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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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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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在我身上试上那么一试,咱们相处了一年,你是知道我的为人,我虽然喜欢在别人身上做实验,却不喜欢那么多花样玩在自己身上,我一向,是服务他人的嘛。”

“啊,没错,”池杳冥笑道,“我记起来了,您老就是这么大公无私,因此也足以做到大爱无疆,来给漠国小王子效劳了。”

刑钎轻击了几下手掌,“三公子,你知道么,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性子,表面上既可以顽劣不堪、又能够有如谦谦君子,不过不管那面具上做了什么改动,你这肚子里,总还是桀骜不驯的,说的好听点,叫坚忍,说的不好听些啊,还不就是皮子痒了?总是不温不火的几句话,就能扰起我发明点新玩意给你试试的冲动。”

“请啊请啊,”池杳冥笑了一声,“十一年了,新发明的好玩的都拿来见识见识,咱们一齐研究。”

“没错,”刑钎凑近了,近得让池杳冥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每一条褶皱,“的确好玩,我还记得,三公子刚见着我的那时,也是现在这个脾气,一直保持了有个把月,后来就没劲陪我玩了,我也觉得扫兴起来呢。所以这次,三公子可一定要把精神打理得好好的啊。”

“嗳,这个我可没办法了,”池杳冥耸耸肩,“刑大捕头深谙医理,难道看不出我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么?”

“是么?”刑钎眯着眼睛,“我们可以试试再说。”

拿着折扇的青年进来的时候,看见一身白衣的池杳冥被反吊在了空中,绳索绕过他的两根拇指,将他足尖扯得离了地面,地上已经有了一小滩被汗滴湿的晕痕,虽然是被以这种极其难受的方式吊着的,他却依旧是疲倦到了极点的样子,眼睑半阖着,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刑钎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从手里的盒子中取出一根七八分长的钢针,对准了他胁下的一处穴位,慢慢刺下,青年扫视一眼,池杳冥的后背上已经有了三四根只露出顶端的针头,俱是刺在人体极其敏感的穴道上。

随着钢针的深入,池杳冥淡雅的眉毛皱了起来,随即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得出来,刑钎是用剧烈的神经疼痛不让他沉入昏睡中,以此来击垮他的神经。

青年皱了皱眉头,“我说刑大捕头,主子都没下命令呢,你急什么?”

刑钎笑道:“技痒技痒,朱公子过来,有什么吩咐么?”

“我来瞧瞧传说中的沁岚王殿下,”朱公子打开扇子,“你要是技痒的话,尽管去那几个老家伙处去,虽说年纪大了点容易折腾死,可总比这个病得去了二魂六魄的好摆弄。”

“这个朱公子就不懂了,”刑钎笑了笑,“只要我不想让他们死,谁也死不得,当年被这三公子玩诈死摆了一道之后,我就更加注意这种意外了。”

“行了行了,”青年不耐烦地摇摇头,挥手让他出去,随即叫了声,“你们两个,进来吧。”

两名仆役打扮的人低头走了进来,看见了室内的池杳冥,脸上都是一振。

青年挥挥扇子,“这便算是我越权送仲楼主一个面子吧,反正凭你们两个在宇极堡里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好好伺候着池公子。”他最后瞟了一眼池杳冥,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足下禁不住顿了顿,走出门,“喀”地将石门上了锁。

池杳冥垂下了头,两条别在身后的胳膊酸得紧,不过好在仲逸风还算够义气,应该很快就能被放下来了吧。

他打定主意,一被放下来,就立刻睡一觉,谁打扰都不醒。

然而这个想法仅是在脑中徘徊了瞬间而已,他又疑惑地抬起了头,一个仆从走到他身后,给他解开绳索,他呆呆地看着另一个接住他滑落身子的人,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以后乔装的话,千万别忘了遮掩自己身上的香气呀,雪姑娘。”

“我记住了。”对方回答,带起一道清丽的声线,慢慢将他抱到了床边。

雪绯红按住池杳冥的身子,右手连续起落,迅疾地拔下他背上的那几根钢针,手下的身子颤抖得如秋风里的落叶,她也只当感觉不到,直至她的手指触碰到膝下最后一根针头的时候,池杳冥却转手压住了她的手背。

“别动。”他压抑着声音。

“但是,不能就这样让它留在那里。”雪绯红低声道,她当然知道,那里不仅是极其敏感的穴位,更是数日前琅衍匕首刺入的地方,她虽然不了解伤势究竟如何,却从潜意识中觉得那根针并非是轻易可以拔出的。

“我知道啊,”池杳冥轻轻道,“只是让我缓一会儿,就一会儿。”他的语气,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好,那就一会儿。”也不知怎地,自己的话竟然就这么顺着他的意说了出来,也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池杳冥像是这时候才想起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冷汗涔涔且苍白的面颊上隐隐有了一层红晕,“仲楼主还派了谁来?”他小声地问。

雪绯红微微一笑,“三公子想要谁来,那就是谁了。”她掰了下手指头,“楼主也是怕公子在这里寂寞了嘛。”

池杳冥瞪她不语。

“真不希望是无波呀?”雪绯红问道。

将脸侧了过去,池杳冥低低嘟囔了一声,“你来了不就够了。”声音虽小,雪绯红却听见了。

她板了板面容,“我算什么呀,一个外人罢了。”

“难不成你想当内人?”池杳冥继续嘀咕。

雪绯红的面颊登时红了,好在有易容遮挡,没人瞧得见。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牙尖嘴利的小混蛋!”她愠怒地站起来,走了两步,“我都纳闷我为什么会回来!”

“我怎么知道?”躺在床上的某人继续气人。

雪绯红几乎听得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她离开北峻之后,还未走出十几里,愣是被无波所阻,那时她正因为无端拿到的那封信而惶惑难安,同时也气苦于琅珂对她的疏离,因为他,自己几乎都弃了七年来的苦忍换来的复仇可能,却还得不来他的哪怕是一声“颜岫”。

倒不如且瞧了琅珃的(炫)意(书)思(网),便是龙潭虎穴,也豁出去闯闯,反而比费劲了心机的筹谋要更合了江湖人的性子呢。

她这边正打算孤注一掷,那边就被赶来的无波一通苦劝,说到人情世故这方面竟然要比她还明了,还记得无波殷殷相告,道是你虽然觉得自己委屈,可池公子为了救你也同样放弃了自己侄儿的安危,在他心中,你终究是第一位的。

此话的确令碧炎琉璃掠影红雪姑娘颇为不快,试想,若是另有一个女孩比你还要了解那个男子,谁个心里会舒服呢?

故而她半路打了个转折,却是径奔幽冥谷去了。

48
信笺重

然而她也没能进入谷中,一身青衣的韦渡江立在谷口,手中捧着一封信笺。

雪绯红从信封上那几行清秀的字迹中猜测到它出于谁手。

她倒真的未曾想到,自己在冷疏桐心中,竟然已经重要到会拥有一封集满了她满腹言语的遗书。

冷疏桐在离开这个白雪茫茫的世界后,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对罹了大难的师兄妹相依相持在江湖上苦苦支撑,本想去都城投奔一户世交,却被拒之门外,身后更有重重追兵。

绝望之余,兄妹二人撑持着走到京郊,想找一处不那么繁乱的清静之地,或许,便真要在那里了此残生。

彼时正是黄昏,都城北郊,一片荒瘠衰草,竟是误到了乱葬岗的所在,放眼所望,土丘残冢、昏鸦凄鸣,哪里算是适宜之所?可怜莫向年一生以绝顶医术济世救人,却落得个医不自医的境地,最后还要同如斯多的死灵共赴黄泉?

而后冷疏桐看到了一行浅浅的、却明显是爬行的痕迹延伸过这片荒芜死寂的荒冢,她心下一动,勉强扶着莫向年沿痕迹走了过去,约莫有两里之外,一弯浅浅的池塘边,她看到一个瘦削得不成人形的少年伏在水中,夕阳的余晖斜斜洒落在他身周,水波里荡漾出一片凄红。

那时莫向年和冷疏桐都吃惊不小,也忘了自己身上有重伤,匆匆到了他的身边,便看到那个少年在大口大口地喝着嘴边的水,一面用臂膀夹了水,往自己身上擦去,十指软软地垂着,显然已经是全断,浑身上下如同一只被剥了皮的小兽,人早已是半昏不醒,嘴里却喃喃地念着“好脏好脏”。

也就在那个瞬息之间,一种可称之为执念的微芒闪烁在三人中,莫向年如死灰般的眼眸亮了一亮,突然踉踉跄跄地扑过去,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从不离身的银针扎在少年救命的穴位上,转头对冷疏桐说:“师妹,师兄不想死了。”

然后他们就都活了下来,十年后,每每回忆起那时,冷疏桐依然觉得那是上天赐予了一个伤得比他们深、比他们惨重却死死抓持住性命、偏不叫阎王殿里的鬼魂把自己勾了去的倔强少年,才能换回三人俱生还下来的奇迹。

经此大难,若说不对红尘俗世灰了心是不可能的,莫向年心地仁慈却也温吞,虽然仇枫远所为实是背师叛道十恶不赦之为,他却执意说自己也算心中有愧,只要仇枫远不对自己座下药医堂的弟子们下手,便任由他们归了玄天楼又能何妨,本来嘛,刀头舐血的日子,换个足够坚实的靠山,遇难而活的几率也就更大了几倍。

莫向年想起自己年轻尚未担负起门派重任的时候,游山玩水曾到过梓江畔的北峻山上,见那里风景秀美,怡然自得地选了处山谷,搭了几处简易的房舍,自家住了数月,便同冷疏桐做了商议,三人又跌跌撞撞地摸爬滚打到了北峻。

对于三人是如何拖着一身伤病避过仇枫远搜寻的耳目遁入幽冥谷的,冷疏桐只是寥寥带过、并未多说,然而字里行间却足以读出斑斑血迹、难言坎坷。

好在冷疏桐挟师兄逃离时带走了药医堂许多奇珍异药,她受的又多是皮外伤,没几日便也好了,更令她惊喜难耐的是,莫向年竟也恢复了许多气色,纵然沉疴难愈,命却最终是保住了的。

在给琅珂进行过诊治之后,莫向年便一脸严肃地以医者该有的冷静告诉冷疏桐,少年的身子已如黄昏落日、深更残烛,寒气又渗入体内时日太多,根本无法拔除,且勉强仗着幽冥谷里地气温热,先做疗养,勉强还可撑持几年。

但是冷疏桐不信,她是医生,更是女人,男人喜欢用理智来迫使自己接受既定的结果,女人却更愿意拿出柔韧来对抗残忍的现实。

事实上,她们也可以赢。

莫向年预言的时间过了,琅珂却还活着,虽然活得艰难,但是他的坚忍加上冷疏桐无微不至的照料和信心,竟化作了牢牢束缚住天边夕照、灯内微芒的绕指柔,到最后,连江湖第一神医莫向年也不得不承认,只要冷疏桐还在他身边一日,只要琅珂还可多在幽冥谷住一天,他这条命,便真的可能是被牵住了,就像飞离地面的纸鸢,不管万丈高空里天风是如何地呼啸,身后那根丝弦却牢牢咬住并不放松。

莫向年本就清心寡欲,现在更变得无欲无求,他叮嘱幽冥谷中所有的人,不可心生杂念报仇,他当然知道琅珂与他已隐约是父子之情、再生之恩,便更是严厉命令他不许将心思动到这上面去。

冷疏桐还记得,池杳冥被莫向年以训斥的口气逼着发了誓之后,就坐在池边的凉亭中,趴在她腿上,十分认真地说:“冷姨放心,杳冥对给自己报仇没兴趣。”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冷疏桐却又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但杳冥做事十分谨慎,又有韦渡江相帮,能让这事替他分担分担病痛,又可以暗地里为莫向年出口气,她便默许了,只是叮嘱杳冥,为了自己身子考虑,千万莫要出谷。

但是他最终还是跑出去了,等韦渡江追上他的时候,池杳冥已经撕了脚腕上碍事的绷带,而且跑到了北峻山下,也就是那次,一向恭恭敬敬叫他公子的韦渡江第一次用朋友的身份发火揍了他一顿,之后却又顺了他带他一同去到北地翻检从都城押解来的流放囚徒。

他赔了一双有可能医好的腿,所幸却没丢了命。然而,六年后,他再次离开了北峻,这次,是冷疏桐让他走的,因为没有了莫向年的幽冥谷,比什么都有可能先要去池杳冥的命。

然后冷疏桐却接到传信,昔年她遗憾未能从药医堂夺走的青檀端木鼎被仇枫远用来炼药,这鼎是他们的师尊所留,言道若非资质奇佳且德行高洁的医者,不得接触此鼎,只因这鼎虽是至宝,炼制奇药却极其不易,若有贪功之人,又难以钻研出炼制诀窍,很可能急怒之下寻来无辜者以身相试,更有炼制出无耻阴毒之物的可能。待得莫向年掌管药医堂,曾几次欲毁之而后安,却不忍医家宝鼎就这般销于世上,便作罢了。

知晓仇枫远拿青檀端木鼎来炼药,冷疏桐便已觉不好,却又恰在此时,仇枫远不知通过怎样的途径将一封信转到了幽冥谷在外打理产业的人手上,正是要他交给冷疏桐的。他在信上不但承认了自己已经用青檀端木鼎制出想要的那味药,同时还告诉冷疏桐在自己手上另有一物,是她必然想要的,那物也是他们师尊所留,恰恰封存在了青坛鼎里,本是谁也不知晓的,直到仇枫远拿了鼎打开来才发现。

药医堂里的宝贝,除了药和能制药的也便没有什么了,那东西是一枚紫芝,传说世间所存仅有两棵,却原来有一枚藏在了药医堂里,然而想想也该如此,以药医堂光集天下名药之所,有此物也不足为奇。

仇枫远告知冷疏桐紫芝下落的最根本缘故是,他知道那东西可以恢复池杳冥那一年里被摧残掉的元气,也就是说,这紫芝可以救池杳冥的命。

雪绯红慢慢折起信封,她看到那里,冷疏桐也只写到那里,却也足够明白日后的事情了。仇枫远当然不会错,有那两物在手,莫说是冷疏桐怀着孩子,便是她已经奄奄一息,也定然要爬了起来赶过去见他。

她挑眉看着韦渡江,而后者不止一次被她这般打量过,一脸冷汗地立刻就明白了雪阁主是要他给个后来事的详细解释,本打算靠着自己眼睛还很不舒服抗塞过去,孰料还是被雪绯红袖口下闪出的一抹寒光给冻住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长话短说,“其实后来的事我们也只是大略猜的,仇枫远定然是为难了冷姨,冷姨那时候身子虚,被他拿捏住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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