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营前分拨,而此时的刘仁嶦已经领着唐军一部七千余人,趁着夜色从寿州城西悄然而出,向周军大帐逼近!另有一路八千余人由监军周廷构所领从北门而出,只待西边战鼓一响,他们便正对向周军冲杀。另有四千余人则由营田副使孙羽往南边而去,他们的目的却是绕过周军大营,想从后堵住周军的退路。
刘仁嶦下了死命,不许点火,摸黑而行。他心知,只要今夜突袭成功,此次周军南侵便失败了。只是,他心中却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唐军虽然熟悉此间的地势,能够摸黑而行,但是战力实在比不得周军。刘仁嶦压住思绪,提刀快步而行,还不是让众人脚步声放缓些。只是此时乃是月底,夜空中只有几点寒星,纵使熟悉地理状况,也时不时有士卒踩入水田之中而发出的斥骂之声。
张永德带着三千余禁军急行军匆匆赶至大营西五里地的小土坡处,才堪堪埋伏好,便见了唐军前哨虞候的影子。虽然夜色深重,但是张永德却自地下的震动声,知道所遇之唐军至少是自己所部的两倍有余,他的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一战功成威慑江南
人说月黑风高杀人天,其实也是战争打响之天。张永德年岁虽轻,但是素来有谋略,并非莽撞之辈。虽然心头沉重,但是两军相争勇者胜。周军战力比唐军强乃是肯定的,所以此战并非无一战之力。
“传令下去,待唐军前军一过,弓箭手招呼!”张永德轻声对着传令兵道。
寒风在空中凌厉地刮着,发出声声的凄号声,风声之外,四下里只有大队人马的脚步声。赵匡胤摸了摸了手边的铁棍,小心地伏在地上,心中却想着,若要出人头地,此战便是最好的机会。杀敌无数,让天子也看到自己的能耐。而这时,周军这边的弓箭手已经箭矢搭上弓弦了,人人都在暗夜中等待着。
刘仁嶦听虞候报说前路无周兵,虽然放下心,但是却总觉得风声中有肃杀之味。
“快接近周军大营了,传令下去,让大家更要谨慎小心。”只是刘仁嶦这话才传下,就已经被漫天箭雨惊住了。
“快!有周军埋伏,盾牌,盾牌……”
夜色中看不清楚周军到底有多少设伏,瞬间唐军都慌乱起来。刘仁嶦不愧为老将,很快就让手下亲兵散开,不一会儿,慌乱的士卒才没有四散逃逸。且令人两边带将“周军人不多,不要慌张。郭饶,你带人向右向冲杀。”
郭饶领命而去,在右向碰见了决心立功的赵匡胤部众,两军相逢,顿时杀得难分难解起来!暗夜中,已经分不清何处是周军何处是唐军,甚至自相残杀或践踏而死者不在少数。
刘仁嶦连连砍到几个周军和两个唐军之后,气急败坏,连忙命诸军暂退,任凭张永德率军追赶。
“大帅!周军皆是披着白纸甲,若有火光映照的话,就很容易辨认!”偏将曾十大声朝刘仁嶦道。
刘仁嶦心思急转,今日突然周军居然已经提前有防备,这个时候,不是在这里纠缠的时候,否则监军周廷构部只怕会全军覆没,郭荣那边必定已经设好陷阱等着了。随即大声对身边的亲兵道:“点火把!身披白纸甲的均为周军!”
火把亮起时,两军有突然的震愕,随即看清面前之敌人,杀得更加激烈起来。张永德此时不到三十岁,素有谋略,他知道若是截不住刘仁嶦,大营便危险了。
而另一边的赵匡胤,一根铁棍舞得虎虎生风,郭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数十个回合,便赵匡胤结果了性命。赵匡胤大声招呼身边部众道:“我等食君之禄,此刻正是我等杀敌立功之时。兄弟们,我赵匡胤一马当先,大伙儿随我奋勇杀敌!”
说着赵匡胤就舞着铁棒冲向唐军,一边的周军自然跟着他往前冲。
刘仁嶦虽然勇猛,但是毕竟年事已高,且唐军战力不如周军,不多时,本来人数占优的唐军竟然渐渐落了下风。此时,刘仁嶦心中隐隐有不好的予感,是继续缠斗稍候突围,还是拼着一口气,杀掉周军,赶去大营救援?着实是个大难题。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周延构所带之部确实已经中了埋伏。
郭荣命人在中军大帐周围设下陷阱,且在帐中留下一盏昏黄的孤灯。主座之上摆上木头披上衣服,在外面看去,足矣迷惑人了。
连绵数里的周军大营,如今就像是一只巨兽,等着自投罗网的唐军。
周廷构身为监军,本身是文臣,虽然有着提剑上战场杀敌的勇气,但是说到领兵作战,并不很在行。而他之所以同意刘仁嶦的突袭,也是因为情势如此,坐困寿州城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大人,前面就是周军大营了,是不是要再派虞候探查?”行军都尉李慎彦看着不远处的周军大营,心中有着踌躇,问了一边的周延构。
周延构摇摇头道:“今日刘大帅决定夜袭周营,乃是突然之决定,周军应当没有察觉才是。我军正好能出其不意,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传令下去,让弓箭手在前,一会儿,近了周营,先射火箭烧营,中军再冲击!”
李慎彦按捺下心中不安,领命而去。
而郭荣和刘晟已经带着禁军出了退到了军营西侧近河边的树影之中,看着第一支带着火把得箭矢射进了大营后,这才发出了号令。
周延构看着起火的周营,还来不及的高兴,便因为没有看见惊慌失措的周军而大惊。他咬了咬牙,让千军一千余人进了大营中搜查起来。一声声惨叫声在夜晚噪杂的战场上难得的慑人!
“周军躲在营中埋伏!传令下去,给我杀进去!”周延构大声道,他知道这边战鼓一响,另一边的刘仁嶦便也要进攻了!
郭荣听虞候报说唐军已进了大营,跨上马举刀一挥,对着身后的禁军们大声喝道:“随朕杀!”郭荣提刀跨马冲向唐军,手起刀落间,横刀一扫,三个唐军士卒的脑袋就飞了。刘晟、陆二虎等护卫在郭荣身后,也是神勇非常。不多时间,仅仅两千余人的禁军竟然将人数于自己几倍的唐军杀出了溃势。
“咻!”郭荣眼见一支箭矢飞向自己,举到一辟,将箭矢从中劈飞,随即扬声大喊道:“朕乃周天子!降者不杀!”
数十近身侍卫随即齐身高喊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周延构看着弃械投降的残兵,心中又悲又痛,闭上眼片刻,随即睁开,自己不能坐看这些唐军失去了性命!颓丧地长叹一声丢下大刀,高声道:“本官乃是监军周延构,带我去见周帝吧。”
郭荣一身铁衣披戴尽染血色,此时的他在周延构的眼中,不像天子,倒像是煞气逼人的战将。
郭荣看了一眼遍地的尸体和狼狈的兵士,这才看了看周延构,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将他押了下去。“将他和冯延鲁关在一起就是了。”
“陛下,王帅那边守着浮桥,尚在激斗中,我们要不要去施以援手?”刘晟也浑身是血的走近。
郭荣看了看天时,点头道:“王宴一部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战力比之禁军差了一截。你点五百兵士去看看,朕也要去驸马那边看看。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刘晟领命去了,郭荣又点来殿前司中的几个都指挥收拾残局,便带着近三百的亲兵往张永德方向去了。却只见满地尸体,找来伤者一问,才知道刘仁嶦受伤被偏将亲兵护着欲逃回,张永德等人便带兵追击去了。
郭荣脸色一沉,所谓穷寇莫追,张永德不会不知道这个理。那么他带兵追击刘仁嶦残部肯定是另有目的……片刻后,郭荣双眼一亮,大声道:“随朕回营!”是了,张永德追击之意,应该是想刘仁嶦往他处而逃,这样一来,寿州城必定无将可守,我军拿下寿州则在旦夕之间。
三月初一,唐军夜袭周营,反而大部被歼,清淮军节度使刘仁嶦负伤而走,寿州被周军攻克。此战之后,周军声势大振,而唐军心中畏惧之心渐重。
不说远在汴梁的周宪听到战果时,放心了提了多日的心。只说金陵的李璟,越打越没了信心。周军四处掠地,除了原先已然攻克的六州之外,一连攻下了光州、蕲州、黄州、寿州等四州。再打下去,只怕江北十四州会全部丢失了。李璟几日之间恍似老了好多岁,天天召众臣商议对策。他心中忧虑,只怕再打下去,江北十四州会全部丢失了,因此天天召众臣商议对策。
“陛下,周军势大,如若不议和,只怕周军迟早打过长江来。臣认为还是同周军议和的好。”
此话一出,大多数臣子都附和着。
李璟心中也是惧怕的,便派了孙晟和李德明两人一起赶到下蔡,上表自己的国书,同周军议和。
皇帐之内,帐内除了当值禁军侍卫外的,其余将校齐聚,郭荣满身披挂地靠坐在正中央的一把大椅之上,听到声响时方才睁开了假寐的双目,直直看向孙晟和李德明。
两人心中惧怕,孙晟还逞强坚持着没有跪倒,李德明早已两腿打鼓软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唐……臣李德明……奉……奉我主之命,觐见周帝陛下……”
孙晟眼中净是不满,狠狠瞪了李德明一眼,只是拱手躬身行礼;“唐臣孙晟奉我唐天子之命,与周帝陛下议和而来。拜见周帝陛下。”
郭荣看也没看李德明,只对着孙晟淡然一笑。陆二虎大喝一身道:“放肆,见了陛下居然不下跪拜礼?”
孙晟却直起腰理直气壮的说:“我乃唐皇陛下的宰相,岂有对他国之君行跪拜之礼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我降了陛下?陛下英明神武,岂不知这样的道理?”
郭荣无可无不可,像是不在意般淡然道:“李璟叫你们来做什么?”
孙晟这才奉上李璟的国书,侍卫接过之后,恭敬捧给了郭荣。郭荣捏着看罢,便随手丢在了一边,淡淡道:“你们回去告诉李璟,若要朕退兵也可以,让李璟将江北诸州全部献于朕。”
孙晟脾气暴躁,见郭荣如此轻视自己的君王,便冷言道:“周篡汉不过经年,我大唐据膏腴之地数十载。此战不过是我唐军初战未足准备而已,待我大军反应过来,将尔等驱逐出江北时日不远矣!”
满帐将校听了这话无一不气的,都狠狠瞪着孙晟。曹翰更是一脚踢向孙晟,让他软到在地。“陛下,放人回去送信一人就够了,这人嘴巴毒,杀了倒也干净。”
郭荣虽然不喜孙晟,但是更加不喜欢没得自己之命便自作主张的曹翰,想到前世他愈加骄横之后随便坑杀人的行为,眼神变得愈加冷了。
“李德明是吧,朕的意思你知道了吧,回去告诉李璟,让他斟酌着办,不过朕的大军可是等不及的。还有,朕很欣赏孙晟,留他做几天客,对了,孙晟不会觉得孤单的,你们的冯延鲁、张延构等几位大人都在周营做客呢。不过若是你想和孙晟换换,也没有关系。朕听说,你同冯延鲁是见面必吵的,想来是关系比较好了?”
李德明浑身是冷汗,在地上拜了又拜,乞求道:“臣同冯大人,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算不得什么好交情。陛下既然欣赏孙大人,不妨留他在此,臣回了金陵,一定劝说我主尽数割让江北。”
郭荣点头同意了,李德明才在孙晟的破口大骂声中狼狈的地从周营回了金陵。
待孙晟被押走之后,张永德等人显示恭贺了郭荣一番,随即正色道:“陛下,臣已经接到消息,南唐的皇太弟李景遂领了五万大军驰援江北。我军该如何应对?”
郭荣敲了敲椅边扶手,沉吟半天才道:“传旨李重进,让他带部调头,在八公山下以逸待劳,他知道该如何做。另外让大军暂且修整五日,静候金陵的消息。”
再强的军队,也不可能连续多日作战,是时候修整一下了。
郭荣起身出了营帐,三月的江南已经是绿意盎然,但是吹面而来的春风中,却夹杂着血腥之气。郭荣眼神暗了暗,转身向北看去,娥皇,此战非我之罪,你在汴梁如何了?
却说周宪提心吊胆了几日之后,若非秘境之中的果子,她定会因此生病的。幸好,六日后,就有捷报传回。周宪听后,搂着丰哥和宁哥,又是哭又是笑,差点没将两个孩子吓到。
“娘,你不总是说阿爹乃是大英雄么?阿爹不会有事的。”丰哥伸出胖乎乎的手抹掉周宪脸上的眼泪,正色道。
宁哥也嘟嚷着道:“娘不哭,哭不好。”
周宪摸了摸丰哥的头,叹了口气道:“你阿爹乃是一国之君,但是他却无手足兄弟,近亲之族也是没有。若是他出了事,不说中原大乱,就是你和宁哥,以及娘我,只怕都将没有命了。”
丰哥虽然才五岁,却也有些明白周宪所说话之意,他鼓着双颊,冷静道:“娘,阿爹肯定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周宪摸了摸丰哥的头,又捏了捏宁哥的脸颊,长吁了一口气。
而已经回到金陵的李德明,则苦劝李璟速速割让淮南诸州,以免周军过江,南唐亡国。
李璟虽然喜文厌武,但是他做了多年的君王,一想到自他手中将父祖辛苦创下的基业丢失,心中自然是酸痛莫名的。他不愿做亡国之君,也知道江北于南唐意义重大,但是战局如此,他只得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李德明身上,骂他误国。
李德明一向同燕王李弘翼走得近,被冯延巳一系之人不喜,这个时候自然少不了人来落井下石。
太师楚国公宋齐丘首先发难,他对李璟道:“李德明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他如此行径无疑于卖主求荣。而且割让淮南之地,只会让周帝更加的贪得无厌罢了。臣请陛下诛杀李德明,已安军心。”
枢密使陈觉同冯延巳的等人也是不停的在李璟耳边说着李德明不妥之处,最终,李璟大怒,下令将李德明斩首于金陵城中。
“李德明已被斩,诸卿还有何好计策?”李璟满脸颓然地看着众臣道。
“陛下,便是要同周军议和,我们也必须给周军一点厉害瞧瞧,否则,如何议和?”
“陛下,臣弟愿为陛下分忧解劳。”却是齐王李景达。
李璟的父亲,南唐烈祖李昇最为喜爱的儿子,不是李璟,也不是李景遂,而是李景达,只因为李景达在几个兄弟中乃是最为出众的,只奈何不是长子。李璟继位之后,对这个弟弟自然是冷处理的。这个时候听他出列,心中倒是没有了往日的戒备,点头道:“景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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