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车厢,开始安静下来,静得鸦雀无声,静得只有那股凝重的气流来回窜动,萦绕,渐加强烈,深浓,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凌语芊再度开口,声音极度冷淡,略带讽刺,“很感谢你能为我着想过,但无功不受禄,那笔钱,既然是你们跟贺煜追讨来的,那应当属于你,请以后,别再跟我说那是我的钱,因为,我感觉不到那是我的钱!”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剧烈情绪,霎时间又因这么一段话给快速挑起,野田骏一俊颜再次冷下,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两腿也绷得紧紧,直直的,但这次,他没再失控地踩下去,只是,满身满心皆凉透了。
呵呵,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指控他虚伪吗?是的,她很明显是在指责和讽刺,叫他别再伪装伟大,别再说得冠冕堂皇,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这样!
丹,我们几时变成这样的,在你心目中,我几时变成这样的人?又或者,其实你一直都没怎么在意我,只是我自己感觉良好?我对你好,便认为你也知道我对你好?而事实上,在你看来只有贺煜才是真正男子汉,才是永远的好,足够的好,十全十美的吧!
车内冷气只开到22度,他却感觉身处千年寒潭,冷得刺骨,冷得浑身打颤,同时,又像是千万把尖刀不停地刺向他的心窝,刺成千万个洞,痛得蚀骨!
也罢,丹,你爱怎么想就这么想吧,反正,在你心中,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个位置,只有贺煜才有资格占据!
车厢变得更加沉寂,沉寂得有点可怕,彼此间的心,各有所思,各有所想,各有各的委屈和愤怒,直到家中,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是夜,安宁而静谧,奔波劳碌了一天的人们皆在梦乡里酣睡着,休息着,野田骏一却怎么也睡不着,卧室里没有开灯,他高大孤独的身影伫立窗台前,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时有时无映照着他的脸容,那儿,剑眉深锁,愁思满布。
自下午回家后,他和她再也没说过话,他知道,她还在埋怨他,气恼他,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么多年的付出,得到的却是如此这般的指控,丹,你可知道,你好残忍!
我不借钱,确实另有原因,但并非你想的那样!
不可否认,我妒忌贺煜,甚至痛恨他,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已经过着幸福的生活,有你,有我们的小宝贝!可尽管如此,我也不会因此公报私仇,不会在事业上刁难!
那笔钱,我确实是为你而讨,绝非你所说的做戏!投入超市是不需要那么多钱,其实,为你讨来的那笔钱,没有花一分在超市上,因为,它已经没了,它被那个贪得无厌的老匹夫全霸占了!且由于关联到我母亲的秘密,颜面,甚至性命,我还无法对那老匹夫做出反击!我无法向你坦白,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复杂,千丝万缕不知从何说起,爱恨纠缠难以理清,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笔钱既然是你的,那就永远属于你,我是打算,当作跟你借了,然后慢慢还你,我没料到,你会忽然需要这么一大笔钱,毫无预警,令我措手不及!
不过,既然你这么想帮那个池振峯,好,我满足你的愿想,尽管,你伤透了我的心,我还是无法看着你难过,无法看着你痛苦,无法……让你那样想我!原来,陷入爱情的人,是这么的傻,这么的可悲!
嘴角渐渐噙起一抹晦涩自嘲的笑,野田骏一用力地闭闭眼,再次睁开时,毅然做出某个决定,掏出手机拨通一组封尘多时的电话。
电话那端,沙哑混沉的嗓音隐隐透着一丝惊讶的讽刺,“野田骏一?哦,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我没听错吧?”
野田骏一一脸平静,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嗯,你没听错,是我,我想和你再次来个合作。”
对方听罢,更加诧异,“哦?真的?我记得,上次本打算安排一个任务给你,你可是一口回绝了,毫无犹豫呢。”
“我需要钱。”野田骏一继续忽略着对方语气中的嘲讽,自顾说出自己的目的,“这次我对目标毫无要求,但我要高价,两千万美金。”
“两千万?!呵呵,大概只有你才敢开这个价!当然,你有能力得到这个价!”对方先是冷哼一声,紧接着,却也实实在在地道,“小子,你好运气,我刚接到一宗生意,对方是XX议员,本届总统号召力最高的候选人,酬劳,给你两千五百万。”
“好,成交!稍后你把资料发给我,邮箱不变。”
“呵呵,你问都不问对方的背景就答应了,小子,看来你真的很需要钱!又是为了那个中国娃娃?之前,你为了她金盆洗手,现在,为她重操旧业,爱情果然会使人疯狂!”
野田骏一不应答,只重复一次叫对方把资料和具体要求发到他的邮箱,然后,挂断了电话,继续俯视着地面闪烁璀璨的霓虹灯影,再度陷入沉思中……
其实,在这宁静的夜晚,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凌语芊。整个下午,她都在想着从医院回家途中发生的那些事,想起自己对野田骏一的说过那一句句话,心情由沉闷,到忧愁,再到自责,悔恨。
其实,打自那些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只不过,当时气头上,她刻意压抑这份后悔,在心中默默说服自己没有错,是太有偏见。实际上,自己确实就是错了!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她却像着了魔似的,那样“谴责”他,那样“诽谤”他,那样“嘲讽”他!他心里该是怎样的难受!该是怎样的悲伤!曾经,两人也因一些意见不同而起争执,但他都让着她,即便当即有点无奈,很快还是迁就了她,但今天,他整个下午关在房间里,连晚饭也不煮了,是褚飞下厨,琰琰亲自去喊他几次,他才出来,整顿饭上,一声不吭,默默吃着饭,吃完立刻回房。这样的他,是从未有过的!
她一直在想,要不要去跟他道个歉,或说些什么,可每次走到门口,她却又止步,因为那该死的自尊!看来,是他太宠她,太就她,以致她越来越矫情,越来越傲娇,自己明明有错,却连对不起都不敢说!
凌语芊啊凌语芊,你几时变得这么孬种了呢!要是换成贺煜,你一定不会这样,一定早就乖乖地认错了吧!看来,终究是因为对他的不是爱,对他的感情没贺煜那么深,浓,烈!
头疼!心烦!悔恨!狂躁!继续反复来回地袭击着,心头不断响起一句话:去吧,去找他,跟他道歉,跟他解释你并非真的那样想他,那只是一时气话而已!然后,凌语芊终再次冲向门口,把门拉开,这次,迎接她的不再是一片空荡,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神情,眼中那份柔情,也一如既往的灼热炙人!
☆、【衷其一人,爱 ta 一生】491 爱,疼惜,不辜负
其实,野田骏一已在门外踌躇了许久,大概也想不到门会忽然被拉开,一阵愕然,稍后,恢复正常,禀明来意,“丹,我想和你谈谈。”
凌语芊神色一定,点头,缓缓走了出去,随他来到阳台。
阳台很大、很长,他在这里装上秋千,竹藤椅,且种满了紫罗兰和其他一些美丽的鲜花,俨如一个小花园,当时他就说,之所以买这里,就是觉得这里的阳台足够大,她一定喜欢。
往事历历在目,凝聚着他对她满满的爱,所以,她怎能伤他的心!自尊跟他的付出相比,根本就不算啥!
盈盈美目,带着感动的光华,她直盯着他英俊的脸,准备发出道歉,然而,就在她刚喊出他的名字,他也正好做声,“丹,你跟我提的那个请求,我答应你,而且,我会拿出五千万给他。”
出口的话,出其不意,震动人心,凌语芊目瞪口呆,打算说出的那些话就此卡在了喉咙。
他终是答应了借钱给振峰?!而且,还是五千万?!他说真的?真的肯借了?
“由于数目不小,我得时间安排,无法立刻拿给你,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的,我会争取这几天搞定。”
“对不起,骏一,昨天我那样说你,并非真心话,只是一时赌气而已,在我心目中,你不是那样的人,一直都不是,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其实,我早想跟你道歉的,但放不下那该死的自尊,昨天我也很难受,我害人害己……”凌语芊也开始发话,总算表明了自己的内疚和悔恨,说完,还忽然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野田骏一急忙截止,安抚着她,“丹,别再责备自己,嗯,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对我,我后来都想通了,其实我也有错,是我小气,我不希望你对别的男人好,即便那个人是贺煜的下属兼朋友。我希望你的心只放在我身上,我很霸道对吧。不过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不会对你发脾气,不会那么长时间不跟你说话,不会连饭也不煮给你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信我,嗯?
凌语芊已经大声嚎哭,扑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泪流满面。
野田骏一搂住她,一下接一下地轻啪着她的脊背,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冰释前嫌,雨过天晴。
与昨日呆滞凝重的气氛迥然不同,翌日整个屋子恢复了以往的温馨和明朗,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点,有些是野田骏一亲自下厨做,有些则是从外面的早餐店买回,褚飞还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不禁有些迷惑,琰琰虽鬼精灵,可美食当前,便只分别冲野田骏一和凌语芊淘气地眨一眨眼,赶忙慰劳五脏庙去。凌语芊心里又是那种满满的感动,边品尝着各类早点,边不时地看向野田骏一,而每一次,他的目光竟也都与她对上,似乎时时刻刻都在看着她似的,让她忍不住俏脸一热,淡淡羞红,心里头,更俨如涂了蜂蜜一般的甜腻。
吃罢早餐,凌语芊先打了个电话到医院,得知贺一航的情况依然稳定,便跟他们说下午等琰琰放学再去看他们,季淑芬应好,只是突然追问她对搬进贺家的事考虑成怎样,凌语芊怔然,好一会,才说自己还在考虑中,有什么事下午去医院再谈,不待季淑芬反应,结束通话。然后,握着手机,耳边反复回荡着季淑芬刚刚追问的话,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决定。
这时,野田骏一进来,跟她说,那笔钱他安排得差不多,大概后天能给到她。
迎着他真挚温柔的眼神,昨晚那种难以言表的感动激昂再度爬满凌语芊的心头,连声说着谢谢,野田骏一面带浅笑,说那是他应该的,她的事就是他的事,这让凌语芊更加哽咽不已,在他将她揽入怀中时,也顺势依在他的胸前,先前某件无法决定的事,此时终于有了结果。
“妈咪,骏一爹地,你们和好了?”忽然间,一声充满惊讶且又不失欣喜的呼唤将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唤醒过来,是琰琰,小家伙吃饱喝足了,有时间关心其他事了。
凌语芊尴尬,下意识地嗔了小家伙一眼,倒是野田骏一一派淡定,并不否认昨天的不快,还顺势笑着应道,“嗯,和好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争吵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琰琰还担心妈咪今晚会不会继续睡不着觉呢。”小家伙嗓音更加兴奋,说着又猛然哎呀大叫一声,原来,被凌语芊在他额头狠狠敲了一下,他呜呜大叫过后,嘟嘴抱怨,“我说的没错呀,妈咪干嘛打我。”
“打你,是因为你多管闲事,妈咪老早说过,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应该管。”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长大了,昨晚就跟妈咪你说过的。”
听及此,凌语芊脑海不禁浮起昨晚的情景,当时,她虽像以往那样哄着小家伙睡,却心烦气躁,晦涩难言,小家伙于是对她说,妈咪,你心情不好么,不如跟琰琰说罢,琰琰已经长大了,可以当妈咪的倾听者。她并没有真的跟他诉苦,但心里甚是欣慰,小家伙确实长大了,会观言辨色,会知道妈咪的烦恼,晓得开解妈咪。
“琰琰,你还没换衣服吧,来,爹地帮你换,换好咱们去上学了。”野田骏一出声,解了围,宽大的手牵起琰琰的小手儿,走向衣柜,他也曾多次替琰琰换过衣服,做起来熟稔自然,凌语芊远远看着,心如潮涌,眸色,越发往深处柔去。
下午,在琰琰放学后,她带琰琰到医院,想不到,池振峯也已在那,原来,早上得不到凌语芊的答复,季淑芬便打个电话给池振峯,希望他能劝服凌语芊,让凌语芊尽快答允搬到贺家。
凌语芊并不知晓实情,只以为是凑巧,何况,她正要告诉振峯一件喜讯。于是乎,先对贺一航的病情问候一番后,让琰琰陪着贺一航,自己则与池振峯暂离病房,来到走廊的尽头处。
“Yolanda,你想跟我谈什么,是你已经决定搬进贺宅的事吗?”
对着池振峯兴奋欣喜的样子,凌语芊微抿着唇,摇了摇头,答道,“我想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你可以不必等待银行的贷款,我这边有五千万拿给你,你想怎么扩大发展,尽管去搞。”
五千万!她给?她……咋有这么多钱?还是说,这些钱是野田骏一给的?没有预期中的欢喜,池振峯一脸错愕,皱着眉头。
凌语芊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颔颔首,说这笔钱出自野田骏一,且还顺便把当年野田宏跟贺煜追讨50亿元的离婚费的真相告诉他,池振峯听罢,更加满腹震惊和撼动,当年野田宏那老匹夫在解除婚姻的事上狮子开大口,身为贺煜特助的他是知道的,而且多少帮经手打点过,每每对野田宏那贪婪的老匹夫痛骂之余,连带对野田骏一也臭骂不已,鄙夷不已,却谁知道,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自己,那是冤枉好人了?
不错,那野田骏一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一个超级大好人,对凌语芊的好,是自己比不上,甚至连贺煜,也比不上!
“不用,Yolanda,扩大经营的资金,我自己会搞定,不用你出面。”态度坚决而冷硬,池振峯一口回绝了凌语芊的帮助。
似乎早料到这样,凌语芊并不惊讶,轻轻苦笑,说道,“振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理解,但我想劝你,对一些事,咱们不要想,不要谈好吗,还记得你的公司名吧,煜煜生辉,你等着贺煜回来东山再起,我是他的妻子,何尝不希望与他并肩作战?这笔钱,不是帮你,而是帮贺煜,帮我的丈夫,故我希望,你别意气用事。”
“帮总裁?你确定你这是帮总裁?可是假如总裁在,我想他也不会接受的。”池振峯马上不以为然地否决,语气虽不似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