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忽然被人蛮力踹开,少主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抓起叶弯弯摔在地上大吼:“丑丫头,你给我滚,滚出山庄去。这里不欢迎你。”
叶弯弯一下子被摔蒙了,伤势未完全复原的右臂传来阵阵闷疼,冷汗从额头鼻尖渗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次病牙老虎事件之后,少主对她与之前相比是一个天一个地,虽然仍对她大呼小叫,却没再对她动过粗。今天他为何又如此对她?
“丑丫头,装什么可怜,给我滚出去。”少主飞起一脚,踢得叶弯弯整个人都滑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
“呜!”叶弯弯只觉得脑后一阵轰鸣,眼前星光直冒,小腹剧痛难忍。
“小远,给我住手。”就差少主几步赶到的泉冷星见到这一幕,极为震怒,一把扣住他的双手,“这是我的决定与她毫无关系。况且还是你自己定下的,却跑来拿她出气,这难道是我教你的道理?”
“爹!”少主眼眶一红,奋力挣扎着吼道,“我才不要娶这丑八怪,我就算死也不娶她。”
泉冷星点了少主的穴道,面色冷峻道:“你自己种下的因,便要自己担下那果。”
少主两行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嘶声道:“爹,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不让我去谷里,我也认了!可是怎么可以让我娶她,她哪里配了。”
泉冷星抱起卷缩起来的叶弯弯,面无表情道:“问你自己当时对她做了什么。白柳山庄之主可以不是当世英豪,但不能是个敢做不敢当之人。”说完转身离去。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自家儿子在那里大哭大闹,不禁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庄主。”柯夫人自前头匆匆而来,见到泉冷星就急急道,“少主呢?”
泉冷星寒着脸道:“在弯弯房里,让他好好反省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弱小,不知悔改,日后如何放心让他去江湖上历练。若是坏了白柳山庄几百年的名声,百年之后让我如何有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柯夫人蹙着眉头,看着泉冷星怀抱中的叶弯弯,见她额头鼻尖都是冷汗,怕又是被少主给伤到了,不过全身上下并无血迹,想来伤得并不重:“庄主,少主他……”
泉冷星双眉一拧,冷声道:“莫要去管他。你随我一起去墨老那里。柯夫人,小远他不能再如此任性下去了。”
柯夫人一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默默跟在泉冷星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又望向他怀抱中的叶弯弯,心里面以前就存在的疑问越来越大。对于一个只是半路上捡到的孩子来说,庄主对她好得过头了。虽然把代表自己身份的圣武令烙印在妻子身上是白柳山庄的传统。但是自老庄主心疼妻子,没在老夫人身上烙印以后,这个规矩差不多就名存实亡了。更何况少主与叶弯弯,一个是存心作恶,一个是被迫无奈,如此两人即使结为夫妇也是一对怨偶。庄主经夫人一事,难道还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勉强在一起也只是徒增伤害罢了。
叶弯弯卷缩在泉冷星的怀里,原本紧紧捏成拳的手却慢慢放开了。闭着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还是平静了下去。
“庄主。”快要到墨老院落时,柯夫人突然说道,“与少主之事,不知道弯弯小姐可是情愿?”
泉冷星身形一怔,低头看着怀里闭着眼睛的叶弯弯,想到自从与小远相识以来,看到的都是他粗暴恶质的一面,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心智再成熟,性子再冷漠,怕也是有阴影的吧。
柯夫人见他模样,立刻趁热打铁:“庄主,弯弯小姐虽然不能说话,可也不能罔顾她的意愿。若是他们两个都没有这个心思,庄主何苦做这个恶人。”
叶弯弯听得柯夫人的话,忍痛抬起头来,看着泉冷星。
泉冷星停了脚步,问:“弯弯可是不愿意?”
叶弯弯点点头,她又不是犯贱,会想嫁给一个一不高兴就对她动粗的人。
“罢了。”泉冷星苦笑一声,“原来我还真当了这个恶人。”
“庄主,你们怎么在门口不进去啊?难道云墨不在?”山老背着个木盒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哦,应该是三人,那个黑丫头又被抱着过来了。若是人人跟她一样勤快受伤,云墨怕是要忙得每天发脾气了。
“山老。”泉冷星对他一颔首,边走边说,“这孩子又被小远欺负了,只好来麻烦墨老。”
“少主不是跟她和好了吗?前几日我还看到这孩子在一旁看书,少主在练剑,相处得挺和睦的,怎么又打架了?”山老奇怪道。
“看来是我的一厢情愿,让弯弯受了此无妄之灾。罢了罢了,这孩子们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泉冷星叹气道。
“哎,我对云墨不是一厢情愿。可是他明明也喜欢我,为何就是不肯顺其自然呢?”山老也叹气。
“……”泉冷星。
“……”柯夫人。
“几十年光阴虚度啊。”山老一声长叹,推门进了墨老的房间。
“啪!”一团发着叫人退避三舍味道的黑色黏糊状物体,正中山老的脸。墨老阴测测的声音随即响起:“滚!”
“咳咳,墨老。”泉冷星干咳几声走上前道,“先帮这孩子看下。”
墨老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把正在擦拭脸上不明物体的山老挤出了门外,伸手为叶弯弯把脉。
“腹部受到重击,幸而是没有用上内力,也没有击到脾脏。内腑稍微有点震伤,服药修养一段时日便无事。”把完脉又给她查看前面受伤的右臂,“右臂骨头已经长好,无甚大碍。只不过短期内受到撞击或者用力过猛还是会有剧痛产生,小心点便可。”
“多谢墨老。这药方……”泉冷星松了口气,问道。
“云童,带庄主去抓几副普通的治内伤药。”墨老似乎连门也没有让他们进的打算,直接把自己的小童支使过来便关上了房门。
泉冷星与柯夫人对视了眼,无声闷笑,跟着小童往药房而去。
“云墨,你别关门啊。”身后传来山老的哀怨声,“我今天还没跟你说上话呢。”
里面静寂无声。
山老又大声道:“云墨,你知道我今天可是为你带来了‘绿忘忧’……”
话音还没落,门开了,墨老面无表情的问:“药呢?”
山老一脸灿笑,解下背后木盒,讨好的说:“在这里呢。”
墨老抓起木盒,关门一气呵成。只听得“砰”“哎呦”两声响,山老吃了个闭门羹,哭丧着脸揉着额头站在门外。
“庄主,山老与墨老虽然是世俗不容,却也是愿打愿挨。少主与弯弯小姐日后也会各有各的缘法,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便不要多担心了。”柯夫人有感而发。
泉冷星沉默下道:“我会尊重弯弯的意愿。”抬眸对着柯夫人微微笑道,“不过,小远实在顽劣了。你去对他说,要是能比他祖父更早通过六老的考验,我便不干预他的任何事,包括他与弯弯的婚事。”
白柳山庄上一任庄主,年仅十七,也就是继任庄主的第二年便通过了考验,十八岁已经成为了江湖上的又一传奇,再一次宣扬了白柳之名。
这下轮到柯夫人苦笑了:“庄主这个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
“苛刻吗?以前就是对他太纵容了,所以才会如此不知长进。”泉冷星拿过了小童抓好的药,问清了煎服方法才对柯夫人道,“我以后会减少闭关,亲自督促他用心。白柳山庄可以出淡薄名利不世出之人,却不能出不学无术之人。”
柯夫人默然,她何尝不知道少主被大家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没染上什么恶习是因为一直在这与世隔绝的山庄之内。只是几次想严加管教,都于狠不下心,到底是自己一手照顾大的孩子,舍不得他吃一点苦。
走至湖面曲桥之上,泉冷星又道:“弯弯以后就与我一道住在沧浪阁,由我亲自教习。”
“庄主,不个不合规矩吧?”柯夫人吃惊道。
泉冷星低头微一沉思:“不如这样,小远与弯弯一起住在我隔壁的滴翠阁。我先带弯弯过去安置,你去安抚下小远吧。”
“这两个小冤家住在一起还不闹翻天了,依少主的脾气,弯弯小姐她……”柯夫人还是不赞同。
泉冷星气怒道:“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玩什么花样,我岂能轻饶他。”
“是,我这就去安抚少主。”柯夫人见庄主动了真怒,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再说,庄主已经退了一步,少主要是发奋起来,以他的资质,达成庄主的目标,也不是不可能。
果然少主在听到,他要与叶弯弯一起住的消息,整个人大吵大闹起来,后来干脆来了个绝食抗议。
不想庄主这次是铁了心,不禁不管他的绝食,还加派庄内侍卫把守他的房间,严禁任何人给他偷带食物。
几日后,饿得差点晕过去的少主终于服软,含泪答应与叶弯弯一起住在滴翠阁,并不得欺辱于她。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少主与叶弯弯之间的关系完全恶化。表面上和平共处,暗地里少主却找尽一切机会恶整叶弯弯。几次被抓个正着,受了庄主严厉惩罚的他,着迷上了兵法与家传的“落樱剑法”。兵法讲求谋略与诡道,如何不着痕迹的恶整叶弯弯,成了他在十七岁通过考验之外最大的追求,而“落樱剑法”则化力为点的最高境界,习得之后用在敌人身上,可以在最小的面积上,获得最大的伤害。
叶弯弯虽然貌不惊人,而且因先天带来的毒没办法修习高深的内力。不过她的脑子似乎比少主要聪明,少主出其不意的恶了她几次之后,她不光能自保,而且还能不着痕迹的反击。况且少主有那自小的恶迹在,当两人成平手时,吃亏的总是他。
两个人把若大的庄园当做棋盘,把若许多的庄内人士当做棋子,日复一日的明争暗斗,乐此不彼。
少主往往吃亏在他那张扬的性子与众人高度的关注上面,庄子内的人全都眼看着他飞速进步,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庄内每天的谈资。而叶弯弯,自小的低调淡漠,加之不能言语,与庄内亲近之人不多,除了每次少主因欺负她被罚以外,偌大的庄园内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庄内的众人直到两人离庄也没几个人知道,其实到了后来,少主是被叶弯弯一面倒的吃的死死的,而不是明面上的叶弯弯被少主一直欺负。
花月正春风
疏柳翠,小桃红,杜鹃三月暖暖风,白傅当年骑马过。游人行乐西湖中。
三月的西湖上,还是稍微冷了点,只是满湖的画舫之上,春意却已经浓到了不行。
“公子,我们怎么可以到这里来呢!”山老战战兢兢的坐在西湖画舫中,眼前的轻歌曼舞,莺啼燕语,对他来说比毒蛇猛兽还恐怖,“云墨知道我们来这里,会生气的。”
当年的少主小远,已经是个十七岁的翩翩少年。
且不说那剑眉星目的俊俏模样,就那副故意学来的风流倜傥姿态,邪气凌然神情,就已经叫不少在场的花娘脸红心跳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山老,你越是对墨老小心翼翼,他越是不想理你。不如,冷他个几天,这叫欲擒故纵。”少主捏着个酒杯,半天却没有饮下一杯,举止神态可以学,可这酒量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成就的。
山老嗤笑一声,道:“这又是那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风翊流教你的?公子,你可别被那个自诩为情圣的家伙给骗了。当年要不是这家伙的馊主意,我早就与云墨双宿双飞了,哪像今日这般,连好话也不再对我说句。”
“山老,你与翊老一直不对盘,难道就为此事?”少主注意力被拉了过来,其实他也只是装个样子看那些歌舞而已,这么些年下来,他对音律一道还是没什么长进,更谈不上痴迷,“听说翊老当年……”
“当年他负心薄幸被人追杀,才躲在庄内当缩头乌龟。”山老提起风翊流就特别恼火,口气也差了起来。
“哦!”少主点点头,手中折扇轻轻摇了几下,对着站在一旁服侍的两个花娘说道,“好好服侍这位大爷,谁逗他开心了,本公子有重赏。”
这两个花娘顿时两眼放光,这个少年一出手就十分阔绰,先前不耐烦她们亲近,故而只是站立在一旁服侍。如今得了他命令,立马贴上了山老身体,娇声软语。
“爷,来喝杯酒。”
“爷,来吃个果子。”
山老刚想推开这两人,少主就在一旁凉凉的说道:“山老,你若是推开了她们,回去我就跟墨老说你硬拉着我来画舫长见识。”
“公子……呜……”嘴巴一张就被塞进了一块切成小丁的果肉。
身边的两个女子“吃吃”笑道:“爷,这里本是寻欢乐的地方,既然来了这里何不放开心怀,尽情享乐一番。”
“就是啊,爷,媚儿自打一看到你便心里欢喜,觉得好似在梦里见过似的。大爷你说这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啊?”
山老推也不是,迎也不是,只好僵着身体,瞪着眼睛,任这两个花娘摆布揩油。
“山外青山寻白柳,云里翻墨避红尘。两情若是久长识,何惧世人议纷纷。”忽然有人在湖上念诗,这个声音听上去并没有放高声量,却把湖上的众多靡靡之音给压了下去,恍若在就在每个人身边轻吟一般。
“咳咳。”山老听到这诗,被花娘喂入口中的美酒给呛到了,大声的咳嗽起来。
“哎呀,爷,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两个花娘急忙为他拍背顺气。
山老顾不得前面少主的威胁,猛然推开那两个花娘。
少主也一挥手停了歌舞,拢起眉头道:“山老,可是你的故人来了。”
“青山兄,二十年未见,近来可好?”画舫前头不知何时迎上来一艘特别华丽的游船,船头一人鹤发童颜,意态悠然,遥遥对着画舫内的山老拱手行礼。
山老顺了气,大步走上前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禾老弟。这些年没见,你倒是越发精神了。”
这两人一个貌似短眉毛的寿星公,一个恰似那逍遥八仙的吕洞宾。看那看似年长的却称对方为兄,看似年轻的倒称对方为弟。不由得引得许多人侧目。有不少人认出那老者是杭州首富禾家的老爷子,禾于诚。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