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致使魔帝玄光成为六界笑柄的那位夫人,便是瑾华夫人。
尢凉闭着眼没吭声,大概是他不想回答,又或许是睡着了。
我一个人没事干,看看蔚蓝的天,又看看周围繁盛的草木,好一会儿,听得尢凉低低开口,“我们这是在混沌钟里面,就是大哥宫门口挂着的那个大钟!”16017358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尢凉,“你是说,混沌钟,东皇钟,排上古十大神器之首,传说中可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的混沌钟?”
尢凉闭着眼低声道:“大概就是了。”
他这人说话怎的这般不清不楚,我气道:“什么大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尢凉道:“至少在我生活的这两万把年的时间里,我没见过你说的什么可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之力,不过这确实是混沌钟,也叫东皇钟。”
我好奇又不满的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魔界?”
尢凉一时凉飕飕的回我,“怎就不能在我魔界了!上古神器本就是能者得之,你仙界没本事,难不成还怨我魔界不成?”
能者得之,我虽不服气,但他说的也没有说错。
我敛了怒意问他,“那要怎么出去?”
尢凉皱眉道:“我也是第一次进来,慢慢找找看,总归是有出路的!”
“你……”我一时气愤的瞪他,他跟我一样,也对这里一窍不通,真不知他刚才与我说“最好对他好点”时,那股理直气壮的劲是哪里来的!
“我可是有在你昏迷的时候,听到过一个声音,要不,你叫我声姑姑,我一时心情大好,说不定就将那人说的话告诉你了!”旧怨新仇加在一块儿算,我得狠狠压他一头,方才解气。
尢凉闭着眼不冷不热,不疾不徐的嘲讽,“照你这种仇视我的角度来看,若是你一个人能行的话,早就丢下我不管了,现今你还在这里,那就说明你一个人不行,非得拉上我才行,所以你说不说都没差,反正迟早是要说的。”
接着他又低低叹道:“明明是我拼着这条命不要救了你,而且还坏了我苦心筹备的计划,怎的反倒被你接二连三仇视,我受这一身伤,到底是何苦来哉?”
尢凉嗓音暗哑,带着几许苍凉,几许苦涩,几许委屈,顿时压抑得我心头一窒,沉闷难耐。
我只顾着发泄自己的不满,却忘了他的处境。
他那三个哥哥既然已经动了杀心,想必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候即使出了混沌钟,势必也逃脱不了一场追杀。
若是最初的最初,没有我任性出门,虽说我不承认我那是任性妄为,可说到底好像确实有那么点任性的意味,之后没有我失手被溟墨擒住,没有被溟墨划伤脸,尢凉也不会出手,也不会因此招来溟墨的杀心,以至于他以一对三,身负重伤不说,甚至招来三方追杀。
在这事上,尢凉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我也并非无过。
“你以前到底做过什么,怎么惹得你那几个哥哥这般忌惮你?你父帝呢,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生骨血。”这是尢凉最后的希望,可听不起来似乎渺茫的很。
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父帝当初说出这句话时,是要有多大的恨意,才能到这个地步。
我软了语气道:“好啦好啦,看你挺可怜的,我以后对你好点!我还打算靠你出魔界呢!”
出魔界,回北冥天,从往生门穿回去,这是我现阶段要做的事,后面么,白若凝竟敢暗算我,看在子尧的面子上,我不会对她怎样,但给她几分教训就说不准了。
尢凉这伤,我也说不上来他到底伤得有多重,明明连避开我脚踹的力气也没有,可偏却有力气跟我斗嘴,我让他把我身上的封印解了,他说心有余而力不足,气的我又踩断了两根树枝。
尢凉又闭眼休息了会,忽然睁开眼惊讶道:“这地方有古怪!”
他这一声太过惊讶,搞的我心头顿时一颤,诧异的问他,“哪里古怪了?”
尢凉道:“我试了几次都凝结不了魔力,且身上的伤过了一夜,竟然没有一点好的迹象,不过倒也没有更重的趋势,就好像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
来片木没阴。我赞同道:“你这么说,好像我也有这个感觉,这里都是树木,可却一点虫鸟之声也无,实在太过奇怪了。混沌钟,我们不会真回到了混沌之初,上古万物初生的时代吧?”
尢凉靠着树神色沉凝,若有所思,“那人跟你说什么了?”
我老实交代,“那人说他在这里待了好几千万年,又说我们一直往南边走,就能见到他了!”
扶着尢凉一路往南边走,直到走出这片林木,又走了片刻,方才见到远处坐落着一个小院,小院里绿竹参天,花草荣盛。
走进小院,抬头便见一位银发白须,穿素白宽大袍子的老者坐在竹榻上自弈,一旁石桌上,沉香雕花,内壁裹金的香炉里飘散出一阵淡淡的沉香味,沉香炉旁煮着一壶水,正巧沸腾水开,一旁摆着一套由青竹制成的茶具。
那老者见我跟尢凉进门,捋着白须,精神抖擞的颔首,一派仙风道骨。
“有客至远方来,老朽以两杯清茶相待,招待不周,还望两位莫要嫌弃!”
只见他轻轻一甩袖,水壶倾斜,壶中煮开的水一时如瀑布飞流如数注入青竹茶壶中,接着两只倒扣的青竹茶盏顿时翻转,开口向上,茶壶嘴角倾斜,茶水似流水入青竹茶盏,清香四溢。
尢凉拱拱手道:“前辈客气,是晚辈两人冒然闯入混沌钟,打扰前辈清修,还望前辈误见怪!”
我与尢凉喝了那清茶,听得那老者捋着白须道:“无妨无妨!”又脸带浅淡的笑意看着我们道:“魔界魔帝玄光九子尢凉,仙界东华帝君长女弦歌。”
这才第一次见面,此人竟知晓尢凉的身份,而我的身份,尢凉尚且都不知,他也竟能如数道来,着实让我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那老者道:“老朽乃此钟钟灵,坐拥混沌之力,通晓天地万物。”
尢凉沉着眸子问,“晚辈有个疑惑,不知前辈可否解惑?”
得到那老者的示意,尢凉这才问道:“这里的时日,是否是一直静止不变?”
那老者颔首,“你们见到的乃是天地混沌初开之景,此地万年如一日,亘古不变,相对于外界来说,时日确实是静止的!”
我们这是入了混沌之境,原来我跟尢凉真回到了天地初开,万物初生的时刻。
好大一番惊讶。
尢凉又问,“不知前辈可否告知晚辈,出钟之法。”
那老者看着眼前的棋局道:“人生七大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此乃七苦棋局,你二人若是能过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三局中的两局,老朽便放尔等出钟。”
三局两胜,便可出钟。
那老者一甩袖,之前的棋局已无,连带棋盒棋子俱都不见踪影,只留光秃秃一个棋盘。
我还在惊讶没有棋子要怎么下棋,那厢尢凉已道:“以身做棋,七步当破!”
那老者捋着白须,微微含笑,“年青人,好大的自信!”
尢凉但笑不语,拂袖过那棋盘,棋盘像是活了一样,一时出现数条纵横交错的光线,像是人的经脉越长越多,直至成天地格局。
我与尢凉入局。
第一局,爱别离。
这一世是在周朝,我为白帝之女弦歌公主,他出生兰陵萧氏,为当朝丞相之子。
我与他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定白首盟约。
及笄之年,嫁娶在即,不想皇叔杀兄夺嫡。
宫变之际,他违抗父命前来救我出宫,我满脸憔悴泪眼朦胧的求他:“若是你心中有我,便替我报了这满门血仇!”
他颔首,我淡淡的笑着,咽下口中的血。
出棋,我从生到死七步棋已走完,看向棋盘,尢凉才走了五步,他还在人间走最后两步棋。
第六步,他十年磨一剑,终是杀其臣,弑其君,替白帝一门报的大仇。
第七步,君临天下在望,他却突然挥剑自刎。
血溅,染了一地霜华,也溅湿了前朝公主的画像。
其实他不知,宫变时,我在他前来营救之前饮鸠酒,只为不连累他。
他更不知,我对他说的那番话,并非是真想让他报仇,而是只想给他活下去的信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爱别离,七步破!
第二局,怨憎会。
这一世是在西汉,我为丞相之女,倾国倾城之貌。
他为当朝王爷,冷酷霸道。
帝王赐婚,本是金玉良缘,奈何大婚当日,他妃妾同纳,与我百般羞辱。
大婚之夜,更是蜡炬垂泪,床榻冰凉,我独守空房。
我不知,其实他想娶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那已经故去的庶姐。
而我更不知的是,他至始至终都错将我庶姐当做了我。
犹记那年豆蔻年华,元宵佳节。
我贪玩,女扮男装游玩,灯谜台前,与他偶遇,彼时年幼,不谙世事,为一盏莲花灯与他吵得面红耳赤,却也情由此生,长绵不休。
月上当空,他笑着赠与我莲花灯,赠与我青凤玉佩,又笑着摘下我腰间的香囊,说是回礼。
我唇瓣挪动半响,终是没有抢回香囊,告诉他,那并非我的香囊,而是我庶姐的香囊。
后来,成亲三载,我身有孕,本是高兴之事,却不想他一碗汤药,亲手堕掉了我那腹中的孩子。
他说,那是偿还我庶姐的命,要不是我,我庶姐也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他又说,我庶姐所受的那些苦难,他要在我身上一一讨回去。
原来,他爱的竟是我庶姐。
原来,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
我泪眼流干,拖着一身血,踉跄的回到房里,捧出梳妆台上的雕花木盒,执一把金剪,凶狠的将里面装着的三十六只香囊剪成一堆残布。
三年,三十个月,三十六只香囊。
支离破碎的香囊,残缺不堪的婚姻。
他追我而来,见到这般情景,怒着上前一手抓住我执金剪的手喝道,“你又发什么疯?”
有血涌上喉间,自嘴角溢出,吐了一满雕花木盒,也染了一室血腥味。
他皱眉,略带惊慌,“只是堕了你胎,你怎会吐血?”
他忘了,三年前,我被他一名妾室在冬日推下水,从此落下了顽疾。
他忘了,两年前,他有妾室小产,污蔑我正妻害庶子,差点将我毒打致死。
他忘了,一年前,上山烧香,途中遇刺客,我为了救他子嗣,中了刺客一剑。
我从小娇生惯养,身子本来就不好,何以经得起那么多伤痛。
而他更不知的是,这三年来,我r日忧思伤神,长怨成疾,大夫说,恐怕已时日无多,现今又被堕胎,当真一条命半条去了。
我甩开他的手,身子无力的软下去,桌上雕花木盒被我失手打翻,残破的香囊顿时掉落一地,也露出木盒底深埋的那块青凤玉佩来。
青玉翠绿,混着血色,倒是更见光泽,他弯身一手扶着我,一手去捡那血堆香囊中的玉佩。
那是那年元宵佳节,他赠与我的青凤玉佩。
他握着玉佩,神色怔愣的问我,“这玉佩为何会在你身上?”
明明是羸弱不堪的身子,我却还能冷笑出声,“不在我身上,还能在谁身上!你当年亲手赠与我的,难不成还会在我庶姐手里不成?”
说完,我又哗啦吐出一口血水,染红了我的裳,也染湿了他的衣。
第二章 借白首(2)
更新时间:2013…7…22 10:03:34 本章字数:5156
他一时神色惶恐,那只拿着玉佩的手,颤抖得似秋风中的落叶,“我当年明明……”
蓦地,他从袖间摸出一只香囊,我偏过头看去,粉色锻面,殷红落梅,那是当年他从我身上摘去的那只,香囊因岁月长久,已不复当日清香宜人,可香囊右下角,用银线绣的舞字依然清晰如初。
弦舞,那是我庶姐的名字。
我靠在他胸口,吊着最后一口气道:“我一直都想告诉你,那天我庶姐新作了香囊,我看着喜欢便讨了来,后来又被你拿了去。入府这三年,我每个月都会做一只香囊,想送与你换掉庶姐那只,可是我做了那么多只,终究没有一只能送出去。”
明明是几句简单的话语,却用尽了我一生所有的力气。
我闭眼之前,听得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唤着我名,“弦歌……”那嗓音是柔情的,却又带着无限悲痛与愧疚。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听他唤我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出棋,我刚归位真身,尢凉也跟着回来了。
这一局,我与他在同一时间都走了七步。
怨憎会,七步破!
老者含笑道:“入世者,一世百年,两世轮回,现在外界已过两百年。两局已破,老朽这就送两位出钟。”
我是仙界上神,百年与我来说,不过只是绵长岁月中,喝两盏茶的功夫。
原来这样走两遭,就破了爱别离跟怨憎会两局,还真当不难。
“若是过了三局,当如何?”这老者既然坐拥混沌之力,通晓天地万物,可能还藏有我所想不到之能。
那老者瞅了我一眼,捋须含笑道:“弦歌公主想回三万年后的北冥天。”
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心知有苗头,一时大喜,“是,你可有法子帮我?”
那老者道:“你若是破了最后一局,求不得,我便送你回三万年后的北冥天,如你所愿。”一惶手只得。
我要入棋,手却被尢凉突然拽住,“我魔界有轮回镜,也可穿越时空,你若是想回去,我用轮回镜送你。”
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就算是真话又如何?现在就有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又何必巴巴的去求他要轮回镜。
终是入棋。
第三局,求不得。
这一世是在大晋,我为宗室女,封弦歌郡主。
他为护国将军之子,长安街头,打马而过,鲜衣怒马、恣意飞扬的少将军。
年少轻狂,心怀家国天下,不愿身边红颜成为自己建功立业路上的牵绊。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