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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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俩相忘-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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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若有所思道:“公主,我一直在想,魇蛇与魅幽怕是有关!”
  我亦点点头:“我一己之力,无法与之对抗,因此,需要你们的协力。”
  蝶与小艾齐齐拜下:“甘为公主万死不辞!”
  我淡淡一笑,轻启嘴唇道:“我觉得很对不住你们……陷你们于这样的危险之中……”
  蝶利声道:“魍魉姬一族世世代代是冥君的护卫,先王将此任务交给了我……我万死不辞,也要完成!”
  是我多心了么?我看见那一霎那,蝶的眼角似乎渗出泪光。
  小艾亦道:“我欠公主太多,公主只管吩咐就是。”
  我心中暖流汹涌,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呢?我本是散淡性子,只愿她们都平安便好……然而到了现在,非得做个计较,否则也许我自己也难保,何况我已经有了孩子,不为我自己,也得保护他的安全!
  无论如何,只有背水一战了。
  很快我作为女王发令,魍魉姬为冥界司卫长,小艾赐封为暗姬,为首席冥护——冥界执法术的九名殿内近卫之首。
  国师魅幽并没有什么异议,他一样站在我的王座之侧,身体透出淡淡的空虚之气,那张如孩童的面上,洁净却毫无表情。
  实在很难将他与那丑陋恶心的魇蛇联系起来。
  然而……蝶说过,魇蛇需要巨大数目的魂灵饲养,方能存活。放眼整个三界,除了魅幽还有谁有这样的能耐?
  我冷冷一笑,他肯定早已察知我的怀疑,只是他现在尚未做出什么行动,我也只得按兵不动。
  如此就过了两千年,依旧勉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
  我拉回自己的思绪,见万丈九嶷台上,已点起了万盏莹莹烛火。
  九名冥护站立在九嶷台的九个角上,以冥护之力牢牢封锁着冷寂空气中那些涌动着,不息地叫嚣着的魂灵。淡青色的结界有着火焰灼烧一般的力量,纵达千尺,却依然差一点被某几个速度特别快的怨魂给冲了出去,结界发出轻轻“滋”一声响,那几个魂低低呻吟一声,又掉了回去,然后来者亦不绝。
  冥护们面色绷得紧紧的,皆不敢大意。
  半空,已被染成了深红色。
  我微微皱起了眉,轻轻从鬼车的身躯上站起。右手从左袖内拿起一支玉箫,放在唇侧轻轻吹奏起来。
  宁谧而柔缓的音符荡漾开来,带着淡淡的悲伤,却又极具安抚的力量。
  结界内几近沸腾的魂灵倏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尖锐或低沉的嘶喊也渐渐平息。
  鬼车降落在九嶷台上,我缓缓走下,长发几乎溶解在空中。
  九名冥护中为首的女子向着我行一礼,声音细柔:“参见女王陛下。”
  我道声:“请起吧,辛苦各位冥护了。”
  首席冥护抬起头,面容精致如同偶人,睫毛如小扇子般垂下,眼眸熠熠,她正是小艾。
  “开始吧。”我淡淡道。
  九名冥护双手合十,高唱度魂咒。
  仿佛被什么净化过,结界内的魂灵慢慢透明起来。在度魂咒的指引下,大多数魂灵都愿意重登彼岸。
  毕竟,一直恨着,怨着,也太累了。
  不管对于人,还是鬼……
  可是几刻钟过去,却依然有不肯离去的魂灵,在细细低诉着……
  “不,我不要忘记,我不能原谅他……”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原本柔美可人,却带着幽怨入骨的决绝……
  “我不能原谅他……”
  她一字字重复,字字泣血。
  “公主,直接指引这魂灵去冥渊吧。”小艾——暗姬向我请示。
  我摇了摇头,径自走到那结界前面。
  挥动衣袖,洒出一束柔和的光华。
  那个不肯离去的女魂便缓缓显出了原本的面貌。
  她是个很貌美的女子,鹅蛋脸,一双杏眼,棱角小嘴带着些江南的柔媚。
  她颊上一行眼泪,是血色。
  “你为何不愿离去?”我凝视着她,看见她胸口的空洞——她是被一剑穿心而死。
  一定很痛吧。
  她惨笑了一声,发髻散落,一头长发凌厉飘舞,恨恨道:“我为何要原谅他?——他曾经说爱我,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宝,捧在手里怕掉了,放在嘴里怕化了——可谁知,他……”
  “他爱上别人了么?”我低声问。
  她灼灼地凝视着我:“不是的!若是他爱上别人,我自会放他走!我不是那么小气的女子,然而是他不(炫)相(书)信(网)我,怀疑我……只是因为我同别的男子请教几句诗书,他便对我非打即骂,说我不守妇道;最后我实在无法忍受,便刺了他一句‘便是不守妇道又如何’?他便——”她用手一指胸前的洞口,“你知道有多痛?身体痛,心也痛!我不原谅他,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原谅他!”
  我一惊,想要说什么,却默然无语。
  那女子哀哀地看了我一眼:“求你把我放进冥渊吧,我不想忘却……”
  我勉强笑了一笑:“你不想忘却的不仅只有仇恨吧?”
  那女子一惊,微微低下头,却绽放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是的,我也不想忘却他对我的好,他曾经对我那么好,阳春三月,挽着我的手共游西湖……正是芳菲少艾……”
  “你真的不要转生?”我再问。
  她摇摇头:“人间充满丑恶与谎言,我再也不要回去。只求你不要抹去我的记忆,放我永远在这里。”
  我伸出手,淡淡道:“那好,我答应你。”
  她喜道:“好。”
  我凝视她双眼,下了一个咒:她将忘记一切怨恨,只记得生命中曾经存在的美好,爱情最甜美的时候,可以永恒。
  果然,她面颊缓缓舒缓开来,绽放出一个恍惚的微笑,她长得真的很美。
  她身躯缓缓消失在结界中,从今以后,她将成为永远的游魂,但是也许是最快乐的游魂吧。
  她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我在人间的时候,叫翠娘。”
  “好美的名字。”我对她轻轻一笑,她也绽放笑靥,随即消失了。
  “公主……”
  蝶与小艾站在我身后,见我半天呆立不动,忍不住出声轻唤。
  我转过身来,心绪依然不定。
  那是个多么烈性的女子啊……
  倘若是我,有这样的勇气么?
  我不知道。
  “公主。”蝶过来在我耳边轻道,“仭利城的使者已经在冥殿等候良久了。”
  我悚然一惊。
  “什么事?”
  “不知。”蝶摇摇头,“说是要面见公主。”
  “打发他回去吧。”我淡淡道。这两千年来,每过个几百年,就有仭利城的使者来到我冥殿,迂回婉转道出圣旨想请我上天界去。不是参加甚么庆典,便是去看甚么万年的奇花异草开放,实在无聊。我冥若最厌的便是这种繁缛之事,况且这也未必是那人的真正目的,因此我总是推说没有空,抑或道我二界积怨已深,去了恐不妥云云。
  其实我的意思很明白。
  我不想与他相见。
  可是,我真的不想与他相见么?
  阿月渐渐长大,眉目与他越来越像,我经常凝望得恍恍惚惚,便眼眶湿润了。
  蝶曾经旁敲侧击地问我为何要离开,我心潮澎湃,却不知要怎么回答。
  说出来,也许更多人会认为是我的错。
  是,我承认我有错。然而我们两人,都倔强相持不让,终于到今天这局面。
  况且阿宁的死,已经如一道天堑,挡在我与他之间。
  回到冥殿,首先去了阿月房中,阿月正在雕花桌前与侍女珊瑚玩着那对皮影人儿,满头大汗,几缕小毛发黏在了额头上,却依然不懂得怎么把玩。
  “阿娘!”阿月看见我进门,欢喜地蹦过来,“阿月正想演个皮影戏,好让阿娘开心,谁知阿娘脚程这么快,阿月还没有学好,阿娘就回来了。”
  我忍不住笑,抱他到我膝上:“阿娘看见阿月就很开心。”
  阿月蹙了小眉头,那模样着实可爱:“阿月看见阿娘有的时候不开心。”
  “谁说的。”我亲了亲他脸颊,现在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没有阿月。
  蝶静静叩了叩门:“公主……”
  我叹了口气,松开阿月:“我就去。”
  “阿娘要去哪里?阿月也要去!”阿月蹦蹦跳跳过来,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拽住我裙裾。
  “阿月听话,阿娘有事情。”
  “阿娘总是不理阿月!”小脸颊已然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珊瑚姐姐说其他家里,娘亲都是天天抱着自己的孩儿,只有我的阿娘总是不理阿月,阿月好伤心,呜呜呜呜……”
  我叹了一声:“好吧,阿月,阿娘带你去,可是你不要出来,躲在阿娘身后好不好?”
  阿月喜滋滋地立即止住了泪水,点了点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孩儿真是不好带啊。
  冥殿 正殿
  “是您?!”
  我倏然看见进来的老者,忍不住失声唤出。
  来者便是当年一手培养起阿彻的仙官玄。
  他一身赭袍,面目却依稀与当年无甚分别:“参加女王陛下。”
  我眼中有些湿润,忙搀扶起他。
  “女王陛下这些年还好么?”他一双睿智的眼深深看向我,似乎已洞穿我所有心思。
  “还好吧。”我只能点点头。
  “唉……”他叹口气,“不知道女王陛下为何不愿上天宫呢?陛下他……”
  “我觉得终是不妥。”我打断了他的话,心头却一阵痉挛。两千年了。
  这是第一回,有人在我面前提到他!
  玄灼灼盯着我,长须飘拂:“那若是陛下大婚,女王陛下愿意驾临么?”

  
  南极王

  当玄口中缓缓说出这几个字时,我心口已然痛得不能呼吸。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抑制着锋利得如同刃刀划过一般的凄楚,淡然问道:“可是——他要大婚了?”
  玄一双锋锐而睿智的眸子中缓缓聚拢一片薄薄的柔软,似是无奈,似是同情,又似是宽慰,少顷,缓缓点了点头。
  我眼中世界万物顿时一片混沌,所有的线条和色彩在面前瞬时粉碎,分裂,变成粉末,过来不知道多长时间,方才又勉强聚拢,成为一个模糊的轮廓。
  玄一直注视着我,历经沧桑的沟壑面容上,看不出表情。
  我强忍住看喉咙那几欲呼之而出的一口咸腥,哑着嗓子,退后半步捏紧拳头:“那……那我真的要恭喜——他了!却不知,他要娶的是哪一位尊贵的公主小姐呢?”
  字字如钉,每言出一字,几欲咬碎银牙,心口一片空茫。
  玄顿了顿,走上前来,以手扶上我肩头:“女王陛下,请——镇静。”
  他的手掌带些温热,又将我几欲飞散的魂魄勉强聚拢,我轻道:“多谢,请恕我方才失礼。”
  “陛下要娶的并不是什么尊贵的小姐。”玄垂下双眼,答道。
  我心中又涌现千般疑问,呆呆地注视着玄花白的头发——怎么会?天宫等级无比森严,连我,血统极纯正的天界最高圣女的女儿,也只因为有着冥界之血,甚至在大殿上被难堪诘问!
  究竟他的新娘是什么人?
  他很爱她么?竟然为了她忽略等级、忘却门第?
  想着想着,愈想愈是痛楚,又几乎要摇摇欲坠。
  又在心底拼命地嘲讽自己,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盘问?当年,明明是自己不顾一切地放弃了,纵身离开了他与所有甜蜜以及痛苦的回忆,而今,又有什么资格多言一句?
  “女王陛下,五百年前仞利城的那场战乱,你可有知晓么?”玄看出我面上神色,温声出言提醒。
  ——五百年前?
  我虽在冥界偏安一隅,关起门来不问世事,却也难免克服不了心头偶尔的关怀与担忧,所以那一次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更何况,那事牵涉到我亲近的人,也并不止他一个!
  五百年前的中秋之际,原本的西海龙王敖广忽然拒绝出席天界的桂花盛宴。
  三日后,西海拟出伪诏,宣布脱离仞利城的管辖,自立为国!
  几万年以来,西海虽是仞利城的属地,却一直有极大的自由权,而龙王在天宫更有极尊贵的名望,他这回干出此惊人之举,离经叛道,定是有充分把握了。
  仞利城乱作一团,朝中重臣们个个面色惶急如丧家之犬,因为事态已很明晰——西海所计划思量的,决不止是一个独立为国,龙王敖广,正是要报当年女儿被天帝拒婚之仇,加之乘新继位不久的天帝尚未立根基强大的天后为后盾,基础尚自不足——仞利城中,又不知道隐藏龙王敖广多少心腹,多少耳目?于是人人自危,一边生怕天宫摇摇欲坠,一边又要担心自身被当做敖广在仞利城的探子被除去。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自然也有那么一些人,打定主意,袖手旁观,要看新任天帝如何解决这一危急局面。
  孰料天帝陛下虽年纪尚轻,却甚是老成持重,不仅未有被这一盘散沙的局面撼动而怒形于色,更是于西海宣布自立为国之后仅三天,便任命新任御前平叛将军,讨伐西海!
  这位御前平叛将军,着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自然,也包括我。
  他不是别人,正是一手栽培养育我的南极仙翁,我师傅!
  据说那时南极仙翁一扫从前的闲散之态,目露精光,运筹帷幄,行兵布阵皆似有神助,三月未几,竟已率天兵十万,攻入西海重心玛雅之域。
  敖广的层层结界,竟全然不敌我师傅的一个天罡阵!
  不久后,敖广自刎以谢罪,一大群龙子龙女龙孙哭哭啼啼,悲悲切切地被囚禁起来,听候发落。
  然而,天帝陛下“宅心仁厚”——只是废除了他们的仙籍,但仍给楼阁殿宇以居住,并不加其他责罚。
  敖广爱女明珠,曾经差一点成为天后的那位佳人,自断三千青丝,发愿隐居于青螺寺,终身侍佛!
  天帝陛下恩准,这场“西海之乱”结束得极神速,几乎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切均已尘埃落定!
  众臣皆长跪于地,高颂陛下英明!
  在鲜花与焚香的芬芳中,英俊却带着一丝沉郁的天帝陛下将面容掩在冠冕的阴影下,没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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