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准将又是如何考量的?”司徒文晋又将咖啡放回指挥台。
“不过数日之前,他们已决意将你我赶尽杀绝,而如今,却如此轻易地将前事一把抹去。若我是联盟的人,如果对你仍有一丝不信任,就不会让你继续做玛洛斯号的指挥,可如今,他们却二话不说地将战舰收入编制——顾某也愿相信,这代表了联盟对公子您的无比信任,而如果这不代表信任,则意味着……”
“——他们根本没想过让你我活着看到战争结束。”司徒文晋拿起咖啡杯,向顾长浔举了举。
司徒文晋咖啡杯中委内瑞拉咖啡的醇香,混合着顾长浔茶壶中印度大吉岭红茶的清润,在中控室里若有若无地游荡。那是合众国黄金年代的富饶味道。可当烘咖啡、采茶叶的手举起反抗的枪炮之时,那个如幻梦般的大一统星球国家,就如海市蜃楼般土崩瓦解,顷刻消失个干净。
不知何时,伊斯特已转身悄悄离开。待众人听得门响,转头去看时,去只看到一个一隐而去的背影,和从走廊里吹来的满室劲风。
中控室里茶与咖啡的芬芳,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一切不过是虚幻而
作者有话要说:1,某人的生父终于正面登场,戏份不要期待。
2,遗老遗少真TM苦逼。
3,第六卷完结。
☆、勇气
3月30日。
玛洛斯号,九层甲板;走廊。
20:00。
相比于一天24小时充斥着酒精味与污言秽语的十九层甲板飞行员休息区;作为战舰高级军官的宿舍区,玛洛斯号九层甲板;一向干净整洁;而在走廊中来往的军官与家属们,也多半进退有礼、文质彬彬;连相互问讯聊天的时候,也大都压低声音,生怕影响了换防同事的休息。可今天的九层甲板,却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嘈杂。
走廊上方的通讯显示屏;正反复播放着指挥官司徒文晋的最高指令,而走廊两侧钉着铭牌的门,几乎全都是半掩着甚至大开的状态。一组制服严整的特种兵,手持名册,正挨门挨户地交涉。面对特种兵声音不高却姿态坚决简短语句,而军官们的态度,相差迥异。
接过特种兵下发的薄薄手令,有人额手相庆,有人大声哀叹,更有人揪住领头的特种兵,欲与他辩个清楚。
还有的人,拿到特种兵的配发的文件扫了一眼之后,只是不知喜怒地点点头,便重又掩上了房门。
往常空荡寂静的走廊上,此时几乎被挤满。穿着蓝灰色军服的军官们,正三两成群地窃窃私语,而随军的家眷们,却已开始情绪满满地互道起珍重来,更有的甚至已经在走廊里开起跳蚤市场。正打包收拾的,忙着把带不走的物件分送给决定留下的朋友;而打定主意留守的,正苦口婆心地劝说收拾行李的同事,将自己的珍贵珠宝或纪念品也托付给他们一并带走。
转过走廊,指挥官司徒文晋的休息室门前,围拢了好几个一脸怨气的军官。
“我虽是独子,可女儿早已成年,我父母也有退休金和医疗保险,为什么不可以留下?”
“我小儿子虽下个月才满十八岁,但已是大学生,根本不需要我照顾!我无牵无挂,为何不能参加战役?”
“我在引擎室担任要职,并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文员小兵,大战之际,我不留下,还有谁更有资格留下?”
在门口执勤的卫兵为难至极,“各位,这是指挥官的严令。不符合条件的将士,均没有请战的资格,几位长官还请包涵。”
“司徒指挥官自己便是高堂健在的独子,怎么他自己便可违例参战?我要见指挥官阁下,把事情掰掰清楚!”
“我也要面见指挥官!”
指挥官休息室门前本是最高警戒的肃静之所,却被几名不依不饶的高阶军官,搞得仿佛菜市场一般,而卫兵虽然全副武装,面对这样一群肩章臂徽亮闪闪的老家伙,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硬着头皮死扛。
此时,却见紧闭的厚重房门,忽开了一条小缝,从门里探出个脑袋出来。
门里那个裹着睡袍的美人精致五官、鸦黑头发,正是玛洛斯号飞行官长梅弗儿?伊斯特。
伊斯特与指挥官司徒文晋已是同居密友一事,整个战舰已无人不晓。网络尚可连接之时,八卦人士甚至将两人学生时代的亲密照片都翻出来评点,但不论人在背后如何议论,司徒文晋和伊斯特在人前,却仍掩耳盗铃地以家姓互称,装得一副长官与下属的清白样子,连伊斯特在十九层甲板的单间,也仍然保留着。她进出司徒文晋的休息室,也总是挑拣没人的时候悄悄溜进溜出。
因此,面对刚刚晚八点就披着睡袍、睡眼惺忪出现在指挥官休息室里的伊斯特,几个军官不由怔住。
伊斯特强睁着眼睛,梦游般地瞅着堵在门口的诸人。许久,她才似反应过来,整整睡袍的领襟,口齿模糊道,
“夜航,零点班次。”
方才还其实汹汹的几名军官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打扰值夜班同事的休息,在战舰上是最讨人嫌的事情。
在军官们一片道歉声中,伊斯特正欲趁势关门,却被个反应迅疾的人抓住了门板,
“……少校,能否请司徒指挥官一晤,实在是事态严重,抱歉……”
伊斯特困得无神的双眼渐渐显出些许清明,“指挥官?哦,他不在这里。”
几人哪里肯信。
伊斯特抓抓头发,神色间又是无奈又是躁郁。伸手一扬,她将门一把开到最大,向在门口窥探的诸人展示空荡荡的休息室,
“我让他上交工资卡,不然就在跪搓板和滚蛋之间选一个。”
在呆愣几秒钟之后,几名男军官的神色,顿时变成了物伤其类的巨大悲哀。
烦躁地挥挥手,伊斯特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他大概躲在十九层甲板,你们告诉他,有种就永远别回来,混蛋。”说着,伊斯特嘭地一声关上房门,险些砸扁军官们的鼻子。
锁上房门,伊斯特拍拍胸口,伸手拽开睡衣的系带,却露出一身齐整的军便服。
一边重新理顺适才故意抓乱的头发,一边转过身来,伊斯特却被办公桌边忽然多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阿晋?你什么时候……怎么回来的?”她回头望望才被自己锁上的房门,又环视了自己熟悉已极的房间四周,表情是真的困惑。
仍穿着指挥官制服的司徒文晋却笑着指指身后半开的衣橱门,“战舰不止通风孔一条暗道。”
伊斯特忙拉开衣橱,钻进去瞻仰学习了一番。待她钻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司徒文晋从钱夹里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暗金色卡片,恭恭敬敬地双手托举,
“喏,我的工资卡,不要让我跪搓板。——我还有这张峨眉饭庄的vip金卡,你也拿着?”
选择性忽略那家油腻腻鸡丁小店的买十送一顶级会员卡,伊斯特接过司徒文晋的工资卡,对着光瞅,“……你知道什么是搓板吗?”
回忆着适才堵在门口那群军官的战栗表情,司徒文晋老实摇头,歪着头猜测,“一定是十分恐怖的物事。”
伊斯特扑哧一声笑出来,“下次把阿真那个宝货借来,给你立立规矩。”
说罢,她将那张工资卡弹了弹,又插回司徒文晋的钱夹,伸手递还给他,
“司徒公子,你的家产现在被抹得只剩个零头,以后要有点做穷人的自知啦。”
司徒文晋点头。
“以后看到价签上超过三位数的东西,掏钱之前,可要掂量掂量啦。”
司徒文晋再点头。——对此,他心里本有一百个问题,但看到伊斯特神色严肃,再想想某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杀伤性武器,便还是闭上嘴,懵懵地接着点头。
“以后……”见听众买账,伊斯特正要继续她那主题为“可持续发展”的家庭讲座,却被一串暴躁的拍门声生生打断。
“果然不能在背后念叨别人。”拉开门,伊斯特一边把好友夫妇往里让,一边笑眯眯地问孔真,
“阿真,你那个家传的纯钢铸就的搓衣……”可话说不到一半,就发觉她那一直以来喜怒形于色的好友,此时脸上的神情,她却一时读不明白。
而与此同时,一向在小家庭中处于从属地位的谢元亨,却头一个抢进房门,对着司徒文晋开火,
“Wilson,我一直把你当做过命的兄弟,可你这又算什么?”挥舞着一张薄薄手令,谢元亨的手指头几乎戳到司徒文晋的鼻子。他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手令,似乎曾被狠狠揉成一团又被打开,此时正被谢元亨毫不珍重地攥在手里,
“元亨,我们当然是兄弟。”不着痕迹地压下谢元亨那根直直伸到自己眼前半寸的手指,司徒文晋和声说道。
“是兄弟就该生死与共!大战在即,你却要把我扔下战舰,这根本就是看不起我!”谢元亨却火气越烧越旺。瞅瞅老友,又瞅瞅老友身边的伊斯特,谢元亨一句“重色轻友”就要冲口而出,但话到口边,还是生生忍住,改成了,
“……混蛋!伊斯特,连你也算在内!”
伊斯特默默转身,去调理台弄了一壶茶。摸摸鼻子,她出声招呼朋友们,
“大家来喝茶嘛。——元亨,你……先喝杯冰水?”
孔真第一个走到茶几前坐下,握着茶杯低头啜起来。
伊斯特和司徒文晋也坐上沙发,各自拿起茶杯。
于是只剩下谢元亨浑身僵硬地立在当地。伊斯特拿着冰水的手举着。
良久,谢元亨嘟囔了一声,上前两步,一屁股坐在孔真身边。接过伊斯特手中的水,他无意识地喝了半口,却在下一刻砰地把杯子重重撂在茶几上。
“元亨,中控室做风险分析的时候,你也在场。此次战役的预估伤亡率,远在半数之上。对于此类军事行动的参与者,合众国军法如何规定,你很清楚。” 司徒文晋语声温和,语调中显露出的态度,却明了得很。
“可我谢元亨一不是父母在堂的独子,二没有未成年的子女!我凭什么不能参战?”
“元亨,你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女儿。而且,你还有阿真。”
“……孩子阿真可以照顾得好。况且阿真也支持我的决定。”谢元亨伸手,握住妻子孔真的手。
“阿真?”伊斯特倾过身子,低声问询。
孔真的右手被牢牢攥住,可她握住茶杯的左手,关节却已泛白。
“……元亨只是做他该做的。”孔真勉强抬目。
“可阿真你是怎么想的?”伊斯特却不依不饶。
“……我?”孔真仿佛被吓了一跳。
“不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阿真,你抬头看着我。”伊斯特放下茶杯,也把那个几乎被孔真捏碎的骨瓷茶杯接过,放下,
“阿真,如果——我是说如果——元亨在此役中遭遇不测,你打算怎么做?你能否独立照顾你们的女儿,又能否积极地面对今后没有他的人生?”
“阿真从来都很坚……”谢元亨暴躁打断,却听孔真从喉咙里发出极低的一声呜咽,之后便有大滴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滚落,
“……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孔真双臂紧紧挽上谢元亨的手臂,
“你不走,我也不走。元亨,我不能没有你。”孔真望着谢元亨的目光中,满是爱恋,也满是哀伤。
“阿真……”谢元亨语声凝滞。
孔真紧紧倚靠着谢元亨,而她含泪的目光,却转到了伊斯特和司徒文晋身上,
“元亨,梅,司徒,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责任,但是……求求你们,别留下我一个人。”
谢元亨侧头,深深望进妻子美丽的栗色双眸,
“阿真,我不会有事。——不过是分开几个礼拜而已。你以前不也老说,我总在你眼前晃,晃得你心烦吗?”
孔真的眼泪却哗啦啦流得比之前有汹涌了不知多少倍。
“我不是……你骗人……我,我不管!我不要一个人……”
谢元亨慌了神。他搂着孔真的肩膀又是劝慰又是安抚,却丝毫没有效果。
眼看着孔真的眼泪流成大河,伊斯特恐慌地看了司徒文晋一眼,却被他一眼瞪了回去。于是伊斯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飞行甲板搂着司徒文晋的脖子大哭,险些用眼泪将飞行甲板淹没的窘迫过往。
伊斯特瘪瘪嘴,正想说几句豪气干云的话找回场子,却听一旁的谢元亨软语哄劝这孔真,
“好,好,我不走,你也不走,我们一起留下。”
“你们必须离开。”接话的,却是司徒文晋和伊斯特。
谢元亨还欲争辩,伊斯特却瞥瞥在他怀中抽泣的孔真,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觉察到事态的转折,孔真停了呜咽,抬头去看丈夫,目光中尽是祈求。
抹抹妻子脸上的泪水,谢元亨沉吟良久,终长叹一口气,就此妥协。
孔真紧紧勾住丈夫的手臂,脸上露出安心之色。可没过几秒,她又转过头去望着伊斯特和司徒文晋,神色中重又满是心忧。
“梅?司徒?你们也别去,好不好?”
两人只是向她微笑。
“可是你们……可是你们才刚刚……”孔真眼眶里水光氤氲,模糊了倒映在她眸中那对情人温平淡定的面容。
“阿真,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去看看宁馨的行礼收拾得怎样了。”谢元亨却并不让她说完。喝干了孔真杯中的茶水,他拉着妻子告辞。
离开老友的房间,在走廊里,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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