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惊讶的看着空碗,古代的馄饨竟然这么便宜,便不好意思的对着老人笑道:“老人家,我这身上没有铜板,你就收下吧,明天我再来吃,您不收我的钱就行。”
老人慈祥的看着安景,只觉这小哥越看越喜欢,这年头长得俊俏又如此谦和的年轻人可不多,何况这小哥眉目清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出身富裕之家。
“呵呵,算了,小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摊,这碗就当我请小哥吃了,不用给钱。”
安景一愣,忙道:“老人家,这馄饨很好吃,为什么不做了?”
老人目光黯淡下来,叹着气道:“朝廷前日颁发召集令,明天我就要去军营报到了,可怜我那老婆子,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现在我这身子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安景放下碗,皱眉道:“你这么大年纪还要去参军?天朝没有青壮年了吗?”
“可不能这样说,孩子,千百年来都是这个规矩,每家每户都要服兵役,只是富人可以拿钱雇佣穷人代役,穷人就只能自己上战场。小哥这钱不用给了,我这一进军营,钱财就用不上了。”
安景一愣,想起古代的兵役制度不同于二十一世纪,是强制执行的,花木兰不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无奈代父从军的吗,等等,代父从军?
安景脑中一闪,抬头冲着老人一笑,语出惊人:“老人家,我代你参军。”
老人双眼撑大,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小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明日本来就是要去参军的,我无父无母,本就孤身一人,老人家的这顿饭可不能让我白吃了!”
老人闻言脸上一阵失措,眼角已经凝聚起泪珠,却还是不断挥手拒绝:“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安景看着老人眼角细密的皱纹,想起父亲离世之前的样子,一个是铁铮铮的现代烈士英雄,一个慈祥的古代摊贩老人,隔着时光巨流,却同样谱写着父爱这样一种无言却动人的情感,不论自己前世是否是一名以正义行善为宗旨的军人,凭着父亲的烈士之名,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能放任不管。
安景看着老人不知所措的泪光,心里也是一阵触动,上前便抓住老人的手,无比诚恳道:“老人家,我叫安景,同为一国同胞,四海之内皆为亲脉本就是一家人,我无父无母孤独一人,您要是不嫌弃,今天就认了我这个儿子。”
“这,这……”
安景不等老人说话,便又笑着开口:“我孤苦伶仃的,参军之后也只是一条蝼蚁之命,今日认了您作父亲,也算了了一件心事,将来战死沙场也能有个亲人收尸埋骨,无论是黄泉人间,也算有个牵挂,您就不要再推辞了,难道还嫌弃儿子我多吃您一顿饭?”
老人闻言老泪便再也忍不住,脸上岁月风蚀的痕迹如同苍老而纯粹的沙丘蔓延而过,对着这样一个白来的儿子,不再坚挺的胸腔一颤一颤,只是紧紧握着安景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孩子,好孩子,我老刘头一定要每天烧香拜佛,感谢佛祖送了我这么一个好儿子……好儿子……今天不卖了,咱们回家,让老婆子看看我收了多么好的一个儿子。”
老刘头擦了擦眼,便转身收拾起摊子来。
“好一个四海之内皆为亲脉!”
安景一扭头,才想起自己地处闹市中央,此时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圈人,说话之人白衣玉冠,面容俊秀,举手投足之间颇为卓雅贵气,身后还有一灰衣少年低头默然而立,应该是这人的侍仆,看起来很是文雅秀和,安景却觉得这人不会如同表面这无害,作为侦察兵,洞察力最为关键,然而这男子的目光安景一眼却是无法看透,看来这人心机实属非常,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青岚对安景却是十分感兴趣,从安景坐下吃混沌时便开始注意他,这少年看起来未及弱冠,谈吐却很是另类,动作大方有礼面目端贵,说是大家公子,却毫无富家贵族的拘谨板称,明明不像是接受过军队历练,举手投足之间却很是符合士兵的坐立习惯,总体说来是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矛盾的人,一阵观察无果本来想要离开,却没料到看似无知的少年却能说出这样一番大义之话来,便不由得出口插了一句。
“小兄弟这番话说来不简单,看似简单的道理,这世上之人却还不如小兄弟你一半的勇气。”
安景知晓如今自己顶着丞相女儿的名头,不能在人前过于招摇,恐及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交谈的兴致不是很大,便示意性的对来人笑了笑,谦虚道:“哪有,公子过奖了,这世上善良的人很多,只是对于他们来说自己身上还有需要完成的责任,我身无重责,在这样的情形面前就应该需要我这样的人多尽一份力。”
青岚也是未料到安景这么回答,心里惊讶之外却更是欢喜,这么小的年纪,却有这样的宽广的心胸和沉稳的心态,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是不知身手头脑如何,这样一想便起了爱才之心,开口道:“听小兄弟刚才所说,是想参军?”
“是。”
青岚一甩折扇,颇为意气风发道:“在下在朝廷略有薄职,见小兄弟谈吐品行实为少见的贤才,是否愿意随我安排,能远离战场在京内任职,不用在前线受流血之苦,也好照顾这位老人家?”
安景黑线,能随意帮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安排职位,这能是薄职?!
“不用了,谢谢公子好意。”
青岚略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小兄弟不用如此拘谨,今日我既做出承诺便会为小兄弟认真挑一职位,绝无虚言。”
身边行人越聚越多,似乎有人认出面前的男子,更有人听见他的话向安景投来羡慕的表情,人人表情都带着一种仿佛安景八辈子烧高香求来的恩惠的笃定,更有同龄青年男子向安景投来异样的眼神,然而这种羡慕与嫉妒交加的愚昧的大众情绪却让安景一阵恼火,一抬眼,看着眼前附庸风雅的翩翩贵公子一字一句冷道:
“谢谢公子好意,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放弃参军的打算。前线我们的兄弟正在与敌人拼死搏杀,其中老幼残疾,数不胜数,国家最需要我们的地方不应该是我们这群人更应该奔赴的地方?若我今日有能力奔赴前线,却为了安逸留在这里,不说我无脸当别人的儿子,百年归天之后我也无脸面见黄泉之下的万千兄弟同胞!”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开新文!
☆、第 3 章
安景从来没有一刻如同此刻庆幸自己接受了军队的熏陶,前世她看过太多社会上的青年,明明身强力壮,却只知道欺凌弱小,明明满腹学识,却只知道害人谋利,而军队没有给安景带来金钱,没有让安景获得名利,却教会了安景一件最重要的东西——信仰。
安景一甩膀子,扭头推着馄饨木车就走,古代人的思想觉悟就是差!
却不知刚刚那番话给在场观众和从来自负清高的青家大公子带来多么猛烈的震撼。
身后的侍卫见自家公子愣着不动,以为是在那个少年的气,便小心道:“公子,需不需要属下……”
“哈哈哈哈……好一个少年!”
青岚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收起折扇,嘴角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哪有一丝一毫的阴沉。
从来没有人敢对青岚这样说话,那些有志贤士对他无一不是巴结奉承,从来没人会愚蠢到拒绝他的邀请,何况是安排职位这样的好事,今日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拒绝,还是用如此激烈的言辞拒绝,但却让他觉得极其的爽快。看来他是自作多情了,这个孩子不需要提拔,不出几年也定是边疆数一数二的人物。
转过身,青岚第一次觉得这次回京还有那么一点意思,细眼一挑,吩咐身后的低头敛目的护卫吩咐道:“你派人盯着他,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是,公子。”
正值深秋,将军府后院枫叶林中红叶漫天翻飞成雨,一人影白衣长身迎风舞剑,身躯韧如柳枝,气走剑身扬起劲风如刀刃,周身一尺之内,枫叶皆化为齑粉,良久才停歇下来,迎着夕阳余晖,五官如鬼斧神工一般毫无瑕疵,剑眉寒眸长身玉立,人如其剑在寒风中散着料峭的冷。
闻人烈停下身,走至石桌前拿起布巾仔细擦拭起剑,眉眼未抬,开口平淡。
“何事?”
已经等在一旁半个时辰的管家这才敢开口说话:“将军,东街徐记当铺掌柜来报,今日午时收到五颗东海珠。”
闻人烈微微抬眼,冷道:“东海珠不是在苏茜的凤钗上?我吩咐过,将苏茜的尸身好好安葬,不要少了任何东西,昨日抬尸之人是谁?”
管家忙道:“是王雷王刚两兄弟。”复又抬头看了眼闻人烈,目光微闪。
“有话直说。”
管家这才支支吾吾开口道:“苏小姐的尸体不见了。”
闻人烈转过身,放下手中的剑。
“老奴也是半夜才知道的消息,找到王雷王刚的时候,二人胡言乱语的,乱葬岗已经找不到苏小姐的尸体,也没有野兽啃食的痕迹,就像……就像是尸体自己走出去的……”
闻人烈闻言目光一暗,想起昨日诡异的一幕,闭唇不语,半晌启唇道:“这事你无需理会,秀儿死了,那边定会有其他动作,过几日我去军营试练新兵,府里你仔细照看着,加强巡逻,知道吗?”
“老奴明白。将军,还有一件事。”
“何事?”
“青公子回来了,邀您万翠阁一聚。”
闻人烈眉头一拧,声线却是反常的挑高了些:“让他自己滚来见我。”
举起剑柄便向林子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却又顿了顿,传来的声线平平冷冷:“告诉他,若是不知节制,早晚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床上。”
管家一愣,一剔冷汗,觉得最后这句话还是装作没听见的好。
安景自认生长于朴素的军人之家,祖父虽然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一等甲级士兵,但是归根于祖上,也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但是帮着刘大娘在这么原始的灶台上做饭,还不是一般的手忙脚乱,比起当初野地侦察训练被逼着吃树皮和虫子还要困难,这还不如自己在野地里求生呢,起码一个人没这么多讲究,最让安景痛苦的还不是这个……
“嘿嘿……景哥哥……二丫来帮你。”
安景脑门一抽,直想骂娘,刘二丫是刘老爹唯一的女儿,在村里是闻名村头村尾的勤奋村姑,除了那张貌似被猪拱过的大饼脸……
“哈哈……二丫妹子,不用了,我快添好柴了。”
“景哥哥不要跟二丫客气嘛,这火可危险着呢,可不要烫着景哥哥的细皮嫩肉了。”
说着便含羞带掩伸过狼爪,安景青筋一跳,蹭的窜出三尺高。
“那就谢谢妹子啦,这么一说哥哥确实有点累,柴火交给妹子,我进屋歇会。”
二丫一愣,安景已经一溜烟窜进了屋。
“阿景呐。”
进屋就听见内屋刘老爹的声音,安景一个拐弯,进屋便看见刘老爹站在两个儿子的牌位前仔细擦拭着。
古代没有照片,只有书写着冰冷字体的木板排位,白发送黑发,这样的场景,安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慰,更何况劝慰对这个坚强的父亲来说也是多余。
“唉……儿子啊,爹今天给你们领回来个弟弟,你们睁眼看看,明天他就要跟你们一样参军去前线杀敌,你们在天之灵,可要好好护着他,在外可不要冻着饿着喽,不要缺胳膊断腿喽,唉……我的老儿子,生前没娶着媳妇没留下个种就这么走了,连个脚趾头都没留下,荒郊野外的可怎么回地府投胎喔。”
安景这么听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便走上前,扶着刘老爹的身子走到凳子上坐下。
刘老爹擦了擦眼睛,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木柜前,打开衣柜取出个长长的布包,翻开来看,竟是一柄银光长剑。
“阿景,这是我大儿子的遗物,是从敌军一个小将的手里绞来的,留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处,你带上它参军去吧。”
安景接过长剑,过手沉重的质感,这是安景第一次亲手触摸冷兵器,侦察大队里机枪弹炮飞机坦克都是以一挡千的现代化武器,但是这剑带给她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触动,这柄剑不知见证着多少人的牺牲和胜利,生死存亡全凝聚在锐利一端,剑柄上已有些斑斑锈迹,剑刃却是锋利无比,看来是有人经常打磨擦拭,不知是刘老爹,还是他的儿子,或许又是那个被他杀掉的敌军小将。
安景突然有些迷茫,对于这剑来说,人就是人,不论是活是死,如果它有知觉,会不会认为人类互相残杀其实是件十分滑稽的事情呢?
刘老爹看着长剑,眼眶有些湿润。
“明天你去参军,报上我大儿子的姓名便好,那里的老兵们认识他,或许能在军营里多照顾你一些。”
“老爹,大哥叫什么名字?”
“刘邦。”
靠,怎么有种熟悉感?
安景来不及细想,刘大娘的饭菜味儿就飘了进来。
“老头子,安大侠,吃饭了。”
安景眉间一抖,安大侠?
前世在侦察大队,吃饭就是一场血淋淋的战斗,哪有现在这么惬意,不过古代的饭菜终究是味道不全,清一色是淡出鸟的清汤寡水,安景这才想起来这不是美食遍地的现代,辣椒和食盐在民间是很少见的。
安景一抬脸,发现对面刘大娘和刘二丫的表情有些扭曲,一个看着她笑的跟看见自家母鸡下蛋一样的欣慰,一个含羞带怯一口饭一媚眼一口饭一媚眼,突然她心中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果然……
“安大侠啊……”
“哈?”颤音。
“我家老头子遇到你这样善心的公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嫌弃我们穷困潦倒的,我知道你是个善人,是菩萨派来解救我们的金童子……”
安景听不下去了。
“大娘,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你娶了二丫头吧!”
“噗!”
安景眼睁睁看着嘴里最后一口饭飙出口腔掌控范围,突然汗毛竖起,擦了擦嘴,抖着颤音道:
“大娘,这个恐怕不好吧……”
刘大娘看这小伙子没有骂人,突觉有门,连忙拍下筷子,扯起还在嘿嘿傻笑的刘二丫推到安景面前,嘴里就跟扣了几挺机枪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安大侠,既然你做了好事就做全了它吧,我这女儿伶俐勤快,屁股又大,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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