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他们吃饭时,饭桌上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
柳元景生性冷淡,旁人无话,他自然也无话。
辛夷想着心事,吃的心不在焉,更没心思开口说什么。
计划被打乱,她原本想让青松留下,守着清流镇的家业。如今,危险重重,她自是不能将他一个人撇下。
汪爷爷和刘婆婆,也要一并离开,这样才能确保安全。
乡下的地,索性让那几个长工照顾着,收入抵了他们的工钱。金光门的花圃,转手卖出,这里的宅子就荒着,现在转租时间来不及了。
离开前,一定要和王叔叔打个招呼,至于黄家和林家,只能尽量不牵连。
想到这里,辛夷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林然。
只可惜,她只能留下去外地的讯息,连去哪里都不能直言。
还有几个月,林然就能回来了,他若是找不到她,会不会担忧。
一顿饭的功夫,辛夷在心里将事儿盘算的差不多。
至于家中一应用具,能换成银子的就卖了或者当了,处理不了的就留下。
只可惜了书房里那么多书,辛夷长叹一声。
从吃饭开始,青松就注意到了小姐的反常,此时再也忍不住问到:“小姐,您怎么了?”
饭桌上,所有目光一时全聚到了辛夷脸上,她手里提着筷子,僵在了那里。
青松的好意,辛夷明白,她将筷子放下说:“我吃好了,不用担心,待会儿再说。”
她放下了筷子,旁人很快跟着放下,柳元景识趣的去了书房。
院子里,只剩下了辛夷主仆四人。
在三人殷切的眼神下,辛夷压下心头伤感,尽力用轻快的语气说:“我打算搬到汉阳城去,明天就走。时间有些仓促,所以今天下午大家要受累了。该带的该卖的,尽快收拾一下。”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先前辛夷只在心中盘算离开,并未透露过去汉阳的打算。
骤然提出,倒让汪清直他们受了一惊。
即使辛夷面上带笑,嘴上没说,他们不傻,也猜得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青松年纪最小,张着嘴,哑口无言。
为什么要突然离开,难道是因为那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小姐要跟他离开了么,青松如遭雷击。
汪清直深吸了一口气,问到:“小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你要是相信老头的话,可以说叨说叨。”
面对众人的关心,辛夷摇摇头:“一言难尽,汪爷爷,先前不是有人打听金光门那里的花圃么,你现在卖掉吧。青松你去乡下一趟,让长工照料着地,工钱就用收成抵了。”
吩咐了这些,辛夷又扭头对刘婆婆说:“婆婆,我们两个就在家中,收拾些细软。”
辛夷年纪虽小,但是一通话下来条理清楚,没有纰漏之处。
三人怀着担忧,按着辛夷的吩咐,各自着手。
今日之事,绝不会太过简单,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逼问辛夷。
他们能做的只有,陪着辛夷共进退。
书房中,柳元景隔着窗纱,看着辛夷镇定沉静的安排着搬家的事儿。
方才的恐惧,似乎无影无踪。
这个小姑娘,总是比他想象中,更刚强一些。
说是收拾细软,辛夷不过是带了些路上的换洗衣裳,又将首饰银票收到妆奁中一并带走。
当看到林然送的石蝉时,辛夷握在手心好一阵摩挲,这才装到匣中。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眼看着到了能见面的日子,又要徒生波折。
辛夷不傻,带着宝藏的秘密离开,只有隐姓埋名避开风头这条路。等林然回来,如何能打探到她下落。
太阳快下山时,辛夷去了王记胭脂铺。
于情于理,她都该跟王叔叔道个别,至少要报个平安。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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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山水迢迢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倘若不留一语,就此销声匿迹,王叔叔一定会担心的。
留下只言片语,等林然回来后,至少知道她还好好的在这个世上。
想到这里,辛夷分外惆怅,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两个相距千里的人,想要联系太难了。
要是放在现代,分分钟就能告诉林然,她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到辛夷进门,王永喜不自禁,寒暄几句后,发现她满面愁容,这才觉得诧异。
当得知辛夷要搬离清流镇,短时间不会回来时,他更觉惊疑不定。
只是任凭王永盘问,辛夷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事,要搬到哪里去。只托付他若是旁人来打听,推说不知便可。
辛夷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王永心中极其担忧。
临走前,辛夷特地交代了,要是林然上门打听她话。就说她很好,以后会回来的,有缘再见。
目送着辛夷离开后,王永颇不是滋味。
相处了这么久,两人绝不止生意上的往来,王永早把辛夷看做了自己的子侄。
对这个小姑娘,他是打心眼儿里疼爱,如今看着她离开,实在不舍。
独自走在街巷中的辛夷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失落感徘徊不去。
就这样离开了,夕阳泛着柔和的红晕,燥热散去,忙着收摊的小贩面容平静。
她遥遥望向学堂的方向。不出一年,曾经的好友各自奔走它乡,相见无期。
前路危机四伏。也许幕后主使,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的调查着,很快就会找到她们。
在上位者眼中,人命如草芥,辛夷只能尽量离开危险。
皇族两个字,带给她的压力,犹如泰山压顶。
回到家中时。行李已然打包整齐,汪清直和青松也回来了。
卖园子和典当家什的钱。全交到了辛夷手中。
细细盘点后,手中银子也有一百多两,在变卖家当后,她提前达到了要存的银子数。
柳元景也帮着处理些东西。看着主仆四人落寞的神情,他不知该说什么。
背井离乡,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很难接受。
这一夜,辛夷睡得并不安稳,庭院中的花香,透过密闭的窗子,在她梦中飘散。
她梦到了许多人,前世的今生的。喜欢的讨厌的,还梦到林然忽然回来了。
只是第二日黎明到来时,睁开眼睛后。一切变成幻影。
这日,几人将被褥全放到了柜中。
租了几年的宅子,辛夷并不打算转手,也是怕着给后来人带来灾难。
一切整理完毕后,已经过了午时。
柳元景早已备好了马车,他直接将马车买下。原本还要雇马夫,但是被汪清直拦住了。
五个人坐一辆马车。太过拥挤,他和青松坐在外面即可。
当坐上马车时,辛夷恍惚还觉尚在梦中。
柳元景的到来那么突然,接着忙着变卖家当,将一切处理好,现在已经到了前去汉阳的路上。
汉阳城,心中反复念着这三个字,辛夷突然不知该怀着什么心情过去。
乔正臣,欢姐儿,两个最让她刻骨铭心的人。
欢姐儿今生无缘再见,乔正臣此时应该靠着卖画为生。刻意去寻他然后进行报复,辛夷不是没想过。
只是经历了世间繁杂后,辛夷渐觉索然无味。善恶到头中终有报,她又何必用别人的错来惩处自己。
若是乔正臣不开眼的撞到了她手上,她自然会收拾。但是处心积虑的,为了报复乔正臣废寝忘食,辜负了上天对她的厚爱。
行礼放在马车中的箱笼里,刘婆婆陪着辛夷坐一边,意外的是柳元景并没上马车。
他骑着昂扬神骏的银雪,在马车旁边跟着。
刚见到银雪时,辛夷疑心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马儿,皮毛光滑四肢矫健。
好马配好鞍,柳元景做它的主子,也不算辱没这匹马儿了。
当得知马儿叫银雪时,辛夷只能赞一声恰如其名。她不禁想,这马儿若是一匹千里驹,那更是极好的。
可惜,千里马可遇不可求,也只能期望了。
汉阳城中,薛城叫苦不迭。
身份暴露后,他直接被家中亲长压回去,好一顿家法伺候。
面对长辈们劈头盖脸的责骂,薛城只能苦着脸受着。
好在,他在军营中待了那么久,皮肉早就练硬了,寻常家法不过吃痛,伤筋动骨倒没有。
饶是如此,薛城的娘亲,仍旧抹着眼泪,看着身上淤痕纵横的儿子,骂夫君狠心。
苦了薛城的爹爹,他并非不想做慈父,但是上面还有老清远侯压着,哪儿有他说话的份儿。
薛城看得开,挨了打,趴在床上照旧跟娘亲嬉皮笑脸儿的,好像被打的是别人。
他的身份一经暴露,柳元景的下落也浮出水面。
当初一起打通铺的士卒们,得知往日和自己一起操练的小白脸儿,竟然是堂堂英国公府世子时,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想到他们偶尔在柳元景面前说的不着调的话,大家哭死的心都有了。
从士卒往上混的,出身大多不好,薛城和柳元景的出身,让众人望尘莫及。
连罗卫边都有一种荒谬感,他一心栽培的小兵,摇身一变成了世子和侯门子弟,万万想不到。
英国公一直是罗卫边的敬仰的英雄,再思及柳元景。果真应了一句话,虎父无犬子。
不过,如此一来,罗卫边不再担忧两人的身家性命。
有了国公府和世子府两大靠山,不管上面是何人想要收拾他们,都要掂量掂量了。
遗憾也是有的,想到两个如此优秀的士卒,以后将要离开军营,罗卫边惺然相惜。
清远侯府也不是想大义灭亲,只是自家不肖子孙,瞒天过海带着柳元景参了军。
虽说两家是姻亲关系,然而玉娘去的早,如今英国公又续了弦,两家的关系莫名变的尴尬。
柳元景的存在,极好的维系了两府的亲缘。
对于清远侯府来说,能有一个做国公的女婿,再好不过。以前,玉娘曾带着柳元景回家小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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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一波又起
为了和英国公府保持密切关系,清远侯府曾打过亲上加亲的主意。
只是柳元景先前年纪尚幼,他们未来得及提出。
等到清远侯想暗示英国公柳云逸时,晴天霹雳传来,世子离家出走了。
经历了漫长的搜寻过程后,面对一下子老了许多岁的柳云逸时,清远侯府只能将联姻的话题压下去。
纵然,英国公府中庶子,配自己嫡小姐绰绰有余。
清远侯府也不想做那眼皮子浅的,放着好好的原配亲家不当,再拉扯上庶子。
两府联姻,他们也不是全为了攀扯亲家,同样也是想照顾好柳元景。
他娘亲走得早,需要一个贤内助帮他打理内务,侯府的女儿虽不敢夸口最好的,至少品行端庄。
薛城在家中存在感一向不强,他当初留书一封只说要游山玩水,根本没人当回事儿。
孰知,他竟是和离家出走的世子混在了一起。
两人虽然是表亲,身份差距在那里摆着。所以在寻到薛城后,为了给英国公府一个交代,只能惩治了自家儿孙。
幸而薛城看得开,并不觉自个儿受委屈。
家法也受了,他干脆正大光明的为柳元景开拖。做表兄的就该讲义气,怎么能出卖兄弟。
当了这么久的兵,薛城定性比以前强了许多。
这边清远侯府得了消息。几乎星夜兼程,报到了英国公府中。
关于柳元景的下落,薛城吞吞吐吐。逼急了只说句他很快会回到汉阳城的。
快一年了,当得知柳元景的消息时,柳云逸堂堂一个伟岸丈夫,眼睛酸涩。
若不是他及时止住了激荡的心情,恐怕平生第一次,要在外人面前落泪了。
狂喜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怀疑。柳云逸再三确认着儿子的下落。拳拳爱子之心,让人动容。
这可苦了报信的人。他本就是平凡小人,在久经沙场的柳元景威赫下,如何受的住。
好不容易,柳云逸停止了盘问。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做了一个决定,让众人惊讶万分。
英国公柳云逸打算启程,带领亲兵赶赴汉阳。
他要亲自过去,将那个逆子捉拿回来。柳云逸倒要看看,这个不孝子,该如何腆着脸与他相认。
担惊受怕了近一年,柳云逸在狂之怒后,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元景这孩子好端端的,没有出任何意外。比起他的忤逆,柳云逸更在意的是这些。
儿行千里母担忧,发妻不在之后。柳元景对两个孩子用了双份儿的心。无论是轻轻还是元景,在他心里都占据着特殊的位置。
他在旁人面前表现的怒气冲冲,心里也想着好好惩治柳元景一次。只是一想到他这一年在外,可能遇到的辛酸,心就不由自主的软了。
世子安然无恙的消息传来后,英国公府中。又掀起一场风波。
府中上上下下各怀心思,元景身边的人。欢喜的快要落下泪下。金武火武两个大男人,硬是红了眼圈。
世子离开的决绝,连他们几个都没带。从柳元景年幼时,便开始保护他的二人,如何不黯然神伤。
更兼着府中一干婢女,听闻俊美无双的世子爷要回来了,各个欢欣鼓舞好似过年。
这些婢女中,最开心的莫过于柳元景院中的人。
她们这一年来,在府里几乎被排挤的抬不起头,夫人想着法儿把她们外调。要不是国公爷镇着,恐怕要把院中人换一遍。
别院中,柳容波在书房中生着闷气,两只眼睛微微外鼓。年纪渐长,个子比先前高了,肤色却仍旧泛黄。
他一心想和柳元景争宠,好不容易这个眼中钉离开了,爹爹终于能看到他了。
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那个荒唐的兄长竟然要回来了,爹爹还要亲自去迎接他。
这样一个毫无责任感,屡次三番离家出走的世子,如何能担起英国公府的前程。
柳容波心中烦闷,看着案上的一摞诗书,随手一挥,全部打翻在地。
这样发泄过后,他仍旧不觉解气,又拿起了砚台,高高举起。
“少爷,这是老爷赏赐的龙尾砚,只此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