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确实不能操之过急,是我心急了,还是以后有时间一点点慢慢从他口中套出来的好,我一时感慨的仰天长叹,“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短亭短,红尘辗,我把萧再叹!”
尢凉顿时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诗不成诗,曲不成曲!”
我瞥他一眼,凉凉道:“你不爱听就别听!”
当晚刷完碗筷回房,桌上突然多出了一盒子首饰,有缀着南海明凰珠的飞凤金步摇,有水晶海棠花簪,还有鲛人珠耳坠,北海的紫珊瑚手钏等等,头饰首饰耳坠,都应有尽有了。
隔日用早膳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问尢凉,“你不会是真私盗了宝库吧?”
虽说我不太认为三百年前那偷盗宝库之事跟他有关,但在这一穷二白的未央宫,那些首饰出现的还真诡异。
尢凉皱眉,“你胡想什么呢!那是我娘留下的首饰。”
我尴尬道:“既然是瑾华夫人留下的,那我怎好意思拿。”
起身要回房去拿那一盒子首饰还他,手却被尢凉突然拽住,他不满道:“你昨天还囔囔着我少了你穿戴,怎么我送了你,你反倒不要了?”
我就算脸皮再厚,也断没有拿他娘留给他做念想之物的道理,“我,这不是我想着那些首饰是瑾华夫人留给你的,好歹是个想念,送我岂不浪费了!”
尢凉眉头拧着,道:“那是女子的东西,我又用不着,反正放着也是压箱底,倒不如送给你,也省的你又整天嫌东嫌西的。”
我好心为他着想,不想竟换来他这般嫌弃的话语。
我顿觉委屈极了,我也没觉得自己怎么着了,怎就惹的他这般嫌弃!
我不爽道:“我哪有嫌东嫌西!你厨房放了三百年的菜我都没嫌弃,我觉得我的性子已经不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见他眉峰皱的更紧了几分,我怕他说三道四又要训我,抢话道:“你要是再敢跟我犟嘴,以后你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我不管你了!”
尢凉低叹,“我从未见过宫中有哪个女子像你这般刁蛮任性的,也不知将来谁受得了你这般秉性!”
我有没有人娶,关他何事?
我阴阳怪调的道:“你又不是我父君,你担忧个甚?”
我忽觉自己开始想子尧了,很想很想,从未这般想过,因为他从不会嫌弃我,也从不会说我刁蛮任性,在他心里,弦歌总是最好的。
“你宫里有没有斧头?”
尢凉诧异的抬头瞅我,神色僵硬,“你要作甚?”
“我要把未央宫里的树都砍了,种合欢!”
合欢合欢,弱水河畔那一片合欢林,是我跟子尧亲手种下的,我也要在这里种上一片合欢林,念他时,看着合欢林,就好像跟他在一起一样。
尢凉目光嫌弃,“砍树?种合欢?你这又是什么毛病?”
我凉凉道:“感情我还不能有喜好了,是不是?”
“你这喜好还真是特、别。”最后两字他咬了重音,虽带着嘲讽之意,可尢凉还是捻了个咒,一时他手上不知不觉就多了一把斧头,也不知这是他的兵器还是什么,总之有斧头就好。
我扛着斧头出门,临走前对他道:“记得给我弄两包合欢树的种子来。”
后来,尢凉又送我了一把琴,也不知是他自己做的,还是从那里得来的,不是什么名琴,但做的倒也精致。
有时,我半夜想子尧想的睡不着,便起来胡乱弹琴,常常惹得尢凉次日冷脸相向。
未央宫的树木也不知道长了几千几万年了,难砍的很,我断断续续砍了两百年,也才在南面沿着宫墙的地方,砍出两三丈的样子,尢凉又开始对我冷嘲热讽,“我种子都发霉了,你怎么才坎了这么点!”
这日少螓过来,我拉着他到那些树木跟前,对他道:“小麒麟,来,对着那些树吐几个火球!吐了,我就给你吃桂花糕。”
少螓白了我一眼,走了。
我忙拉住他,哄道:“小麒麟,你别走啊,给你吃桂花糕。”
我从袖间拿出一包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少螓板着脸,看也不看道:“九哥可没让我烧这些树,你还是慢慢砍吧!”
我又哄,“小麒麟,像你这样的小孩,可不讨人喜哟!乖,烧了这些树,你就是讨人喜的孩子。”
少螓依旧板着脸,“不要!”15e8D。
软的不行,我刚想来硬的,尢凉一时过来牵着少螓边走边嫌弃道,“我们走,别理她!”
明明举手之劳,他捻个咒就能搞定的事,偏看着我这般辛劳也不帮忙,尢凉就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
他不让我如意,我也不让他称心,回房拿出琴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尢凉在吹箫,我跟着他岔开两个音弹奏,他故意放慢音调,我也跟着放慢音调,就是不让他合上,一时耳边箫声琴声混乱不堪。
尢凉皱眉,“你就不能跟上我的音?”
少螓也在边上露他尖利的獠牙相向,给他九哥助威,被我直接无视,我一脸幸灾乐祸,瞥尢凉一眼,讨价还价道:“那你就不能帮我砍了这些树?”
尢凉抿唇,神色低沉的看了我一眼,送少螓出门,转身进殿。
我一时心情大好,弹琴的手法也轻快了很多,一曲流畅的《月满香残》倾泻而来,盘旋在未央宫上空久久不散。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尢凉出来与我道:“时辰不早了,你可以去做饭了。”
西边晚霞映空,大半个太阳已落山,眼见就要入夜了。原是我弹琴弹得太入神,竟然都没发现天这般晚了,平日里这个时候,早该在吃饭了,可是我今天真的一点都没想要去做饭的心思。
我懒洋洋的道:“我今天没心情,不想做饭。”
尢凉瞅着我,一脸深沉,也可以说是阴沉,我瞟了他两眼,嘲讽道:“少吃一餐你又不会死,用得着摆这么张视死如归的脸么!”
“……”
尢凉败下阵来,拿了壶梨花白来饮。
今晚的月色不错,是上弦月,月光清亮。
一池红莲在清澈的月光映衬下,更显艳丽妖媚,我瞅着好看,蹲在池塘边想摘一朵回去养在房里,不想抬手刚触到红莲的枝干,手上猛然一疼,我本能的抽手,只见灯火下右手食指上殷红血水一滴。
这一池红莲,不知哪来的刺扎破了我的手指,我还在疑惑,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杀!”
这两百年来,未央宫也就我跟尢凉两人,这猛然间突然多出一个声音来,还真把我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尢凉忙过来拉着我,一脸警惕的朝四周查看。
“咦,我能说话了?”那东西喃喃似的自问了一句,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顿了顿,猛然兴奋道:“原来我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话,声音是从池子中传出来的,我小心翼翼的对尢凉道:“那声音是从池子里传出来的。”16022327
尢凉上前瞅着一池子的红莲,狐疑道:“莫非是圣莲成灵了?”
那声音又响起来,声声清脆如孩童,“你怎么知道!”
魔界圣莲七星魔莲自天地初开就有了,吸日月精华千万年而生灵识,这倒也不是匪夷所思之事,可偏不早不晚正巧被我赶上了,还真是有缘。
尢凉带着几分敬意道:“既然是圣莲成灵,我魔界自当奉为圣主。”
那声音又响起,“你是谁?”
尢凉道:“我乃魔界九殿下尢凉。”
子做螓吃蹭。那声音哦了一声,渐渐低下去,复又响起,稚嫩声中带着狠戾,“刚才那人非我族类,当杀!”
说时迟那时快,尢凉幻出一把匕首,一刀干净利落的割在我手腕,毫不拖泥带水,我只觉眼前一道寒光飞掠,顿时血光四溅,殷红血水飞泻了一池塘。
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血流如注,我抬头看向尢凉,满脸不可置信,他竟然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就干脆利落的割下来了,我瞪着他痛恨道:“你……”
唇瓣刚翕,他的吻就那样落下来了,温温湿湿,软软柔柔,带着淡淡酒香,心中怒意乍起,若说他刚才割我手腕是权宜之计,但这般轻薄我,着实把我惹恼了,我发怒的要推开他,却陡然听到他传音入密的声音,“等会不要说话。”
我还未回味过他的话来,唇上一凉,我已听得尢凉转头对着那七星魔莲道,“我已经把她杀了。”
刚才明明还疼的厉害,现在手腕处却没了一丝痛意,我低头一看,刚才被尢凉割破的手腕,没有血迹没有伤痕,依旧如初白嫩,就好似从未发生过尢凉割我手腕一事。
想来是在他刚才强吻我的时候,替我疗了伤。
七星魔莲摇晃着枝叶,带着好奇的口气问尢凉,“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尢凉嗯了一声,那七星魔莲缠着他道:“朝圣池那边太吵了,你这里清静,我在你这里待了好几百年了,天天听见有人在这里吹箫,那个吹箫的人是你吗?”
尢凉又嗯了一声,那七星魔莲循着他的声音,伸出一把枝叶摸摸他,嘴上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那我可以一直待着你这里,听你吹箫吗?”
尢凉道:“可以。”
那七星魔莲又问,“那个弹琴跟你和箫的人是谁?他明天会来吗?”
尢凉淡淡道:“他明天不会来了,因为我刚才按照你的话,已经把她给杀了。”
七星魔莲,“……”
红莲花耷拉着脑袋一时蔫了下去,我趁着尢凉不注意,一巴掌拍在那朵妖艳的红莲上,七星魔莲立时跳起来,嚣张的喝道:“谁,刚才谁拍我头?”
明明是孩童稚嫩的嗓音,却偏摆出这么一副大人样来,着实好笑,我一时禁不住笑起来,见尢凉冷眼瞧来,忙捂住嘴。
尢凉略带歉意的对着七星魔莲道:“是我没把箫放好,刚才不小心掉了下来,正好砸到你。”边说他边悄悄拿箫沿着池边放入水中。
七星魔莲收敛了怒意,伸着枝叶在池中摸索了一会儿,托着尢凉的白玉箫出来,欢喜的与他道:“你看,我把你的箫找到了。”
活像个做了好事,想得到表扬的孩子。
尢凉从荷叶上拿回箫,我趁着他不注意,又一巴掌拍向那七星魔莲,这回七星魔莲没在嚣张的喝人,而是狐疑的问尢凉道:“难道你的箫又掉了?”
尢凉语气淡淡的回他,“不是,是起风了,比较大。”
说罢,他捻起一个咒,莲池上立时狂风大作,雨点噼里啪啦的直砸下来。
隔着蒙蒙雨雾,我听得七星魔莲抱怨道:“这雨下的好大,都快把我砸晕了,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跟你聊了。”
尢凉嗯了声,说,“我也要进屋了。”
莲池中,硕大的荷叶伸长枝干,片片相连,叶叶相接,将满池的红莲掩入在叶底下,以保护的姿态而立。
等回到内殿,我笑得几乎都要岔气了,尢凉竟然会哄骗小孩,而且还把七星魔莲骗得团团转,真是太好笑了!
“你竟然哄骗小孩!而且那还是你魔界的圣莲,哈哈哈,笑死我了……”
尢凉冷眼瞧我,一脸冷锐冰诮。
笑了好一会儿,我才收住情绪与他道:“本来我还想着要揍你一顿来着,不过看在你为了我哄骗你家圣莲,替我报仇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不过要是你下次再对我动手动脚,尤其是做出轻薄我之事来,我一定把你狠狠收拾了。”
我冷着脸,带着三分火气对他警告完,也不顾他什么神情,甩门回房。
夜已三更,月凉如水。
第四章 姻缘错
更新时间:2013…7…24 10:17:32 本章字数:5866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明媚的阳光之下,粉红色绒花一树树盛开,千姿斑斓的摇曳在枝头,万般绚丽。
一夜之间,千树万树合欢开。
尢凉许了我一个花容天下。
天已深秋,入冬在际,合欢花并非是这个时节的花种。我知道这里是尢凉编织的幻境,让时节一直停留在合欢花盛开的盛夏时刻,才能得如此花团锦簇,灿烂无华。
我欢快的奔跑在合欢林中,红花成簇,连头顶明朗的天空也被映成满目的迷红。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合欢花下长相守。
闻着空气中氤氲的花香,我仿佛回到了那年弱水河畔,子尧站在合欢树下,绒花满枝,他清俊的面容上带着脉脉笑意,温暖而宠溺的望着我。
那柔情的笑意渐渐染上他的眉梢,也晕染了我的眼。16022365
两行清泪滑落,所有的思念和想起,在心底蔓延开来,肆意疯长。
我蹲在地上呜呜哭泣。
彼时我才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满院的合欢,我想着的念着的,从来都只有子尧一人,因为那弱水河畔的每一棵合欢树都是他亲手种下,所以才得以我如此眷恋不休。
子尧你真是混账,竟然把我弄丢了,这都过了五百年了,你竟还不来寻我。
这日子可真是难熬!
“好好的你哭什么?”虽是不满的话语,却带着柔情,有人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倚在他的肩头依旧眼泪不止。
直到哭得尢凉一身透凉,我才抹了抹眼泪,善罢甘休的道:“把这些合欢树通通都砍了!明天我不要见到一朵合欢花!”
尢凉拧眉,“明明你昨日还气我不帮你种合欢,我好不容易花一个晚上都给你种上了,你却又叫我砍了,这是何道理?”
我心情本来就不好,他还敢顶嘴,我一时怒道:“哪来这么多废话,叫你砍,砍了就是!”
尢凉狐疑着神情,软声细语的问我,“是不是这些花不讨喜?我换种花可好?”
不是这些花讨喜不讨喜的缘故,而是,不是那人种的,即便是六界最明媚动人的景致,亦不是我所求。
转身奔出合欢林,我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一夜,期间尢凉有来敲过几次门,都被我无视了。
其中有一次,他还放了只腓腓进来,腓腓兽,毛白,状似狸,养之可以解忧愁。
白毛腓腓一蹿进屋,一对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东瞅西望,接着又蹿到床上,拿毛茸茸的尾巴扫扫我的手,扫扫我的胳膊,我将它抱起来,它抬着肥肥的爪子抓牙舞爪,煞是有趣,心情顿觉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