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初步结果,还要核实。而且——”齐姝琴斟酌着,似乎也是在同步思考,“审灵部目前所查出来的,只是康庭可与袁盛超自己的认为。”
许乐之笑得僵硬,“啥意思?”
“组长的意思是,”裴清浅打着扇子,惬意道,“康庭可与袁盛超认为自己是在和刘锦素,呵呵。”暧昧不语,“小顾,你觉得呢?”扇子柄拍拍顾维庭搭在椅子背上的手背,顾维庭也未缩回去,却淡淡道:“不太明白。”
齐姝琴还未开口,董霄已道:“组长,刚才许乐之说的也对也不对,不对的是,我们不一定现在就定罪刘锦素,但是,当务之急,我们确实需要立刻查明刘锦素的下落,无论她是否无辜,都要找到她。”
“我也一直在做这件事。但是她不在家里,也不在住院的父亲身旁。而你们在学校也观察过,没找到她。一般她这样的初生灵最初几天都会逃到自己熟悉的环境或者跟着熟悉的亲人……”齐姝琴思忖着,“难道……”
她赫然站起来,“董霄、裴清浅还有岑曼丽,你们收拾一下,跟我去阳间。”
“哪里?”岑曼丽跳起来,齐姝琴说:“先去刘家打听,然后去监狱——关押她们生母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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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疑无路 。。。
齐姝琴给云朵写了外勤批条——她刚从缉尚书那里回来,罕见的淡定,在齐姝琴签字后,忽说:“组长以前都是写符篆签名的吧?”淡红嘴唇一鼓,“施展玄黄之术的时候。和冥府工作灵不一样的术法来源。齐家的。”
齐姝琴嗯了下,将批条递去;云朵接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带话的吗?我是说——我要去的是——”
“缉尚书和陆郎中跟你怎么说的?”齐姝琴靠着椅背看她,“云姐,冥府保密法在咱们脑袋上压着呢。还有,这次是和陆郎中出去,那是顶头上司,听说对咱组多年成绩一直不满,所以这次能否让陆郎中改变对本组的看法,就要靠你了。”
云朵一挑柳叶眉,嗓子里发出“嗯”一声,好像猫在咕噜,“组长放心,事有轻重缓急。我明白。”
她拿着批条转身,齐姝琴淡淡道:“云姐,你是首都组的副组长,这次和陆郎中出外勤,是为了咱们全组的荣誉和清白。裴清浅、顾维庭和董霄都是咱们首都组的灵,无论我们之间如何认为,但在任何外人或者灵的眼里,首都组是一个整体,成员都是伙伴。我给你下个底线,这一回绝容不得玄黄世家随意践踏冥府工作灵的尊严和安全,一旦今天对他们开了首例,日后就是祸患无穷。”
云朵停了停,撇撇下巴,“内外之分的道理,我明白。”
齐姝琴点头,“很好。这段日子我必须带刘锦素的案子,所以重要的对外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云朵嗯哼一声,侧身款款走出组长办公室,扬长而去——岑曼丽看着大门被关好,与许乐之和苏吉互换一个眼色,“你们说她会帮那谁吗?”岑曼丽捧着杯子,猫着身子串到许乐之的桌子旁,低声问。
“云朵和裴老鬼?”许乐之伏在桌面上,苏吉用报纸遮住脸,“喂喂,你俩,上班时间。”
“老大看不到。”岑曼丽笑说,“猜猜看嘛。”
“悬。”许乐之说,“让云朵去给裴老鬼平事?啧,这组长真有脑子。云朵不拆台就不错了,她巴不得趁机撵走裴老鬼呢。”
“那你说咱这组长脑子进水吧?云朵要是拆裴老鬼的台,董大哥不也被动了吗?”岑曼丽瞥着齐姝琴的办公室,小心地用杯子隐藏自己的嘴。
许乐之说:“哼,搞不好就是一窝端呢。三个一线组员啊老大,你想想,如果一气都被打击了,那谁最得利?我现在算是明白啥是腹黑了。”
苏吉丢下报纸,“你俩有完没完?组里定的事就不要老讨论了,让听见了不好。”
“说说又怎么了?!”岑曼丽白他一眼,“苏吉,我觉得你最近不大正常,以前你没这么罗嗦,也不怕和我们一起抱怨上面的意思,更没见你和上面套近乎,但是现在——你变了!”
许乐之深沉说:“其实——爱情会改变很多。”——苏吉面红耳赤地跳起来,岑曼丽惊讶至极,齐姝琴疾步走来,“岑曼丽,准备走了。董霄和裴清浅呢?”
“去晏老爷子那里领武器了。”岑曼丽挺起身子,条件反射地答复——身为办公室唯一的小文员,及时回答领导各种问题已是分内事。
“时间到了,那咱们也走吧,说好在黄泉码头见的。”齐姝琴简单道。岑曼丽急忙抓起外勤批条,齐姝琴已走出门,她也一溜小跑地追出去,之前对许乐之和苏吉眨眨眼,大有“回来继续八”的意思,随即消失。待鞋子声也隐下后,许乐之大力转向苏吉,“我说你不会真坠入爱河了吧?那我宁愿你自沉黄泉。”
“别胡说!”苏吉微怒,“你刚刚说她什么?腹黑?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要借云朵的手干掉三个一线组员,不是腹黑还眼白啊?”
“你哪里看出来了?哪里哪里?”苏吉不淡定地质问,许乐之靠了声,“你丫清醒点,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你不会真相信一见钟情的鬼话吧?那是色相相吸好不?大爷冷静点,容貌不代表一切。你看上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你呢,小顾比你有胜算!”
“你胡说什么……”
“心虚,你心虚吧!”许乐之理直气壮说,“刚刚小顾说要去齐家的时候,你看齐姝琴什么反应?她不让咱俩去理所当然,要我去我还不去呢,齐家,呸,蛀虫,好稀罕么!但是为何力阻小顾去?她不让别的灵去的时候都有条不紊,说起话来落落大方的,唯独到了小顾,那紧张啊!苏吉你动动你的大脑子好不好?她和小顾绝对不一般!”
“如果你的意思是他俩之前认识,为何不说?她不说小顾也不说?”
“也不一定是之前认识,但总不会是你想的那么轻松,她来了以后,小顾也不一样了。你以为真就是她美啊?裴老鬼和云朵也不逊色。咱冥府天天都有美女来报到,抓的鬼里面也都是绝色佳丽,小顾啥没见过,真就稀罕她那张脸啊?!”许乐之来气了,“好你个苏吉,为了个女灵跟我翻脸,你不仗义!还兄弟呢,屁吧!以后你要我说实话我还不说了,你就坠入爱河吧,最后梦醒的时候才会发现不是在爱河,而是在黄泉!”
他气得坐下去,弄出老大动静。苏吉停了会儿,讪讪说:“小乐,我没有不仗义的意思,你还是我哥们。就是……我真觉得她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工于心计的灵。她是组长,咱们组又乱,她也是不得已为之,而且她做的不差,至少玉瑱的案子,她替大家摆平了上头,要不然缉尚书一定会追究咱们组查案不力的罪过,到时候你的工资又会被扣,甚至被通报批评。这些都没有发生,还不是因为——她最后递上去的办案报告书,内部都流传开了,字字句句都在回护咱们全组,再加上案子也破了,缉尚书也不说什么了。”
“你是觉得——”许乐之冷道,“因为我没被扣工资,所以省了你一顿蟠桃宴,因此额手称庆吧?”
苏吉噗哧笑了,“乐乐,我是说真心话。你不觉得她背负的东西不比我们轻吗?但是她很平和。”
“我承认她的态度比云朵强多了。”许乐之说,“董大哥都快被她收了,到现在还回味着她那天在简薇面前就是不丢出裴清浅的事,说云朵当着引灵部使者的面卖了裴清浅,公报私仇,格调太低。”闷了闷,说,“我没有和她顶着来的意思,目前看她还是不错,没有大小姐架子,也很冷静果断,玉瑱那案子快刀乱麻解决了。阿吉,我是很谦虚的好不好?以前看她太软弱,我才来几个当头炮帮她强硬点嘛!任何灵如果真有能力当组长,我心服口服。我只是不希望你来点节外生枝的事。你俩真的不可能,不可能。”
黄泉灰暗的天空被剪下一片,贴在苏吉脸上,“为什么你一直这么认准呢?只因为她是齐家的大小姐?但我和小顾都是普通身家,都是平常的在校大学生啊。”
许乐之说:“如果在齐姝琴的眼里,你俩从一开始就有了不同,那么你再怎么寻找相同点去比拼都毫无意义。”拍拍苏吉的肩膀,“你不觉得他俩很像吗?眼里都有一层雾,说起话都感觉只说了三分。”
苏吉心头一沉,“小顾失忆过,而她……似乎一直不提来黄泉以前的事情……”
许乐之耸肩,“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相信目前对这个最感兴趣的,是小顾。”意味深长,“我知道小顾这几天,一直在苦读玄黄世家的相关知识呢。”
通过岑曼丽在刘家的打听,齐姝琴很快就带着大家来到关押刘锦素姐妹的生母的监狱大门外。一行工作灵纷纷使用驱幻之术,立刻看到监狱周边腾起的青云红光,分外刺眼。
“好浓的震慑之气啊。”董霄蹙眉,裴清浅轻晃团扇,幽幽道:“狴犴。”
齐姝琴稳稳伫立,可岑曼丽已退到她身后,脸色微白,“组……组长……这里的狴犴之气太厉害了。”她有些害怕,齐姝琴握住她的手,“没事。咱们又不是寻常的孤魂野鬼。不用怕的。”
“即便如此,咱们也进不去。”董霄分析,“阳间监狱都是龙子狴犴的地盘。有狴犴的看护,咱们只能用阳间人之躯体和正常的途径进入。但是这不可能,狱方不会让我们这些陌生人去探视的。”
“裴清浅,你不行吗?”齐姝琴说。
裴清浅笑道:“我就知道组长带我出来是这个意思……抱歉,千年修行不易,我刚和玄黄世家冲突过,还不知有怎样的责罚,可不想这个时候和龙子再干一架。倒是组长您可以试试,毕竟玄黄之术不是好玩的,狴犴若是认出术法来源,也要卖玄黄界几分面子。”
齐姝琴道:“和龙子闹误会的事最好避免,还是用正常方法进去。曼丽,之前有没有先例?”
“一般而言,”岑曼丽流利道,“可将情况汇报给陆郎中。陆郎中如果认为的确有必要,会通过对外省向玄黄世家提出请求,由玄黄世家与狱方沟通,为冥府工作灵提供方便。”
裴清浅娇笑道:“这还不容易,陆郎中和云副组长就要去齐家,让云副带话给组长老爸就好。”
“冥府保密法不允许。”齐姝琴说,“裴清浅,这会儿别开玩笑。”
“玄黄世家嘛,睁眼闭眼也可以,缉灵部要的不就是这个名号的方便么。”裴清浅微微一笑,齐姝琴还未开口——“组长。”董霄双眼一亮,“你看那是谁?”
监狱的门被打开,走出一男一女,正是刘锦瑟和吴弦。
“曼丽和清浅留在后面,董大哥跟我走。”齐姝琴说。
他俩并肩而上,刘锦瑟正和吴弦说什么,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亮眸中暴出愤怒,“你们怎么又来了?!跑到我家、跑到医院还不够打听的吗?告诉你们,真要写成文章登在学校的小报或者上了贴吧,小心我告你们!”
每次见到气势汹汹的刘锦瑟,齐姝琴都有些恍惚——怎么同样的脸,同样的家庭,同样的父母,却生出不同的性格气质呢?
“我们很关心你们。”齐姝琴说,“来看你妈妈?”
刘锦瑟的表情出现一个愤怒起伏,吴弦拦住冲动的她,不卑不亢道:“对不起同学,这个没什么讨论的必要。锦瑟,不如告诉他们那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一句话抚平阵痛的大地,刘锦瑟凝望吴弦,神色柔和。
吴弦说:“既然大家都是校友,不妨来捧个场。我和锦瑟要结婚了。”
齐姝琴一怔,才看到刘锦瑟有意无意竖起的指头上戴着耀眼钻戒。看着刘锦瑟的幸福,眼前浮现的是黑色相框中刘锦素平和的笑,似乎包容一切——尤其是亲妹。心中一痛,“锦素师姐还没过七七呢。”
“我和锦瑟的事早就定了。”吴弦说,“我知道很勉强,但是我就要被外派了,双方家长希望能在走之前将事情定下来,免得……”刘锦瑟掐他一把,“你敢抛弃我?!”
吴弦笑得宠溺,“怎么会,我说过一万次,你永远都是我心中不变的——”
“Glory in the lower。”刘锦瑟盯着吴弦,轻道,“吴弦,对吧?华兹华斯的诗,是我们缘分的开始。”
她从“What though the radiance which was once so bright”开始低低地背诵,一直到“Strength in what remains behind”。吴弦微笑聆听,双手抚在刘锦瑟的肩上,在冷漠的监狱旁,却有一对相互扶持的恋人,满满感动。
如果让人知道女方的生母还在这所监狱里服刑,更会为这对恋人动容。
可是,一股悲凉却随着刘锦瑟的轻诵萦绕齐姝琴心间,“恭喜。”她勉强说,“能问问大喜日期吗?”
“这周六。就是后天了。”吴弦微笑。
齐姝琴想她来监狱大概是和生母报备。董霄问道:“你们都毕业了?拿到学位了?”
“是。”
“双学位?”
“锦瑟除了法学外还有外语学位,争取来的二外名额,还拿了校内几个文学奖项,得了奖学金。” 吴弦骄傲地说,“真的很棒。”
“这都是姐姐给我争取的,二外的名额还有请文学院老师的辅导。”刘锦瑟冷冷地对齐姝琴道,“姐姐对我太好了,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让我无法接受有些人在她死后抱着八卦的心态跑来问东问西。我恨不得让这些人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董霄嗤笑了,“小姑娘,我们没问是谁争取的,先别急着撇清。”刘锦瑟一怒,忽听引擎之声,侧头望见一辆灰色轿车自街角转过,顶开浓重肃杀之气,停在监狱门口。那车型,那号牌,齐姝琴认得清楚——是齐家掌门齐念佛的。
车门一开,两人先后下来,年轻男女。
齐姝琴远望背影。
那是齐念佛的长子齐宇乾和小女儿齐柳笛。
他们一起走入了监狱。
新配下来的阴阳手机一振,齐姝琴默默地拿出来,是缉尚书发来的信息:
情况有变,速回冥府。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问题,后天更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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