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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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俩相忘-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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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这个孩子,无论他能不能回到天界,无论他会不会被那些上仙引为孽种,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也许是我一生唯一的孩子,所以我要他陪着我。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他将是我的慰藉,我的光明,我的力量。
  我轻轻地对他说:“你不要怪娘,娘不能跟爹爹在一起了,但是娘总是和你在一起的。”
  他一定明白的。
  “我不会告诉阿彻这个孩子的事情,请你帮我瞒住他。”我心已定,看向杜离,“等我身子略好些,我们就启程。”
  他点点头:“我再去给你找些上好的药材来,你自己多运气,疏通筋脉,不然小心被他看出来。”
  他转身欲走,我忽然唤住他:“阿宁,你等等。”
  其实我没有权利这样困住他一世的,他前世是我的仙鹤,这已经足够了,我实在不能令他为了我,这样荒废自己的生命……
  我舔舔嘴唇,诚恳道:“阿宁,你如果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就去吧。”
  他拧着眉头:“你要说什么?”
  “我是说……我很感谢你,然而,你真的没有义务这样一直帮助我……”我笑笑,“前路艰险无伦,我不能害你。”
  “你可知道么?仙鹤是最有灵性的禽类。一旦认定了主人,一日为主,永世不离,否则……便吐血而亡。”
  他淡淡地说出这段话,如在空中飘渺的一缕青烟。
  我叹了口气:“大恩不言谢。”
  他似乎是要说什么,却也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出去了。
  然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到了晚上便开始发烧,头晕身重,几乎说不出话来,杜离来给我把了脉,面色凝重。
  “大约是身体里余毒未消,加之怀孕了,整个十分虚弱……这样下去,恐有危险。”
  我迷迷蒙蒙听见他这么说,心里又急又怕,悬在半空中,我已不能像从前那样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我要保护我的孩儿,我要养大他,看他成人……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掉,我一定要活下来!
  “救救我……我一定……要活下来……”我颤抖着嘴唇,目光朦胧,狠狠抓住杜离的衣袖,揉出一条一条皱褶。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光,接着紧紧地捏住我的手:“我会的,阿若,阿若,我一定去找最好的药材回来,你等我,我不会让你死掉。”
  “我们……一起……去冥界……”我继续喃喃地说着,抓住他不放,生怕他一放手,就是我一个人跌进茫茫的深不见底的黑洞,被整个吞没,再也没有人回来救起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神智已经开始模糊散乱,感觉自己面前的是阿彻,当年他还是个白衫的小神仙,清秀俊逸,拉着我在人间逛街市,夜晚的街道上悬挂着美丽的灯笼,糊着红纱,我指着远处灯火迷离的楼宇,对着他笑,笑声如银铃……
  隔着似乎一生,远远地看去,那个时候是多么的快乐。少女娇柔赖皮,少年俊雅而无奈……
  后来有朝一日,他们一个成了天帝,一个要去冥界做女王。
  ……在那个下雨的清晨,我一个人徘徊在街市上。阿彻离去了,将孤零零孑然一人的我丢在人间。
  我好怨他,从那个时候起,他其实就住在了我的心里。早已习惯了有他在我的身边,也许就像阳光、空气、流水一般,不可或缺。
  即使他不是阿星,我想必也会爱上他的,少女总是在很久以后,才了解自己当时的心。
  “别走,阿彻。”
  “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人间。”
  我向前跌跌撞撞地奔去,投入他的怀中。
  怀抱很温暖,我沉溺在其中,不愿放开,不愿醒来。
  就让我忘记了所有吧,其实我多么想待在你的身边。
  如果我这次大难不死的话,就放任一次我自己吧……
  我不想离开你,我不要离开你……不要走……
  “你们在做什么?”
  神智被这熟悉声线的一声低吼惊住,略略清醒了些,恍恍惚惚间,看见他正站在门口。已是黑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屋外大雨滂沱,雷鸣电闪,电光划过,照亮了他的容颜。
  那么熟悉,那么亲爱,却已经有着陌生的威势的容颜。
  原来他才来?那,我刚才抱着的……
  我心道一句不好,松开那怀抱。果然,是一身青衣,杜离……
  杜离容色如常,波澜不惊转过头对阿彻微微行礼:“陛下请勿动怒,冥若公主发烧,一直在唤你的名字。”
  阿彻面色略略平和了些,却不接话,径自走过来,将我狠狠地抱住。
  骨头……似乎都要被捏碎了。
  可是,还是开心的吧。
  我滑落一个微笑,道声:“你,你终于来了……”
  便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听见阿彻冷声道:“谁许你抱她的?”

  浮生如影

  暮色四合,我闻见自门缝间飘来的饭菜香味儿。
  刚想穿上鞋下地,阿彻便推门进来凶狠地对我喝道:“快躺回去!”
  他身着龙纹玄色长袍,系着鎏金锦带,却挽着三寸袖子,看上去殊为有趣。
  我只好哀怨地又回到床上,他横一眼我,将一个小几搁在床沿上,端上几样青花碟子盛的菜式。仔细一看,有枸杞当归鸡,皮蛋豆腐羹,土豆烧牛肉,香椿拌鸡蛋,着实殊为丰盛。
  是的,这些天来,阿彻君都住在这件茅草屋里,职责就是给我做饭。
  要回到我晕倒那天,当时高烧呕吐,情形十分吓人,长久以来身子里也不知中了几许毒,纠结缠绕,毒毒相克,想必相当引人入胜。
  迷迷蒙蒙中,听见杜离道:“阿若这病乃多种毒性长期积累而下,在一夕间爆发出来,情势极之危急,我想……只有生长在南极之侧的四叶雪莲方能根治得了这病症,如果那雪莲够纯净,阿若那嗜血的病根也许也可从此解除。”
  阿彻冷声道:“那我下令遣人弄些过来便可。”
  语气中是怀疑。
  杜离坚持道:“那雪莲生活在万仞绝壁,一般人无法找到,反而会坏了雪莲的灵气,我已恢复前世记忆,只有我这般了解南极之人才可一试。”
  他再三坚持,阿彻却似乎并不(炫)相(书)信(网)他:”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路数,但是……我不能将阿若的命交到你的手上。”
  “我会尽一切力量治好她——”
  “你凭什么保证?”
  气氛剑拔弩张,我晕晕沉沉中有淡淡的心痛。
  颤抖着身体,撑起身子强睁开眼道:“让他……试试吧。”
  两人一起看定我。
  阿彻星眸半眯,缓缓道:“那,好吧。”
  于是杜离便离开了,他现在已恢复了灵力,驾着云应该数日内可返。临走前他又给我留了药方,应该能坚持这几日,以等待四叶雪莲。
  我强撑着睁开眼,微微对他一笑,以示感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彻过来陪伴我,我感觉自己浑身开始有力起来,吃了几服药后,烧也开始退了,只是浑身依旧无力,腿软不能站立,因而阿彻严禁我下地走动。他自告奋勇承包了我一日三餐,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胃口,不过竟然能够劳烦天帝给我下厨,简直是旷古未有之奇事,噫,不吃白不吃。
  “小心烫。”他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至我嘴唇边。
  看着他的眉眼,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告诉他孩子的事情,却终于生生忍下。
  “盐好少……”我皱了皱眉。
  他脸有点红,嘟哝着:“我明明放了盐啊……”我故作正经望定他:“就是很淡啊,真的,没骗你。”
  他只得又夹了一筷牛肉:“尝尝这个。”
  “好咸。”我正襟危坐。
  他眉毛一跳,就要开口却终于忍住,继续夹了一筷子香椿:“这个,是你喜欢吃的……”
  “啊,好涩。”我咬一口,立时做出反应。
  “不吃算了。”他撂下狠话,意欲拂袖而去。
  “可是你做的就是不好吃呀。”我坦然望定他,“还不如我两千岁的时候做的味道好。”
  他脸一黑:“冥若,你给我记住,我不是厨子,也不是伙夫——”
  “好了好了,我知道嘛,你是陛下,明天就我做给你吃。”我伸出一条腿,就要下地。
  “……”他狠狠将我一推,我又倒回被子上,“我说了你不准下床,听见没有,我去……重新炒一遍……”
  我憋不住终于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其实还勉强可以吃……”我冲着他挤挤眼睛,“谁叫你那天这么凶。”
  我说的是那日我发烧时,曾听见他冷声对杜离道:“谁许你抱她的?”
  我没有听到阿宁当时怎么回他,但是,他是真心对我好的,于情于理,阿彻不应该这样呵斥。
  “你还有理了么?”阿彻黑着脸,一把将我压住,“你让别的男人抱你,告诉你,我早就看他不顺——”
  “他是我的仙鹤啊,是我那时候唯一的朋友。”
  “可是这世他已不是仙鹤了。”阿彻的气息拂过我的脸,“他是个男人,而且他喜欢你,依恋着你。”
  “不要胡说!”我一惊,本能的反驳道。
  “可是……只有我才能得到你……”
  他的嘴唇已经贴在我双唇上,我喉间低吟一声,却终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动作是轻柔的,似乎我是一片羽毛,虽然呼吸已然急促,却仍然浅尝辄止。他抬起眼眸,微微眯眯眼:“等你身子好了,断不会这样放过你。”
  等我好了……等我好了……
  这几天,从来未有过的希望自己的病不那么快好。以至于心口偶尔针刺一般的疼痛,却也成为了一种快慰。
  我可以不用做出决定,是走还是留。阿彻从未怀疑过我定会跟他回去,而我的心念,也在这几天他的温柔中犹豫起来。如果出自感情,我是不愿意和他分开;然而,出自道义和责任,我又不能放下。
  这几日,多么像当年我们在人间的情景啊。
  所有的爱,所有的缠绵和依恋,又回来了。就算是个梦吧,可是那么真实,那么美丽,飘散着花朵的芬芳。
  我曾以为我能放下他,可是到底我不行。
  脑中千头万绪,莫衷一是,只能给自己一个借口说病还未好,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给我的温柔。
  “阿若。”他忽然低唤我名字。
  “嗯?”我半张开眼睛。
  他指尖划过我的长发,懒懒道:“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男的像我,女的像阿若。”
  我心一惊,下意识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孩儿仿佛了解了我心中的波澜,轻轻地律动起来。
  “到时候再说吧。”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垂下眼,躲闪着,不让他看到我的眼神。
  “到什么时候?”他眯着眼,危险地看着我,“你不能光吃我做的饭,不干活儿……你吃我几顿饭,便要生几个孩子……”
  “那么多,你当我是猪啊。”
  “不多不多,最多也就二十个……”
  我想笑,却又觉得悲伤。
  暮间,阿彻低头在窗前的案几上批阅奏章,我遥遥望去,见他支着额头,脸庞沉在鬓发的阴影中间。
  他不知道看到什么,微微地蹙起了眉。
  我心也吹皱了,内心深处涌动着一片绵绵的温柔,想去抚平它。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微微回了回头,我赶忙低下头,装作在研究手上的指甲。余光却见他抿唇笑了,那笑容太美好,刻在我心上。
  突然觉得,想跟他好好地说清楚我的想法。
  他是爱我的,他应该要懂得我。
  捏了捏手指,终于开口:“阿彻,我还是想先回鬼界看看……”
  “不行。”他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你又想搞出什么花样?”他狠声道,“我千里迢迢来寻你,这已经够体谅你了,阿若,你不要太过分!”
  我心里一凉:“我只是去看看而已,那边似乎不太平……”
  “看看?——你是跟他一起去看么?”他忽然冷冷地转过头凝视着我。
  “你不要误会……”我急忙要解释,却被他打断了:“冥若,我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你,宽容你,你要自己想清楚。”
  我僵在那里,久久地,只觉得从心底开始泛起尖锐的痛。
  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
  “等你拿到雪莲,就立刻和我回天宫。”他重重地捏住我胳膊,几乎要拧断它,“你不得再多说一个字。我会感谢他,为他封一个仙籍,但是他不要想再见到你——你答应我。”
  “你为什么变得这样蛮横?”我轻轻喃喃,任凭悲伤在心中流淌。
  “阿若,我是为了你好。”他拥我入怀,“你要做天后,不可受别人指摘。”
  如果我要走,你真的能拦住我吗?你能束缚住我一时,莫非还能囚禁我一生?
  原来帝位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我转过头,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再无话说。
  “冥若,你不要逼我。”他在我身后,透出排山倒海一般的压迫感,似乎能吞没我,我闭上眼,觉得自己如同一叶漂浮的小舟,在漆黑的,咆哮的大海中,上下翻腾。
  为什么,为什么,爱为何像带刺的玫瑰,玫瑰如此美丽,让人不能放下,却又不敢采摘,怕被刺到流血。
  我们是相爱的,却银汉迢迢。
  “这是最后一次。”他怔了怔,眼中映出我的影子,看起来很落寞,“我不想跟你吵架,阿若,你不要再和我吵架了,好不好?”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呆呆地躺下来,将被子蒙住了头。
  那夜有些寒冷,寒星冷月,风将树枝在窗棂上不停地刮着,发出可怕的嘶嘶声。
  而我在温暖的房间中,做了一个梦。
  在一片洁白的云朵和皑皑白雪中间,阿宁又回到仙鹤之态,飞翔在我身侧,身形敏捷。修长的脖颈,雪白羽毛,额头一点血红,美丽之至。
  我仿若又回返了那个绿衣的少女,跳跳蹦蹦,时而指挥阿宁去给我衔果子,无忧无虑,十分快意。
  好像我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未曾忘记。
  “阿宁,我要那朵雪莲啊——”远远对面一块晶莹的峭壁上,一朵精致的雪莲反射着阳光,绽放出七彩琉璃光芒,似乎在召唤我,一看便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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