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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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俩相忘-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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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叹出一口极长极长的气。
  我也不与他计较,想想便道,“算是我的错了,怎么,我请你吃蘑菇羹何如?”
  他想了一会儿,道:“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阿彻吃的满面红光,满嘴是油,那副样子,真是过惯了苦日子,可怜见的。我心道,原来太乙真人克扣下属如斯,怪不得他的府上修得如此堂皇富丽,真乃天界之大蠹虫……
  我想着想着,突然发现火灭了,还得去屋里拿火石,好不麻烦,忍不住有些郁闷眼前袖手旁吃的书呆子。
  “火灭了。”
  阿彻从堆积如小山的蘑菇堆中抬起头来,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
  “吃,吃,就知道吃。”我恨恨道。
  他无声指责地瞪了我一眼,随之抬手一指,登时,一道纯白火焰腾空而起,将那堆柴火烧得好不健旺。
  我惊呆了,虽然失去仙力已有多年,但我也晓得这纯白无一丝瑕疵火焰非等闲之辈功力可比。就拿四千年前的我来说,也绝没有如此神力。大约至少也是修为到两万年左右,才能有如斯境界。
  “你,你原来这么厉害?”
  他抓抓头,颇为不好意思道:“雕虫小技,仙友不必挂齿。”
  我见他如此纯良,忙又狗腿地给他舀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羹汤道:“阿彻仙友,本仙友叫做若若,你以后不要叫我仙友了,我们交个朋友,何如?”
  他看了我一眼,敛容道:“那自然也是可以的。仙友看得起小仙,小仙十分高兴。”
  “叫若若!”
  “好的,仙……若,若若,咳咳。”
  他竟然呛到了,捧着一个碗抖了三抖,几滴汤汁洒在襟前,俊秀脸庞憋得像个西红柿。
  无语中。
  于是我跟阿彻就这么混熟了。他跟我约好,有机会便会来瞧我,还会给我带书来看,我也拍着胸脯答应他:每次来必有好吃的!
  当然,我是别有居心的。
  此人人傻,术高。
  不欺诈他,欺诈谁去?
  到时候让他使个隐身诀,带我回南极去……岂不是美事一大桩么?
  我觉得自己好精明。
  他第二次来看我是隔了十年后。
  阿彻咬着一根干草躺在草地上,悠哉游哉地看着天空。他说我这里的天空都比他那边的蓝,我说那你交点空气使用费给我吧。
  他便瞪我一眼,我怕他作甚?于是回瞪过去,慢着……这动作,在什么时候曾经有过?!
  我僵立在那里,心中浮起万千伤感。
  “喂,你怎么了?”书呆子捅捅我的胳膊,我转过头去,懒得理他,谁要他在我正独自品味悲伤失恋之苦的时候打搅我,真煞风景。
  “喂,喂,你看这个,好像你哦!啧啧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真乃怪哉怪哉!”
  我克制不住好奇转身望去,竟然他双手捏着一只千年何首乌,黑糊糊的,真恶心!
  “这,这个像我?”我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有的话)。
  “是呀,真正一模一样,就是比你白些!”他丢下何首乌,吐吐舌头,拔腿便跑。
  你想跑?我忙追上去……不海扁你一顿,就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唉,如果没有阿彻,我估计我早就变成一根乌发童颜的何首乌了。不是有句名言说,人参很曲折,还有很多须。
  忽然就像一阵香风,蝶出现了。
  “小帅哥~!”蝶绣着斑斓金色纹样的红色衣裾掠过我们,三寸金莲般足尖灵巧地停留在曼珠沙华之畔。紫色双眼盈盈,如同含了两大包水银一般。眼看涂蔷薇色蔻丹的手指就要摸到阿彻的鼻子尖了。
  阿彻一看就是没经过这阵仗,吓得手足无措,求助地看着我,我干咳两声:“这个,蝶,这样似有不妥……”
  完了,我学着他掉书袋了。
  “哦?”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若若吃醋了么?”
  “哪有,哪有哪有哪有……”我连连摆手,脸都憋红了,天哪,听说凡界的女孩子会为喜欢的男子吃醋,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我不是脸皮薄不敢承认的主儿,我是确实对这位脸如冠玉的书呆没啥那方面兴趣。
  真的,我赌咒发誓。
  可是我对谁有兴趣呢?我思来想去,着实也想不出半个人名来。

  纠结篇

  阿彻眼珠不住转动,盯着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蝶也收起嬉笑神情,正正经经和他对视,空气中似乎有点静电,两人看上去就似一对璧人,不过有点姐弟就是了。
  不过姐弟恋现在也挺流行的,我觉得甚好,嗯,甚好。
  蝶慢慢敛了笑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接着转过身来对着茫茫雾气,那里伫立着三位白衣少女:阿瑶、小宛和小艾:“若若,我们出发了,你守家哦。”
  咦,也不知道今天又是怎样的一段情孽,才同时出动了四位忘情使者?想来一定是纠结万端吧……
  她们身影消失后,我才想起阿彻,阿彻正在那里呆呆地张着嘴,好像一个傻里吧唧的青蛙。真是……白长了一张好皮相!
  “想什么呢!”我打他的头,“蝶可美?难不成你暗恋她?她是爱调戏小正太,不过追她怕是有点难度,况且,况且姐弟恋也有诸多阻碍……”
  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咦,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这活生生一个醋坛子模样。
  然而天地良心,九天神佛作证,我还真对他没意思。我自责良久,阿彻却丝毫没注意,想了半天才坑吭哧哧道:
  “我是在想,为什么她一个人穿红衣裳,其他人都穿白衣裳?”
  “大概是她喜欢吧!”我寒道(此人好学究),“女孩子总是爱美的,红衣服多漂亮啊!”
  “不太对啊……”他蹙眉。我已经发现,阿彻虽然有时口吃、书袋、傻得让人想打,但是偶尔也会露出一种谨慎而精明的敏锐来。我想他大概就是下界说的那种天才白痴少年,在擅长的领域是个天才,其他时候……白痴。
  白痴看着我,可能在想我为什么想得大乐。
  “什么不太对,你怎么懂女孩子在想什么?”我敷衍道。
  “那你呢?”阿彻这回盯着我,以非常学术的眼光测量着我,“你天天就穿着这么一件皱里吧唧的衣裳,你到底沐浴不沐浴啊?若不说,还真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一名……”
  他特意扬起了声调,表示不屑。
  “你……你……”他老嘲笑我,反了!
  “我明明有好几件好不好,我就喜欢这个式样怎么的了……”我怎么能告诉他,作为一个闲杂人等,我确实只有一件衣服,不做事哪来的月俸买新衣服啊!所以我只能……咳咳,那个每隔几天在我睡觉的时候把衣服放在湖水里冲洗,然后晾干……
  死阿彻。
  竟敢笑我,
  你不想活了。
  下次我给你做吃的,一定放点土进去,不,这还不够狠,我以前听说人间一些厨子会把唾沫吐进讨厌的客人碗里,哼,看我不好好整你,若字倒着写。
  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两面面相觑。貌似有一只乌鸦从头顶上拖着尾巴飞过。
  “我要走了。”他看看西天的颜色,忽然道,“那个,该我值班了。不然真人要骂的。”
  我佯装依依不舍、情深意重地道:“下次早点过来看我啊,我给你做好吃的。”
  心里却在拼命想:最好罚你扫地,扫上一个月,方消我心头之恨。
  他嗯一声,大概感觉到我气场不善,就此消失了。
  第二日,她们四个人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把巨大的长剑。
  我赶忙跑上去,夸张地叫道:“今天竟然是一把剑?太恐怖了,是哪位凶悍女人,爱情的记忆竟然是一把凶器?”
  阿瑶幽幽道:“你还笑么?你知道多吓人?两个女人都爱一个男人,爱了五十年,把对方视为世仇,恨得要生要死,只恨对方抢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份感情——自相残杀,最后才发现,那男子爱的,根本就是她们的小师妹,和她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宛清丽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男人总是这样糟践女人的感情。那两个女人在死之前终于领悟,因此叫我们去。看到那血淋淋景象,我们也不禁叹息。”
  蝶却笑着扬起眉毛;“我们的小若若还没有受过情孽之苦,自然会得说笑。”
  “喂喂喂!”我急得耍赖道,“不许人身攻击啊……”
  蝶婷婷俏立在面前,斜眼道:“若若,你存在的目的,就是衬托出其他人都是有用的。”
  我翻白眼。
  “情孽之苦”三个字,却在心中久久徘徊不去。
  倏然间,竟觉得右肩上的那个印痕烫了起来。
  好像有些什么,一寸一寸渗入我的肌肤。
  “蝶,你爱过吗?”
  看着阿瑶她们端着那把硕大的剑缓缓隐进忘殿,我走进曼珠沙华丛里,将一朵花放在唇边,有淡淡的甜蜜和苦涩交织的味道,也许爱就是这样的味道吧。
  蝶挑起眉毛惊道:“果然春日到了,小若若也思春了。”
  “才没有!”我一脑门汗,“我是……我是在想,被夺走了爱情的记忆,到底好不好呢?”
  她看着我。
  “我以前是觉得,没有了爱,反而清净……”我缓缓道,将这些日子的疑问一点一点倒出,“可是我最近一直都在想,爱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不论是否受伤,都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就这样忘记了,其实也很可惜,假如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到深之极,怎么会舍得忘记?捧在怀里还来不及,即是那人离开又怎样?”
  “若若,你没有痛过,是不懂的。”蝶低垂了眼,一字一句吐出。
  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为何在心底有一块空落落的,肩膀上的烙印,越来越痛了。
  “小若若,我曾经爱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不会来到这里。”蝶遥遥地看着远方,眼神一片温柔的深紫色。
  “那你为何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呢?”我仰起头。我(炫)相(书)信(网)蝶不是一个怯懦的人,她定会争取,定会。
  “因为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爱不爱可以决定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使命——比爱不爱,重要得多。”蝶缓缓地道,眼睛闪出异样的光芒。
  她接着话锋一转,“好了,我得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蝶——”我在后面大声唤她,“我觉得我忘记了一些什么事情!”
  我要说出来,我一定要说出来!
  “我还做过梦,我梦见有人……”
  “——不要再说了!”
  我一惊,蝶冷冷地转过身去:“是你多想了,若若,你该好好休息了。”

  生日篇

  “你们今晚要下界去么?”
  我等在蝶的住处前面,抬起头满怀希望地问。
  “嗯。”她一只手抚摸了一下头发,淡淡地道,“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早些休息吧。”
  “那……那算了。”我讪讪地走回去,一边宽慰自己,她们有很多事情要忙。一个人寂寞地站在窗前,觉得今夜格外凉。
  咦,要下雨了。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虽然说我们仙人活了几千岁,这一百年一次的生日大抵也过得颇为厌烦了,可是今夜不一样,过了今夜,我就满七千岁了。在仙界来说,我就正式成年了。
  每到此时,我就格外想念南极。
  在南极师傅府上,每一百年我的生日,大家都会砌起冰雪的城堡,我的仙鹤阿宁会衔着大家送给我的礼物,兴之所至,还会跟我一起舞一曲极光舞。那可是我最拿手的舞蹈,师傅称赞过我的身形就像白练一般,矫健飞旋。所有人在旁边奏起笙箫、铙、笙钟、筑和筝,小师弟临安还在一边拿着大锤耍宝,他最黏我,什么事情都要问我。席上有雪莲酿、有我爱吃的蟠桃羹,有那么多鲜艳的笑脸。可是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回去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难受呢?
  也许我的一生就是要注定流离吧,怔怔地,一滴眼泪流下来。
  眼泪还没从眼睛里完全散去,突然看见一个脑袋在我面前闪了一下。
  阿彻从窗户外面探进半个毛茸茸的头,道:“若若仙友,生辰快乐!”
  我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慌张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他双手撑着窗棂爬了进来,很得意地冲我一笑道:“小仙我懂得生辰诀,一看便知每个人的岁数生辰,今夜正好真人不在,我便过来看看你。”
  我扣着手指一算,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太乙真人出门看望天帝去了,老人家唠家常估计没个三天不得完,怪不得他又偷懒。
  我心中涌上一股温暖之情,眼睛有点儿湿,忙侧过身去飞快地擦了一下:“你既然来了,可有什么表示没有呀?”
  料想这书呆子,肯定不懂得仙情世故,本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想他郑重其事道:“若若,我没有什么礼物好送你,只是变一个戏法,看看你喜不喜欢。”
  他微微一笑,自在房间中央盘腿坐下,念了个诀,使了个云手,突然——
  窗外黑魆魆摇动着的的灌木,漫天的乌云,都化为一片晶莹的白!
  淡淡的月光,投射在雪地上。
  六角形的雪花,纷纷扬扬,安静而温馨。
  这是我四千年前,日日看着的,熟悉到心痛的南极的风景!
  他竟然知道我在怀念南极,我眼眶好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谢谢你……”
  一转头,见他灼灼地盯着我,空气中好象有点异样。
  我有点晕,愣了半天,我突然想起什么,去柜里翻了半日,结果找出一件洁白衣衫来。
  “喏,穿上。”
  上次他扯掉了我半个袖子,我自己便缝了,想想上回他的衫子似乎也被灌木丛挂烂了,估计会被真人骂吧,心下不忍,就问阿瑶弄了块上好的白丝绢,亲手缝了件衫子。针脚十分粗陋,因而拆了几遍。为此还扎了自己好几十针。
  “那个,那个,我……”他站在屋子当中拿着衣服十分尴尬,而眼睛却像星星般亮。
  “穿啊!难不成你嫌弃?”
  我连声催促,看着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脸,倏然发觉——那个,是哦,我怎么可能让他当着我——换,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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