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寞又道,“我跟姐姐赚了银两还要回家,这么点怎么够盘缠!不行,掌柜的,你得加工钱!不然我就去城主大人那里告发你们是黑店,欺人欺鬼欺妖魔!”
小寞哼哼了两声,掌柜的啪一声把算盘一放,从柜台下拿出一卷紫金卷轴往小寞手上一扔,懒懒散散道:“自己看!”
我顺着小寞打开的紫金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是一张店小二等级排行榜单,最下面的是菜鸟店小二,月例十纹,往上是三流店小二,月例二十纹,再往上是二流店小二,月例三十纹,再往上密密麻麻一片,大约有百来个等级,看的我眼花缭乱,越过中间重重的一大堆文字,最最顶端三等级,依次向上,分别是天机店小二,月例可向楼主大人求一件宝贝,圣灵店小二,月例可向楼主大人求一个承诺,仙隐店小二,月例酆都第二楼。
最后竟是把这楼都当月例给出去了。
此楼楼主真乃神人也!
仙隐店小二上面空白部分,还有盖着一个赤红印章,是城主大印,这事是经过城主同意的,小寞萎了脸没话说了。
“这楼,是第一楼分店?”我好奇道。
掌柜的道:“非也,第一楼乃第一楼,第二楼乃第二楼!”
这楼居然是个冒牌货!我又大大震惊了一把,仿照谁不好,偏偏仿照第一楼,岂不砸自己招牌。
不过砸不砸招牌,是他第二楼的事,我现在只要把小寞养得不要饿着就好了,不然真是打我的脸,想我一活了三万年的上神,居然养不活一小孩,说出去真是被人笑掉大牙。
跟掌柜的签完两个月的短工契约,小寞还抓着那紫金卷轴看得津津有味,嘴上呱呱嚷嚷着,“姐姐,我要做到三十三等级的一品店小二,月例是一颗万年南海夜明珠,姐姐,我要做到五十六级的地阶店小二,月例是一只腓腓兽,姐姐,我要……”
孩子就是孩子,看到一些新鲜的东西,就兴奋的顾不上其他事了。
“菜饭摆好了,你大半天没吃过东西了,饿坏了吧,先去吃饭,”我唤他吃饭,小寞却依旧拽着紫金卷轴看得忘我,我将卷轴拿过收了还给掌柜的,对小寞道:“你要是喜欢这些东西,姐姐以后送你!”
南海夜明珠,腓腓兽,这些东西虽不容易得,但也不是难找之物,等我唤醒千寞,给小寞弄来也不是费力之事。
小寞顿时一脸失落道:“我只是觉得用万年南海夜明珠做成的珠簪姐姐戴了一定很漂亮,腓腓兽姐姐养来可以解忧愁,既然姐姐有了,那就算了,我本来也是想送给姐姐的。”
不忍拒绝孩子的一片拳拳之心,想了想,指着紫金卷轴上第十阶九成店小二道,“姐姐很喜欢这把竹箫,小寞做到十阶送给姐姐可好?”
小寞脸上重新绽起笑容,兴奋的直说好。快速的扒了饭,之后就一直缠着掌柜的问怎样才能做到九成店小二。
十阶,也不知小寞能不能在两个月内达到这个等级,我本想指个更低阶的,可一到九都是铜钱,这个委实是最低的给物件的等级了。
不消片刻,小寞便从掌柜的那里得知,若是能寻来一份第一楼的菜谱,便可连升十阶,小寞一时高兴的上蹿下跳。
还未入夜,他早早忙活起来准备夜探第一楼的工具。
这摆明了是盗窃,怎可教坏小孩子。
小寞却狡辩说到时候他将菜谱记住,回来默写出,这就不是盗窃了。
不是盗窃,可却成了剽窃。
掌柜的辩解,在城主大人眼皮子下,他怎敢做剽窃之事,他只是想借鉴一下第一楼的菜谱,好在原有的基础上开发新菜,的的确确确确实实不是剽窃!掌柜的说这话时,那个委屈,苦得脸都能开出花来。
入夜时分,小寞问我可不可以幻化成他那般的大小。
我不明所以。
他摊摊手说没找到我合适的夜行衣,他那样大小的夜行衣倒是有好些套。
只见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放在红红黑黑一堆小胳膊小短腿的衣服。他说那是他娘亲给他缝制的衣服,之后看着那堆衣服便没了声响。
他曾说过他爹娘都不在了……
我幻化成六七岁的样子,打破满室悲春伤秋的气氛,“已经入夜了,咱们快点把衣服换好,抓紧办事。”
小寞听我这般说,立马来了兴致,掏出一套夜行衣递到我手上,自己将剩下的衣服快速收了,回他自己的房抓紧时间换衣服。
我换好夜行衣出门,小寞已经换好一身夜行衣,腰间系着一只乾坤袋在门外等我。
酆都白日千年如一日,都是暗沉沉的天,照不到阳光,晚上月光却是有的。我跟小寞出门时,一弯新月已上柳梢头,酆都两条主街,朱雀白虎,将整个酆都划分为东南西北四块,第二楼在白虎大街街头,第一楼在白虎大街结尾,从第二楼到第一楼,要横穿整个酆都城。
一路飞檐走壁,到第一楼时,城中已一片寂静。
盗贼第一步,走得自然是屋顶,我与小寞眼神示意后,从第一楼旁边一家客栈的屋顶飞身朝第一楼的楼顶而去。
快落脚时,朱红琉璃瓦上猛然生出一片锐利的冰峰,几乎只是那么瞬间,遍地冰峰丛生,像是一截截锋利的剑尖,透着凛冽的光泽,在月光下,冷锐肃杀。
“姐姐小心……”我只听小寞这么喊了一句,人就整个被他推出去了。
小寞落在琉璃瓦上,冰峰上突兀的笼罩上一层迷雾,冰魄刀锋阵开启。
琉璃瓦不能停,我一跃身朝着高啄的檐牙踏去,不想脚还未触到,檐牙上雕琢的毕方像是活物一般,张口喷出一团又一团赤红烈火朝着我迎面射来,同时檐牙上悬挂的铃铛左右摇摆,忽闪幽幽绿光,却奇怪的一点铃铛清脆声也无。
我大惊,本能的侧身躲闪,那团火焰堪堪擦着我侧脸而过,我几乎能闻到飞扬的发丝燃烧发出的焦味。一闪躲,没有了搁脚之地,身子猛的直往下掉。
冰魄刀锋阵,毕方神兽,勾魂铃,一个比一个心惊,勾魂铃的绿光越发亮呈,我只觉头晕的厉害,身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拉扯,我仰躺浮在半空中,周身绿光渐起。
我大惊又惧,勾魂铃竟然在勾我的魂魄,我拼命想捏个法术出来,可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捆绑住了,一点不能动弹,体内三魂七魄乱窜,只觉灵气在快速消耗。
顶上小寞还困在冰魄刀锋阵中,等我去救,我三万年来,头一遭觉得绝望如斯。
我悲凉的闭了眼,耳边忽一阵风过。
全身束缚散去,三魂七魄重新归位,我顿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将我抱在怀里跃上楼顶,毫不费力的从冰魄刀锋阵中拎出小寞,又一瞬间,已在地上。
我抬头看去,那人穿一身青衣,一双眸子在漆黑夜下,清亮如水。
小寞咦了一句,惊讶道:“你……不就是账房先生。”
哪个账房先生?
我趴在他怀里还惊魂未定,便听他清淡的开口:“酆都人妖鬼混杂,处处都有未知的险境,像你们这般乱闯,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话委实把我小瞧了,想我九重天上一上神,怎么可能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次纯属意外!
我想,这酆都第一楼,一定是那个神秘城主开的店,不然怎会布下如此高深的阵法,还有神兽毕方守着,甚至还有幽冥至宝勾人魂魄的勾魂铃在此。
勾魂铃法力的大小,跟掌控它的人的修为高深默契相关,掌控之人修为越高,则勾魂铃勾魂术越强。
可我有一点就是想不通,就算那城主修为再高,可他刚才毕竟并未亲至,那勾魂铃全靠他施下的法术启动,我好歹有三万年修为,实在不至于连一招都没有出,就被那勾魂铃吸住不能动弹。
我想了一会儿,还没想通,却猛然发现自己还在那青衣男子的怀里,回想之前小寞的话,隐约记起第二楼的账房好像是这么个人来着,又看他行的路不对,忙道:“这好像不是回第二楼的路,你……”
那人清清淡淡道:“我回家,自是这样走没错!”
“可是我们要回第二楼啊。”我搓搓手尴尬道。
那人想也不想就道:“那你们回第二楼便是了!”说罢要将我放下。
我拉着他的袖子道:“哎,账房先生,你不送我们回去?我刚才被勾魂血精大损,我弟弟也受了伤,回第二楼还有好长一段路,别说我们还有没有力气走回去,就算走得回去,现下都三更了,要是碰上什么难缠的,把我们捉了去怎么办,大家好歹在同一家店打工,你就忍心看着我们被妖魔吃掉?”说着,我还顺带挤出两滴眼泪来,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凭他刚才救我们的行为来看,这人绝对是好人,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那些阵法不一般,进而也能猜到第一楼楼主实力强大,搞不好惊动第一楼的人,他也会惹一身骚,可他却依旧出手救了我们,想来是心善的。
再则,那般高深,连我都不敌的阵法,他居然能在瞬间破除,想来这人定是要比我大的多,起码在五万岁以上,在前辈面前,撒个娇,着实也没什么。
账房先生凉凉道:“若是明早回第二楼,发现你们彻夜未归,我会去向城主报人口失踪案的。”
“……”
账房先生,你这话说的太狠了!
他将我放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寞吸着鼻子,拉拉我衣袖道:“姐姐,你伤的厉不厉害?”
我伤的好重,差点被勾了魂,能不重么,灵气被吸,精血不足,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寞身上有血迹,我刚才看他只伤了手臂,现在仔细看去,他脸色煞白,好似还伤了其他什么地方,忙问道:“你怎么样?”
小寞摇摇头道:“姐姐,我没有伤到那里,只是觉得提不起力气。”
大抵是跟我一样损了精血。
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回得了第二楼!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冲着那账房先生的已走得很远的背影喊道:“哎哎哎,账房先生,我们跟你去你家,把我们捎上。”
然后我又重新回到了他怀里。
我觉得有些别扭,“男女授受不亲,你把我放你肩上吧,你把我弟弟抱在怀里,他也没力气走路了。”
账房先生清冷着眸子睨我一眼道,“你这样左右不过是个孩子,哪来的授受不亲!我觉的这样挺好,你要不想待在我怀里,就自己走路去。”
在走路与不走路之间纠结了半响,又想到我现在是孩子,没有授受不亲这回事,这样一想,便也不觉得变扭了。
“那我弟弟……”
还未等我说完,账房先生将小寞一捞,拎在手中,之后没有动作。
我诧异,“这样拎着?”
账房诧异的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好歹把他放你肩上。”
账房淡淡道:“他身上太脏了,会把我衣服弄脏的,你要是不想让我拎,那我就把这莲花扔到河里去。”
“我给你洗衣服。”
账房瞅了我一眼,凉凉道:“我就喜欢这样拎着。”
又是这种凉飒飒的语气,我真怕在跟他较真,他下一步直接把我们扔地上,只得顺着他话道:“好吧,就这样吧。”
拎着总比让小寞自己走路省力。
睡了一晚,又吃了一些账房家的药丸,第二天果然精神比昨夜好了许多。我醒来时,桌上放着早膳,一碗清粥,两碟小菜,是人间最为常见的膳食。
我现在重伤,不适宜辟谷,坐到桌前就着那小菜将清粥喝了。
这是一座竹楼,临水而建,中间是客厅,右边是书房,左边是卧房,而我现在就在卧房中。觉得有些闷,搬来一把凳子踏上,将木窗打开,湖面水波粼粼,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背对着我坐在远处湖边上。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账房跟小寞。
我开了门出去,走到他们近处,才发现这两人在钓鱼。
酆都没有日头,辩不出时辰,可我估摸着,现在时候也不早了。
“你们怎么在钓鱼,不去上工?”我蹲在边上不解的问。
账房瞧也不瞧我,盯着鱼杆,不咸不淡道:“帮你们请了五日工伤假,这几日不用上工。”
还记得帮我们请工伤假,这账房委实是个好人。
“谢谢你啊,”我边感谢,边又狐疑道:“我们请了工伤假,可你怎么也不用上工?”
账房道:“我请了事假,这几日要钓鱼。”
“……”
账房先生,你这理由,太给力了!
中午自然是吃鱼,红烧比目鱼,香煎红杉鱼,青花椒蒸鱼,清蒸鲈鱼,酸菜鲤鱼,豆腐鲫鱼汤,吃完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其实他不是账房,是第二楼的厨师才对,不然怎烧的一手好菜。
晚上还是吃鱼,香辣水煮鱼,红烧白鲫鱼,葱油鲈鱼,清炖鲅鱼,糖醋鲤鱼,萝卜丝鲫鱼汤。
隔日还是吃鱼,于是我又得出一个结论,账房先生很喜欢吃鱼。
我最近有点郁闷,因为小寞已经有两天不理我了。
账房先生在钓鱼时,他也在钓鱼,账房不钓鱼的时候,他拨弄着水盆里养着的鱼玩耍,我跟他说话,他要不就是找理由溜了,要不就是显了真身说要休息,明显较之前生疏了许多。
又过了两日,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几日情绪这般低落了,因为账房要放他的血。
小寞只是一朵红莲,又不是人参当归成精,他血没有药用价值,账房要这作甚?
我带着疑问跑出竹屋,账房正高高坐在湘妃竹林上空,我捻了瞬移咒飞到竹林上,猎猎西风将我未盘成发髻的长发吹得群魔乱舞。
账房左手拿着一截湘妃竹,右手拿着刻刀,不知道在刻什么东西。
我站在他身边,跟他坐着一般高,我以为他没有发现我上来,抬右脚踢了踢前面一棵竹子,底下竹叶发出一片簌簌沙沙作响声,账房依旧未瞧我一眼,这回我终于知道了,他不是没有发现我,而是无视我。
我扯扯他衣袖道:“你要小寞的血作甚?”
账房手上动作未停,也不看我,径直道:“我救了你们不说,还让你们白吃白住,放点血还算我亏了!”
我劝解他道:“你要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