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亦扬,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已经从没品男成功升级到了没品地主阶级啦。”苏小夏突地起身,手舞足蹈,满怀笑意。然而却是脑袋晕眩,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谷亦扬及时看到,匆忙站起来扶她站稳。
苏小夏的头斜斜靠在谷亦扬宽阔的肩头,没有即刻起身,也没有挣扎起身,反倒一动不动地倚靠着,任由他扶住。
大概一分钟的时间,还是不见她有所动静,谷亦扬不禁皱眉,真没看出来,这女人还挺重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刚准备侧头看看她是怎么回事,肩头却忽地感到一阵水般冰凉。
“喂,苏小夏,这是我新买的衬衣啊,你居然……你这女人也太邪恶了吧。”谷亦扬大声喊道,要不是一放开她她就有可能会摔倒,真是恨不得直接跳将开来,甩头走掉。
然而奇怪的是,苏小夏并没有像往日似的对他反唇相讥,又静默半晌,耳边才想起一丝细语,语气飘忽得如同夏夜的风,沁得他耳际痒痒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谷亦扬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指得是谁,只是认识这么久,她一直都很坚强开朗,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她的脆弱。今晚,她趁着酒意发泄,倒正巧被他赶了个正着。
她靠在他的肩头,可以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眼泪一颗一颗滚落,砸在他的衬衫上,凉凉的。不觉间,谷亦扬有种莫名的触动,一直悬空的右手不禁环上她的肩,轻轻握住。他试图开口说点什么安慰她,然而张张嘴,却又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这么站着,任由她的鼻涕眼泪不断地往他身上蹭,一脸无奈。
“为什么连你这样的冤家都懂得关心我,跟我说一句吸烟不好,他却不懂。他为了做那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真的都知道。可是他却永远都不问,我想要的是什么,这样一味的给予,就是他们所谓的爱护吗,还是根本就是他对我亏欠的补偿?我不稀罕这些,统统不稀罕啊。”
一阵狂风暴雨的怒吼之后,或许是累了,小夏不再说话,沉默地靠在谷亦扬的肩上,眼泪也在顷刻间止住,沉默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酒吧里音乐一首接一首仍旧在喧嚣,其间更有不少人向他们投来暧昧不清的眼神。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这个亲昵的动作,仿佛忘记了时间正透过指尖,悄无声息地滑走。终于,苏小夏缓缓离开他的怀抱,酒劲未完全过,站立时饶是有些眩晕,然而脑袋却已清明。
只见她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已经干透的泪痕,不经意抬眸间,触到谷亦扬绰影中幽深的眼神,微微一滞,不禁移开视线,转向他肩头的一片晶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
谷亦扬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微笑向她打趣,缓和缭绕彼此有些迥异的气氛,“今天你又让我大开眼界了,没想到你还是个水龙头。”
小夏沉默报以微笑,谷亦扬双手插着口袋,语气低柔,“我们走吧。”说话间,只见他已经转过身,首先迈开了步子。
苏小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英挺而洒脱,不禁想起他来这个酒吧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借了个肩膀给自己。他原来到这里是准备干吗呢?喝酒买醉的话,在印地彩虹就足够他醉个昏天暗地的了。还是说,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苏小夏,你还愣在那干吗,快走啦。不然我不准备发你工资了。”谷亦扬蓦地恶狠狠回头,惊得小夏从漫想中回过神,毫不客气地回瞪他一眼,心下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可笑,他或许是来专程找自己的,不过是找自己回去替他打工罢了。
马路上,谷亦扬走在前面,苏小夏漫不经心地跟在后头。等红灯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喇叭声响起,车辆川流不息地急速驶过他们眼前,尘土微扬,淹没了苏小夏那句低浅窘迫的问话。幸而,前面的谷亦扬却还是听清了,顿了半分,回转身正色道:“你愿意说的话自然会说,如果你不愿意说,我问了又有什么用。”
苏小夏怔怔看着他,思忖着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一种体谅,想起旧事,眼神又不觉黯然,“你知道吗,我是离家出走到杭城来的。”
“看不出来吧?”她有些自嘲地笑笑,“一个未成年的女生离家出走一个多月,却始终不见家里有人来寻。呵呵,这样的事情是挺奇怪的呢。但是,更奇怪的却是,这个女生的父亲明明知道她在哪里,却始终不曾来亲眼见过她一面,似乎她住在哪里,现在好不好,他丝毫也不关心,你说好不好笑?”
谷亦扬默然看着她,看她独自一人立在那,强忍着内心的情绪,然而单薄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不可遏止地微微战栗,他的眉头不禁皱起。记得他第二次见到她时,她正被人抢劫,那时他问她家住哪里,她却黯然回答她没有家。
那个时候他没有细问,久而久之便也忘记了这件事情,却原来她是离家出走。平时他们俩处在一起,基本也是打打闹闹,只偶尔从她口中知道她是申城人,父母离异,却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就住在杭城。
那么久,谷亦扬有时也会奇怪为什么她可以和自己同租一地,好像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她的父母难道都不担心他们的女儿吗?只是苏小夏从未对他提及,他亦不便探听他人隐私。
如今酒后吐真言,苏小夏却道破故事,那个隐秘心中的故事显然是她的软肋,沉淀太久的情绪,此刻终究还是选择了愤怒的爆发。
“昨天我被教官罚跑操场,感冒住院,晚上更是和他们大打出手,矛盾冲突一发不可收拾。那么巧,今天早上学校便通知取消军训了。呵,我知道,什么部队紧急支援不过是个幌子,这在幕后操纵暗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个校董父亲。他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我的爱,或者直接说是补偿比较恰当。”
苏小夏声音奇异而尖锐拔高,脸上因为愠怒激动而显出潮红,谷亦扬怔然望她,眼带关切,那样的做法或许偏激,却是一个父亲霸道而无言的爱护,只是传达到苏小夏这里,却似乎被偷梁换柱地偷换了概念,成了一种愧疚的补偿,一种同情的施舍。谷亦扬看着她怨毒的眼神,心中悱然,却终是无语。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当初他跟那个女人决然离开,抛下我和妈妈,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对他的印象已经模糊到只剩下他每月准时给我打钱了,呵,多可笑多可笑。那么现在,他这样做又算什么,算什么!”
对小夏来说,这久远的亲情是一种隐痛。那个曾经爱的人,即便隐身在远处,也像一条执着地蠕动着的虫子,毫无商量的啃噬着她的平静。慢慢地累积,她终于在这一刻不可抑制地爆发。
她不过是个可怜虫,没人爱没人要,卑微得如同地上的蝼蚁。这样宣泄式的大吼大叫,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看的一场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那么她的这场关于亲情淡漠的戏又将以如何的收梢落下帷幕?
谷亦扬看着她,心中不住柔软,不自觉地上前拍拍她的肩,试图平复她激动的情绪。看着她剧烈地摇着头,眼中血丝渐起,却再也落不下一颗泪来,似乎在酒吧的那一场已经将她的泪全部倾倒,如果没人懂,便再也不会有泪。她只该是倔强骄傲的苏小夏,那些软弱的情绪就当作是酒后的失态吧。
谷亦扬心中恻然,平视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不知变换了多少次,车辆不停变换疾驰,马路两旁的酒吧咖啡屋灯光溢彩,各自忙碌,谁也不会注意到街角的两个人以及萦绕彼此之间那一丝莫名情愫。
第17章
十七、双面伊人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洒进苏小夏的房间,她畏光似的本能蹙眉,缓缓睁开了眼睛。夏季的天亮得特别早,明明才七点多,太阳已经带了午后炙烤的味道,刺目晃眼。
她掀开被子,挣扎着起身,也不知她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酒,直到现在醒来仍是头痛。她单手扶着额头,怔怔地坐在床沿。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十字街口,夜沉如水,她瑟索着笑,笑得肆无忌惮,却比哭还难看。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努力地回想,隐约记起一个坚实的后背。而她却仍在发酒疯,一路上不安分地手舞足蹈,那家伙却是一路沉默,只偶尔转眼回望,无奈的神色里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温柔。
再后来,小夏好像累了,伏在那家伙的肩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从酒吧到家的那段路其实很短,可小夏却感觉好长好长,一路的路灯默然伫立,昏黄绰约地拉长彼此的身影,那段路似乎也变成了没有尽头。
小夏一点一点的想起,眉头不住揪紧,心中暗骂不该喝那么多酒。昨晚……她恍惚地仰头,依稀记得那家伙的怀抱,在夜风中似乎带着温暖安定的气息,酒后真言,没想到那些积压心中的沉闷情绪,竟会在他的面前迸发。呵,真是糗。
她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起身出房门。本来她还担心遇到谷亦扬会有些尴尬,却发现那家伙一大早就已经不见身影。
苏小夏暗自舒了口气,环顾四壁,才发现餐桌上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早餐,清粥配小菜外加一个嫩黄流油的荷包蛋。她喉头滚动,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才猛然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地闹起了空城计。
小夏即刻拉了椅子坐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不住地点头。平时谷亦扬也会准备早餐,只是一般都是些西式的吐司牛奶,吃多了小夏就不禁有些反胃,而今日的白粥小菜倒正是合了她的心意,她不禁心中暗想,那家伙虽然人品差了点,这厨艺倒还真是不赖。
“咦,这是什么?”苏小夏转头,这才注意到右手边的一个碗里,她不禁好奇地凑近闻了闻,一阵酸酸的味道扑鼻而来,像是醋却又好像带了些甜意。
苏小夏仔细瞧了半天,也猜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便看到碗下压着一张白纸,纸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映入眼帘:不想头再痛的话就喝了它。没有称谓,没有落款,但看那字小夏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是谁写的了,不禁嘟囔道:“真是什么字配什么人。”
那潇洒写意的字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苏小夏仿佛都能看到写着字那张可恶的脸,忍不住撇撇嘴,但看它醋色浓汤里几丝萝卜漂浮,煞是好看,那酸酸的味道,更有些像夏日解渴良品酸梅汤。
犟劲上来,她端了碗便咕噜咕噜地一口猛灌,待放下碗时,却像是打了一场战,额头细细渗出细汗,半晌才见她用手拼命扇着,舌头微露。那汤中原本的丝丝甜意始终还是抵不过酸味,直到酸得她舌头发麻,她不禁忿然咒骂,就知道那家伙没安什么好心。她气鼓鼓地瞪大眼睛,心中又一次把谷亦扬从头到脚地数落了一遍,【炫】恍【书】然【网】不觉脑袋的胀痛竟果然已经减轻不少。
小夏穿着轮滑不过几分钟便到了学校,看看时间倒是不紧不慢,正好赶上了上课时间。然而奇怪的是,她一路向着教室走去,却不见路上有人。正纳闷间,却迎面看到了尖尖和团子。
“小夏,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他们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脸雀跃地问。小夏更有些汗颜了,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道:“我当然是来上课的咯。”
“呃……”两人同时愕然,团子红着脸吞吐地说,“小夏……你……你不会……不记得今天是周末吧?!”
这回轮到小夏愕然,歪头想了半刻,才【炫】恍【书】然【网】大悟,难怪路上都不见有学生经过,害她还以为是自己脑子糊涂记错时间,同学都已经乖乖地坐进教室认真听课了呢。
“那……你们又在这里干吗?”苏小夏轻咳一声,掩饰脸上的尴尬,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只见他们二人对着她嘿嘿直笑,看着她不禁有些发毛,有种被预谋的不祥感觉。半晌尖尖才茬过气来,对她暧昧不明地眨了眨眼睛,“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泠禾大学的百年校庆吗?我们是在这里汇合,准备一起过去的呀。”
苏小夏兴致索然地哦了一声,又听团子对她说道:“小夏……不如……你,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听说……很热闹的。”
苏小夏想了半刻,一下子也没想到什么可玩的,去凑凑热闹也不错,便也答应了。
泠禾大学作为杭城最富盛名的高等学府,百年华诞果然很是隆重,到处彩旗飘扬,鲜花摆满,音乐喷泉随着曲调的高低起伏喷着水,在阳光下水光潋滟,幻化出七彩绚烂。
学校的每个角落都是喧嚣嘈杂,声浪此起彼伏。尖尖一脸兴奋地东张西望,团子微笑地看着她,牵着她的手满脸温柔和宠溺,一旁的苏小夏突然有点像电灯泡照耀着这对恋人。
她默然地轻笑,团子的脸红促狭的第一印象让苏小夏一直没怎么把这两个人当成情侣,却原来也是有不为人所知的一面,“就像那家伙,大部分时间惹人厌,偶尔也还是会怜香惜玉的。”
“小夏你说什么?”尖尖嬉笑着向她眨眼,人多口杂,没听清她突然的一句呢喃。小夏蓦地摇头,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那家伙,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恢复她以往的淡漠。
尖尖也没在意,兴致高昂地拉起她的手,一脸神秘,“走,我带你们去看泠禾大学校庆的重头戏。”
小夏还未缓过神来,已经被尖尖不由分说地拉着,向操场方向走去,团子和小夏就这么被尖尖拉着,脸上皆是无奈的微笑。
三人刚到操场外围,便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呐喊,一阵一阵如浪倾倒。当走到正门口时,只见原本司令台的位置早已被绚丽的舞台取而代之,而操场细嫩青翠的草上更是挤满了人头。
“唉,还是来晚了,人都挤破脑袋了呢。”尖尖看到这阵势,难掩失望心情。小夏则是无所谓,不明白尖尖为什么这么兴奋地要拉自己来这个人声鼎沸的地方。看这样子,不过是校庆节目中的一场免费表演罢了,现在正在表演的是一个自组乐队,前奏的音乐很High,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为泠禾百年华诞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