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问尢凉,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弦歌的,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记得那夜,天际的月亮正圆,他站在一片姹紫嫣红的紫荆花下,透过那敞开的雕花窗柩,望见里面琼姿花貌的女子,正在素手做羹汤,那场景着实美妙温馨,一直暖到他心底。
他那时想,要是他就是里面那女子愿意洗尽铅华,素手做羹汤之人,那该有多好。
他当时也绝想不到,仅此一个念头,从此那女子便成了他以后一生的痴缠。
进去告诉弦歌,那菜是三百年前的,他是出于调戏,那菜怎么可能真是三百年前的,至多也就五六十年罢了!
其实他也并没有三百年不曾吃过饭,想他昔年曾是他父帝膝下最受宠的儿子,虽现如今独居冷宫,却也远没有落魄到三百年无食的地步。
其实他手下是有人的,其实那些人每天都会送膳过来,其实那日他的手下也送膳过来了,只因那日弦歌在,他半路发了信号,让他那送膳的手下回去了。
调戏完,吃弦歌做的菜,那是因为那菜看着卖相着实不错,果然吃到嘴里,确实有几分美味,他想,要是新鲜的菜,那做出来的味道,一定更好了,于是次日他就让他手下弄了些新鲜的蔬果来。
弦歌是突然出现在魔宫的,来历不详,身世不详,这是他手下第二日,给他上报上来的结果。
来历不详,身世不详……看着这几个字,他微微皱眉,但愿那女子不会坏了他的大事,不然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斩草除根。
既然弦歌不是魔宫中人,而其他地方守卫严密,她自然也就只有他的冷宫可待。
让她洗衣服,是因为他看着她太空闲了,着实想打发她点事情做,免得她到处乱走,坏了他的事。
不想那女子竟然不会洗衣服,不但一开始忘了拿皂角,而且最后还把他的衣服洗破了。
当时看着弦歌欲哭无泪的对他说,“九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定是你这衣服放太久发霉了。”
其实他觉得好笑的很,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人!
补弦歌洗破的衣服,那是因为他知道那日青龙使跟玄武使会过来,他只是装装样子,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九殿下在冷宫安分的很!
弦歌见魔兵将他屋里的东西摔得哗啦啦响,出言质问,他有些意外,他那时想,这倒是个有些血性又极其仗义的女子。
那偷盗宝库的主谋,其实是他六哥溟墨,可他那大哥,光知道嚣张狂妄,却一点也没头脑,他恨其不争,只得将自己卷进其中,让事情复杂起来,如此,他那懒得出手的三哥静渊,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弦歌陪他演戏,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真真想不到,那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也竟可以满口谎言,那般的……无耻。
弦歌对着他大哥死缠烂打的样子,还真有点像痞子。
不过却也惹得他对她刮目相看,他想,如此愿意陪他一起疯,陪他一起笑,又有点小聪明,小性子的女子,才适合过日子。他着实讨厌那种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女子。
他早知她是女子,从第一眼看到弦歌,他便知她是女的无疑,虽然她那时女扮男装着。
知她撞破了他的计谋,他当时脑中确实闪过一瞬要对她斩草除根的念头,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罢了。
他看着她对着他求饶,又好言相劝他不要杀她,又感叹她对他有用处多时,他彼时觉得,这女子果真与一般的女子不同,连讨饶都这般的奇特。
他出手封印她的灵力,确实是出于对她的保护,至于那吻,他当时看着她那朱颜红唇,着实着迷了。
蛟龙斩,蛟龙斩,何为蛟龙斩,以蛟龙之精血注入其中,方成蛟龙斩,他那几个兄长皆怨他父帝将蛟龙斩传给了他,可他们却不知,此物唯有蛟龙可用,他们不是蛟龙,纵然得到了手,也是枉然。
那蛟龙斩,就好像是他分身那样的存在,他给弦歌蛟龙斩,确实是为她好,那样的话,只要她有一星半点的危险,他就能马上知道了。
当见到他六哥溟墨劫持弦歌时,他心头不知怎么的,怒火一下子无边蔓延,然后见到弦歌的脸被溟墨划伤,他心中怒到了极致,却也心疼到了极致。
自他娘跟妹妹走后,他第一回这般对一个人上了心。你什望问红。
弦歌受伤,其实是受了他的连累,而且,也因他封印了她的灵力,害的她落到如此田地,他又怎能眼睁睁的再看着她丧命在他们几个兄弟的恩怨情仇之中。
于是,他放弃了自己逃跑的机会,毅然决然的拼了命也要救下弦歌。
而后入混沌钟,是意外。
他受伤是真,却也远没有到不能动弹的地步,任弦歌踹打,那是他觉得她心中有气,只要她不过分,他也随她去了。
入混沌钟七苦棋局三局,他方知自己早已情根深种。
所以之后才会心甘情愿将他娘亲的首饰送给弦歌,才会为她一夜合欢开,花容天下。
被圣莲识破仙身,要杀弦歌,他舍命相救,一是他不想让弦歌有事,二其实他也有私心,他想若是这样灰飞烟灭了,他是不是就不用活在对他父帝的记恨当中,其实他心里,很苦!
他说她像他娘,那是因为,他知她心有所属,而那个人,不是他。
他不愿打破现下这种微妙的关系,让他跟弦歌两厢尴尬。
而后弦歌的身份被发现,他与她一同打入地牢,他趁着他父帝召他入上阳宫,私自盗取了轮回镜,而后得知弦歌被带到了他父帝宫中,他心一急,便什么都来不及顾上,直接闯了宫,见到弦歌被他父帝所伤,他心中那所有的怨恨顿时席卷而来,他想,终于熬到这日了,旧恨新仇,终于可以一了百了了。
当听到弦歌说,她愿代替他杀他父亲,替他报仇时,他心中是有感动的,那女子为了不让他背负弑父罪名,宁愿自己大开杀戒,血染素手,那样的女子,他怎能不感动。
他要弦歌走,可弦歌却宁愿毁了轮回镜也要留下陪他生死与共时,他那时想,若有幸活命,他定要十里红妆娶她为妻。
在人间落霞山的那段日子,其实是他一生中最幸福快活的日子,因为那里有弦歌,他们就像是一对隐遁山林的小夫妻。
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爱上他,他在强取与放手之间左右为难,终是那日在长安城,听得她开口对那卖花簪的妇人说,她是他娘时,他终于看的明白,他与她真真没那个缘分,于是他选择了放手。
他回了魔界,做了那至高无上的魔帝,他知道她不愿意他再回这个地方,可她却也希望他能有个着落。
他重回了魔界,她才能走的安心。
登基那晚,其实他并未喝醉,可她要他醉,他不得不醉。
喝到半夜,弦歌送他回寝殿,却不想刚将他放到床上,她自己也醉倒了。
那一晚,他整整守了她一夜,直到第二日东边天际泛白,霞光起,他才用修补好的轮回镜,将弦歌送了回去。
此后那漫长无尽的岁月中,他思念成疾,终是他十弟少螓看不下去了,瞒着他在他身上偷偷下了忘情蛊。
忘情蛊,忘一生所爱之人。
他把弦歌忘了,而且还忘得一干二净。
贵为帝王,此一生,无非江山美人,如今既然已无儿女情长的羁绊,便有了夺取江山霸气的野心。
那个计谋是他十弟少螓想的,他觉得甚好,便如此实行了。
而后他上天界,便住在那麟趾宫中。
那时弦歌来麟趾宫寻他,误闯华清殿时,他当时确实在里面沐浴。听见有人闯门,他连忙穿衣隐了身形,彼时他看着那女子掀起一摞摞的烟罗青纱帷幔,神色着急的找他时,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大胆的女子,连闯人家的浴殿都这般的理直气壮,不知羞耻。
而后,他知那个女人在凝霜殿等他,他是故意等她走了之后才回去的,不想她竟然掉了一支金簪在他寝殿,那女子果然大胆,见他在脱衣服,不仅不敛目退下去,反而直直扑了上来,他有些怒气,可当他抱着她时,竟然觉得心底有种莫名的安心,同时还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所以当她说,她怀了他的孩子,要他娶她时,他便也答应了,一是他正愁没借口可以让天界一班上神去他魔界,弦歌此举正中他下怀,二是,他真的,想娶她。
那天,大婚,他原是派了白虎过去看守她,不想她竟还是跑了出来,当她眼里蓄满泪水,痛心疾首的一字一句对他说,“尢凉,你竟然骂你的孩子,是野种?”
还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的时刻,他心中只觉得可笑,他想,这个女人真是可恶,自己不知廉耻怀了野种,却硬说成那是他的孩子。
他心中起了杀意,却也是那刻,他脑中好像有什么片段闪过,心中疼的厉害,所以他下意识的问她,“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16656220
那时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与他说,“我们认不认识,难道魔帝你还不清楚吗?难道你之前的那些日子,都是别人在替你过?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有遗忘症,将你之前活过的那几万年岁月都忘了,那样我会笑死的!”
听完这一席话,他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终是他破了体内的忘情蛊,记起了一切,却也看到弦歌为了救仙界,舍生布下了上古绝阵九天修罗煞血阵。
看着他深爱的女人,在他眼前一点点消失,直至魂飞魄散,徒留一串黑白分明的星月天珠在掌心,他几欲生不如死。
好在,弦歌心有执念,所有的魂魄碎片都落在了未央宫那片合欢花林之上,眷恋着那花久久不愿消散,这才使得圣莲可以有机会将弦歌的魂魄碎片,全都保全下来。
他用了一身修为替弦歌凝结魂魄,却不想一点都无法凝结。
他想,约莫是弦歌心中无他的缘故。
终是,他带着一心悔意,将弦歌的魂魄碎片送上了九重天,交到了她心爱的那人手里。
虽说弦歌临死前说不怪他,但他却恨透了自己。
所以,他入了轮回,带着弦歌那串星月天珠入了轮回,人间的每一世,他都会记得立一块长生牌,日日上一炷香,盼弦歌早日醒来。
那五万年世间轮回,他没有往世的记忆,只记得立长生牌,却不记得那是给谁立的长生牌位,但即使不记得,他也知道,那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非常非常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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