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醉仙楼里机关重重,神神秘秘,他这番话说了她也相信,终于禁不住问道:“这醉仙楼的幕后老板是你?”
宁筱之摇摇头:“不不,幕后老板是太子殿下,我只是负责打理这里而已。”
苏欢微愕,又转头去看诸宸,只见那双桃花眼已经收回了方才花痴神情,变为凝神观望的模样。诸宸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宁筱之:“他们这个月是第几次在这里会面了?”
“第二次。月初的时候便已经见过一回,不过那时候还不甚清楚程一升的身份。”宁筱之也瞧着下面。
苏欢也仔细看着,果然看见宋乾诚不远处坐着一个青年,生得颇为好看,面皮白净,眉清目秀,正是那位程一升公公。
他此刻只着了件衫子,外人不知道也看不出来是位公公,只道是哪家的公子少爷。
苏欢见他们张口说话,却听不到,只急得要把耳朵凑到透明琉璃上去听,被宁筱之拉住,递过一样东西来。
只见那东西半圆形,拖了一根长长的线在地板上,不知道是从哪里延伸出来的。她拿在手里翻了两下,宁筱之指了指她的耳朵,她随意会意,放在耳朵上。
如此一来,便可听见下面人的说话。她连忙凝神去听。
“……因为并未得手。”说话的是程一升。
宋乾诚皱了下眉头道:“无婵年岁尚浅,你还要多帮着她些,若是被那苏姑娘发现是她做的手脚,这宁府可不是会闹得天翻地覆?”
又哼了声道:“十三人行也如此不中用了,虽然我不建议现在便对那姑娘出手,但是既然做了居然做不彻底,连续两次失手。”
苏欢听得暗暗心惊,怎么也料不到那群杀手竟然出自兵部尚书的门下,听这意思还是那宋无婵指使的。平日里相处不多,当年还蒙她才获救,想不到今日竟然下此狠手,实在令她背脊发凉。
与此人居于同一屋檐下,少不得会有遇见。
只是她实在记不得何时得罪过她。
她想了想,又继续听下去,便听到程一升道:“这两次中途都有人阻挠,对方身手不凡,据昌言道,都是未曾谋面的高手。”
宋乾诚闻言禁不住笑道:“昌言在我府中暗房里训练杀手已久,江湖上若是出了后辈,只怕他一时也不会识得,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最近不要再让十三人行露面了。我养着他们可不是用来杀一个小姑娘的。”
程一升点头领命。
宋乾诚盯着他看了两眼,道:“程公公果然做事乖巧,又生得漂亮,怪不得皇后三番五次跟我要你回去。”
程一升垂了头,低笑道:“宋大人多虑了,咱家只是个无法传宗接代的废人罢了,皇后惦念我,也只不过是因为念着我服侍周到吧。”
苏欢听得有些迷糊,又想到这皇后不就是诸宸的亲娘,连忙转头去看他,却见他身子绷得死紧,周身焕发出一抹杀气,不觉一惊,又见他两手紧握,几乎要握出血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听见宋乾诚只是嘿嘿笑着,却什么也不说,末了才道:“如此甚好。”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程一升道:“把这个拿去给小姐,她看了便会明白。”
程一升点头接过,才笑道:“这醉仙楼的主人不知是何人,设了这么个场地,真是太适合密谋坏事了。”说罢哈哈一笑。
宋乾诚冷笑了一下道:“是啊,改日一定要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说罢,上下环视了一遍。
苏欢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心里面还是突突地一跳。
那人的眼睛……
一旁宁筱之已经将耳朵上的东西取下,看了众人一眼,笑道:“各位现在可知晓?”
叶秉行啧啧两声:“哎哎,这位宋大人去而复返,却不到宁府拜会,单独和这公公寻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会面,总不是什么好事。”
谈七律接过话头:“正是,正如一般到我那天香楼里会面的客人,也有不少是这种暗地里策划什么的。”
司同嘿嘿一笑:“死娘娘腔,原来你那里是黑店啊,还敢窝藏这种人?”
谈七律白了他一眼:“野蛮人,我心里自有计较,若是一般的小奸小恶,我才不会去管他们,闲着没事做吗?”
诸宸脸色不是很好,不等下面的两个人离开,便道:“我不想看见这个人。”说罢,便往回走。
几个人顺着原路往回走,这次是诸宸走在前面,又快又急,像是要躲开什么东西似的。反倒是苏欢和宁筱之落在了后面。
从方才起,苏欢便开始一言不发,低着头走在最后面,宁筱之跟着她走了一会儿,渐渐和前面的人距离都拉开了,终于忍不住轻轻拍了她一下:“怎么了?”
这一拍才发现不对劲,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的苏表妹竟然浑身发抖。
26、仇人与被安慰
一直到众人分散各自回去,诸宸的神色也没有转好,甚至没有和其他人好好道别便先行离去,铁青的脸色表明他在强制压抑着什么情绪。
然而宁筱之此刻无暇去顾及这位太子殿下,另有一个人的状况看起来不比诸宸好到哪里去。他一时间不禁有些后悔叫大家去看那所谓“有趣的事情”,结果变成了烦恼的事情。
和叶秉行三人道别之后,他和苏欢便回一起回府,一路上,不论他如何询问,苏欢都只是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似乎在强行克制什么。
和她相处八年,除了刚来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印象中的苏欢,永远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云上城里整日来来去去,好名声没留下多少,却成了各家姑娘的反面教材。
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怕成这个样子。
就连晚膳的时候,因为心事重重,竟然都没有望向宁逸之一眼。
宁筱之承认自己很无聊,没事喜欢数苏欢偷看宁逸之的次数,若是有时候过了十次二十次,他便会更加无聊地折腾苏欢一回,然而今晚的次数怎么都没能跨过零这个坎之后,他没有心情大好,反而更加无聊。
也许是因为没有苏欢热切目光的注视,宁逸之也显得无精打采。
而那位宋无婵小姐则因为身体不适,没能来一起用膳,只吩咐下人将晚膳送到她的房间。
苏素和宁顾远对于这些小辈们之间涌动的暗潮浑然未觉,边吃饭还边讨论儿女们的婚事,下面的三个人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着。
等吃到差不多,苏欢便匆匆退席了。
苏素目送她离去,终于说道:“筱之,我见欢儿似乎没有什么食欲啊。”
宁筱之随口答道:“好像是。”
苏素面上微微露出喜色:“莫不是欢儿已然有孕?”
她话音一落,便有人当啷一声将筷子掉到地上,转头望去,却是宁逸之。只见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弯身去捡,早有下人又备了一双上来。
宁筱之也若无其事地望了他一眼,又对着苏素笑道:“娘亲多虑了,我想应该不是这种情况。”
苏素哦了一声,还是不甘心地继续道:“现如今你们每天都睡在一起的话,我跟你爹抱孙子的希望就大了很多啊,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养个娃娃给娘亲抱抱吧!”
宁逸之一下子被呛到,咳个不停,苏素终于不满地瞅着他:“逸之,你是不是心里不平衡啊?其实也不用着急,两个月之后,你婚事一了,我也指望着你了。”
边说边轻轻抚着手腕上的镯子:“当年,婆婆只给了我一只镯子,将来谁先造出娃娃来,我就把这传家宝交给她。”
宁筱之定睛望了望那镯子,笑得很是开心:“娘亲莫急,或许这镯子真的会先被我们拿到也说不定。”
宁逸之则只是低头吃饭。
苏素叹道:“若是那样便好了。其实这镯子本来有两只,只是当年我们迁到云上城的途中丢失了一只,若不然两位儿媳一人一只,岂不妙哉。”
宁筱之只点头称是。
苏欢正躺上床上,一双眼睛睁着,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白日里无意中对上的那双眼睛又浮现在自己眼前,多年挥之不去的阴影此刻正慢慢扩大,当年的噩梦如今终于已经几乎不做了,可却又生生现在面前。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是她今晚不打算去校场了。既然已经知道诸宸是太子,那么连假也懒得请了。
她趟了良久,终于听到门扉咿呀一声推开,随后又合上,知道是宁筱之回来了。果然过不片刻,那人便点了灯,移到床前来。
苏欢连忙闭上眼睛。
“苏表妹,睡着了吗?”他问得轻柔。
苏欢心中微微一动,差点要点头,又连忙忍住。她忽然很不想和宁筱之讲话,她这副样子早就落入他的眼中,若是开口,定然又是一番询问。
她总觉得,有些事情,若是不去翻不去问,也许便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等着时间的车轮碾得粉碎,散落在空气里。
宁筱之唤了她之后,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然而听得她呼吸有些紊乱,知道她没有睡着,明明便是逃避,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道:“苏表妹既然已经睡了,那我也睡吧。”
苏欢只觉得眼皮一暗,知道他已经熄了灯,又听得他已经飞身上了上面的床铺,瞬间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
苏欢拼命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正常,却终于忍不住抽搐起来,只得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耳边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手脚哆嗦得都变得冰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身边的床位一沉,便有个温暖的物事睡在自己身边,接着身子也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便听见宁筱之低声道:“是我。”
她愣了一下,终于放弃了挣扎。
宁筱之隔着被子将她的身子连同被子一起抱住,嘴唇帖子她的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一问之下,立刻感觉到怀里的人又开始哆嗦起来,抖得如同风中的叶子,连牙关也有些打架起来。他一惊之下,只得将她抱得更紧些:“没事没事,我不问了。”
这样抱了一会儿,苏欢终于渐渐缓了一些。
宁筱之也不松手,两个人似乎便这样睡了过去。
只是他的意识十分清明,听着怀里少女的呼吸声,知道她根本没有睡着,也不敢入睡,更不能多问,正做没理会处,却见苏欢翻了身,改为和他面对面,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将被子挑开:“你进来吧,这样睡着了会着凉。”
宁筱之怔了怔,本来想回去睡,身子却已经顺着被子进了去。
这么一来,两个人便少了被子的阻碍,隔着衣服靠在了一起。
尽管苏欢的身子已经抖得轻了,他还是伸了手将她抱紧怀里。
房间里十分安静。这两个终日里吵得不得安宁的冤家,此刻肩并肩睡在一处,又挨得如此之近,心里却十分平静,就好像是理所应当一般,也好似已经习惯了做这件事情一样。
苏欢在他怀里靠着,一双眼睛望着面前的黑暗,忽然伸手也将他抱着,在他怀里又挨得更近些。
宁筱之身子有些僵硬,却也没有推开她。
他知道她还没有喜欢上他,这样做只是出于信任,很多年在一起生活,如同家人一般的信任,肢体交缠也只是想抱着寻求安慰。
所以他在耐心地等。
果然过了片刻,从下午起便一言不发的苏欢终于迟疑地说道:“那个人……那位宋大人……是他杀了我娘……”
她声音不大,身子抖得厉害,他心中讶异,却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苏欢闭眼眼睛,当年尘封的往事终于全部浮现出来,被追杀的母子三人,陷入绝境的心境,走投入路的处境,那人高举的剑,母亲将自己和苏睿藏起来时候的神情,眼睁睁望着母亲惨死的心情。
母亲最后的眼神和那人的眼神,刻在心里,永远无法忘怀。
从苏欢苏睿入府,宁筱之只知道点点滴滴当年的事情。初来的时候两姐弟都不爱讲话,躲着不愿意见人。苏睿只跟苏欢亲,而苏欢除了苏素之外也只跟宁逸之亲,连自己也是后来才慢慢和她熟稔起来。
然后忽然有一天,这女孩仿佛忘记了从前,像是换了个人,笑嘻嘻地在这云上城里开始胡作非为,开始跟自己斗嘴饶舌,也一直追着宁逸之跑了这么多年。
连他都忘记了当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蓦地发觉怀里的身子忽然抖得十分厉害,禁不住低声唤道:“欢儿,欢儿!”
苏欢沉浸在回忆里,只觉得身子变沉,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没有发现他此刻第一次以十分亲昵的称呼来唤她。
宁筱之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濡湿,苏欢像是溺水的人一般,两手无力地攀着他,他心下大惊,知道她心魔已生,若不将她拉回来,只怕会陷入痛苦之中,便再无迟疑,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苏欢意识有些模糊,本来只觉得身子往下陷,却有人用力抱着她往上升,接着便有一个温软的物事覆在唇上,夹杂着暖气的气流。
宁筱之给她渡了些内力过去,护住了她的心脉,感觉到怀里的人慢慢停止了颤抖,本来打算放开她,却忍不住贪恋她的美好,只在她唇上流连忘返,不肯离去。
苏欢意识慢慢恢复,才反应过来他在吻她,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握住了手腕,感觉到他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先是唇碰唇,接着是舔*弄着唇瓣,接着便有什么柔软的物事探入了口中。
他与她唇舌相交,轻轻吸吮。
苏欢好不容易恢复清明的脑子里顿时又是一片混乱,然而不同的是,不想刚才那么痛苦,羞怯、恼火、期待甚至还有些欣喜,各种滋味袭上心头,把方才的心魔全都退去。
宁筱之见她先是推拒,接着无力抗拒,甚至有些迎合他的动作,越发放不开她,一边继续吻着她,一双手却有些不规矩起来。
苏欢本来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