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生具异禀。”
“我生具异禀?”司徒文晋一脸嘲讽,
“那谁是女巫伊斯特?魔术师伊斯特?鬼才飞行员伊斯特?你只是一坐进驾驶舱,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身体,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伊斯特耸耸肩,这个问题两人已经争执了十几年,她不想对此纠缠。
司徒文晋起身去找罗斯维尔医生。
伊斯特在病床上无聊躺倒。忽觉似有探询的目光打量自己,伊斯特一转头,便看见淡蓝色的除尘帘外伸进个红头发的小脑袋,正是玛洛斯号领航员安妮?珀托克。
远远就听到两人对话,又看到眼前这个百无聊赖的年轻女人身上油腻腻的飞行服和亮闪闪的少校臂徽,安妮知道这就是恋人那大名鼎鼎的前女友梅弗儿?伊斯特,但她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伊斯特竟是这般模样。明明早过而立之年,伊斯特看起来却不过二十六七岁。她骨骼玲珑,五官精致,虽然穿着一身飞行服,却完全没有飞行员那高傲凌厉的压人气势。据说她有一半来自父亲的东方血统,但除了一头乌黑卷发,却看不出任何明显的种族特征。而她一双清媚的眼睛,更是诡异的烟水晶色。
以为来人是个小护士,伊斯特坐起身,友善一笑,“Hey。”
安妮大脑一下子搭错了线,不知怎的就上前一步,立正向伊斯特敬了个军礼,
“属下是玛洛斯号导航员安妮?珀托克少尉,正在和飞行长官司徒上尉约会。”
伊斯特忙坐直身体,向安妮回了个军礼,肃然道,“和上级长官约会一定很辛苦吧,珀托克少尉。”
从伊斯特烟水晶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蠢相,安妮的一张脸渐渐涨得通红。却看到伊斯特清冷的瞳仁里止不住地漾出笑意,一瞬间便掀起滔天巨浪。
伊斯特正笑得欢快,却看到安妮尴尬,忙一边道歉,一边请她坐下。伸手递给小姑娘一杯水,伊斯特笑嘻嘻地说,
“司徒文晋那一张老脸居然还有小姑娘喜(。。…提供下载)欢。”
安妮抿嘴一笑,“现在和老男人约会比较流行嘛。”
土包子伊斯特一脸受教。
男人和流行自然是女人间永远谈不完的话题。两人正嘁嘁喳喳谈得投机,却见老男人司徒文晋掀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更老的老男人罗斯维尔医生。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安妮,司徒文晋颇有些惊讶,但还是走到相谈甚欢的伊斯特和安妮两人之间,揽过安妮的肩膀,指着女军痞伊斯特,一脸威胁,
“你敢带坏了我女朋友,小心我不顾兄弟情谊。”
伊斯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没有谁打断谁的鼻子。”
司徒文晋的脸色变得颇不好看。
却听见几次没插上话的罗斯维尔医生不耐烦地挥舞着X光片,
“都他妈给我闭嘴。”
几人乖乖闭嘴。在医务室里,军医最大。
☆、判决
玛洛斯号第十七层甲板,医务中心。
四十年前,当医务官罗斯维尔还是一个瘦得像豆芽菜一般的古怪小军医的时候,他那些来之不易的女朋友们——不论是小护士还是小文员——总是无一例外地被佩着飞行臂徽,满口脏话的混蛋们抢走。那些横行霸道的混蛋们不但没有公德心地抢别人的女朋友,而且还最最喜(。。…提供下载)欢挥动老拳,把自己现女友的前男友——豆芽菜罗斯维尔——揍得屁滚尿流。因此,每一个别着飞行臂徽的人落到罗斯维尔手里,都会被他收拾得很惨很惨,即便是四十年之后的今天,即便他面前这个别着飞行臂徽的混蛋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挥舞着X光片,罗斯维尔盯着伊斯特,凶神恶煞,
“你的前一个医生是他妈怎么说的?”
“他说不他妈怎么样,我要是还想要这个狗娘养的膝盖,最好在六个月内做他妈的手术。”伊斯特老实回答。
“这是他妈什么时候的事?”
伊斯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差不多去年这时候。”
司徒文晋皱眉插嘴,“现在做手术还来得及么?”
罗斯维尔瞥了一眼司徒文晋臂上的飞行徽章,“你小子以为我是他妈的上帝还是神奇博士?”说着指了指伊斯特,
“这个小混球要做的是更换整个半月板的他妈的大手术,在这艘天杀的破船上?想都别想。”
他恶狠狠地盯着伊斯特,“你小子给我记住,你这条膝盖,不管是更换半月板之前或者之后,都绝对不能再承受三个重力以上的压力。你知道这是他妈什么意思么?”
司徒文晋心下一沉,不由得伸手握住伊斯特的手。
感受到安妮扎扎拉拉的目光,伊斯特调整了个姿势,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司徒文晋手里挣开,随即向罗斯维尔点点头,
“我不能再踩制动踏板了。”
“没错!从现在开始,你小子可以和你那天杀的飞行员生涯永远地说拜拜了。”见伊斯特张口就要说话,罗斯维尔不耐烦地挥手阻止,
“这是医学决定,没有他妈的可是!”
伊斯特一脸委屈,“我没要说‘可是’嘛。我只是想说,多谢你了大夫,我知道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没有他妈的‘可是’?”
“没有他妈的‘可是’。”
“你不准备去打小报告,要求法外施恩,让指挥官把你重新弄到驾驶舱里去?”
“我不准备去打小报告,要求法外施恩,让指挥官把我重新弄到驾驶舱里去。”
罗斯维尔还是一脸怀疑地盯着这个驯顺得前所未见的飞行员。
伊斯特耸耸肩,伸手摘下自己的飞行臂徽,将那枚小小的银翅膀顺手别在了司徒文晋手臂上,
“我从没准备飞一辈子,大夫。我已经飞了十二年了,能不能顺利退休拿津贴,全靠您给我写一份给力的诊断报告了。”
罗斯维尔又盯着伊斯特看了一会,看到她一脸真诚不似作伪,方才笑道,
“你这个小姑娘倒是爽快人,有点意思。今天晚上医务中心叫印度菜外卖,我给你也叫一份——别的病人,我们都给他们吃泔水一样的病号饭。”
伊斯特欢喜点头道谢,“我想吃菠菜泥炖奶酪,大夫。”
罗斯维尔上前拍拍她的蓬松黑发,一脸和蔼,“得寸进尺。我这就去给你开诊断报告,保证你后半辈子再不用爬进驾驶舱。”
伊斯特握拳,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罗斯维尔拉开帘子,转身去开诊断报告,留下司徒文晋和安妮一脸担忧地看着伊斯特。
伊斯特满不在乎地挥手,向司徒文晋笑道,
“你假惺惺地干什么,没有我这个上级长官在飞行编队里,你就不用担心有人和你抢飞行官长的位置了嘛,司…徒…上…尉。”
司徒文晋皱眉,“你别打岔。”
看着伊斯特一脸的无所谓,司徒文晋正要接着说话,却听不远处一声孩子的欢呼。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病床之外,正是适才在空战中受伤的飞行员政宗直人正在由护士处理伤口,身边坐着是他五岁的儿子政宗一郎。适才罗斯维尔拉开隔尘帘,正好让政宗一郎看见了伊斯特和司徒文晋几个人。
“梅姐姐!”小男孩欢叫着跑来,一头扎进伊斯特怀里。“梅姐姐,真的是你!……唔,司徒叔叔,你好呀。”
司徒文晋一脸受伤,“我们两个明明一样大,为什么梅是姐姐,我是叔叔?”
“因为司徒叔叔是爸爸的朋友,而梅姐姐是一郎的朋友。”一郎逻辑清楚。
政宗一郎的前妻在西点军校做文职,就住在伊斯特家楼上。一郎从小跟着母亲在西点军官大院里长大,因此同西点军校的一众教官们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熟悉,而一向对小孩子耐心的伊斯特,自然也就成了一郎的“好朋友”。
一郎几个月不见伊斯特,格外黏糊,搂着伊斯特的脖子絮絮,
“梅姐姐,爸爸说你是开着大军舰来的。那……你可不可以带一郎去看看你的中控室呀?一郎好想看看真的中控室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玛洛斯号的第七层甲板不让小孩子进。”一郎一脸委屈。——不同于胸无大志的司徒文晋和伊斯特,一郎的梦想是像司徒永茂那样,当一名威风凛凛的战舰指挥官。
伊斯特一脸重视地点头,“一郎放心,姐姐一定帮你想办法。”
一郎大为欢喜,“那我可以和罗萨琳一起去吗?……罗萨琳也和姐姐一起坐大军舰来了吧?这里的儿童活动室里有好多图画书,她一定会喜(。。…提供下载)欢的——她跑到哪里去了?”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司徒文晋望着伊斯特,一脸疑问。
伊斯特向他回了个“你先闭嘴”的手势。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
☆、空白
11月11日。
玛洛斯号。
杏坛号上的物资人员转移到玛洛斯号已经整整一周。人员的安置,结构的调整,人事的更迭,让玛洛斯上下混乱不堪。由于之前惨烈的空战,以及新进入玛洛斯编制的兔宝宝飞行员们,司徒文晋夜以继日地在飞行甲板上重新整合飞行编队,指挥维修受损的飞机和甲板,忙得几乎头不沾枕,脚不沾地。
伊斯特被扣在医务中心观察了三天之后,就搬进了十九层甲板的飞行员住宿区。她的单人宿舍离司徒文晋的宿舍只隔了半条走廊,但是忙得焦头烂额的司徒文晋,一周来基本就没机会和她说上两句话,关于伊斯特的消息,多半倒是伊斯特的新朋友安妮更新给他的。
其实伊斯特最近也忙得很。尽管不用飞任务,作为杏坛号前指挥官,她有大批大批的交接文书要签署,而且就算没有公务的时候,也会有一拨又一拨的兔宝宝们和前学员们来找她进行各种“谈心”活动。据“无意中”听过几次壁角的谢元亨称,“谈心”的主题广罗万象,无所不包——小到人生观世界观的选择,大到和谐性生活的维持,都是学生们前来向伊斯特咨询和倾诉的内容。
司徒文晋决定去找伊斯特谈谈。倒不是因为他的人生观或是性生活也出了问题,而是伊斯特这些兔宝宝们实在是要把自己整疯了:这群兔崽子们没学到伊斯特的半点本事,伊斯特的无理搅三分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而且还打不得骂不得,尤其是几个女孩子,稍说两句重话,她们竟能一再上演泪奔的戏码。
司徒文晋揉着太阳穴,趁着午休时间,从二十层飞行甲板来到十九层飞行员住宿区。
那扇挂着“M。伊斯特少校”铭牌的门半掩着,里面隐隐传出谈话的声音,而坐在门口折叠椅上聚精会神打PSP的那棕发雀斑脸的年轻人,正是在杏坛号覆没那天嘲讽伊斯特和司徒文晋演技拙劣的麻烦精彼得森。
见到自家飞行官长一张脸黑如锅底,彼得森腿肚子转筋,忙藏起PSP,从椅子上跳起来,挺胸抬头,立正敬礼,
“长官!”
司徒文晋皱眉,“还有十分钟就是你的飞行班次,你还不去准备,愣在这里干什么。”
“可是长官,搞错了吧,我刚刚已经飞过一个班次了,现在是休息时间……”彼得森一脸无辜,指指伊斯特的门,“而且我好不容易才排到的……”
“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司徒文晋脸色更差。
彼得森不甘心地蠕动了两下嘴唇,最终还是对飞行官长的恐惧战胜了对“谈心”的渴望,向司徒文晋敬了个礼,回身跑下二十层甲板。
这时身后伊斯特的房门被猛地拉开,冲出来一名黑塔一般的壮汉,将司徒文晋撞了个趔趄,正是当日险些害得伊斯特死在空战中的菜鸟克莱门特。他比司徒文晋还要高半个头,此时一双眼睛肿得桃儿一般,见到司徒文晋之后礼也不敬,只是嘟囔了一句“司徒长官”,接着抽抽搭搭地咚咚跑走了。
司徒文晋大脑一阵脱线,却听门里传来伊斯特的声音,
“……阿晋?是你么?请进。”
司徒文晋推门而入,“那个克莱门特这是怎么了?”
“性生活不和谐呗。”
司徒文晋望着盘腿斜靠在床上的伊斯特,一脸不赞成。
伊斯特愣了一会而方才反应过来,随手就把手边的一本书向他头上丢了过去,“胡思乱想什么,是他和他女朋友宁馨。”
司徒文晋轻松抄起呼啸而来的书,拿在手里随便翻着,“宁馨?那个凶巴巴的袖珍金发小妞儿?”
“你还好意思说她凶巴巴?你这一个礼拜把她训哭了几次?”
想到那群兔崽子,司徒文晋的太阳穴又跳了起来。他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伊斯特床边,准备和她好好理论理论此事。话到口边,却变成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
伊斯特此时穿着一条蓝灰色的旧军裤,上身套着一件印着西点军校logo的旧体恤,一支乌沉沉的钛钢笔夹在领口。她把黑发随便束在脑后,而一张桃心脸上夸张地架着一副牛角框的大眼镜。隔着镜片,她的目光更显得温和。
“阿真的旧眼镜,我换了一副平光片。怎么样,有麻辣女教师的范儿吧?”伊斯特笑起来,摘下眼镜便架在了司徒文晋的鼻梁上。
司徒文晋新近剪了个极短的寸头,精神利索。但就算是再帅的酷哥,配上这样一副古怪的眼镜,模样自然也是滑稽得紧。伊斯特笑吟吟地端详了他半晌,忽地哧的一笑,似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陈年旧事,目光流转,正正经经地连名带姓叫他,
“司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