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我终于知道我在哪里见过你了,今年的八月二日你半夜还在申城的街头闲逛,对吧?”
苏小夏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倒,愣愣地看他,就像看着一只怪物,撇撇嘴不满说道:“八月二日,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啊,你发什么疯哦。”
“哎,你再好好想想啊,我们肯定见过的,那时我还向你问路来着啊。”
小夏看他异常认真,不禁歪头想了想,八月二日……那天,如果没有记错,好像是她和夏妍大吵离家的那天吧。在她漫不经心满大街乱走的时候,依稀记得确实有个男生来问过路,还对她说一个女生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之类的云云,当时苏小夏的心情很差,甚至没有看清过那个人的脸。
“那个男生是你?”她不可思议地问。
黑暗中季南缓缓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晕,难怪他第一次在光妍见到她的时候就说她看着很眼熟,当时苏小夏还以为他是在搭讪,原来竟然是真的。她心中暗想,扯着嘴唇忍不住冷言冷语,“这世界还真是小。”
“这个应该叫作缘分才对。”季南柔声纠正。
苏小夏不以为然地笑笑,想起一个问题,“喂,你那天去申城干吗,还那么清楚的记得几月几日,肯定有很特别重要的事情发生吧?!”
她语带调侃,眨巴着双眼,露出一脸的狡黠。而对面的季南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那天是潆衣的生日。她很早就和我约定在淮海路的惠佳美地为她庆生的,可是最后她却放了我鸽子,被恶魔带走了。”
苏小夏看着他,脑海里却一遍一遍闪过沈潆衣的身影。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生,竟可以让季南这样的人牵肠挂肚魂牵梦萦不说,她带给他的似乎伤痛远大于幸福。她忍不住脱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并不爱你。起码,她爱你没有你爱她那么多。”
她话一出口就不禁后悔,只因为她隐约看到,当她说出那句她不爱你的时候,季南的肩头分明颤抖了一下。
这句话是他心中一直的彷徨,有很多次他都冲动地想对沈潆衣冲口而出,只是他还是忍住了。只因为,他爱她,所以他不能捅破这张纸。即使只是一个谎言结成的蚕茧,他也宁可作茧自缚。一旦他说出那句尖刻的话,或许连现状他也无法维持了。
“小夏,你还小,你不懂什么叫爱,你不明白爱是最不能讲求公平的。一旦计较起来,那便不可能爱了。”季南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黯然里有种莫名的沧桑。
小夏听着也不住动容,可是话茬一开,覆水难收,她还是禁不住反驳,据理力争,“为什么爱不能讲求公平,为什么一定要有一方卑微、妥协?两人尚且不能并肩而立,还谈什么是爱?他凭什么这样,只是因为两个都是倔强的人,都是不肯服输的人,所以他就选择逃开吗?那曾经的海誓山盟,携手并肩算什么,谁说女人一定要躲在男人的背后?”
她越说越激动,脑中不断闪过儿时的画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记忆里的美好消失无踪,只余下残破纷乱,还有父亲母亲倔强执拗的对峙吵闹?
谁说她小,她不懂,那一幕幕,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两个骄傲的人,曾经惺惺相惜,喷薄出爱的火花,只是最后火愈演愈烈,终于化成了火灾,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他们,都忘记了他们暴怒的表情下,还有一个怯生生的孩子。
“小夏,你怎么了?”季南上前轻轻摇着她的肩,她抬头看他,眸子里却是一片空濛,陷在记忆的沼泽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季南完全被她刚才撕心裂肺的话语震慑住,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眼泪,更是慌乱得不知所措。
那些话,似乎耗尽了小夏所有的心力,她晃神地探寻想要找个依靠,正摸索到季南宽阔的肩膀,便缓缓靠了上去,闭上眼,不再说话。
寂静深夜,季南忍不住一声叹息,只怕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伤心人。
第20章
二十、不速之客
月西沉,日东升,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季南仰头深深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肩膀微动,惊醒了睡梦中的苏小夏。只见她揉着惺忪双眼,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吵醒你了?”季南轻声问,看着她微微一笑。她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慢慢恢复意识。抬头正对上季南的眉眼,见他脸色冻得略显青白,只穿了一件单薄T恤,双手不禁交叉拂上他的外套。更想起昨夜枕着他的肩膀睡了一夜,脸不禁红了红,心里感到愧疚,低头不语。
“可惜这里都是山,如果是在海边,说不定还能看到日出了。”季南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想要减轻左边肩膀的麻痹感。他转身,低头看了苏小夏许久,唇边笑意漫起,浅浅说:“你知道吗,你和潆衣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嗯?”小夏疑惑地抬眼看他,刚要问他,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叫唤声。
“小夏,苏小夏……”
“季老师,小夏,你们在哪里啊……”
“你听,是他们来找我们了。”小夏得意忘形,激动地就要站起身,却突然哎哟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才想起自己的脚踝扭到,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你没事吧?”季南关切地问,她讪讪地摇头,继而转身大喊,“喂,我们在这里啊,你们听得见我说话吗,喂……”
没多久,两人便听见有脚步声接近,先是稀稀落落的几声,旋即转为一阵阵错杂声响。
一行人慌乱中忙碌了一阵,季南和苏小夏才终于从那个黑洞里解脱了出来。两人都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有种从见天日的感觉。
只是那样相似的动作和神情,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又暧昧不清了起来。特别是当他们看到苏小夏身上披着季南的外套,想起他们竟然孤男寡女一夜被困在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而更夸张的是放眼人群内外,竟然没发现沈潆衣的踪影。
苏小夏扫视一眼四周,用脚趾头也可以猜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撇撇嘴,无奈地想,这误会算是闹大了。
高一的学生显然没有多少小学生的童言无忌,早就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慎言慎行。因此,虽然所有人都怀了满肚子的疑惑,却只是面面相觑,静默好久,也始终不见有人问些什么。
许久,才终于有同学极不识相地打破静默,“季老师,师娘去哪里了?你和苏小夏同学怎么会掉到那个洞里去哦?”
齐刷刷地,只见一堆眼睛盯看着两个当事人,心中暗自佩服那位同学的大胆。虽然季南这个年轻班主任,向来平易近人,毫无老师的架子,但毕竟顶着班主任的光环,不少学生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对他存了几分敬畏。
季南微笑看向那个学生,沉默片刻,启唇解释:“潆衣昨晚有急事先回去了,她让我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季南语声顿住,像在思忖怎么说接下来的话。而一旁的苏小夏却秀眉不动声色地紧蹙起来,双手环胸,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只见她满不在乎地撇嘴,冷冷截断他的话茬,“别人的事情,你问那么多干吗,真是多管闲事。”
场面瞬间被她的一句冷语僵持住,那同学尴尬得脸色铁青,怔在当场,嘴唇颤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汽车的喇叭声适时响起,季南单手握拳抵住下唇,佯装咳嗽了几声,轻声说:“时候不早了,大家下山收拾收拾,吃过早饭,我们就回学校了。”
一阵忙碌之后,同学们陆续上车,一日一夜的秋游活动以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做了尾声。
苏小夏慢慢走在最后,脚步蹒跚。
谷亦扬跟在她后面,突然心中莫名烦躁,终于忍不住上前,轻声问:“你怎么样?”
小夏无视他,继续往前走,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一眼也不看身旁的谷亦扬。一想起刚才在农家里他的冷嘲热讽,她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就烧得正旺。
“你别忘了,他是你的老师,是沈潆衣的男朋友。”苏小夏已经完全不记得谷亦扬还说过些什么,她只记得他当时说这句话时的嘴脸,嘲讽藐视,真是什么都有了。
他还真不愧是法律系的学生,牙尖嘴利,简简单单一句话,不但暗指她和季南有为人不齿的师生恋情,更指责她是个厚颜无耻的第三者。呵,还真是字句犀利冷峻,杀人于无形。
“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把话说重了……”苏小夏继续视若无睹地往前走,明明就那么一小段路,她却突然觉得异常漫长,拼命走却始终走不到头。她的心中正是烦闷,蓦然听见谷亦扬的道歉,语气真诚。
她顿住一小步,转头看到他黯然地低着头,却只是冷冷丢下一句,“其实你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道什么歉?”
“苏小夏,你到底想我怎么样?”谷亦扬气结,心中懊恼不已,忍不住一声低吼。而小夏却是恍若未觉,仍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踉跄走在他的眼前。
“脚已经扭伤了,再走会拉伤韧带的!”谷亦扬疾步上前,口中呢喃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语气忿然,脸色更是臭得像谁欠了他一屁股债不还似的。
苏小夏尚自愣神,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再一看,竟见谷亦扬把自己打横抱了起来,二话不说,径直向着罗平他们的方向走去。
“你们等我下。”谷亦扬帅气地一把将苏小夏稳稳当当扔进跑车后座,对着一脸错愕的各人淡淡说。旋即见他走到不远处汽车停驻的方向,对季南说了几句什么,季南微微点头。
刚才的一幕,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此时只听见汽车内一阵阵的口哨声艳羡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跑车平稳驶出神龙川,风肆无忌惮地吹乱苏小夏的头发,她斜眼去瞟身旁的谷亦扬,不屑地撇撇嘴,“谷亦扬,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嫌我不伦恋第三者的绯闻还不够劲爆,还要你这个帅哥进来添油加醋一番是不是?”
全车里的人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都是吃了一惊,面色各异,却装作若无其事。只有同在后座的刘娅轻轻扯了扯她的手,“小夏,你别这么说扬。你都不知道,他昨天半夜发现你失踪时有多担心,却又不好去惊动其他人,只叫了我们几个满大山的乱找。后来,发现季南竟然也不见了,脸色更是……”
“刘娅!”谷亦扬皱眉看她,低低喝道,惊得她只好诺诺住口,却仍是悄悄拽了好几下苏小夏的衣袖不放。
谷亦扬继续转回头,坐直身体,直视前方,沉默无话。苏小夏也不再说话,看着前面的路,心中思绪游移。每人各怀心事,使得这一路异常的安静。
“慢点,还以为你只是扭伤了,结果竟然手臂脚上那么多地方擦破皮,要是再多蒙一会儿啊,估计都要化出脓水了。”尖尖扶着苏小夏从医务室出来,忍不住抱怨她的粗心大意。
“没事啦,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小夏一瘸一拐慢慢走着,突然手机响起,她按下接听键。
“……”
“……”
“小夏……”尖尖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唤道。看她接了个电话就有些神色恍惚,也不知是谁打来的。
过了片刻小夏才缓过神来,轻轻摇头,“咱们走吧。”
印地彩虹。
苏小夏冷着脸走进酒吧,却意外地发现谷亦扬不在外间吧台。
她站定脚步,心里一阵嘀咕。早上谷亦扬的种种行径显然惹毛了她,以她的个性,她是决不可能自动送上门来的,搞得她像是来寻求和解,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是……一想起下午的那个电话,她就忍不住撇嘴,自我开解地耸耸肩,心里暗道,算了,就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那没品男一般见识。
她瞟了一眼四周,仍是没有找到谷亦扬的身影,径直进了酒吧的内间休息室。
一打开门,便有一股刺鼻的烟味破门而出,沁得她一阵眩晕。她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向烟雾缭绕的狭小休息室。
房间没开灯,黑漆漆的。
苏小夏借着外间的射进的光亮,好半晌才终于看到了谷亦扬。只见他背对着自己坐着,整个上身几乎都伏在吉他上面,修长的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之间,烟依旧亮着几丝火星子,忽明忽暗。
“谷亦扬,你玩深沉啊?!”她没好气地说,摸索了半天,才终于找到开关。啪嗒一声,房间陡然一片刺目的通亮。
谷亦扬缓缓回头,眼神幽邃,隐隐带着几丝空茫。他怔怔地看着突然闯入的苏小夏,未置一言。直到她走近,他才突然惊醒似的恍过神,一把掐断手中的烟,施施然起身。
苏小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烟,不禁冷嘲,“你不是告诉我吸烟有害健康,怎么不见你戒烟哦?”
谷亦扬低眼看她,只是沉默地耸耸肩,一脸的漫不经心。苏小夏睨了他一眼,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简直要以为刚才看到的是错觉了。
“你怎么来了,脚不是扭伤了吗?”谷亦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禁微蹙眉头,这个女人,好像从来不知道要好好爱护自己。
苏小夏一骨碌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回道:“我是来打工的,赚钱还债,才能早日脱离你的魔爪啊。免得莫名其妙被人奚落了,却还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谷亦扬一时愕然,不禁轻叹,看来早上的事情她是准备耿耿于怀很久了。他微微摇头,心里莫名有些怅然,小声低喃,“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嗯?”小夏迷惑抬眼,对上他幽深的双眸,仿佛不经意间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痛楚。她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紧了紧,却只是佯装什么也没听见。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她此行的真正目的,思索了半刻才又开口,“对了,今天下午沈潆衣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和你中秋一起去季南那赏月……我答应了。”
“哦。”谷亦扬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忍不住斜眼看她的神色,只觉得她泰然自若的样子里透着几点狭促。苏小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愈是发虚起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沈潆衣为什么要邀请她和谷亦扬,而她下午又怎么会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