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晓像是猜谜样的把事情理解个大概,并且告诉了赵晴。大约是慕杨有事瞒了裴尔,这件事似乎很严重,严重到慕杨宁可病倒也不告诉她,而裴尔却不知何种原因知道了真相,在双方都未摊牌前,恰好赶上赵晴这事,裴尔选择了将计就计,去而反复,将慕杨逮个正着。
赵晴和冷晓心下疑惑,却也不追根问底,静静的陪着她。
寂静的屋子里,手机突兀的响起。
裴尔的眼睛里出现一丝亮光,一个小时过去了,慕杨终于打来了电话。
“喂?”
“到了吗?”慕杨的声音听不出好坏,低沉的带着磁性。
“我早到了。你为什么才打电话给我,不像平时的你啊?”她的嘴角扯出笑,眼眶却瞬间红了。
亲眼所见他倒下去,像机器人哗哗的倒下去,没有预兆,支离破碎,距离现在已经一个半小时了,如果她没猜错,他应该才清醒,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打电话吧。
她等待着,等待着他用什么样的理由继续欺骗她。
“……有点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三个正在聊天,赵晴现在好多了,明天我就不回去了,要陪她出去散散心,两三天都不会回来。”瞧,谎言都是这么容易信手拈来的,裴尔笑着回答,眼神里显得很悲怆。
“去哪?”慕杨的声音一紧。
“去南河古镇,总之,陪她散散心吧。”我不在,更方便你养伤。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么?”裴尔的声音差点拖出哭腔,只不过用笑很快的遮掩过去。
“你晚上好好睡觉,我就放心了,还有,每天打个电话给我,让我知道你的情况。”两三天,像是要分离很久的,那么不放心的语气。慕杨总是很关心她是否失眠,父亲未死的时候,在桃花源,她是经常失眠到天亮的。他回来后,说的最多的话的好像就是,乖乖睡觉,不要挑食…。。
而他自己呢?
睡觉的时候裴尔总是会看到他微微皱眉的样子,像是噩梦缠身。胃也越来越不好,以前只是敏感不适应,现在却是沾点酒就疼。
这四年,你做了什么,变化这么大,以至于受了伤都要瞒着我?
挂完电话,裴尔脸上的笑全部消失,眼眶红了一片,冷晓和赵晴从没见过这么冷酷又绝望的裴尔。
“我没事,我要好好整(。。)理事情的前因后果。赵晴,你和刘凯要好好的,我陪不了你了,今晚,我要冷静思考一下。”
赵晴和冷晓走出房间,小屋里,就只剩床头微弱的灯陪着她。
*****
裴尔的心一直在抖。
慕杨骗她骗的好惨。
衣服上的血迹,垃圾桶里的止血药,还有被狼狈的扶出来昏倒的场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受了重伤,他居然还在她面前装的那么若无其事,陪她吃西餐,打的回家,脸色苍白让人疑惑却告诉她是因为胃疼……
慕杨啊慕杨……你怎么让她这么迷惑呢?
四年前,那么相爱,牵着手走在一起的时候让她那么的相信,这双手将会牵自己一辈子的……怎么也不会料到会突然的,毫无预兆的分手,而分手的理由又是如此的脆弱。
慕家举家搬离仅仅是因为在酒厂差点丧命吗?爷爷军人出身,不可能这么不经事的。
这四年里又发生了什么,让他回心转意的要求复合,态度坚决而不容置疑呢?
今天的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瞒着她?
所有的问号都按时间先后顺序组成一连串的画面,疑惑像是心底的一条小蛇,啃食她的心脏。裴尔不会找任何人解疑答惑,因为从邵林辉扶他出来的那刻,她坚信,身边所有的人都欺骗了她,何止慕杨一个呢!
她上网查慕承的资料,想知道他四年里发生了什么,这是最直接的方式。屏幕里的显示无非公司重组,股价的更动和一个又一个投标案例的成功,都是事业性新闻,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慕子华,慕承前总裁,很低调,消息很少。而慕杨的低调比他父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查慕尚云,无信息,由于相关法律不公开。
爷爷的地位的确有这样“待遇”。如今的社会,一个普普通通的官二代都能这样,何况军人出身的慕老爷子呢。
裴尔一无所获,中国是查不了的。
QQ上卢菲菲的头像亮着。
她敲了过去。“帮我一个忙,查查慕承管理层私人资料。”
卢菲菲是她初中的女友,一直联系至今,高中就去了美国。见到裴尔找她,很高兴的。
“哦,好的。”
卢菲菲很久都没有回应,灯亮起,居然发来一连串的省略号。
卢菲菲:……
尔尔:?
接着发来一张血图。
车祸现场,玻璃碎裂,血肉模糊,似曾相识的场景,裴尔浑身一麻,仔细的看了一遍,顿时通体冰冷。
照片底下一排繁体字:慕承总裁慕子华与妻车祸齐身亡。
裴尔捂住嘴,屏幕忽闪忽闪,滴滴声几乎撕裂耳膜。
“慕杨爸妈四年前就死了??四年前就死了??!!!!!!!”卢菲菲疯狂的刷屏。
原来,搬家是为了回去办丧礼……爷爷从没说过离开的原因。
慕杨也没说过,不仅如此,到今天,也没说过他们死了。
“下个月我们先回南市,然后,飞北京见爷爷,还有我父母……”
见什么?
见墓碑么?
卢菲菲又陆陆续续发来一些东西。
“夫妻死亡,疑被暗杀,其子也被下了高额悬赏令去其命,全家卷入黑社会报复之中,追根灭底。”
2月23号下午,慕子华夫妇身亡;
2月23号晚间,慕杨在酒厂差点丧命。
2月24号凌晨三点,他们分手。
2月24号清晨,慕家举家搬离。
中间四年空白,再次出现时,裴尔听到真实的枪声。
接着,今晚的重伤。
……裴尔迷惑的全部解开了。
“他瞒我这么久,这么久……”
冷晓和赵琴站在门外一直没离开,看着她哭哭笑笑的捂着胸口瘫倒在床上,屏幕反复的亮光里,她眼睛里反射着比那更慑人的晶亮。
是泪水。
“尔尔。”她们推门而入。
裴尔从没在她们面前哭过,现在她哽咽。
“他要带我见父母,没想到只能见墓碑!我以为爸爸自杀死了,我至少还可以喊慕叔一声爸爸,我至少是有爸爸可喊的,没想到他比爸爸走的更早,更惨,我没有爸爸可喊了!”
“怎么了么,尔尔。”赵琴也哭,从没见她这么伤心欲绝。
“瞒我这么久,这么久……”
*****
医院的夜晚,就是所谓的空和虚集中潜藏的地方。
慕杨实际上很累,却睡不好,眉头紧皱,伤口疼。
这样熟悉的疼痛难忍就如多少个失去父母的夜晚一样,睡不着,明明知道杀死他们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却无能无力,他拼命的强大自己,直到可以掐死对方并且静静蛰伏着等待时机,却又碰到裴尔,那个他以为过的很好,至少会很正常的女孩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孤独一人,于是,疼痛又持续。
张医师走进来,例行检查。
“这两天会比较难熬,不过,我相信你没问题。”他的口气有点调侃的味道,能若无其事的吃西餐,这点痛算点什么。
“这两天抓紧治疗,趁她没回来前。”
“真该替你高兴,她朋友今晚出事,又要陪对方出去玩三天,刚好让你养伤,三天后,你在她面前装正常人,我还是相信你是可以的。”
真的这么巧吗,空出三天时间给他养伤?
慕杨心神不宁,那女人一不在他眼底,他就烦躁,心闷闷的跳。
******
出了机场,沙尘拂面,隔着墨色的镜片看北京,灰蒙蒙的。
第一次来的南方人着实受不了。
大衣被风吹得扬起了衣角,乱无章法的舞动,沙尘是很讨厌的东西,混合着风吹在脸颊生疼。
出租车司机等客间隙里,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坐上来。
“小姐第一次来北京吧,看你的样子就是南方人,没经受过天气,今天不巧了,沙尘还挺大。你去哪儿?”
“八宝山墓园。”
八宝山太大,空气和外面比起来,这里太清新。好的地方都给无呼吸的人了,活着的人却沙尘漫步。
裴尔去管理处问了位置,一步一步的看着牌子寻找。走过一片满布墓碑的开阔处,上了高波处,松柏林立,庄严肃穆。
终于找到了。
慕子华,何冉的墓前。
裴尔献上花。
“爸爸……”她小声的叫了声,“妈……这么多年第一次来看你,叫你们一声爸妈好吗?”
“爸爸,妈,我是尔尔。”跪下去,一声一声的说着,“你们不认我都不行了,慕杨这辈子只会和我结婚的,你们放心,我爱他,会照顾好他,任何人也不能伤害他。”
北京的冬天,干燥的皮肤都裂开了,裴尔胸口被什么东西卡住似地,呼吸困难。
“任何人也不能伤害他……”她喃喃的,只重复这一句。
******
裴尔煲好汤后,约若流在咖啡馆见面,在她对面坐下的那刻起,若流眼睛就眯了起来,心下了然,纸包不住火。
裴尔只冷冷的盯着他手上的伤,脸色铁青。“那晚枪杀的对象是慕杨。”
若流眼波转了转,弹了烟灰,“是。”
“你们感情真的不错,帮他隐瞒我,说的不好听就是联合欺骗。”
若流眉毛凝着,“丫头。”
“不要叫我丫头。”裴尔冷冷的看着他,“从慕杨来季城的那晚你就知道我和他的纠葛,绕三转四的暗示了我好几回,我没有察觉,你不甘寂寞的总是提醒我,当我起疑的时候又只手遮天的绕过去,这样耍我好玩吗?”
如流听完她的话,苦笑一声,也不为自己辩解,只说,“如果不是你发现了,会瞒到徐国良的事情全部结束。他的仇恨,你知道也没有好处,只会让他的仇报不了,还能成为对方掐死慕杨的棋子。你去了北京,已经看到了,慕子华和何冉已经躺在那里了。对手不是普通人,你承担不来的。”
“若流,不要再说了,否则,这杯咖啡将会给你洗个脸。”裴尔咬着牙,下巴都在抖,“我只问你,到底有多可怕?慕杨会被杀死吗?法律管不了了吗?!”
“法律?”若流冷笑。“如果我想要一个人死,会轻而易举,只要你想做,没有什么人杀不死,这场追逐里只有生和死,没有法律。”
“我明白了。”裴尔不住的点点头,拿着汤盒猛地的起身,转身的瞬间,撞到桌角,咖啡洒了一桌,她没有任何反应的往前走,匆忙又崩溃。
******
店外车流不息,干燥的天气竟也像北京似地,像套上一层膜,呼吸不了。
裴尔像是所有的快镜头里唯一的慢动作,六神无主的晃荡在人影匆匆的斑马线上,她随着人群往对面走,暖和的冬日阳光,熙攘的人声,如此热闹的场景都驱赶不了她体内的冰寒。
他就是为了不连累她才离开的吗,根本不是不爱了?所以,才会在四年后得知她出车祸心痛难当不顾危险而留下来?连若流也说,就算她知道这些又怎么样呢,有人要杀他,裴尔代替不了。
电梯一层一层的往上爬,红字的数字点点的跳动。
裴尔眼前突然一黑,血腥扑鼻。
“啊!!”她尖叫起来,暗黑的视线里一辆蓝色机器向自己撞来,她不愿被撞飞,抱着身体迎上去,即使敌不过它,不堪一击,也不要被动,在它杀自己前,先以身反击……砰!
“小姐,你没事吧?!”同乘电梯的小护士被裴尔迎头撞电梯门得举动吓得不轻,她焦急的蹲在地上呼喊已经倒在地上的裴尔。
电梯停在17层,电梯口迅速围了一些人过来。
“小姐,小姐,你醒醒!”
裴尔躺在那里心跳急急的像缺氧,脸色惨白,额头被撞的红印特别显眼,周围人窃窃私语,她渐渐清醒,慢慢的在小护士的搀扶下起身。
站起来的刹那,天旋地转,一股酸涩夺眶而出。“慕杨……”
******
“滚!”慕杨对走上来的钟澜几乎咆哮,双目通红。
钟澜是亲自来查徐国良的案子的,笔录做到一半,慕杨接了个电话,接着,就发生现在的这一幕,慕杨情绪很激动,拔了针管换衣服,任何人也拦不住。扯下病服的时候,腰腹间缠绕一圈的白色绷带,显示此刻他还是个病人。
若流告诉他,裴尔知道了。
只一句,他的心跌入谷底。
这件事太大了,除非她不在身边,否则怎么会不起疑呢?她一个人跑去北京,要不是若流打电话来,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慕杨几乎痛彻心扉。
谁能理解,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曝光后,他有的恐慌?
本来就在猜等事情结束,亲自告知她后,她会是什么反应,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在,她的恨和怕他都能接收;现在,她一声不吭的亲自去了北京,径自绕过他,知道了一切,没人能瞒住她这里面的血腥,生和死了,她会怕成什么样子?!
慕杨换好衣服,被张医生按着肩膀推到椅子上,可能激动太久,体力不行,慕杨轻而易举的被他按住。
“你先冷静,这么冲动对伤口不好。”
“放开……”慕杨失去理智,平日的运筹帷幄全部丧失,眼睛里血丝满布,破碎不堪,他挣扎着要起身,钟澜也来制止。
“你今天的药还没换,这么出去,伤口崩坏后果严重。”
“先给他换!”
“放开!”
混乱之际,门突然被推开,毫无预警。
50、求婚
裴尔站在门外,视线毫不闪烁的盯着里面的三个人,眼皮动了动,对于现场的混乱没有任何反应,自若的走了进来,将汤盒放在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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