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沉默了片刻才道:“柴君贵此人虽然凉薄寡意,但是却是文仲老弟膝下唯一的孩子;谋反这罪名就算了,不过大肆掳掠金银财物的罪名却是可以用一用的。”
鲁崇直听了这话,心中却是灰心至极。打蛇不死就不该去招惹毒蛇,否则反受其害。相公这里,自己也该考虑退路了……
第二日大朝之日,天子郭威刚刚在众臣子面前大赞了“吾儿骁勇”!接着就被颜衎和陈观等人浇了一大盆的冷水。
“陛下,太原侯虽然讨伐逆贼有功,但是掳掠财物确实不该。我周军若是失去民心,便是太原侯之过了。陛下还须赏罚分明才是。”
郭威沉默半响,看了一眼坐在宰相首位的王峻,心中叹息。
范质却是不平,直言道:“颜学士和陈学士如何知道是太原侯纵兵掳掠的?太原侯一向爱民如子,在澶州清名远播,如何会做出此等之事?只怕是有人讹传中伤吧!”
王峻却道:“文素何必这样激动?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有此传言,便说明太原侯确实有行为不当之处。不如让太原侯回京自陈?”
郭威同意了王峻的提议,五日后,圣旨便到了兖州。
郭荣早就料到王峻会有所动作,他并没有露出对王峻的任何不满,很快将兖州之事交代给了曹英等人,便带着少数的镇宁军和自己的亲兵,和韩通一起回了汴梁城去了。当然,周宪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夫人,您果然说对了,这个王相公,为何要针对君侯呢?”
周宪摇摇头,她对于王峻的行为也是难以理解,要说他不忠于天子郭威,还真是冤枉他了,但是却处处阻挠天子和儿子的见面,这实在是费解……只能说,他忘记了臣子的分寸了。
郭荣看着耸立的汴梁城门,心中有一瞬间的激荡。
“卑职拜见君侯!”城门前迎人的居然是赵匡胤!
郭荣看了赵匡胤一眼点点头:“赵行首免礼,进城吧。”
南唐广陵东都故王宫府内,李弘翼听着北边传来的战报,半天才道:“这么说郭荣斩杀了慕容彦超?如今在周国的声势超过了李重进和张有德了?”
军士点头道:“殿下说的没错。估计郭荣便是北国的皇储了。”
李弘翼冷笑道:“郭荣本是柴家子,和郭威没有半分关系,如今皇储之位也稳了。但是孤王身为陛下的长子嫡脉,立下战功不少,却只得一个燕王的爵位!”
众军幕僚纷纷低下了头。
“郑王妃有孕了,郑王是否时常被陛下召见进宫?”李弘翼又问道。
“是,金陵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和娘娘常常召见郑王和郑王妃进宫。”
李弘翼脸色变得更加黑了:“那黄娘子呢?她容貌绝美,通晓诗文,六弟理当会宠爱于她的……”之前将黄氏送给六弟,便是打定了让他后宅不稳的主意的。
“郑王府传来的消息说,郑王妃将黄氏安排进了典籍馆,郑王一月难得见一次黄氏。不过,郑王前些日子,很是喜欢一个叫做窅娘的风尘女子,并且将那女子带回了郑王府。”
“哦?有这样的事情……”李弘翼此时的脸色才好些。“皇太弟和郑王那里给孤王盯紧了,不得有半点疏忽!”
“是!”
“夫人,再过半月就是中秋节了,您看,这些酒和吃食啊,乃是外间的百姓献上的……”管家恭敬地回报着。
周宪看了那几坛子酒笑了笑道:“真是的,虽说陛下修改了酒曲的法例,这酒于普通人家也是贵重的,咱们家里又不会少这个去,如今君侯不在家,家里没有人饮酒,而且就算他在家,他也并不好这杯中之物,管家,你将这些酒都送还给那些百姓吧,还有,让府上多做一些胡饼。回送给送酒的人家,权当作是我们的谢礼了。对了,别忘了给王先生几位家里也送去一些,当然了,一家还有再送一坛菊花酒。”
“是。”管家忙应了下来。
“夫人,君侯不在了,咱们这中秋节该如何过呢?可不能草草了事了!”郑妈妈见管家走了,忙道。
周宪想了想,笑道:“我猜想啊,君侯也许会在在中秋节之前回来呢!”
郑妈妈听后大喜道:“哎呀,若真是被夫人您说中了,那可真是好事呢!可要好生置办一番过节的物事呢!”
周宪不过随口一句,没想到八月初十这日,郭荣居然真的带着亲兵和还活着的镇宁军回到了澶州。说来,能这样快的回澶州,自然是因为王竣之故了。
原来,郭荣进了汴梁城后,在大殿之中给天子讲了兖州一战详细,又有了韩通和禁军将士的作证,自然解除了嫌疑,王峻栽赃的罪名自然没有了。但是郭荣并没有趁机大讲王峻的坏话,也没有挟功向郭威要求加官进爵,在京城里不过是时常给天子和德妃请安,以及拜访老臣外,就是教导阿久了。仅仅在汴梁城呆了十天,便很潇洒地上奏要求回澶州了。(郭荣这一着可是一记厉害的杀着哦,冒星星眼~)
郭荣看着澶州城门,想到妻子和儿子,便将汴梁城中众人的反应抛在了脑后。
影相随凭世共潇洒
周宪正在逗弄着儿子丰哥,六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坐一会儿了。让他躺着,总是没一会儿就争着翻身要爬起来。虽然是才到秋天没多久,但是丰哥身上穿得厚,看起来就像一直大大的蚕茧。
周宪拿着一只色彩鲜艳的拨浪鼓在儿子面前摇着,引着他的脑袋不停晃动着。他伸手要了半年,但是一直没有抓到。这孩子的脾气却很倔强,嘴中一直“啊啊啊”地朝着拨浪鼓伸手着。一炷香后,眼见孩子眼中浮现泪光,周宪知道丰哥这是要哭了。不待一边的郑妈妈说,就忙将拨浪鼓递进了丰哥手里。
“夫人您啊,这样逗弄小公子,真是小孩儿习性。”
周宪笑道:“丰哥也喜欢和娘一起玩呢,是不是啊?丰哥?恩,等你爹爹回来了,让他陪你玩儿……”
“夫人,夫人,外面管事的传来消息,君侯已经进城了。”说话的是新调上来的丫头杏花。
周宪一怔,心中顿时欢喜起来,起身后却有点手足无措了。
“虽说夫人便是家常样子也是好看得紧,但还是赶紧去换件新衣裳吧,君侯见了定会高兴的。”郑妈妈笑道。
周宪也不扭捏,看因为自己突然起身而疑惑呀呀的儿子,对着郑妈妈道:“好啊。不过丰哥也要换身新衣服,恩,还有我前几天给他做的那顶老虎帽子,一并给他带了。一会儿我们去门前迎接君侯。”
周宪看着郑妈妈和奶娘抱着丰哥呵呵笑着下去了,这才回了房。
已经很久不曾仔细看过自己现在的模样了,周宪看着镜中的女子,清丽中带着几分明媚,眸光深幽,弯眉浅笑时却如弯月明耀……虽说红颜终究枯骨,但是这样的容貌,若是自己和前世一般,在世人的眼中,大概真是会被称之为祸水了。
“夫人当真是美丽!”小竹替周宪挽好头发,看着镜中美人惊叹道。
“哎呀,你才知道啊。咱们夫人都被澶州人说是天女下凡呢!”小菊拿着一件新做的浅紫的背子给周宪穿上。
周宪一惊,摇头叹道:“主母的容貌,岂是任由你们两个小丫鬟来评说的?以后可不要让我听到了……”外间的人还以为郭荣是好色之辈呢。
两个丫鬟忙噤声,动作也小心翼翼起来,见周宪不像很生气的样子,这才放心了。
郭荣一行人入澶州城时,街边的百姓俱都夹道相迎。当中一身寒光铁衣的郭荣自然最得瞩目。
“哎呀,你们看,那就是太原侯呢!可真是威武。”这是某个小娘子红着脸小声说的。
“想不到太原侯戎甲披身后和之前的感觉不大一样呢”这是某个曾上河工做事的男子说的。
……
“五娘子,我们回去吧。”一个布衣丫鬟拉了拉身边的少妇。
这少妇点点头,从当头郭荣远去的身形上收回目光,心中略有所失,自己为何没有在之前遇见太原侯呢?“我们在澶州城多盘桓些时日再启程去汴梁。”
身边的丫鬟和妈妈听了,无人敢驳,自然是同意了。
“下官等拜见太原侯!恭迎君侯凯旋而归。”节度府门前,一众幕僚属官俱都跪下迎接郭荣。
郭荣看着离开两个多月的节度府大门,下马让众属官起身了,才一起进了节度府。
“恭贺君侯大胜而归!此次大胜,真是让我等在澶州大感快慰啊!”王朴作为书记长官,最先恭喜道。
郭荣淡笑道:“慕容彦超不过只凭借一州之地叛乱,如何是朝廷之敌?此战不过是小战而已,若是能战南唐北拒契丹,那才是不世战功。”顿了顿,才道:“这两个多月里,澶州大平无事,都是诸位之功。我已经将此上奏疏禀明陛下,给诸位记功。”
“多谢君侯,下官等不过是尽职而已。”众人笑着谢过了。
又说了几句话后,众人见郭荣是之前很少穿的戎甲铁衣,便都起身道:“君侯一路辛苦,下官等也不打扰了,明日里再来拜见君侯便是了。”
郭荣心中想念妻子和儿子,也没做拒绝,等众人都离开了,让曹翰也下去了,这才去了后院。才到院门口,便看见一身新衣的周宪。还不待周宪说话,他便抢上前去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周宪待郭荣放开,虽然一旁的丫鬟和侍从没都低着头,但是她的脸上还是飞起了红晕。“看看丰哥,他长大了好多呢!”周宪自奶娘怀中抱过孩子,笑对着郭荣道。
郭荣看着明显壮实了不少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很是感慨:“确实长大了很多呢。”
而丰哥则是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还张着手往郭荣身上凑。
周宪一笑:“换去换下这身铁衣好好抱抱儿子吧。”
郭荣点点头,又摸了下丰哥,笑道:“他定是喜欢我这身盔甲。”
周宪给了他一个白眼:“丰哥这样小,哪里是喜欢了?是头一次见所以好奇了。”
郭荣笑笑,夫妻两带着孩子慢慢进了屋。
周宪亲了亲儿子,待郭荣换上了家常服进了里间了,便指着他对丰哥道:“看,这是你阿爹呢!”
那知丰哥并不买账,不过看了郭荣几眼,就在她怀中左右动着,嘴里还啊啊的叫着。
郭荣心头一片柔软,温声道:“他这是怎么了?”
周宪笑道:“他每天到这个时候,都要吃奶了。你抱抱他,我让奶娘抱他下去,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郭荣含笑一把抱过丰哥,这个孩子,是自己重生后,与所爱之人血脉的传承,他的存在,是自己和娥皇命运改变的最佳证明……这样想着,他心中对这个孩子有更多的期望。
周宪看郭荣抱着孩子,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心中明了。待丰哥不耐烦了,挣扎起来,她才唤了郑妈妈将丰哥抱出去了。
周宪笑容璀璨,看着郭荣的笑容,两人又紧紧的抱在一起。
“娥皇……我很想你……”
周宪心一瞬间也起了涟漪,满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嘴中也轻声喃道:“我也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
郭荣稍稍退开,看进周宪深幽的双目中,瞬间又亲了上去,从额头到脸颊再到红唇……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
“不……不行。还是白天里呢。”好半天,周宪才理智回归,软弱无力的道。
郭荣抱着周宪用力的喘息了半天,平息了身上的欲念,看周宪的外袍落在地上,夹衣脱落打扮,粉红色的肚兜从大开的亵衣里露出一角……
周宪瞪了郭荣一眼,半天才忙整理好衣服。
“陛下可好?娘娘身体怎么样了?阿久呢?他可还好?”
郭荣拉着周宪坐下,慢慢说起了汴梁城的是事情来。
“大家都好就好,对了王先生娶妻,你可送贺礼了?”周宪说的是王应,他新娶的夫人乃是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谷的侄女儿。
“已经送去贺礼了,还有刘光义和符氏的婚礼,我也送去贺礼了。”
周宪一愣,见郭荣神色平常,不由得问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疙瘩?毕竟符氏前世可是你的妻子……”
郭荣看着周宪微微笑道:“你也说了是前世了,此生有你就够了。”
周宪听这话,脸上也绽开了释怀的笑容,至此,便彻底将符氏之事抛开了。
南唐金陵郑王府,李从嘉听着屋中女子的痛呼声,心中自责不已。若不是他因为窅娘和周宣起了争执,周宣也不会早早的胎动。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内侍的声音,李从嘉定了定神,快步出厅,便见钟皇后和燕王妃一起下了鸾轿过来了。
“母后,琅嬛她叫很厉害,母后,都是我的错……”李从嘉此时已经没有了初时闻听周宣怀孕时的高兴了,之余下惊恐。
钟皇后看见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脸色苍白,忙执着他的手道:“傻孩子,这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母后当年声你们哥几个,也是如此。不要太过惊慌失措了。琅嬛这个丫头是个有福的,一定没有什么事情的,你就等着做爹吧。”
李从嘉素来信奉母亲的话,有了母亲的安慰,他蔡安定了好些。
一边的燕王妃,也劝了李从嘉几句,心中却是苦涩难耐,周宣确实好运,成亲不到两年就有孕了,只盼老天让周宣生个女儿才好。
南唐最为尊贵的几人在厅中默默地等待着,日头转西,夕阳余晖洒向窗棂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母后,母后,孩儿做父亲了!”李从嘉听到婴儿的哭声,瘫软在椅子上大声笑道。
钟皇后也是大松一口气,点点头高兴道:“好好。”忙又唤来宫女问道:“郑王妃生了是儿子还是女儿?”才问完,就见一稳婆满脸喜色的出来了,跪下高声贺喜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郑王殿下,郑王妃生了一位小公子。”
钟皇后大喜道:“好好,所有人本宫统统有赏。对了郑王妃身子如何?”
“娘娘放心,郑王妃身子底子好,生完孩子后就昏睡过去了,太医已经瞧郭了,说郑王妃不过是脱力,睡一会儿就好了。”另一位妈妈忙恭声答道。
钟皇后和李从嘉母子两人俱都高兴之极,一边的燕王妃也只得装出高兴的样子出来。不一会儿得知饱了孙子的中宗李璟也居然亲临郑王府。
“拜见陛下。”皇后等人忙向李璟行礼道。
李璟忙扶起皇后,对着李从嘉笑道:“重光你如今也做父亲了,朕也做祖父了。”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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