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拧着头不理他,他凑着脸追过来,语声温柔而小心翼翼。
凉夏的夜,满天碎星闪闪,破烂的小楼阳台里,月色如烟似雾轻轻笼罩着两个相拥的人儿,蛐蛐声悠悠懒懒地在楼下欢叫着,这一刻,静谧安好,心跳如擂。
“小良,你要敢……”
她被哄得心软了,扭头想骂他一句,却不料他凑得太近,两人的唇一下唰过,软软凉凉的触感,把她惊得立即就移开了,他却怔忡了许久,手臂仍死死地扣着她不让她逃脱。
当时若不是父母叫喊,她都不知道,少年眼底突然迸出的逼人亮光,会变成什么样?!
事后,她和小良都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是当晚睡觉时,都有些困窘,没有像以往一样聊天,而是背对着背各自睡着了。
在领到毕业证书后,学校给每个班级都拍了毕业照,没人知道,那张毕业合照竟然是他们俩的第一张合照。那时候,拥有照相机的家庭还不多,更别提一个数码相机是个奢侈的事儿。他们虽然很想拥有一张两人单独的合照,还是不好意思叫人帮忙。
不过小良的人缘向来不错,跟两个要好的哥们儿要了毕业照来,硬是剪下两张他们两人的合照,一人留下一张来。
她和他手里一人拿着个小方块儿,小方块儿上肩并肩着一对面貌神似的男孩女孩,男孩还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似地,故意绷直了身子,挺胸抬头,瞧着比女孩是要高出那么一点点,也要强壮那么一点点。
现在想想,那样的别扭和固执,是那么单纯可爱,让人难忘。
可是白日里毕业的快乐和喜悦,到晚上母亲和父亲轮流给她做思想工作,劝导她放弃学业帮忙养家时,彻底消失如坠冰窖。
一时天堂,一时地狱,就是那年夏天她最后的记忆了。
这些往事,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想起来呢?
因为放弃了自己最渴望的一切,她当时是有些恨小良的,可是看着小良满脸的歉疚,他抱着她不住地发誓说未来一定会给她最想要的一切时,那种急切害怕,她就心软了。
为了她唯一的亲弟弟,她埋葬了那一年的记忆,也埋葬了自己的渴望,从那以后只为家人的快乐而快乐,为家人的幸福而幸福。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被她埋葬的渴望,在深心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无底大洞,当她重生在仇人的身边后,对仇人予取予求,理所当然享受着其给予的世上独一无二的呵护疼爱,收刮着所有人的付出,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觉得不满足。
听说,这叫补偿心理。
幼时形成,成年后总会有心理不安全感,只想获取不愿付出。
也许心理总觉得韩希宸杀了她,杀了她全家,毁了她和小良的努力和渴望,就是天生欠着她的了,在面对他的爱和付出,她总是觉得理所当然,以至于造成了此后一连串的闹剧,害他几度以为她要自杀,而惶惶不可成眠。
可是谁又能想到?
这个号称欧亚黑暗世界的帝王,竟然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地冲进火堆里救她,屡次三番置自己的身份地位责任义务于不顾地疼着她宠着她,甚至愿意将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讨她欢心。'。'。
她又怎么能再沉浸在前世的纠葛中,累及今生的幸福呢?
就算他大了她二十个年轮,又如何?
对于大多数人为了车子房子票子,为了门当户对,为了父母喜好,为了亲友同事的眼光,为了世俗的观念伦常,而浑浑噩噩地结婚生子,生活一辈子。
她能拥有这样一份无私的灵魂之爱,是多么幸运了不起的事啊!
感谢老天爷,让她重生在他的身边。
……
时过深夜两点,闹了大半天的人也终于累得各自归家。
铁姝芹将小优的同学们一一安排车人送回家,回头时便看到韩希宸已经抱着小丫头走了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韩哥,我在楼上给你们安排了房间。都这么晚了,不如……”
韩希宸看着怀里累得一踏糊涂的小姑娘,目光淡淡地掠过铁姝芹殷情的面容,“不用了,她不喜欢外面大床的味道。”
姝芹心下一硌,只能看着男人举步走下石阶。苦笑一下,是她不喜欢,还是你不喜欢呢?
街对面的汽车上立即走下一人,就在十步远时,便被韩希宸的保镖们挡在了外面。
“让他过来。”
韩希宸看着顾君尧仍是一身白日里的制服,那脸色一看就知道也等了不短的时间。
顾君尧走过来时,目光是定在那怀里已经熟睡的小丫头身上。
深吸了口气,才道,“韩希宸,我尊重小优的选择。但是,如果你再伤她心,让她走投无路来找我的话,我绝不会再给你任何赢回她的机会。”
韩希宸眸底闪过一抹冰棱之光,冷声道,“顾君尧,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就凭小优好歹也叫了我五年的哥哥。她在这世上,几乎已经没有亲人。有的,都是你给她的。如果哪一天你要收回这一切,你以为她还能怎么样?”
韩希宸没有立即反驳,目光扫过顾君尧冷硬坚持的面容,良久地沉默。
顾君尧又接道,“小优到底是女孩子,心思细腻。有很多事,她喜欢憋在心里。就算她真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易被人察觉。你当年把把她亲身父母赶尽杀绝,虽是为了她好,可她毕竟还小,还是渴望父母之爱。”
“她母亲的事,可能早就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为了你,做了不少的妥协,你应该最明白。”
“我承认,之前监护权的事,我并不想让她继续跟你在一起。你的权势太大,如果你一意孤行,她就毫无抵抗之力,这对她很不公平。”
“她是人,不是宠物,更不是婴幼儿。”
“如果你是真的爱她,就该多为她的心情着想,而不是只顾着自己享受。”
说到此,顾君尧垂下眼,看着那张天真的睡靥,满口苦涩。
“我言尽于此,希望你好自为知。”
深深叹了口气,他转身离开。
韩希宸突然开口,“顾君尧,如果你不怕弄丢了自己好不容易拿命拼来的乌纱帽,我不介意小优多一个高级警司的兄长。”
顾君尧转过身,俊容上闪过一抹惊讶。
又是一笑,却带着一抹冷酷的邪气,“国庆后的十月八日,欢迎你来参加我和小优的订婚典礼。”
十月八日,正是小优的生日。
这男人居然说要跟小优订婚?!
顾君尧等在这里聚集了整整一夜的力气,都被这句话彻底抽空了力气。
韩希宸没有理会这一直以来的隐性情敌听闻他突然做下的决定时,那霍然浮现的颓废表情,转身上了车。
他的目光瞥了眼站在后方不远处,刚才跟来的铁姝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坐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
直到汽车远远驶离他们的眼眸,仍无法回神。
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惊愕,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这一任的黑龙,其雷厉风行的行事手腕,毫不压于向予城,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相对来说,向予城所在的那个时期,各国对于黑社会的清缴远不如现在那么强劲。眼下的国际形势,已经严重地龟缩了他们的势力范围和各项经济来源。
然而,能让相当于中央部级官员的处长大人亲自打电话,就为了小学生们之间互相妒嫉而乱发传单的事情,喝斥下属办事不周,吓得一干人诚惶诚恐,这其中的关系不可谓不令人心惊胆寒了。
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若人眼表面所看到的。
所谓龟缩,也许只是因应时势的一种蛰伏,当他抬头起身时,便是众生仰望,无人敢挡。
姝芹看着那总警司黯然离开,目光亦是一片黯淡。
小优终于还是和他在一起了呵!
其实,这一点根本用不着他们怀疑。
就算之前两人吵架,闹监护权闹得风风雨雨,还差点儿又动用黑龙令,可最终,是你的永远也逃不掉。
依那个男人的心性,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怕就是阎王爷也不敢来索。
自己该死心了啊!
……
隔日,小优在宿醉的头痛中转醒。
“韩,韩,痛……”
她闭着眼哼哼,身子就朝抱着的丝滑大肉枕磨蹭过去,刚醒来的人总是没有什么设防的,也没有意识到身上的情况,只是觉得肉枕很舒服,很有弹性,手感和曲线契合度超一流。
男人眼底都是压抑的无奈,伸手将早准备好的蜂蜜水合着解酒药,给小丫头哺进嘴里。
“唔……嗯……唔?”
初时觉得还很舒服,可慢慢的口里身上的压力不断加重,直到缺氧,她挣扎着睁开眼,便被一双精深的黑眸锁住,一口气直提到喉口却吐不出来,一下子憋得她差点尖叫。
偏偏男人的一个动作,就解了她的气儿,紧绷得跟弹弓似的小身子又软成一摊泥。
待到药水哺完,才被放开,已经被揉得浑身通红,一片糜色。
“你,你讨厌……”
粉红小白兔扭捏一声,抓过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滚到大床的另一头。
“刚才谁叫痛?”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人家是头痛。”
低低的笑声,震进被子里,脑袋还是被挖了出来,长指温柔地梳着她凌乱的长发,落在她叫疼的太阳穴两旁,轻轻揉摁。
“说过不准喝太多酒,你还敢背着我让人乱渗果子酒。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酒类越杂,后劲越大。昨天你们那群同学,现在也不会比你好多少。”
“我怎么知道。平常都不准人家喝,昨天才喝一点儿就倒了。这都怪你,权叔钟叔他们都说,酒量也要靠训练的。”
他目光一竖,冷声道,“你还想喝?”
她被这一吓,立即缩回脖子,“不喝了,人家……痛……”
小脸又乖乖埋进他怀里,采取哀兵之计,躲过将军厉目。
下午时,菜菜就来了电话,约小优去海洋公园冲浪。
“你身子才好,不准太累。”
韩希宸拿过遮阳帽给小姑娘戴上,口气不容反驳。
“知道了啦,不舒服我就歇着呗!”
他扔来一个冷冷的眼神,她吐吐舌头乖乖点头,换口道,“好吧,玩一小时休息一刻钟。”
看吧,这就是年龄的代沟了。
一般上了年纪的人才会那么注重养身,小青年们精力旺盛根本不屑于节制。她还没有完全享受过小青年的“人不轻狂妄少年”的那种壮志豪情肆意风流呢,就被未来的“老公”给提前节制了!
“六点,我接你吃饭。”
“好。”
临出门,她突然回了身,踮着脚尖儿,就着大门上那高高的门槛,揽着他的脖子,送上一个吻。
他微微一愣,旋即搂住小身子摁进怀里,将这个蜻蜓点水似的吻进行到最深处。直惹得小姑娘哼哼求饶了,才放开了手。
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丫头嘀咕着“大色狼”跑掉了。
他看着那抹娇俏的靓丽身影,目光柔润如水。
那个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她了,省得又闹出什么事来。反正最终她都会乖乖听他话,到时候先斩后奏也一样。
总归,这小白兔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了。
……
这接下来的日子,小优又被刑小菜等同学拉着在港城四处游玩,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暑假时光。
这天下午不知谁提议要看电影,便意外地走到了当初那家嘉禾电影院。
小优这才忆起自己似乎一直想要问起的一件事,那部《赤色绝恋》的拍摄情况。因为新禾帮的老大参与了那次刺杀事件,后来的发展她在养病中消息都被韩希宸给掐了。病好后就想着毕业的事儿,不小心将这电影的事给忘到脑后。
“那部电影啊?之前新闻上好像说,电影的内容经大陆新闻出版总署审核不过关,暂时停拍了。导演说要重新修改剧本,争取能通过审核,再重新开拍。”
“唉,真讨厌现在的所谓的打X打O。我看了那本小说啊,写得真的好棒的说!不愧是得了诺贝尔奖提名的,比起现在那些网络文学可强多了。真不明白那个神马”肿鼠“瞧人家哪里不顺眼了,鸡蛋里面挑骨头,根本就是妒嫉别人写得好,还得了诺贝尔奖提名,就他们自吹地大物博人杰地灵的都没出一个这样的人物。有嘛,都是亚裔XX国人,土生土长的根本出不了这种精品。”
菜菜一提这事儿,又开始发表她滔滔不绝天马行空的论调了。
小优能猜到,八成是被韩希宸彻底封杀了。
可是她实在很喜欢那个故事,渴望看到搬上银幕的那一天。这种感觉很奇怪!
其实她从来不追星更不会痴迷什么影视剧,前世是没钱,今生是没时间,似乎错过了那个时期,人一长大变得成熟了,就不会迷恋那些过于虚幻的东西了。
对于这部小说,她有种说不出的惺惺相惜难以割舍的感觉。
而且,她心底里还有一个很私密的渴望,那天酒店吃饭时都没来得及跟朗森和导演交流,她想……
正想着,她的电话响了。
韩希宸的声音很严肃,要她立即回大宅。
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回去才知道,是叫她试新礼服,等着几天后见贵客。
什么了不起的贵客,居然还要她堂堂黑龙组的大小姐穿新衣迎接啊?
夜里她折磨光虎兄弟和阿细,才将答案套了出来。
“向叔叔回来了?又跟萧可蓝那个白眼狼在一起了?啊,还有了五岁大的女儿?”
对此,小优极不爽。
故而,向予城携还未正式定名的妻儿来访的当天,小优骑着央了严思薇多半年才终于得到的毕业礼物——超级哈雷机车,一路潇洒狂奔至潮皇阁酒店大门口。
需要说明一下,由于她才十三岁,根本没到正式领取驾照的年龄,知道她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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