑鼻令人沉醉?”
“谈老鸨……”
“闭嘴!”谈七律猛地转身,一张本来涂抹地十分艳丽的脸上有些狰狞,苏欢看得有些呆。
“啊?什么?”
“闭嘴!”
坐在熏香四溢,玲珑秀丽的厢房里,苏欢有些忍不住地去触摸那些做得十分漂亮的流苏和手工,被谈七律一把抓回天香楼之后,便扔在这厢房里也不搭理了。
她坐在这里足足一个多时辰,间或听到外面的丝竹声清脆,声乐迭起,姑娘和恩客们的调笑声不绝于耳,心里不禁有些痒痒。
在久候不见谈七律之后,苏欢决定自己出去找人,或者还能观摩学习一下这楼里姑娘们的手段。
毕竟也知道妓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倒也不好意思太明目张胆,自以为很低调地推开了门,一声不响地在走廊上慢慢走着。
只是在这种地方,但凡是为姑娘都会引起诸多兴趣,尤其是她还是个姿色不错的姑娘,于是很快麻烦便上门了。
19、追逐与天香楼
苏欢沿着走廊往前走了不远,路过的厢房里大多都能听到令人面红耳赤依依呀呀的声音,她有些好奇,便四处寻觅着可以潜入观望的房间,但是找了半天也不得其门而入。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天香楼的姑娘和恩客们,有些恩客经过的时候,眼睛便不时地瞟向苏欢,有些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赤*裸裸了,她不觉直起鸡皮疙瘩。
终于有个恩客憋不住了,一把推开身边的姑娘,冲着苏欢直直地走了过去,涎着一张笑脸蹭过去搭讪。
苏欢还正在研究哪间厢房可以蹭进去,忽然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眼见一只手便要搭上自己的身子,她连忙往旁边闪了闪,抬头望去。
对方也是位年轻公子,长相不算太过出色,但是还算是俊秀,只可惜一看便是过多流连风月场合,淘虚了身子。
那公子见苏欢往旁边躲,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他是天香楼的常客,一般只要进得门来,这帮姑娘们便会争着迎上来,只等着他大笔地撒银子,而此次居然有个姑娘用防狼一样的目光瞪着他,不觉大感没有面子。
这时方才陪在他身边的姑娘也跟了过来。
这姑娘也算得上是天香楼的一号人物,花名嫣香,在楼里做事的时间不算短,当年也曾经做过名震一时的花魁,只是后来容色见衰才慢慢退了下来,但是做事的风格和方式深得谈七律喜欢,便给了不少权力。
此刻她一见苏欢面生,便对着那公子说道:“秦公子,这位姑娘不是楼里的姑娘,大概是走错了地方,还请公子随我去吧。”
那秦公子家财万贯,平日用银子呼风唤雨惯了,本来已经觉得十分没面子,此刻一听嫣香如此一说,立刻借题发挥:“这天香楼也未免太随便了吧,不是楼里的姑娘也能随便走动?嫣香姑娘莫不是骗我的吧,今日我秦昇阗偏偏就要这丫头陪我!”
苏欢本来一言不发地听这两人讲话,此刻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这位公子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不要说我不是这天香楼的姑娘,就算我是,若想让我接你的客,不但门没有,窗户也没有!”
她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却偏偏又绕得十分有趣,嫣香好笑地望了她一眼,打算继续劝阻秦昇阗,但是此人听了苏欢的话之后,便已经按耐不住,两只手一伸便来抓人了。
苏欢自然不会让他抓住,立刻将身子闪开。
走廊上由于两人吵架已经渐渐引来数人围观,此刻终于动起手来,便聚拢了更多的人,所以躲避起来也不是十分方便。
她来回在人群里挤来挤去,那秦昇阗便跟在后面一边嚷着一边追。
天香楼一共三层,每层都是环形的回廊,外侧是厢房,内侧全都是往下便是一楼的大厅。此刻两人追逐的地方便是二楼回廊,没多大会两人便兜了两圈了。
除了小时候被父亲的仇人追杀,苏欢还没被人追得这么狼狈过,心里不禁有些恼火,想回身去揍这秦昇阗一顿,又觉得好女不跟男斗,等会寻个厢房躲进去便是。
然而此刻不但聚集了更多围观的人,连楼里各处的厢房也打开了门观望,一些办事办到一半的姑娘和恩客们衣衫不整地靠在窗前或者倚在门边看戏,更让苏欢有杀人的冲动。
她禁不住往那些开了门的厢房望去,打算逮一个便冲进去,在经过某个厢房的门口之时,一见雕花木门打开,便打算往里面冲,看了一眼开门的人,又不禁愣住。
谈七律开门开到一半,便瞅见某个自己正要寻觅的对象正杵在门口,而整个天香楼被这个祸害闹得正不可开交。
苏欢很快反应过来,立刻便以十分恳切的目光望着他,希望他能让她进去躲避一下。谈七律只是脸蛋长得像女人,身形却十分高大,几乎挡住了整个门口,苏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求他。
然而谈七律望了望楼上楼下乱七八糟的景况,又瞄了喵还杵在门口的苏欢,完全当她如空气一般,面无表情的合上了门。
这个见死不救的死娘娘腔!
苏欢气得差点砸门,回头一看秦昇阗已经追到面前,只得放弃了那间厢房继续往前跑。
谈七律慢慢地从门口踱回来做下,他身边还坐了三个人。
姿容俊美的男子望了他一眼:“七律,你打算让我见谁?”
谈七律笑得十分欣然:“没没,筱之,什么都没有,刚才是我记错了。”
这个死丫头,耽误他楼里的生意,这次非得让她好好吃吃苦头才行。他想了想,又叫来下属,附耳交待了一番,那人便退了出去。
叶秉行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把磕好的瓜子再吐出来放在盘子里摆放整齐,闻言也不禁问道:“哎哎,外面这么吵,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一点小事,已经让手下去处理了。”谈七律风轻云淡地说完,又嫌恶地盯着叶秉行道:“秉行,你能不这么恶心吗?嗑开的瓜子还要再吐出来……”
叶秉行丝毫不以为意,甚至也头都不抬,继续埋头吐着瓜子,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哎哎,其实我只是想看看我一下午到底能嗑出多少个瓜子啦。”
谈七律看他边吃边吐着,终于也忍不住做出了呕吐的表情,那边司同立刻很应景地说道:“娘娘腔,你果然不够男人,这种事情有什么啊?你看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盘子里拿起一把叶秉行嗑出来摆得很整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