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男人封侯拜相,女人相夫教子。辛朝一个女子,敢乱了伦常,实属奇葩。
似她这般肆意妄为的女子,就该被人好好教训一番。
等众人离开之后。四人党又聚在一起,
辛夷手拿着毛笔,也没心情写字,竖着笔杆撑着下巴,神情忧郁。
她这模样,落到了郑直眼中分外出奇。
可惜他不会安慰人,明知辛夷是为青松被打一事忧心。怀着分忧的心思嘴巴却说:“小子,摆出一副怨妇模样干嘛。你这样,看着可真像,思悠悠恨悠悠。不是说了凡事儿有哥几个顶着嘛,怕啥。”
辛夷提起一口气,深呼吸。将笔放下,最终决定还是和他们商议一下为好。
她望了望林然,又瞧向朱文和郑直,说到:“我已经找到打青松闷棍的人了,对方似乎还不打算罢休。”
“谁?”
三人一同出声。问的倒是整齐。
想起使坏的黑手,辛夷略为尴尬的说:“镇上的李记胭脂铺,掌柜寻的人。”
“啊,你怎么会得罪胭脂铺,难不成你小子偷了人家铺里胭脂不成?”
嘴上把不上门儿的郑直率先张口,林然对辛夷平时做胭脂的事儿略知一二,闻言到:“关上你的嘴,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郑直老老实实闭了嘴,也不知为何,明明他比林然还大点儿,可不知不觉总按他的意思来。
比起不靠谱的郑直,娃娃脸的朱文,到是正经的给了回答:“你说的李家胭脂铺,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李家开的掌柜姓刘。他们一家,也不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留着许多把柄在旁人手里,倒是好对付。”
他一席话,让辛夷双目放光,激动的问:“真的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好你啊朱文,真是深藏不漏,我来这清流镇,连地儿还没摸熟,你对这镇上大户已经如数家珍了。都是外地人,你也给兄弟留条路啊。”郑直捂着胸口,夸张的叫着。
林然同样惊讶,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朱文,为何消息如此通达。
见三人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朱文托着下巴说:“你们不要这样色色的看着我,虽然我模样生的好,但遭不住你们这样看。”
“切。”辛夷嘘了一下,她才不会说自己是嫉妒朱文比她还嫩的容颜。
朱文说的轻松,辛夷还是十分担心,她问到:“李家的把柄,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做生意如此下作,也不知谁会跟他家合作。”
郑文不甘心风头都被朱文这假女子抢了,非常得意的说:“若他的做生意的,但凭他没有把柄,小爷也给他弄出把柄来。”
话到这里,辛夷如何不警觉,她将不靠谱的郑直和一向低调的朱文,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
审视的目光,让两人不由退后两步,缩了缩身子。
辛朝的模样实在太怪了,他们难道有什么不对?
“老实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着。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说起话来,好像能一手遮天似的。”
郑直立即捂住嘴,猛地摇头,朱文则干笑两声酒窝若隐若现:“有么,那什么,不就是吹两下牛皮么。说过了,不过在河源县有两门儿能靠得住的亲戚。咳,总之,你要确定是李家胭脂铺找人做的,那就不用担心了。”
心直口快的郑直怕越说越错。连连点头,生怕再暴露出什么马脚来。
他爹将他流放到这里,严令他不得仗着家中财产肆意寻欢,需得艰苦朴素。
要是他敢犯戒的话。就让他到南疆去,接手家族的生意。
郑直又不是傻子,好好的中原不待,跑到那里去吹沙子。
总之,他就算再对不住几个哥们儿,该瞒的必须瞒住。大不了以后,等熬过了爹爹给的期限,回头找他们赔不是就行了。
大家都是好兄弟,他们一定会理解他的。
两人明显反常的举动,在林然和辛夷心里画下了一笔。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彼此之间的为人,他们都清楚。
每个人都会有难言之隐,辛夷也不是非要窥探人*的人。或者说,她对那些耿耿于怀旁人身份的人,甚至感到嗤之以鼻。
朋友论交。本将一个缘字,口口声声不在乎对方家世,却有非要追根究底本属悖论。
要说隐瞒,四人中,恐怕她撒下的才是弥天大谎。
连性别都瞒着的人,如何能去责怪旁人。
看着朱文和郑直大包大揽的模样,辛夷真想坦白告诉他们。其实她是女子。
只是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还能愉快做朋友么。
即使不怪她的隐瞒,女子的身份诸多束缚,再想现在畅快的交流,也是难事吧。
所以,辛夷希望。能拖一天便是一天,总比当面拆穿,留下尴尬好。
盖因辛夷的事儿,需要去通络关节,四人早早散了。
林然负责护送着辛夷回家。一路上林然一直沉默,辛夷也不知他情绪为何突然至此。
等目送辛夷进了家门,林然脸上才浮出失落之色。
在辛夷遇到威胁时,他一个小小书生,只能束手无策。
大丈夫光明磊落,连小小女子都护不住,又有何颜面。他今日虽也说了,要请姑父姑母帮忙,但比起郑直和朱文二人的保证,他能提供的帮助实在太少。
反思今日夫子的问题,林然望着结满阴云的天空,心头突然浮现出另一个念头来。
若他谋得一官半职,以后再遇今日之事,也不会如此为难。
以前林然总觉得仕途无趣,一直参加考试,不过是考察下自己实力,顺便让爹娘心安。
当生活屡屡碰壁之后,他才发现,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仕途啊,也许他的未来,必经此路。
辛夷回了家,院中无人,进屋放了书箱,又出门却见青松红着眼睛,站在门外。
她倍感疑惑,当初青松被打都没掉眼泪,如今怎么眼圈泛红。
“你怎么了,伤口疼么,要不要看大夫去。”
青松咬着唇,憋住气,艰难的说:“我今天出门儿时,又去钱家门口看了,没想到,得知一个消息。”青松言语已带哽咽,继续勉强着说下去,“钱员外回来了,我亲眼见他回府的。”
蓦然听到这个消息,辛夷也跟着提了心,紧张的问:“他可是今日回的府,你有没有打探到妹妹的消息。”
青松摇头,恨恨到:“妹妹年纪还小,在宅子里未能走动,也不知丫头身体好些没。”
辛夷叹口气,只得劝道:“你暂且放宽了心,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先见到妹妹一面。”
她这话并非敷衍,相处这么久,辛夷对青松的事儿,比起当初来更加上心了。
既然要让他做自己的助手,就该坦诚以对,真心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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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身份被拆穿怎么破
辛夷的安慰起了作用,青松收敛情绪,泛红的眼圈渐渐恢复正常。
作为兄长他要坚强,要是他放弃了懦弱了,妹妹的未来没人能保障。
为了保护妹妹,他一定要好好跟着师傅学手艺,做一个有用的人。
没有遇见辛夷以前,青松一直以为他这辈子只能这样。在最底层挣扎着,为了混口饭吃出卖自己。
兴许他这一生最大成就,在主家干的好,赎了身,然后攒下银钱将妹妹接出来。
运气好的话,还能讨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两人生几个孩子,他努力为了家人打拼。
运气差的话,大概像爹娘一样,因过度辛劳拖垮了身子,早早离开人世。
自从遇到辛夷后,青松才知道了,原来下人也可以被正眼看待的。
原来像他们这种沦落到街上,从没人多看一眼的乞儿,也是有人关心的。
甚至他这样愚笨的人,能获得认书识字儿的宝贵机会。
更让他激动的并非其它,而是,他可以尽快的将妹妹接出来,然后照顾她。
辛夷许下将来让青松做掌柜,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从未做过的美梦。
在他有生之年,经历的都是人生的困顿,周围人的冷眼,亲人的唾弃。
竟然会有人相信他能做掌柜,青松真的很感激。
他那天站在学堂外,听到夫子讲: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为了小姐,他愿意献上生命,只要妹妹能得到好的照顾。
他的一切都是小姐给的,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松的想法,辛夷并不知晓,她所忧虑的事儿更多。
夜半时分,绵绵雨声。透过窗子传来。
辛夷睁开眼,窗外漆黑如墨,雨滴落在青瓦檐上,落在草木上发出不同声响来。
一日消得一日。又见秋雨。
待到第二日,辛夷擎了伞,带着伤愈的青松出门儿。
门外,守砚踮着脚尖吃力的为郑直撑着伞,另一只手还要拿住书箱。自个儿头发被淋湿了,也浑然不觉。
林然手中拿着一把绘着青竹的油纸伞,背对着大门,似在凝望雨幕。
听到开门声,他这才转头。
“下雨了,你们怎么还来这里绕圈子。不用太担心我。”
郑直缩了下肩膀,打着寒颤说:“快走吧,怎么一场雨,天一下子变得这么凉,太邪门儿了。”
林然亦觉天寒。不由点头。
辛夷低头看着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衣服,得意的说:“天凉了,本该穿厚点儿,谁让你们逞强。”
雨未曾断绝,三人连并两个书僮,冒着雨往学堂赶。
学堂门口,此时已经被形形色色的雨具占领。斗笠油纸伞甚至还有蓑衣。
辛夷蓦地想起,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典故来。
能穿着一身蓑衣坐在江雪中垂钓的人,未必是穷人,却定然是雅人。
学堂中甚是热闹,一场雨让大家莫名兴奋。
不少人对着窗外的雨。吟咏诵哦诗兴大发。
辛夷坐到桌前,书箱被淋湿了一角,她随手用袖子擦去,
旁边的目光让她敏感的望了回去,碰到的却是付心良急急回收的视线。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辛夷完全搞不明白,付心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怪异。
付心良避开辛朝的目光后,手指不自觉得敲着膝盖。
今天的雨下的很是时候,挑在今日为辛朝送别果然是妙。
一想到她待会儿瞠目结舌的样子,付心良快活的看不下去书了。
夫子来了,喧闹的课堂寂静下来,外面的雨声更加清晰。
他是撑伞来的,肩膀微湿,眉目依旧严肃。
放下伞后,夫子开始了今日的课程,接着又让大家诵读论语。
朗朗读书声,与窗外雨大梧桐的声音,交相呼应,像是一曲绵绵的秋日赞歌。
辛夷手里拿着书,嘴巴跟着大家动,脑袋却飘到了云上。
一层秋雨一阵凉,一瓣落花一脉香。
雨从屋檐上淅淅沥沥的往下落,她却想起家里的玉簪花,这两日零落的不成样子。
钱家李家两回事儿凑在一起,她想拿出个主意来,一时半会儿也犯了难。
朱文还有郑直都是热心的人,但是他们能帮上的忙毕竟有限。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两人家底不错,到了清流镇跟这边的富户扛上了也没那么简单。
是非曲直如此简单,为何主持正义就这么难。
林然那边,毕竟他自己也是寄人篱下,若是把担子全放在他身上,太过强人所难。
如果可以的话,辛夷最不愿让林然为难。
朋友是用来相处的,不是拿来坑的。在两人相处中,林然对她已经很照顾了,将所有事全放在他身上,她也没那个脸。
到底该怎么办,能否找到一次性解决麻烦的办法。
她只了解钱员外的底细,对于李家所知不多。但她知道,要是一个掌柜的都敢雇人行凶,那他背后的人只会更凶恶。
该怎么办呢,辛夷出神的想着,读书声停下也不知晓。
正在众人沉默,等待夫子教诲之时,付心良蓦然起立。
夫子疑惑,颔首问到:“付心良,你有何疑问?”
“禀告夫子,我今日想拆穿一直蒙蔽您的人。”
他一席话,让学堂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付心良,议论纷纷。
平时付心良为人孤傲,与大家接触不多,总是仰着头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没想到,他这人看似沉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生出,辛夷猛地抬头,望向付心良。
他的面孔苍白无力,高挺的鼻子略向里勾。乍一看有点儿肖似西域人。
辛夷手里握着书,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不安的等待着。
林然此时突然站起来,朗声道:“夫子。私事儿应当在课下讲,付兄也许能等到结束时,私下找夫子言明。”
傻瓜,辛夷咬着牙,这时他分明该跟自己划清界限,而不是傻乎乎的站出来,往枪口上撞。
郑直和朱文同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们正欲出言阻止。
岂料,付心良面带得色,语气急速兴奋的说:“杨夫子。辛朝是个女子,她一直在蒙骗您。林然还有朱文他们,早就知道这一情况,却全都帮她隐瞒。学生不忍夫子受到蒙蔽,这才当面揭穿。”
咣。
整个学堂好像一口被击中的闷钟。大家全都摆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视线的焦点汇集在辛夷身上,郑直大叫到:“付心良,你不要信口雌黄,虽然辛朝长的是嫩点儿,但怎么会是丫头。”
“辛朝是女的,怎么会?”
“他看着挺开朗的,谈吐也不错。”
“不是付心良疯了吧。扯这么一个谎。”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入耳中,辛夷面色尴尬,低下了头。
付心良踌躇志满的看向林然,眼中挑衅一目了然。
他心中冷笑,林然要帮辛夷。他就偏偏拆穿。不过如此看来,郑直那个没脑子的好像也不知情。
天天厮混在一起,竟连结交的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他的确蠢到了极点。
这个消息无外乎惊雷,杨夫子骤然沉默。
当议论声愈发嘈杂时。辛夷缓缓站起身,面露抱歉神色,朝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