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当前,身为掌门,他绝不会因为你而放弃给齐家的族人讨个说法。现在我不是你的上司,而是一个长者,一个做过父亲和掌门的人要提醒你:齐念佛是齐家之主,不单单是一个父亲。纵使他爱你胜过爱齐宇成、齐入画,但如今是齐家大宅被闯入、齐家族人被伤害,连带的就是齐家的声誉和他们在玄黄界的地位!事关大局,你觉得只凭你一己之力,就可挽回吗?”
齐姝琴冷静道:“您误解我了。我从未想过齐掌门会看我的面子。也从未想过拿自己当交涉的筹码。我在齐家生活二十年,受苦十七年,齐家人如何处事我最清楚不过。阁下,我以为此事有蹊跷。齐家是千年玄黄之家,留守主宅族人,就算法力谈不上精绝,也该在许乐之之上。何况齐家宅子上下结界,里外傀儡,监房更是重地,岂是那么容易让区区一个许乐之攻破的——”
“齐家来函已说,许乐之要求齐宇成道歉,齐掌门对晏祥一事深感歉疚,认为道歉的请求合情合理,所以让长子齐宇乾和女儿齐柳笛带许乐之前往监房找齐宇成。”
齐姝琴蹙眉,“找的是齐宇成,怎么把齐入画牵扯进来?”
“大概是共处一室。”
“这不可能。除非齐家监房盛满,否则怎会让男女同室?齐宇成和齐入画非同胞而是堂亲,年龄相仿男女有别,更是要注意避嫌。齐家不缺折腾人的屋子,是绝对不会把他们关到一起的。”齐姝琴说。
“那么大概是不小心放出来了。慌乱之中,何事不能发生?”
“最不该发生的就是不去救人反而还放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来。”
“也许是别人推她上来的。”缉尚书冷道,“齐家内部的问题他们自会解决。但现在他们的力量都对准我们,更具体而言是首都组。提到齐宇成,我还要告诉你,这一次不止齐入画断臂,齐宇成……”咳嗽了几声,“齐宇成也受了伤……若不是他受了那样的伤,齐掌门怕也不会如此不依不挠。”
“他现在如何?”
“不太好……”缉尚书斟酌,“伤在□,恐会让他日后不近妇人,有香火断绝之灾。”
齐姝琴一怔,继而窘迫。缉尚书清咳几声,“所以你应该明白,齐家这回遭受的是何等羞辱。齐掌门不会善罢甘休。”
“堂堂冥府,还要惧怕一个齐家?”齐姝琴喃喃,“齐家,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齐家受辱,玄黄界其余诸家就会作壁上观吗?别忘了玄黄界的监管者是天界直接派来的女魃天女。而我们冥府是不能直接管的。”缉尚书严肃道,“本来这件事的理,都在我方。当然,齐家毕竟是玄黄世家,也不好相逼太甚。虽然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但该妥协的地方也应妥协。稍微用上一点灵活手腕,彼此给一个台阶,抹平了也不是难事,毕竟日后双方还要往来,结下深仇大恨不好。结果让许乐之那混小子这么一折腾……”语带责备。
“没有约束好属下,是我的失职。”齐姝琴心中很不舒服,为了缉尚书那一段“灵活手腕”,但她知道在上位者总是全局着想,个体的损伤当然不看在眼里。但是——她想,我不是这样的。
“缉尚书,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想请您答应我。无论晏祥还是许乐之,与齐家交涉一事,全权交给我去做。如果我有需要部里帮助的地方,或者事情已不在我权责范围之内,我会立刻与部里联系。请您放心。另外,公交灵异案,也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干扰而放下。我已决定齐家的事由云副组长负责。云副组长有丰富的外联经验,解开心结之后,性子也稳定不少,这一点是您也认可的。而她身为副组长,本身就主管接洽、谈判等事宜,也不算我们对齐家不敬,何况她已由我的授权,算是组长特使。我另派外勤经验丰富的董霄协助她,以防不测。公交灵异案,我和顾维庭亲自追,一定会在您给的期限内破案。其余工作灵,我会严加管束,不让类似许乐之的事情再度发生。思想工作,我会亲自给组员们做。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我接受冥府的一切惩处。同时我要和您说,这次事件解决后,我会辞职。”
缉尚书本来微微闭眼,此刻一睁,“你要考虑重生吗?”
齐姝琴沉默。
出来的时候,苏吉在等她,显然等了很久,可见了面却不说话。齐姝琴看他,“有事?”
“……对……对不起。”苏吉嗫嚅,“我……是我告诉乐乐,齐家的联系方式。你知道齐掌门一直和我联系。我知道乐乐想做什么,我也知道这么做太不冷静。但我满心满肺只有一个‘恨’。我知道官方解决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们满意。只有私下以命偿命才会感到痛快。我有贼心没贼胆,于是顺水推舟……给了……给了乐乐……我没拦着他,也没告诉你……我也犹豫过,但终究是报仇的心和不敢自己动手的胆怯战胜一切……”他瞥着齐姝琴的面色,见对方面无表情,沮丧了,“我这就去找缉尚书自首。”
“我都知道了。”齐姝琴说,“缉尚书把事情交给了我。你先不用跟他说。如何处理,等救出许乐之再谈。”
“我能做点什么吗?齐家或者公交灵异案,让我负责哪个都好。”苏吉恳求。
齐姝琴目视前方,“抱歉。”
苏吉苦笑,“你不信任我了。”或者从未信过。
齐姝琴说:“我相信你没有出卖我。但你这次的确让我失望。”她细小的声音让苏吉更加难过。
“我还是信任你。但我不能视规矩于无物。我没有修改规定的资格。许乐之的复仇之心,凡是认识晏爷爷的都能理解,甚至私心里、某个瞬间也有过类似想法。”齐姝琴叹了下,“但他私自动刑是违法的,而你帮助他也是违法的。你现在必须停职,直到防灵台给出处理结果。组里的事情,你就不要干涉了。”
苏吉垂下头,“明白。”
他缓缓转过身,齐姝琴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道:“苏吉。”他慌忙回归头,齐姝琴仔细地看着他说:“如果你真的需要出卖,那么开始吧。我不会介意的。”
苏吉说:“我想重生不假,但我要堂堂正正地回去!就像每个婴孩的降临一样纯洁,不带任何肮脏!我宁可像晏爷爷那样为了拯救而光荣化聻,也不要卑鄙偷摸地溜回世间!出卖你的灵,不是我!永远都不会是我!”
说完这通话,他不回头地跑开。
齐姝琴苦笑,又走了几步,裴清浅打远处走过来,“老东西没刁难你吧?”
“他到底是你父。”
“还教训我了。你见了你老子还没我好。”裴清浅笑她。
“你不在武器库跑出来做什么?”
裴清浅道:“岑曼丽替我看着呢。让她在那里呆着比坐在聊天软件众多的电脑前面更好。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晏爷爷是给谁背了黑锅?你竟然还不还他一个清白吗?”虽是笑容满面,眼中却透露出极度不满。
齐姝琴说:“要你看武器库,是因为那是组里重地。岑曼丽根本不通武器。”
“她就适合说悄悄话。”裴清浅冷笑,“不过我不会像许乐之那混蛋小子一样给你找麻烦。就算她如愿以偿了我也不动怒。这样的事我看多了。”
“过了千年你依然生前性子。”
“裴康辉一路高升,而今又纠缠那两个,让我如何心平气和?他到现在依旧认为虽然对不起我,但丢弃我保全那几个白痴儿子是正确无比的。仇敌既不认错,还步步高升,混得越来越好,这要我如何原谅或者遗忘?我不是那豁达的。”裴清浅说。
“缉尚书和云朵、简薇到底有什么前世纠葛?转世情人吗?”
“你聪明可也猜不出究竟。不过这么觉得也没什么不对。反正茫茫千年就我看清。但我偏不告诉他。”裴清浅笑道,“他是在二选一,可是不敢出答案。于是就两个都照顾。若那两个知道是因此的话,非气晕不可。”
齐姝琴对这种桃色兴趣缺缺,“你找我做什么?”
裴清浅说:“我去跟踪简薇了。”
齐姝琴一惊,裴清浅说:“江湖人重义气讲诚信。小顾,我喜 欢'炫。书。网',我应承了他,就算再有特殊情况,只要还没化聻,也得帮他完成。组长,你知道冥府鬼池吗?”
齐姝琴微微悚然,“黄泉阴气最盛之地。传闻方圆百里,浩浩若海,却平稳如镜,风过亦不起波澜。池内有罪大恶极而不得超生的恶鬼怨魂无数。莫说是人,便是我们都不敢涉足。难道简薇——?”
“她?连我都不踏入那鬼地方。”裴清浅挑起两弯细眉,“鬼池水在至寒之地可凝结为冰。而冥府有这么一处地域,就是由鬼池水所塑成的冰窟。成型的法子,也没灵说得清。至于存世,自然比我的年头还久远。这地方的凌厉之气比鬼池要少,但也是个无灵愿意涉足的不毛之地、荒废之处。”
“简薇去了那里?”
“看着是。但进去后你就知道,通道一条,狭窄无比,我不好跟进去。”裴清浅说,“不过有个事你要注意——简薇去之前,影印了一批资料。就是公交灵异案的资料。我眼看着她拿着那些资料去的冰窟之地。她来了后,对案子向来不热情,如今看来,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古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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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三章 小斗 。。。
齐柳笛看了眼正容镜,确认自己没有在衣着打扮上失分,才缓缓走向楼梯。每一步都有些虚浮,因为心神不定。她在想一会儿如何应对那些工作灵才能让父亲满意。这事本来不是交给她做。原先齐念佛的意思是让齐宇乾历练,谁知道火炉房关押的那个鬼好大胆子,不仅斩断齐入画的右臂,还伤了齐宇成那个要命的地方。
想到这里,齐柳笛又沮丧又庆幸。和大哥一起接过开门符时,发现里面夹了字条,要把齐入画放出来,诱使许乐之重伤齐入画。她心思灵敏,明白父亲是要制造借口,扣押冥府工作灵。当时自己不是很情愿,齐入画虽然废了,但也是齐家族谱上在列的主脉族人,也有投票权。一票之差就可能扭转结局,齐柳笛不想让齐入画嚣张,只想让她臣服,日后当投票机器和两面不讨好的打手。就算拿她去和别家结亲,也要放心些。自己忍了这鸠占鹊巢的小 贱人这么多年,也算是苦心孤诣去培养,而今让父亲一张字条,就这么丢掉,实在可惜——许乐之一出手,齐入画搞不好就送命。可这种清清楚楚的父命,实在难违,齐柳笛只好打算照办。可谁知——
那一刻,当齐宇乾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然打开齐宇成那个监房的门时,她便知这丧尽天良的大哥要孤注一掷,违抗掌门和父亲的双重命令,拿齐宇成的命换他继承人地位的稳定。齐入画可死,齐宇成定要完好无恙。
齐柳笛见无法阻止齐宇乾,急忙打开齐入画监房的门,将齐入画揪出来,刚好看见那个许乐之对齐宇成狠下杀手,自己的结界没搭好,齐宇成已被逼到死路,千钧一发之际也没什么恻隐之心,她一跺脚,将迷迷糊糊的齐入画直接推上去。
“啊————!”
齐柳笛看着齐入画倒在许乐之的攻击下,右臂从肩膀处被齐齐斩断,飞起来,泼了一墙的鲜红,再砰地落到地上,五根指头还在瑟瑟地颤,而没了胳膊的齐入画痛得在地上打滚,头发散乱,染了一身鲜血。
傀儡们赶来了,更多的族人赶来了,父亲赶来了。许乐之被盛怒的父亲下令关入火炉房,一路上他笑得放肆,似乎疯了。齐宇成和齐入画都被推入急救室,一天一夜后,结果出来:齐入画的胳膊接不回去,她今后要么独臂,要么选择义肢。因为失血过多、前伤未愈,又受不住这份疼痛和打击,齐入画至今未醒。而齐宇成的伤势,却要命得很。
许乐之刚被押走时,齐柳笛清楚地看到齐宇乾眼中的恐惧,父亲根本没给他面子,当着好几个族人的面,一巴掌过去,将他放倒在地,又喝令他滚回房不许出来。自己躲在一旁不知如何解释,父亲看了自己一眼,满是责问和失望,挥手让自己回屋反省。当时还抱着一丝侥幸,祈祷小弟一定好好的,千万不要有任何问题。
可偏偏伤到那个地方!哪里不好,偏是那里!
齐柳笛不知道昨天齐宇乾在书房和父亲谈了什么。只知当小弟日后恐怕子息困难的消息放出来后,齐宇乾眼中的恐慌立刻变成傲慢。用几个族人私下的话讲,就是“他又活了。”
如果齐宇成无恙,齐宇乾必会因违抗命令、谋害手足而被父亲废掉,齐宇成就将成为齐家掌门的第一继承人,自己和齐宇成是龙凤胎,他那个软弱性子的当上了掌门,日后自己要做什么事,自然方便得多。可现在……齐家怎么会让一个不能有后代的人当掌门呢?小弟已失去竞逐的资格,父亲唯一能做的,就是力保大哥,无论他多么不堪重任。
那今后,这个家,还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齐柳笛心急如焚,齐宇乾从书房洋洋得意出来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去,对着齐念佛哭诉一通,直言不讳地表达害怕被大哥算总账的担忧。齐念佛默不作声,只是听着小女儿的哭诉,片刻只说“我还活着呢。”
可您……总有那一天啊。
他毕竟是你亲哥哥,而你是女孩子,他不会太残忍。
齐柳笛一哆嗦。您当初让齐入画刑讯姐姐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觉得齐入画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姐姐的亲堂妹,打小在一处长大,必定不会太残忍。好,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齐入画公报私仇,把姐姐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用烙铁去烫!爸爸,对您而言,只要不会太残忍,那么其余程度的恶毒狠辣,就是您能放心地允许我们去承受的吗?!
齐念佛脸色铁青,别忘了当初刑讯你姐姐的,还有你!
所以您就打算纵容大哥,用这个来惩罚我吗?齐柳笛哭得梨花带雨,您不是说原谅我了吗?姐姐已经那个样子,您是要逼得我干脆也死掉吗?就算大哥高抬贵手放过我,但日后待您不行了,大哥随便找个人家把我塞过去,从此不闻不问,让我在婆家受气受苦,我可怎么办?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