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便又是孩子的啼哭声,只见产婆笑着道,“这位夫人真是好福气,两个都是男娃呢!以后可有依靠了!!!”
付婆婆勉强笑笑,看着床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裘欢,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卑微幸福
东风夜放花千数,更吹落星如雨。
这一夜,皇城特别的热闹,火树银花不夜天。
火花不断地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五彩缤纷,旖旎炫彩,朵朵璀璨流火,点点灿烂如星辰,虽然转瞬即逝,却将那一份美艳妖娆释放到了极致。
裘欢脸上映衬着炫灿的流光,掩去了生产过后那一份苍白羸弱,抱着甫出世的儿子,绽放出这七个月来第一个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虽然这灿烂的烟火不是庆祝怀中婴儿出生而燃放的,但是在她心中,已经采撷下所有的祝福,都为怀中小小的生命。
感受着那一份悸动的心跳,裘欢更加抱紧了孩子,再看窗外,远远的天际,不断绽放的礼花,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
那个孩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她的孩子,注定没有父亲,没有煊赫的生活,有的只有彼此,愿倾尽全部爱怜,只为他的成长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天边的礼花已经燃放一个时辰有余了,想来今夜都会如此热闹。
据说,那是因为皇帝为了庆贺刚刚诞下皇子的生辰,这故事流产坊间,也有它的动人,羡煞天下间的女子。
那一个妃子原是号称第一美女的女子,或许如是美女本该进宫陪王伴驾,如今有幸诞下皇子,更得皇帝宠幸,不仅举国欢庆,更册封了她为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
只是,这些都离她太遥远,并非没有羡慕,但也没有自怨自艾,淡淡一笑,毕竟她还是喜欢恬淡若水的生活。
这时,怀中的儿子粉润的唇瓣动了动,紧闭的眼睛微微张开,双手挥动着。
裘欢轻轻拍打着他,幸而烟火离得极远,声音不至于哄耳,只有远远触目可及的喧嚷余晖。可是,很显然怀中的小家伙不打算睡觉了,又是饿了吗?
解下衣襟哺乳,看着他很用劲地吸啜着,裘欢莞尔一笑,这个孩子好像食量很大呢,刚出生没多久,就喂了几次奶了。
等到孩子吃饱了,又在她怀中睡去,她亲了亲他,喃喃道,“孩子,你是娘的唯一,娘对不起你,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愿你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不要怨娘。对了,你的生辰可是和宫中的皇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呢!虽然同人不同命,但是娘希望你能够沾点福气,虽然不能贵胄如他,只要安然幸福地度过这一生,娘余愿足矣。”说着,眼底有着浓浓的歉意,因为就连最正常的家庭,她都给不了他。
这时,付婆婆从外面推门而入,付公公跟在其后,手中拿了大盒小盒的东西。
裘欢不禁愣了愣,难得看到他们同时出现,还如此和谐。
付婆婆的脸色有些微妙,眸光似乎有些躲闪,“欢儿,我家老头子回来了,买了些东西给你和孩子……”
付公公脸上倒只有喜色,“欢儿啊,你好好休息!刚刚生产完,这几天你都不能下床,有什么事情,就让老太婆做!”说着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到桌上,“这些东西都是我今天特意为你们母子买的!”
裘欢闻言,“这怎么好意思呢?太破费了……”
付公公笑得和蔼可亲,“不破费!一点都不破费!今天我心情好、手气顺,在赌坊赢了不少钱!这娃娃就当是我孙子一样,疼他是应该的……”
“谢谢……”裘欢道谢,“可是你们的条件也不宽裕,有钱还是存点,莫要再去赌了……”
付公公直点头,“不去了不去了!如今我也可以在家含饴弄孙了,不过幸亏你只生了一个,不然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还养不起……”
这时,付婆婆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脸色铁青地打断了他的话,“胡扯什么!”随机转向裘欢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只是来看看你,看看孩子,你刚生产完,应该多多休息的!至于以后的饭菜,我给你送来就好了,还有,产妇不可以受凉,你怎么开着窗子……”
唠唠叨叨的一大堆,裘欢点点头,心里弥漫着淡淡的幸福。
幸福如此卑微,但是,如此足矣。只是,她却不知道……
或许,不知道的人,最是幸福……
无妄之灾
明天就是宝宝满百日之喜,裘欢从市集上回来,买了一些布匹针线,准备为孩子做些小衣,因为小孩子长得会很快,有备无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诱哄孩子的小玩具……
想起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为何,总会惦念起宫中的那个皇子,或许是觉得有缘吧,所以心有感触。百日之喜,他的父皇也一定会再为他庆祝吧?而她,也想给自己的宝宝最好的……
思绪漫无目的的,直到脚步踏进了村子,不禁顿了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东西悉数掉落在地,眸中净是不可置信之色。
恍惚间,她真的希望自己只是走错了地方,可是眼前惨不忍睹的景象却实实在在地告诉她,原本安谧宁和的村子竟然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触目可及的尸首横陈,浓烟滚滚,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好似刚经过一番掠夺,一切荡然无存……
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裘欢唇中嗫嚅着,“孩子……我的孩子……”往家中奔去,不时踩到绊倒地上杂乱的东西,踉踉跄跄,回到家中全身已经狼狈不堪了,就连脸上,也都是烟灰飘洒后的污垢。
家中并无人,只是院中房中的东西都已经被砸碎了,桌椅倒了一地。
“婆婆——”裘欢四下寻找,一颗心早已纠起,希望快点看到他们,可又好怕看到让人心碎魂伤的画面……
这时,低低闷闷的声音从柴房传来,“欢儿……”
裘欢一喜,赶忙朝着声音来源处寻去,推开柴房门扉,看到付婆婆抱着她的儿子平安健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的孩子!”抱过她手中的孩子,这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付婆婆惊魂未定,“我也不知道,村子里好像忽然就来一群山贼,烧杀抢掠,个个残忍无比,无恶不作!”
裘欢眉头紧锁,心想着:皇城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有山贼出没?更何况如今也算是盛世,以前也从未听过这一带有贼人出没!
这时,忽然柴房门扉“碰——”地一声应声倒地,外面那人喊道,“老大,这里果然还有人!”
很快的,一群人踏破了门槛,将她们围在了中间,付婆婆眸中满是惶恐,不禁抓住了裘欢的手臂。
裘欢抱着儿子,看着眼前这一群落魄的豺狼虎豹,第一感觉,那份气势并不像是山野间草寇,反而倒像是穷途末路的残兵败将……
那为首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多日未剃胡子,青髭满面,不怎么看得清容貌,只见他策马几步上前,然后在她们面前停下,一双眼睛炯炯泛着凶光,倒握着马鞭,指着裘欢的下巴,用力抬起她的脸……
裘欢对上他视线,一颗心跳的慌乱,今日他们之所以屠村,只怕为的就是不留下活口,那么今日,她们又是否能够逃出生天呢……
无妄之灾②
那人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眼底似乎有些盘算,裘欢仰首看着他胡渣满面的脸庞,心底有些惶恐,却又不得不强自镇定,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不求饶?”那人冷冷道,眸光有些残酷。
裘欢顿了顿,“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她退一步道,可是他的眸光太过笃定,其实心中早已做了决定吧?她知道,不是求饶他就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他不懂,那你懂了什么?”那人声音沉了沉,握着鞭子的手用力,粗糙的鞭尾在她下巴上滑出一道血痕,隐约见了血迹,他眉头一挑,“倒是个娇嫩的女人,这破落村子,也实在不容易。”眸光一转,看向她怀中的娃娃,轻轻一哼,有些不屑,“丢了那娃,你随我走,就可以保全你自己的性命,如何?”这女人虽然满面尘垢,但是依他的眼光,一番精心装点之后,定然能够*夺魄。
裘欢摇头,后退了几步,“不许伤害我的孩子!”把孩子丢在这里,无疑让他自生自灭,更何况他眼底的暴戾太过明显,这孩子离了她,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哼,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有些不耐道,“你们都死,又或者,你能够活下来,选择一个。”
付婆婆闻言,不禁下跪求饶道,“大爷,要杀就杀了老身,求求你放过这孩子吧!”心底的愧疚太深,午夜梦回的良心谴责让她难安,若是可以,就让她以命换命吧!
“婆婆,不要求他……啊——”裘欢本想拉起她,却不想看见一道剑光闪过,殷红的鲜血飙起,付婆婆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致命的血痕……
“罗嗦的老太婆!”那人冷眼看着倒下的老女人,然后再催促道,“快做决定,老子没时间给你在这里耗下去!”
裘欢的眼泪扑簌簌而下,心底喃喃道:付婆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伸手合起她的双眸,沾灰的手抚过她的脸颊,然后偷偷地拔下了她发中的木簪子,眼底闪过玉石俱焚的绝然,起身,仰首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蓦地,举手狠狠地将木簪刺进马脖子,马受疼前蹄高高扬了起来,马上的人赶忙稳住缰绳,身后跟从的几个人也忙不迭地上前,“老大——”
裘欢乘乱逃走,脚步匆忙不稳……
那人还是被摔下了马背,狠狠地落地,疼的龇牙咧嘴,只觉得腰背痛得已经开裂了一般!心底怒火中烧,“该死的!你们快去给我抓到她!”
无妄之灾③(已修改)
裘欢本想往集市方向跑,这样他们就会有忌讳,可是还未到村口,就看到那一边剩余五六个人围过来。她的脚步匆匆刹住,转身,身后的人眼见就要追上来了,侧身,那边是山,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爬坡很费体力,更何况她还抱着一个孩子,虽然休息了三个月,可是当初生产还是对身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可是脚下不停,怀中的分明是负累,可是抱在手上,那份分量却像是源源不断的动力,直至爬到了山顶——
不禁顿了顿,前面是往下的陡坡,陡坡上满是荆棘灌木丛,根本无法行走,已经无路可逃了,转身,那群人眼见就要追上。
就在她左右为难为难的时候,只觉得右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一根羽箭穿入大腿,殷红的血液汩汩而出……
再也站不住,一腿曲折跪下,疼痛难忍之时,只觉得手中一轻,孩子已经被夺走了,“不,把我的孩子还我!”
那孩子也好似感受了浓浓的危机,此刻大声啼哭了起来。
追上来的人冷声道,“你伤了我们老大,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这时,他们的头儿被一个人背来,样子极是狼狈,在看到裘欢之后,更是怒不可遏,“贱人,今天我一定要让你好看!”眸光一转,看到属下已经抢到了孩子,神色蓦地变得狠戾,“既然你那么在乎这个孩子,很好!杨光,把那个小贱种扔下陡坡,我想过不了今晚,他会肯定被野兽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不要——!!!”裘欢疯狂道,强忍着腿上的伤要去抢回孩子,下一刻,只觉得后脑一疼,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亲眼看着孩子被抛了出去,那声声啼哭哭碎了她的心,心如槁木死灰,陷入了沉沉无边漆黑的地狱中……
看着那女人昏死在地上,名叫杨光的侍卫不禁上前道,“老大,我们拿这女人怎么办?”
那人抿唇不语,眸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裘欢。
杨光劝道,“老大,不过一个村妇,我们还是快进宫吧,皇上和娘娘都在等着我们呢!”
那人这才晃了晃神,点点头,“不过没那么容易!你先进城一趟,去购置一些衣服,哼,顺便把她卖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那么抗拒老子,那么老子就让你千人枕万人骑!随后,我们再要好好整顿一下,立刻进宫!”
“是!”杨光领命道,这一趟亡命天涯,可受了不少苦,不论如何,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享乐一番,再也不回去海边那残酷的战场了!
作者题外话:当然,一般情况下,孩子都会没事的……
沦落青楼
三年后。
红袖阁。
对镜梳妆,揽镜自照。
菱花镜里,容颜绝色,一笑倾城。
点额寿阳,媚眼如丝,菱唇微勾,勾起无边的讽意,姣丽蛊媚,*心怀。—肌妙肤,粉腻酥融娇欲滴,弱骨纤形,瑰姿艳逸。
分明红尘女,那淡冷一笑,却让人觉得好似隔云相望,遥不可及。
蓦然起身,斜插鬓发的碧玉瓒凤钗轻颤,一室的奢华,丝毫不比富家寝居差,花瓶内春光潋滟,她摘下一朵,人面桃花相映衬,情致两饶,除了,她眼底的空洞……
心底沧海桑田变迁,即使春天已经来了,她的心早已失去复苏的能力……
闭上眼睛,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胸腔内毫无温度,就如一处深渊,黑不见底,若是刻意去感受,只有不断涌现的森寒,封冻了一切生机,却化开无垠的悲伤,好似无边无际的海洋,她只能载浮载沉,一不小心就会窒息……
只是,她不能就此逝去,一手蓦地握拳,捏断了手中的花枝,花瓣也捻成了花泥……
若问是什么支撑着她活到现在,那便是心中的仇恨,对,她要报仇!她要为孩子报仇!即使她现在知道,当初那群人是沿海逃回来的将士,即使她知道,为首那人乃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她都要杀了他来祭奠她孩儿的亡魂!
蓦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胸口闷然几乎将要窒息,转身推开了窗户——
园中姹紫嫣红,初春之时,乍暖还寒时候,她一身逶迤拖地的艳红纱裙,手挽同色软纱,领口微露腴白,一头珠翠在阳光下耀耀夺目,心情晦涩隐瞒,可是*的嘴唇抑制不住地往上扬起,若是有男人看到这一抹笑容,只怕就此失魂落魄,深深迷醉在那一片幽幽妖艳的黯然之中,不可自拔……
她不是倾城牡丹,她不是不染纤尘的荷花,她不是傲骨无争的傲梅,她更不是幽谷脱俗的百合,她是一株艳丽罂粟,含毒剧烈,毒人伤己……
微寒地春风灌入室内,单薄的衣衫,她并不觉得寒冷,因为不论怎样的寒冷都比不上内心的孤苦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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