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一个听听。”
“元亨!!!救我!!!”
谢元亨摊摊手,伸手扯上妻子,开门进屋。
孔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室香艳旖旎,可进得屋内,却见伊斯特头发湿漉漉,穿着浴袍趴在沙发上手脚乱扭,而司徒文晋一身军服齐整,正骑坐在她腿上按揉她的肩臂,肘腕指法的运用,皆与专业按摩师无异。
享受全身按摩的伊斯特,却显然毫不领情。侧头见到谢元亨,伊斯特喜呼一声,伸出双手便向他大大打了个求救手势。
谢元亨却抱臂冷笑,
“谁让你身体没恢复就跑去抡大锤拉大锯,活该吃点苦长长教训。”
得了帮凶,司徒文晋更是得势。按住她手脚,他将她肌肉劳损之处再疏通一遭,方才放开了瘫在沙发上装活死人的伊斯特。
用毛巾抹抹她额头上的汗,他找块毯子将伊斯特裹粽子一般裹上,塞在沙发一角坐好,接着伸出手指威胁道,
“下次从飞行甲板回来再不去医务中心做理疗,我变本加厉地收拾你。”
“我不要去。”伊斯特嘴硬。
“你!”司徒文晋气结。
“……医务中心好可怕,我……我宁愿你来。”伊斯特瘪嘴。
“……还算你有点良心。”司徒文晋顿时消气。倾身去亲了亲伊斯特的头发,他这才发现自己一回屋就抓住泥鳅一般的伊斯特上刑,此时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回里间洗了把脸,用常装换下厚重的指挥官制服,司徒文晋回到客厅,见剩下那三人,正指使着他新弄来的那个家政机器人玩得起劲。
指着忙着倒茶端水的那个树墩一样的小东西,谢元亨向司徒文晋笑道,
“你怎么弄来这么个东西?原来配置的勤务兵呢?”
“我把他升职调任了。”司徒文晋答得简单。
瞅瞅卷在沙发上装温驯的伊斯特,再想想门外卫兵那悲苦的眼神,谢元亨暗中翻了个白眼。
司徒文晋却哪听得到谢元亨吐槽。回到沙发一侧,他伸手将伊斯特抱到自己胸前靠坐着,又把一杯插着吸管的果汁塞到她怀里。
双手被牢牢裹在毯子里,伊斯特软绵绵地靠在司徒文晋胸口,凑过去喝他递过来的果汁。
最见不得伊斯特这般没骨头的样子,谢元亨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可眼里只看见司徒文晋对伊斯特温柔体贴的孔真,却也同时狠狠瞪了谢元亨一眼。
谢元亨不由得不忿道,
“伊斯特还给少爷剪脚趾甲呢,你怎么不也学学?”
沙发上的两人正给对方喂蘸着榛子巧克力酱的手指饼,听得此话都觉得大倒胃口,各自转过头来盯着谢孔两人,眼神颇为不善。
谢元亨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将几日前宁馨孕检一事略略说明,他伸手递出平板电脑——电脑里存储的,尽是些耸人听闻的、由孕期吸食毒品烟酒而引发的婴幼儿病症。
探身接过电脑,司徒文晋和伊斯特凑到一起读起来。
“唔,四肢细长,眼角上挑,下颌尖削——梅,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司徒文晋轻轻笑道。
不自觉地摸摸自己下巴,又打量了司徒文晋一番,伊斯特瞪眼,“少五十步笑百步。”
两人捧着电脑继续翻阅。
“喏,看这个看这个。”又翻过一两页,伊斯特如获至宝地一手指着一个词条,一手一下下戳着司徒文晋,复仇式地一字一顿地念道,
“青春期阴郁,内向,自闭……”
“……即便年长之后,还时刻觉得自己不被珍爱。”司徒文晋接口念完,看着伊斯特的眼神里尽是受伤。
司徒文晋可怜兮兮的样子戳到了伊斯特的痛处。心疼地摸摸司徒文晋的脸颊,又凑过去使劲亲两下,她柔声哄道,
“你不缺爱,不缺爱。”
司徒文晋和伊斯特重在一起不久,只要一见面就要八爪鱼一样缠在一起的新鲜劲儿还强烈得很,但司徒文晋毕竟是战舰指挥官,伊斯特又是声名煊赫的高级军官,因此两人在人前装得疏淡客气,可到了私下里却集中爆发。尤其是在多年的老友面前,他们简直要凑在谢孔两人高呼:你们看啊快看!我们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亲嘴还可以……
谢元亨和孔真忍之又忍,终于忍无可忍道,
“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司徒文晋和伊斯特对望一眼,齐齐无奈摊手。
“我们不是吃饱了撑的。”“我们是有‘病’。”
谢孔二人莫名其妙地盯着沙发上的两人。
伊斯特只得抹抹鼻子,指指电脑,指指自己,又指指司徒文晋,
“喏,电脑上所谓的因为母亲孕期嗜酒吸毒,所产下的儿女具有的先天性病症‘症状’,我和阿晋大部分都符合。——阿晋,我记得叶莲娜说过,她怀你的时候,每天拿伏特加就大麻度日。”
司徒文晋点头,“那时候,应该是她刚知道我爸和织田中将在学生时代,那纠缠不清的苦恋情史的时候。”
“我在娘胎里的时候,环境只怕更为险峻。”伊斯特耸肩。
望着谢元亨和孔真的一脸茫然,伊斯特只得解释道,
“你们知道,她是,这个,出来卖的——但是元亨,阿真,你们看我和阿晋不也正常得紧?”
指指电脑,司徒文晋接口,
“这上面的‘症状’如此模糊,十个人里,倒有五个符合。尤其是所谓精神方面上的疾患,”司徒文晋笑道,“我看倒更像青少年青春期时候的正常心理——这些信息里,没一条是来自正规医疗机构的报告。”
“互联网上的信息,只怕不可全信。”伊斯特喝了口果汁,陈词总结。
瞅瞅司徒文晋,又瞅瞅伊斯特,谢元亨和孔真不得不承认,尽管此二人在情感方面混乱得一塌糊涂,但在其它任何方面,却委实出挑得过分。
谢元亨仍半信半疑地拧着眉,而孔真却已经在想,若是面前这两人真的有“病”,那么自己的孩子也有同样“病”状的话,倒还真不是坏事。
见面前两人沉默,司徒文晋从桌上拿起电话,
“我们的话也不是权威,不如问问罗斯维尔医生。”
养伤中的罗斯维尔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时,有医生恐惧症的伊斯特下意识地往司徒文晋怀里缩。罗斯维尔狠狠瞪了她一眼,可他同指挥官司徒文晋说话的态度,却不知有多么谦和有礼,看得伊斯特艳羡不已。
向谢孔二人问了问情况,又调出宁馨的孕检报表仔细核查一番,罗斯维尔指着谢元亨平板电脑上的大票信息,语气不屑,
“这些都是他妈扯淡。”
见谢孔夫妇面带怀疑,罗斯维尔不耐烦地解释,
“指挥官说得没错,至今没有任何新生儿缺陷的病例,能够在医学上同孕妇嗜酒嗜毒扯上关系。这些危言耸听的屁话,都是些假道学的机构杜撰出来,用来恐吓孕妇,让她们远离世界上一切正常娱乐活动的混账言论。”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孩子没有问题?”
“确切的结果,得等到怀孕五个月之后才能得出;但是从现在的孕检报告上看,这小丫头健康得欠揍。”
“……是个女孩子?”伊斯特欢呼。
罗斯维尔吹着胡子点头。
司徒文晋起身,“我去开瓶香槟,今天该庆祝一下。”
“……也给他们压压惊。”伊斯特指着对面的两个老友,嗤笑出声。
谢元亨和孔真呆呆傻傻地面面相觑。
结婚十年之后,他们终于要有一个小女儿了。
恍惚之中,他们似乎看到,有个穿着白裙子的软软小人儿,正牵着他们的手,糯糯地叫着爸爸妈妈。
那将是一个棕色皮肤、卷卷头发的小天使,一个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水镜
3月12日。
玛洛斯号,九层甲板;指挥官休息室。
19:00。
在飞行甲板的维修区叮叮咣咣一天;伊斯特从飞行甲板回到指挥官休息室,正看到司徒文晋坐在书桌前;开着电脑;正语调温柔地进行视频通话。
全息投影中,是一间摆满了骨瓷盘碗的温暖餐厨厅。趴在餐桌上的那个小姑娘;摆弄着乐高玩具,正试图搭一座帝国大厦。
而屏幕这一端的司徒文晋,正给她做着星际远程建筑指导。
小姑娘无论怎么摆弄都拼不好最后的尖顶,鼓着嘴向司徒文晋埋怨了起来;而司徒文晋却好脾气地全不着恼;隔空指着怎么也拼不对地方的几块积木,温言哄着小姑娘再试一次。
小姑娘却早没了耐心。抬眼看到走来的伊斯特,她欢呼一声,接着把未完工的帝国大厦往边上一推,女王范儿地挥挥手,示意司徒文晋可以退下了。
司徒文晋乖乖退开,退出全息摄像头的采像范围之后,方才抹去了适才那副温和父辈的形象。制服都来不及换,他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装死,显然是被小姑娘折磨得狠了。
“梅弗儿梅弗儿梅弗儿!”看到伊斯特,小姑娘欢喜不已。
“罗萨琳。”伊斯特坐上司徒文晋给她腾出来的椅子,笑吟吟地打招呼。
瞅瞅伊斯特,又瞅瞅司徒文晋离去的方向,罗萨琳转着鬼精灵的眼睛,双手指指耳朵,示意伊斯特戴上耳机。
“梅弗儿,我替你把过关了——Wilson真的不错哎,脾气又好,长得又帅,对你又上心,好难得。你可要把他给抓紧喽!”见伊斯特戴上耳机,罗萨琳竖起手指,一本正经地说。
望望仍在一旁做昏厥状的司徒文晋,伊斯特不由得嗤地笑起来——原来这小姑娘适才的麻烦劲儿,都是为了“考验”他而装出来的。
见伊斯特不以为意,罗萨琳不由得批评起她恋爱不认真的可鄙态度来。板起脸,她拿起一本手抄簿,絮絮地向她传授起了包括如何大战小三,如何搞定婆婆等一系列恋爱锦囊妙计,直唠叨了半个小时,方被叶莲娜以糕点为诱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餐厨厅。
摇头笑着关上摄像头,伊斯特按照罗萨琳的指示,起身,到司徒文晋身边去做称职女友。
此时司徒文晋已从精神崩溃状态略略回转。换了常装,他靠在床边,用平板电脑在看母星上的时事新闻。
这几日里吵得沸沸扬扬的,自然是泛太平洋联盟和东北亚协约国的争端。可除此之外,不列颠王室丑闻,约翰内斯堡上空的不明飞行物,曼谷的暹罗猫比赛,甚至喜马拉雅山区的治安官选举,都在头条新闻里占了一席之地。
“这么多年来被人灌输,说星球一统国家的分裂,会造成可怖的混乱与无休止的战争,所以我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合众国的解体将是一件糟糕至极的事,”司徒文晋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可现在看来,虽说果然是混乱得很,但是,”他指指电脑中纷繁复杂的世界要闻,
“我却第一次感受到,属于人、属于生命的鲜活多彩。”
靠在司徒文晋肩头,伊斯特点头,“所以,一切看起来还不那么糟糕。”
“简直是糟糕的反面。”司徒文晋放松地笑起来,伸手包住伊斯特的手,轻轻握了握。
十二年来的茫然求索,几个月前场天翻地覆、国破家亡,竟如一场令人不忍回顾的深长噩梦。如今从噩梦醒来之时,他与伊斯特情好,战舰踏上归程,一切竟美好得令人不敢相信。若不是伊斯特柔软的气息就在萦绕在自己身畔,他只怕又要恐惧,他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多年以来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水月镜花。
而伊斯特却哪知道司徒文晋心中的感慨千重。拿着电脑戳来戳去地看新闻、查邮件,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她被忽然跳出来的一大串短消息提示音吓了一跳。
望着发件人名字中的一个又一个煊赫的家姓,伊斯特瞪了瞪眼睛,
“怎么?还没到家,少爷小姐们就已约你开欢迎趴踢了么?”伊斯特促狭道。
司徒文晋苦笑。尽管对此全无兴趣,这次他还真宁愿这些大家族的家主发给他的,不过是嗜酒狂欢的邀约而已。
随手替伊斯特点开几条短消息,司徒文晋无奈,“因为东北亚协约国有意将外资收归国有,几大家族百爪挠心,正四处寻觅同盟。”
伊斯特这才想起司徒永茂过世,司徒文晋已是司徒家族的家主。司徒家立族千年,投资倾向一向保守,因此资产之中重工业与矿山居多,想必是新独立的各国政府眼中的肥肉。
“那你家的海外资产,总共有多少?”伊斯特问道。
司徒文晋从电脑里调出一串数字,“喏,自己看。——我不知怎么念。”
伊斯特扳着手指,仔细数了数这个有长长位数的数字,良久方道,
“罗萨琳说让我把你抓紧点,果然英明睿智。”
“她真这么说?……不过,梅,我正要和你商量——我想放弃这一部分产业,让所在地的新国家收归国有。”
伊斯特侧头看他。
司徒文晋点头,“东北亚协约国的要求并不过分。这些产业,原就是掠夺当地资源与劳力所获得的,本该物归原主。况且……”
“况且,你希望以你的姿态,向其他大家族传递一个信息。”
“是。——合众国已经解体,纽约方面争夺海外资产,在义理上全占下风,必无胜算。”
“可他们舍得么?”
“他们虽然贪心,但并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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