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准时机,月月拾起一块碎片飞快的在食盒的木质提手上划了一个新月图案,她不知道赫连狱能不能看到,如果他看不到,她就只能认命了。
很快,守在这层门口的几名禁军冲了下来,一见地上的碎瓷,心里登时明白几分。门锁打开,四名禁军将月月看在一角,狱卒与另一名禁军则玩起了拼接游戏,直到地上的瓷片,完整的拼出一只碗的形状,大家才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都是郝敏儿,不,应该是郝丞相安插在宫里的亲信,月月被关了一日终于想明白了这些禁军的身份,赫连狱虽然登基为王,但是政权还没有完全归在他的手下,甚至连宫中的势力也有他无法涉足的盲区。
第一卷 有奴倾城 第九十九章 脱险
第九十九章 脱险
大府寺,宓园。
满目望不到边际的梅林笼罩在朦胧的金色光晕中。仿佛怀着悠悠心事的少女,清柔而明媚,林子深处有一处风雅的紫竹亭,远远望去袅袅婷婷,静谧安好。
此刻,赫连狱正一身皇袍金冠神色凝重的站在亭中,双眸冷淡似在凝望眼前的层层梅枝,但是仔细一瞧,那眼中却是深沉如海,恍无一物。
嗖——,一道黑影踏着梅枝,稳稳地落在亭外,脚步一顿便单膝跪地,沉声禀道:“回主人,万事已备,请下令吧。”
来人正是金烈。
“还没找到她吗?”赫连狱默了一会儿,眼光未动,忽然岔开话题。
金烈微微一愣,想了一想开口答道:“回主人,丞相府上上下下已经搜了三遍,属下可以完全确认。人不在那里。”
闻听月月不在丞相府中,赫连狱的目光突然暗了下来,抬头望向头顶的一方晴好,心里竟阴冷到了极点。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拔掉丞相的机会,难不成却要就此罢手。
“皇上,事不宜迟,唯恐有变,臣替傲天三十万刀锋恳请陛下早做定夺!”说话间,金烈伏身一拜,额头磕地的一瞬,原本静谧的梅林中忽然涌出百名轻骑勇士,尾随在金烈身后齐刷刷的拜倒在地。
他到底该如何抉择啊?!赫连狱转回头,看着跪在亭前的,追随他戎马半生的轻骑悍将,不由得喟然长叹。天下,他不可以负,而她……
“陛下!”军人压抑嗓音的恳求声虽然不大,却足以震天。
“今夜,除奸。”最后的最后,即便舍不得,纵然不得已,赫连狱还是做了一个最艰难最不忍的决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低沉的声音终究压不住心底的振奋激昂。
为民祈福只是幌子,赫连狱真正要做的是摆脱丞相安插在宫中的暗哨监视,今夜,他的轻骑勇士就将以雷霆之势取下丞相府,取下宫中的绝对实力,而这一切的代价也许是他此生此世都无法承受的。
“烈。与丞相府有关的地方务必在天黑前再查一遍,行事在即,若遇顽抗,就地正法。”男子眼中的怅然就想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状似平静无澜,却不知底下压抑了多少波涛暗涌。
“遵旨!”金烈躬身一拜,退出竹亭,深深望了一眼亭中的孤身长影,这才驾起轻功消失在梅林的深处。
嘎吱——,沉重的铁门被人推开,一阵幽幽的光亮伴着熟悉的脚步声深入到了天牢的最底层。
“你再将就一顿牢饭吧,等晚上就有好吃的了。”狱卒一边说,一边从草篮子里翻出两只窝头放在铁栏外。临走前又举起纱灯皱眉瞧了瞧委顿在墙角的月月,不禁小声嘀咕道:“白瞎这副俏模样了,过不了今晚就要死成爹妈都不认识了……”
“你说什么?”月月朝着亮处望了过来,一双清冷的眸子登时闪过两道寒芒,惊得狱卒心中一跳,差点没把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
“没,没说什么,有的吃快点儿吃!”狱卒心虚,勉强狠了狠眼色。提起灯笼仓皇溜人了。
月月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踉跄起身子奔到铁栏前,握着腕粗的栏杆,对着灯光远去的方向厉声吼道:“等一下,求你,求你帮我带句话,求你——”
根本没有人在意的她的喊话,更不会有人看到她满脸的泪泽,巨大的无助感油然而生,直冻得人骨子里都生了一层冽冽的冰冷。
越是等待越是心寒,月月无力地靠在湿冷的墙壁上,左手缓缓抚过小腹,合上双眸的一瞬间,一颗晶莹的泪水潸然落下,正好滴在冰凉的指尖,化成一丝无奈与绝望。
“贵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啊,丞相大人出事了!”一名内侍哭喊着扑进大殿,咚地一声便趴在了郝敏儿的美人靠下。
“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郝敏儿腾地站起身来,凤目圆嗔,气势凌人。
“娘娘啊,就在半个时辰前,陛下,陛下带人查抄了丞相府,现在丞相大人只怕,只怕已经在押往京都大牢的路上了。”内侍颤抖在地上,哭声回禀道。
郝敏儿粉润的小脸登时白得吓人,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半个时辰?怎么会只有半个时辰。事先没有收到风声吗?”
内侍不敢抬头,喏喏地回道:“回娘娘,陛下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一进府门便直奔暗室……”
啪!一掌拍在靠椅上,郝敏儿的身子猛地摇了两摇。暗室?!至尧女皇一干人等不正是躲在暗室之中吗。
“娘娘,您赶快想想办法吧……”内侍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主子这一罪就是通敌叛国,诛九族的大罪,他一个跟随无力挽天,只能拼了跑断腿的奔回宫中给小主子报个信儿。
“办法?本宫哪里有什么办法……”郝敏儿目光呆滞,颓然坐在榻上,过了许久才转回神,颤抖着手臂,指着内侍的身子,厉声呼喝道:“快,你快去将宫里的自己人全部召到庆云殿,护着本宫逃离宫廷!”
“那丞相大人……”内侍抬起惊恐的双眼,茫然问道。
“事情落到这步田地,京都府尹也脱不开干系,他要是聪明的话,自然会帮爹想好退路,现在要紧的是本宫!皇宫里一刻也不能呆了,还不快去!”郝敏儿扯着嗓子。尖锐的吼了一声。
“是,是,奴才马上去叫人……”内侍惊了一个激灵,慌忙连滚带爬的抢出大殿。
殿中死寂了半晌,郝敏儿突然站起身子,清清嗓子,喊了一声:“春儿!”
“奴婢在。”问听主子召唤,幔帐后面突然闪出一个青色的身影,只见女子一身短衣打扮,模样精干。
“你立刻去天牢解决掉那个女人。”郝敏儿凤眸微眯,恨声说道。现在的她只求保命。其他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青衣女子刚走一会儿,内侍便带着一队禁军匆匆赶了回来。
“娘娘,通往宫门的路上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快跟奴才走吧!”内侍神色慌张,也顾不上礼节,直接上来搀上一身宫娥装束的郝敏儿就往外走。一队禁军分成两列紧紧地护卫在两侧,一行人脚步匆忙,直奔距离庆云殿最近的旭华门行去。
时已黄昏,落日余晖照在冰冷的宫墙之上,仿佛给这座伟岸的宫城镀了一层灼眼的金芒。一路畅通无阻,望见宫门就在咫尺,郝敏儿的心中登时宽懈了不少,眼前竟生了几许模糊。
若是赫连狱对她有半点柔情眷恋,她也不会如此大逆不道,甘做内应,维护自己的父亲与至尧暗地勾结。现在事情败落,那个冷血的男子断然不会念在什么夫妻情分给她一条活路的,还好在离开前可以还以颜色,瞿月月,你就下地狱吧!
想到这里,郝敏儿的唇角不禁勾勒出一抹小小的邪恶。独守深闺数载,只为圣宠宫闱,都道帝王无情,孰知官女怀恨……
“贵妃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郝敏儿一行正要通过旭华门,突然一声阴冷从身旁传来。刚才走得急没发现,此时定神一看,门旁竟靠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
这幅面具就像一块招牌,凡是看到的人全部心中一凉,膝下一软,随之便噗通一声跪下身去。
“他就一个人,你们怕什么,还不快护着本宫出宫……”眼见自己的人全部懦懦地跪了下去,郝敏儿急得眼睛都红了,她知道拦路的是皇上身边的近身侍卫,可惜却不知道银火的手段。
“谁说他就一个人了?”铜燃的声音朗朗地从对面传来,身后还跟了无数轻骑。
原来他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只待她此时的百口莫辩。大势已去,郝敏儿垂手站在地中间,脑中飞快的转着脱身之计。
“陛下回宫!”一声高音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郝敏儿如遇大赦,脸上登时回了点血色。与此同时一队轻骑冲到旭华门,生生隔开了一条通道,赫连狱一马当先追着轻骑开路冲进了城门。
郝敏儿瞧准时机,扒开轻骑扑了上去,双臂一拦迎向飞驰而来的赫连狱,凄厉的喊道:“瞿月月在我手里!你要是杀了我,我就让她……”
她现在只祈祷春儿还没有下手,她可以用瞿月月换得自己的卑微一命。
啪——,赫连狱手臂一扬,马鞭甩了郝敏儿一脸血水四溅,而他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在女子的惨叫声中,驾着坐骑直奔天牢的方向。
他发现得太晚了,直到定罪丞相,班师回朝的时候,才留意到御膳司手中的食盒,才看到月月求救的信号,好在他还是看到了。
郝敏儿太狡猾了,竟然将月月关在他的眼皮底下。所以在看到女子拦上的一刹那,赫连狱气的眼睛都红了,那一鞭子绝对会让她后悔终身。
一步错步步错,月月一眼就认出春儿是她在至尧宫廷时,女皇派来服侍她的宫娥,那么郝敏儿会知道自己的雪族身份便不足为奇了。
丞相老谋深算,两方皆留了后路,不想最终害了他的便是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第一卷 有奴倾城 第一百章 问情
第一百章 问情
“要怪就怪自己碍了主子的眼吧。”春儿扬起长剑。冷笑一声便奔着月月劈了过来。
剑都劈到眼前了,难道还等着人来救?月月眸光一寒,脚步旁撤,一个旋身避开了锋芒。
春儿好像知道她会武功,也知道她的小腿受了箭伤,一招未取也不惊讶,倒转剑锋再次刺来,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死一招。月月没有兵刃抵挡,只能一味躲闪,虽然每一次都有是惊无险,但是毕竟腿上拖伤,不大一会儿,手臂双肩便挂了几丝长长的血印。
这样耗着两人都急,春儿最先不耐烦了,眼见横扫的锋芒再次被月月闪身避开,突然收回剑势腾空而起,两发暗器便带着幽幽的蓝光从袖口夺出,直扑向月月的面门。
使暗器月月最在行,看准两枚毒针的走势,忽然右臂一卷将一双暗器收进了衣袖。
牢中昏暗。春儿见月月没有中招,只当她避开了,猛地挥起长剑趁着月月还未转回身子就杀了过去……
月月用的这一招是跟杀手堂学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故意将背心毫无防范的暴露给敌人,指间却掐住那两根毒针,只等春儿再靠近一点儿就出手伤了她。
“去死吧!”春儿长剑一送,但听噗地一声剑尖就刺进了月月背后的肌肤,却不想脸上的笑容刚刚露出一半就感觉执剑的手臂恍被针扎了一般的疼,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麻木登时传遍了整只手臂,直奔四肢百骸……
“哐当!”长剑应声落地,春儿的身子摇了两摇便栽向了一旁。
牢房中顿时静得可怕,不大一会儿,昏暗中便传来了女子沉重的喘息声,一声紧着一声,好似正在承受着将要窒息的痛苦。
月月拾起长剑,也顾不得背后的伤口,挥剑就往链锁上砍,一下,两下……,眼看锁链还剩下半指的厚度,却不想,咔嚓一声,长剑突然从中间断为了两截。月月不死心,握着半截长剑继续劈砍,尖锐的声音登时将守在上层的狱卒引了进来。
“谁在里面砍什么东西?赶快住手!”几名狱卒抽出佩刀鱼贯而下。叛了死刑的人犯一般不会留到入冬,所以这个时候天牢最底层基本不会有人看守,而那些守在门口的禁军都去庆云殿保护郝敏儿逃跑了。现在偌大的地下监牢中只有月月一个人。
“放我出去!”月月眼见有人跑了下来,立刻大声呼喊,一边喊,一边继续拼命的砍锁链。
“她是谁?怎么还在这里?”一名为首的狱卒提着灯笼照着月月的脸看了一遍,不由得狠狠愣了一下,质问向身边的手下。
“大人,这不是贵妃娘娘前日下令押下来的那个女子吗?”有人连忙趴过耳边小声回了一句。
这些人该不会与郝敏儿是一伙的吧。月月想到这儿,突然停下力气,将半截长剑护在了胸前,眸中登时闪过一丝警惕的寒芒。
铁栏内外顿时胶着起来。不过这诡异的气氛还没持续到半盏茶,一阵惊慌的喊声猛然从头顶传来:“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
呼——,月月长吁了一口气,当地一声,手中的利刃掉在地上,他,终于来了。
宫灯与火把瞬间就将这层地下暗牢照得亮如白昼,火影中,齐刷刷,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呼喊万岁的声音震得铁栏都直打颤。
“快快快。还不快把人放出来……”典狱长压着嗓子呼喝一句,抬起脚狠狠地踹在就近一名狱卒的肩上,然后低着头悄悄地又站回赫连狱的身后。
灯火明烁的甬道里,赫连狱一身明黄锦缎,双眉入鬓,眼若星子,站在阶梯之上,目送着狱卒跌跌撞撞地奔到一排铁栏杆的跟前。
哗啦!门锁落地,紧接着,一名素衣女子缓缓地从铁栏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女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赫连狱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眼中深沉如海,看似平静的,却又似凝聚了巨大的痛苦,然而,他只是沉默的看着一身血污的月月,纠结了一路的担心此刻却恍然忘记了如何表达。
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这番心情,月月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赫连狱,将心底的委屈与埋怨死死地咬在唇间。对视这个金冠束发、锦衣华服的男子,感受那一身龙袍上令人窒息的低沉气压,这一刻,她竟然想要退缩了。
“你,受伤了?”赫连狱低沉着嗓音忽然问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语。
“还死不了。”月月清冷的回了一句。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出那样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有多难过。他冷落了她那么久,疏远了她那么久,甚至背弃承诺娶了别的女子,现在的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再见到他一面,他竟然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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