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呢……”
丰哥如今已经长得很结实,扶着桌子角还在站起来走两步。平日里不怎么爱哭,但是脾气有点大,抓着什么喜欢的东西,就不放。他很喜欢自己的娘亲和阿爹,每次爹娘离开时,他才嚎两声的。
“来,阿爹抱抱。”郭荣一把抱过丰哥哄起来。看着丰哥带着泪珠的委屈样子,呵呵一笑:“来,阿爹带你去看灯笼啊,小鱼儿灯笼,小兔子灯笼……”
周宪松了一口气,对着郭荣点点头,见儿子被哄住了,这才回了里间换了衣服不提。待周宪去外间找郭荣父子俩,便看见王敏几个正在对着抱着提着小灯笼依依呀呀的小儿的郭荣说着什么。
周宪敲了下门,笑道:“这是怎么了?君侯有事情和几位大人商量,该将人将丰哥抱下去才是……”
郭荣却截道:“没事,王先生几个见见丰哥也是好的。”
周宪心中叹气,知道郭荣此举是告诉王敏几人,他并不赞成他们说的话。
“见过夫人。”
周宪对着众人点点头,看正对着小兔子灯笼乐呵呵的儿子,亲手抱过来,对着郭荣道:“你还是和几个大人好好说说吧,他们也都是为了你好呢。”
郭荣看了王敏几个一眼,摸了摸丰哥的头,算是应了周宪的话。待周宪抱着孩子离去后,这才道:“几位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心急了么?陛下与我乃是父子关系,又岂是他人想离间就成的?况且陛下乃是明君,所作的一切,都是有他的考量的。我在澶州,只当好生做事,便是为陛下分忧了。”
原来,王敏等人,心中着急王秀峰的如今的权势,才想让郭荣想办法在过年时节能回一趟汴梁才好。
“君侯的意思我们也知道,但是王秀峰并非易与之辈,他记恨君侯不是一天两天了,君侯,此时不动,只怕被王秀峰抢去了先机……”
“王秀峰即便一封两镇,也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他如何也舍不得离开汴梁去藩镇的。所以我才如此淡定的。你们若还是不放心,丰哥周岁的生日快到了,到时候汴梁肯定有使者过来,到时候你们可以探查朝中的动向的。”郭荣抚额道。
王敏等人虽然还有些不满,却也深知郭荣说的有理,便只得听从了下去。
很快年节过去了,到了丰哥的周岁生日。汴梁城里的天子使者提前两天到了,来人不是别人,还是内侍安林和赵匡胤几个,阿久这次没有来,但是他也单独准备了礼物请安林捎带过来了。
“恭喜君侯了。”安林乐呵呵的笑道。赵匡胤也恭喜了郭荣一番。
郭荣看了车上的礼物,对着赵匡胤很是疏离,客气道:“赵行首一路辛苦了,曹翰,还不快带赵行首去驿所歇息整理一番?”
赵匡胤心中虽然不明郭荣对自己疏远的原因,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对眼前之人有愤懑的情绪,躬身行礼后,就随着曹翰去了。
郭荣这才对着安林笑道:“陛下对丰哥这孩子这么疼爱,是他的福气。不知道陛下和娘娘身体如何?”
安林叹口气道:“陛下身体还好,但是娘娘年后身体就不好,时常说起君侯和夫人,非常想见见小公子。”
郭荣闻言,眉间皱了皱,前世德妃就是在这一年五月过世的。阿爹只有自己和德妃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德妃去了,阿爹的身体也垮了下来……
“安总管放心,我已经向陛下递上了上汴梁的奏疏,若是陛下恩准,我便带着夫人和孩子去觐见陛下和娘娘。”
安林同情的看了一眼郭荣,有秀峰相公在朝中阻拦,这恩准与否还真是说不准呢。
“夫人,这是周小郎君送来给小公子的礼物。”杏花抱着一只大匣子进来禀告道。
周宪正在教丰哥说话,听了是阿久送来的礼物,忙对一边的小菊道:“你把匣子打开。”
匣子里是一只很小的唐弓和尾翎颜色很鲜艳的箭矢。
丰哥一看见那几只箭矢,双眼就亮了,在周宪怀中动来动去的,小手不停地伸向小菊那边。“要……要……”
“这孩子!”周宪差点保不住他,见箭矢的箭簇都是磨圆的,暗想阿久真的很细心,忙让小菊拿了一只箭矢给阿丰哥。
“过两天小公子就要抓周了,夫人,我们是不是要提前教小公子认认东西?”郑妈妈想到抓周时有很多人来看,所以提议道。
周宪摇摇头:“这种事情,不过是讨份好彩头罢了,那里当得了真?再说,抓周桌案上摆的东西,都不会让丰哥丢脸的。”周宪看着抓着箭矢玩的不亦乐乎的儿子,心中其实也是没底的。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郭荣周几日里,私底下已经做了一些功课了。所以当二月初十这日,丰哥在众多宾客的目光中,抓了一本丝带绑着的论语和一把小弓后,她还发了一会儿呆,在众多女眷恭贺她的时候,还打量了好几眼被郭荣抱着的儿子,莫非真是个不凡的?待到她晚上知道郭荣其实早几天就天天拿着一本书逗弄儿子后,她无语了半天。
汴梁皇宫春和殿内,殿外的侍站的宫女和宦官都垂头无语。
“陛下,今日是君贵的孩儿周岁的生日,你跟我是做祖父祖母的,可真是不合格呢!想见见孩子都是千难万难的……”德妃这几个月被病痛折磨,头发全部都白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郭威拉着德妃的手,脸上也是伤痛的神色。若非他不是皇帝,此时也只是一个满头白发瘦骨嶙峋的老人罢了。
“你放心,我定会召君贵他们回来的。”
德妃凝神看着郭威轻声道:“我并非是要干涉朝中之事,只是民间有句俗话,就叫养儿防老。我们不指望孩子养我们,但是这见见孩子享点天伦之乐总成吧。我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去时连个送终的儿子都没有……”
郭威点点头,按着德妃道:“你安心养病,君贵每次送奏疏进汴梁,都让人提醒我和你保重身体。他是个孝顺孩子,若是知道你病成这样,定会不管不顾的进京的……”
郭威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人,想到如今的亲人也就剩下这么几个人,心中悲痛难忍,暗自下定了决心。
四天后,汴梁朝廷里出了一件大事,王峻被任命为河道巡检大使,奉命离京到汴河与黄河交汇处视察河工水利情形。王峻之所以心甘情愿的领旨出京,并非是心怀黄河两岸的百姓,而是他不得已的妥协。
因为黄河事务严重,朝中大臣认为该有一位宰相重臣去巡视检阅河防驻军和民夫。四位相爷中,冯道年老体弱,不在考虑之列。而范质一开始就自荐去巡视,这让王峻心中警惕不已。因为中枢四位相公之中,除开冯道,他和范质的关系最为恶劣。因此他便怀疑范质想要染指军队事务,所以他极力反对范质前去。三位相公没有达成一致,争吵不休,便闹到了皇帝面前。最终因为李谷事务繁忙,所以王峻被郭威任命为巡检大使,检视河防。
王峻虽然不高兴在春寒料峭的时候要离开汴梁去黄河大堤吹冷风,但是毕竟成功阻挠了范质的图谋,所以他还是没有犹豫地就领了皇命出京了。而汴梁的事情,他并不担心,因为巡视河防最多半个月就可以结束了,即使真有什么事情将自己给拖延住,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罢了。而之前因为诬陷郭荣以及阻挠郭荣回汴梁觐见之事,令他在京中颇受到一些指责,也正好可以借这次出京避过那些人嘲讽的嘴脸。
王峻却不知道,他带着一行人从汴梁城西门出城而去之前,北门早就有天使快马往澶州而去,等他在黄河大堤之上听说太原侯郭荣回京的消息时,已经是郭荣回汴梁后三天的事情了。
“君侯,汴梁传来消息,黄河决口,陛下派王峻去视察黄河大堤,此番正是君侯回朝觐见的好时候……”王敏很是恳切地道。
郭荣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王判你说的不错,从年前到现在,我已经上了多份奏疏请求回京觐见陛下,想来就这两天汴梁的旨意就应该到了。”
其他人听郭荣说得很有把握,不仅也安下心来。果然,第二天,便有天使旨意到,召太原侯澶州刺史郭荣速速进京。
郭荣率众领旨谢恩,想到澶州事务,便对着传旨的禁军大汉李继勋深深笑道:“劳李指挥使星夜前来传旨,陛下可还有交代其他的话?”
李继勋即便已经担任禁军殿前司散员都指挥使,但是却知道郭荣乃是天下第一个不能得罪的人,便恭敬道:“君侯不必夸赞卑职,卑职不过是奉皇命办事而已。陛下还有话说,说是君侯将澶州事务交代一番就带着夫人和小公子上路就是,他很想见见小公子。”
郭荣点点头道:“如此,便请李指挥在澶州驿站歇息一晚,明日清晨,我便和李指挥你一道进京吧。”
李继勋不愧是年近四十的人,加之在殿前司天子跟前,有些事情知道得更加详细,便道:“陛下并未说要君侯同卑职一道回京,君侯接了圣旨,卑职理当动身返京向陛下复命的。”
郭荣看着李继勋如此,笑道:“怎么这般急切?在澶州修整一夜也无事得。澶州虽然穷,但是招待李指挥还是不会吝啬的。”
李继勋心中一颤,眼前这人可是大大得罪不起的,忙恭敬道:“卑职不敢。君侯如此盛情,卑职自当从命了。”
郭荣笑道:“如此极好。我这便回转节度府,交代完州中事务,明日随你回转京师。曹翰,还不带李指挥使去驿站?”
当曹翰带着李继勋下去了,中属官这才喜道:“恭喜君侯!”
郭荣摆手让众人免礼后,才拱手道:“我要带着夫人和小公子回京,这澶州之事,还要各位多多费心了。”
众人自然都是欣然领命的。
“娥皇,阿爹召我回京了,你和丰哥明日也要一起上路。”郭荣将诸事交代清楚后,就回了内院对周宪说了汴梁的旨意。
周宪一愣,随即看着郭荣道:“这一天总算是到了。我这就下去收拾一下,只是丰哥还小,我们和你一起上路,会不会耽搁你的行程?要不你随着钦差先动身,我和丰哥在后面跟上就是了。”
郭荣拉着周宪坐下道:“没关系,这一次就是王秀峰半路折回,也不能将我们挡在汴梁城外了。倒是丰哥,第一次坐马车,就要坐大半天,又要辛苦你了。”
周宪摇摇头道:“我没事的。丰哥你也不用担心,他皮粗着呢。”想到儿子刚刚会走两步,就到处蹦跶,摔倒了也不消停,周宪就叹气。这孩子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些。
郭荣和丰哥相处的时间比前世的几个孩子都长,所以对于皮实的丰哥,其实是最为喜欢的。“孩子皮点才结实呢。这还有大半天时间,我去将书房整理下东西,你也让丫鬟们将东西都收拾好吧。”
周宪点点头,不过她最先去了丰哥屋子里,让奶娘和丫鬟将丰哥的一些必须用得上的东西都打包好。
“娘,娘……我的,我的。”丰哥瞪着奶娘将他最为喜欢的一把小竹剑收起来,扯着周宪的衣角告状道。
周宪看儿子这个样子,一阵失笑。弯下身抱起丰哥道:“丰哥想坐马车出去玩么?明日里娘和阿爹就带着丰哥坐马车去,奶娘把这些东西装起来,明天我们就带在马车上好不好?”
丰哥听说出去玩,看着周宪的笑容,咧开嘴大声道:“出去玩!”
周宪看丰哥这样子,使劲亲了丰哥白嫩的脸颊一口。
第二天一大早,澶州城节度府的中门大开,郭荣一家三口出了门,周宪抱着儿子坐在第二辆马车里。郭荣则是骑马和李继勋并骑前行,马车后面是曹翰带着一百亲兵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澶州城,让汴梁而去。
汴梁至父子说心事
周宪抱着丰哥,给他一一指着车窗外的物事,看着儿子好奇的大眼睛,她暗道,这男孩子若是整日里养在家中,还真会失去好多男儿之气,以后还是要时常带孩子出外看看世间各种的……
“夫人,该让小公子歇歇啦。这外间的景色都是那个样子的,倒是您和小公子,脸都被冷风吹红了。”郑妈妈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
周宪这才看丰哥的双颊,果真有着红晕。
“丰哥累不累?一会儿我们再看啊……”周宪说着就让郑妈妈将车帘放下来了。不过就引得丰哥一阵不满,挥动双手去拉车帘。
“阿爹……爹……”谁知道丰哥一个狠扑从周宪怀中倒向车窗,看着外面大喊道。
周宪一惊,忙将丰哥抱了回来,看见了车前不远处骑着马的郭荣的身影,知道了丰哥这样激动的原因。忙对着丰哥道:“等丰哥再大点了,就让你阿爹带你骑马去,现在不行啊……”眼见丰哥眼中的委屈神色,周宪忙道:“丰哥吃糖好不好?一会儿娘给你讲故事……”
丰哥确实倔强,看着周宪坚持道:“要阿爹!”
周宪心中无奈,这孩子会说的词不多,但是这副神态还真不知道是学谁的。便故作伤心道:“丰哥只要阿爹,不要娘了么?”
丰哥一愣,见母亲的神色,虽然不大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踌躇起来,要阿爹还是娘呢?想想娘温柔的怀抱,丰哥最终选择扑进了周宪怀中。
周宪顿时一乐,这个孩子,还知道舍不得娘亲呢。
郭荣也依稀听到了车中妻子和小儿的声音,脸色不由得缓了几分。
李继勋一路都很是小心谨慎,对于郭荣的神色改变,马上就察觉到了。恭维道:“小公子可真是聪慧至极……”
郭荣笑看了李继勋一眼,自谦道:“丰哥才刚刚一岁,那里看的出来什么聪慧?倒是李指挥,听闻两个儿子也都在军中效力,都是骁勇之辈,难得的是,李指挥的长孙都比丰哥要大上几个月呢。”
李继勋心中一阵疑惑,为何自家的事情,太原侯如何会这般清楚?面上对郭荣更是恭敬小心了。
澶州离开封毕竟不太远,两日时间,开封汴梁的西城门已经在望。城门前迎接郭荣一行人的,除了禁军还有宫中内侍。
“卑职赵匡胤拜见太原侯。”
郭荣看着率众拜倒的赵匡胤,眸色变深,看了一眼李继勋,温声道:“众位免礼。”
“还请君侯随卑职等入朝觐见陛下。”赵匡胤恭声道。
郭荣点点头,看了看内侍宦官一眼,便见那内侍出列拜倒道:“奴婢见过君侯,德妃娘娘召见夫人和小公子入宫,特让奴婢来迎夫人和小公子。”
郭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