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庭面无表情,只对齐姝琴说“都没被引回冥府。”那边岑曼丽对董霄说“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晏爷爷的事。”许乐之还在关切岑曼丽,齐姝琴已道:“都回去。晏爷爷的事,我心中有数。还有苏吉,你也不必在意。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心知肚明,但愿没下回。我现在把态度表清,都明白了没?”
许乐之还在问:“到底是谁?和叛徒为伍这样的事。组长宽容大量,可我小肚鸡肠。”
董霄道:“你就那么希望全组再来一回阶级斗争吗?”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许乐之争辩。
齐姝琴冷道:“都是一个组的,别老胡乱猜忌。我说了我心里有数,论起来,受害的也就是我。”
许乐之道:“难道让苏吉和晏爷爷背黑锅?”
董霄声如洪钟,“皇帝不急急死你个许乐之!都什么时候,是不是等公交车彻底失踪再也不回来,你才心满意足啊?”
许乐之坚持说:“我们堂堂一个首都组,理当对内对外同时行动都没问题,哪怕是多线作战也该撑得住,用不着外援更不该手忙脚乱。谁说内奸和案子无关?不明真相,影响我的工作情绪,也影响苏吉,或许还影响别的工作灵的积极性。”
“那你俩就别出外勤,跟家呆着。”董霄责道。
许乐之敏感,“董大哥,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岑曼丽说:“组长……其实……”
董霄冷笑,“得,就当是我泄露的好吧。”
许乐之呆愣,他指着苏吉和董霄,“都疯了!还有晏爷爷——”
“岑曼丽,你想说跟我什么?”齐姝琴压下许乐之的叫嚷。
岑曼丽看着齐姝琴的眼。片刻后她低道:“刚才我和小顾经过陆郎中办公室的时候,晏爷爷从里面出来,好像还是为了轮回的事去咨询。然后晏爷爷说,希望组长批准他继续出外勤,跟完这个案子。他说他真的时间不多,恐怕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雨后的竹子公园清新宜人。齐姝琴站在岸边,凝望长满浮萍、水葫芦并且丢满塑料袋的浑浊河水。顾维庭从柳后小跑过来,“湖泊那里我看过了,没有大问题。董霄他们和引灵部过来支援的引灵使者目前各就各位,只待追捕。晏爷爷和许乐之他们都上车开始侦查。”停了下,“你觉得这条小河沟有问题?”
“对。”齐姝琴定定凝望,“我查过地图,这条小河沟是从西边昆玉河流过来的,最初是地下暗流,进入车道小区一带,就变成一条地上河。这段路途并不遥远,从这里坐车,也就三站地。这条支流在经过C大北区的宿舍楼后,就是竹子公园的西南角后,它便自西向东,穿过三环主路,在东边的隆运宫小区,就是咱们所在位置的对面——”她指着公园栅栏外,“又变成地上河。然后从对面通过地下流到这里,汇入竹子公园的大湖泊中,再一并向东流。”
齐姝琴又思索一会儿,“公交车发生过灵异事件后,车厢内多少都带了水渍,还有浮萍、水葫芦。而竹子公园的湖泊包括公园北部的河流常年有相关部门负责清理,除了荷叶荷花莲蓬外,还真不见长别的,尤其是浮萍水葫芦这样的水生植物。”
顾维庭说:“你觉得不是霍薇薇?但联合追捕行动就要开始了。”
齐姝琴抿着唇,似是不甘,时间容不得她优柔寡断,“那就让他们开始行动……”顾维庭不安,因为齐姝琴的语气非 常(炫…书…网)迟疑。
“如果你觉得不妥,不如取消。”顾维庭道,“现在组内外气氛不太好。如果行动失败,会造成不良影响。我们前几个月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形象又毁了。对你更是不好。”
齐姝琴说:“引灵部难得配合一次,就算不是高盛美和霍薇薇,逮住她们总比流落在外要好。行动吧。”顾维庭照办后又道:“说个私事。”
“该过去了。总不能组员卖命我在后头纳凉。”
“边走边说。”顾维庭执着,“裴老鬼就那德性。她是千年老鬼,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咱们不跟她比。”
“我不跟她比,可我也管不了别的灵向她看齐。”齐姝琴口气淡漠。
顾维庭低声道:“我只是让她跟踪简薇。昨晚是她找我要的报酬。我没想到她玩那么大,但我推开她了。你肯定看见我推开她了。”
“你?!”齐姝琴一惊,“你要她跟踪简薇?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到底是一个组的,哪能这么做事?如果让简薇知道,一纸报告上去,惹麻烦!”
“你打算让简薇转正吗?让她和云朵共同辅助你?”顾维庭说,“简薇的报告交你手里了。你还没批吧?”
“顾维庭。”齐姝琴叫道,“我们在一起,但不能让这个关系扯入组里的事中。这些不是你该问的。云朵作为副组长,她可以试探,但你不该试探我。”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顾维庭问。
齐姝琴负气,“鬼话!昨晚的事完全是你自己感觉良好,我从没放在心上。”
“你这么说就是放在心上了。”顾维庭讨好地拉住她的手得意道,“我高兴得很。”
齐姝琴甩开他的手,恨恨说:“几年没见你就油嘴滑舌——”话音蓦然而止,她紧张地看顾维庭的眼。
顾维庭原本得意的目光在瞬间消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激动,但很快,他恢复平静。
“我们以前的确认识。”
“……走吧。”齐姝琴转过身,顾维庭说:“你认识失忆前的我,是不是我们以前也和现在一样?”
齐姝琴停住,不回头,不应声。
顾维庭说:“就算是以前有过什么伤害,譬如,我是说譬如,你对我的伤害或者欺骗等等,哪怕我的失忆和现在的濒死都是你害的。我也不在乎。”
齐姝琴忍着情绪的翻涌,“我们走吧。别想了。”
顾维庭还要说什么,阴阳手机大响,他只好先接电话,喂一声后,赫然收声。
齐姝琴一颗灵心突然紧了紧,她转头看到顾维庭惨白的脸。
“出事了。”顾维庭目光散乱,“苏吉来的电话,晏爷爷……晏爷爷……”
齐姝琴双脚僵硬,“怎么了?”机械地问。
“许乐之被齐家的人误会并遭到袭击,晏爷爷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晏爷爷目前……”顾维庭忽然说不下去了。
齐姝琴脑中轰的一下,感到阳光赫然热辣辣,就要分解她的灵体,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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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九章 无助 。。。
“当时的情况很乱……霍薇薇和高盛美两条冥灵都被引灵部支援的工作灵逼到公交车上。车上有我、许乐之和晏爷爷……”
冥灵抢救室外的苏吉,一脸呆滞,几乎是机械地复述,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复述了多少遍,那些猝不及防,那些一念之间,那些惨烈和遗憾,他生生将自己逼成一个麻木的复读机,无论谁问,他都这样重复着——
“我们以为引灵使会截住她们,但是没想到……她们上了车,而且引灵部支援的引灵使都没及时架起隔绝阳间的结界。整车人直接处在厉鬼的威胁下,公交车成了活生生的战场……这局面,我和乐乐都是配合组员,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晏爷爷独自去支撑,还让我们后退……”哽咽着,“当时……当时董大哥和裴清浅还没到,场面开始混乱……戾气越来越重,引灵使们竟然没赶上这趟车,就我们几个独自奋战……然后……然后晏爷爷,真的是拼了全力,晏爷爷其实很厉害的,只是为了给后辈们机会,才慢慢引退到武器库……霍薇薇和高盛美被逼到慌不择路,她们选择了附体。我们只好扣住了她们的宿主。结果……结果就这么巧,车子就在这个时候停住了,一个叫齐宇成的人冲上来,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直接就误会了我们,他以为我们是恶灵,开始交手。乐乐的脾气,组长你也知道,他就是那个样子,他立刻就和对方急了,拉扯争执之下,齐宇成直接攻击了乐乐……很厉害,很厉害……齐家的术法的确不逊。不到十招,乐乐就瘫在地上了……然后……”
苏吉无力地捂住脸,“那一下……那一下猛攻,绝对不可以打在乐乐身上,我想到了,我眼睁睁地看着的时候就想到了,不可以不可以,我知道不可以打到乐乐身上,我该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一切……但是,但是我该死!我只是想到,我竟然仅仅是想到了,我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如果我反应再快点……至少我年轻一些……至少我是迷途灵,总不至于……那样的话,会好很多……”
“那么……是晏爷爷……挡过去了?”齐姝琴虚弱地问。
苏吉紧紧捂着脸,十根指头并得死紧,半天,他身子一动,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泣从指缝后传出来。
顷刻间有些天地翻覆,齐姝琴往后倒退,顾维庭撑住她,“组里需要你。善后工作,不能没有你。”
“可是晏爷爷——”她一时还茫然。
“结果还没出来。”顾维庭轻轻说,“不一定是最坏的那个。”
齐姝琴闭了闭眼,“齐宇成?是齐掌门的小儿子齐宇成吗?”
她问苏吉,苏吉不语。她看向木呆呆的许乐之,“和你交手的那个人,确定是齐宇成?”
许乐之依然发呆,平日飞扬跋扈的光芒,自他眸内退去,就好像褪尽了水分的,一片干瘪的叶子。
坐在许乐之身边的董霄本来安慰着泣不成声、近乎晕倒的岑曼丽,这个时候他说:“我来的稍晚。裴清浅早一些。可能知道点。”
齐姝琴又看向靠墙而立的裴清浅,“你看到了吗?是齐宇成吗?”
裴清浅本来站在光线暗淡之处,听了齐姝琴问话,过了好半天,她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我到的时候……”声音些微低哑,“一眼就认出是齐家术法,我问那小子,要他报名……算他有种,还不知死的报了自己的名。那个当口了,他竟然还当我们都是厉鬼……霍薇薇和高盛美都从宿主身体里跑出来了,当着他的面,他还当我们是厉鬼!……后来,我把他直接丢出车子,丢到车行道上,轧死他,撞死他,我诅咒着,但是我看到齐家的傀儡赶过来,替他拦车挡车,我还看见几个人跑过来,嘘寒问暖地搀扶着他,大概都是齐家的族人……我管不了那些了,我要送晏爷爷回冥府急救。你放心,我看得清楚,他和齐念佛、齐宇乾长得很像,齐家人的那股子恶心劲,我从眉眼间能看出来,他年龄比齐宇乾小点,必然是齐宇成。他的术法也是一个套路,这些我全都能看出来……可是我都看得出来,却怎么也救不了……”
话到悲愤之处,赫然收起。她半启嘴唇,怔怔看着合拢的抢救室大门,就这样成了痴儿。
齐姝琴默然不语,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齐宇成,她血缘上的亲弟弟。
齐家人,齐家的术,青色的光芒,曾经她那么喜爱的光芒,让它们从自己的手指头上泛起,流开,去拯救世人,去超度不得安息的冥灵们,送去的都是希望,可是现在,现在……
晏爷爷就在她钟爱过的闪光下,轰然倒地……
她忽然怕了,害怕面对任何一个组员,害怕面对那扇还未打开的门,害怕面对一个未知的结果……她蜷起了指头,重重地捅着手心,恨不得要洞穿掌骨,不知发泄的到底是什么情绪。顾维庭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头一根根掰开,“无论如何,你是组长。琴儿,记得,你是组长。”
“我不配。”齐姝琴终于流泪,“每一次都是齐家。我选择了用死亡来摆脱,但是失败了。我消沉过,却爱上了新的身份和工作,这个新的容身之地。我以为是新的起点,崭新崭新,扫去了一切旧的灰尘。我以为即便有了交集,只要不闻不问,全新为公,一切就可以化解。但是我刚发现我错了。我从不是孤立的,我身上带着太多和阳间和齐家的联系。这些注定了只要我在首都组,只要齐家还在这座城市,那么我注定了永远也摆脱不掉。梦魇就是梦魇,它是扎根在自己心里的,除非我连心都没了,思想、情绪、记忆、感情都没了,三魂七魄俱散,直到那个时候,才可以摆脱。”
顾维庭看着齐姝琴,又是过了好 久:。,好 久:。,久到齐姝琴有点失望,以为几个世纪都过去的时候,她听到顾维庭小声地说:“当你再次遇到我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新的轮回了。”
齐姝琴怔怔着,没有反应过来。顾维庭大概是想弥补,又赶紧说:“你不用担心组里或者部里的看法。你的立场,其实大家私底下不是没议论过,我们都很信任你。如果上头为了晏爷爷的事情把你撤了,我们集体辞职。”
齐姝琴摇摇头,“没必要。解决完这件事情后,我会去辞职。你不要再说,我明白我该做什么了。既然是齐家人伤了晏爷爷,这笔帐自然得从他们头上讨回。说起来,上次齐入画打伤你的事也是不了了之。正好一起算。”
裴清浅拍掌三声,“就该这样。”冷笑。
话音刚落,听到脚步声。齐姝琴抬头见是云朵和简薇两位副组长,伴着缉尚书、陆郎中和引尚书一起来了。顾维庭默契地闪开,走向裴清浅,齐姝琴独个迎过去,缉尚书劈头问她:“晏祥如何了?”
“情况不明,灵院的大夫还在里面急救。您和郎中阁下先等等。”齐姝琴道,向引尚书点头示意,引尚书对缉尚书说:“方才首都组的云副组长指责我们引灵部工作灵打乱计划且救援不力,实在是无理——”声音转小,嘀嘀咕咕。缉尚书铁青脸色并不言语,倒是陆郎中和引尚书说起来,轻而快,谁也听不明确。就是云朵在听了引尚书的话后立刻要说什么,齐姝琴及时递给她一个“克制”的眼色,云朵才忍着气没开口,冷哼下,扭过身子看向急救室,眼神逐渐也痴了起来。简薇见几个领导在商量事情,缓缓踱到齐姝琴身旁,“组长,公交灵异案要暂时搁置么?”
“不搁。”齐姝琴知道她在履行每日写总结的副组长职责,说,“晏爷爷的事,还要看结果。你一会儿回去,写三份质问齐家的问责函。一份按程序递给陆郎中,一份发到访灵台,一份直接送到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