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膳的时辰,秦承释又来了和知殿,这回只是让魏淑仪与张思媛见了礼便直奔后院儿见穆书榆去了。
“姐姐可是瞧见了,皇上眼里只有穆书榆,这也就是姐姐脾气好,换作是我哪能容她!”张思媛盯着秦承释的背影恨恨地说道。
“我便不中用,可你也是新人,皇上怎么也不对你留一点儿心?你与她皆是容华,一样的品级想说什么、做什么也不必顾忌,我不容她难不成还能将她撵出和知殿去?我又不像妹妹有淑妃娘娘这个大靠山,我只能求自保罢了!”
张思媛冷哼:“既然姐姐撒手,那妹妹便对她不客气了。”
等张思媛也回了屋子,魏淑仪独自站在院子里笑:这个张思媛还真当自己看不出来她想借自己的手整治穆书榆?仗着淑妃的关系就想为所欲为,而那个穆书榆也不是好东西,背地里肯定是想尽办法哄贤妃开心,结果无非也是想对自己取而代之,既然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也拉笼不了,不如想办法将她们一起整治了,正好自己也可以瞧瞧热闹,看到底谁能占上风。
“皇上怎么又来了?”穆书榆问安之后随口问道。
秦承释闻言挑了下眉:“怎么,你不愿意让朕来?”
“这倒不是,只是臣妾以为皇上今儿会到别处去。”
“你想着朕去了别处便又可以让朕隔一个月再过来?朕可不傻,况且你应承朕也是应该的,也没理由不待见朕。”
穆书榆笑了:“并不是臣妾不愿意侍奉皇上,实是因为今日贤妃娘娘将设宴招待太后亲眷之事交给了臣妾,这眼看没几天的功夫儿了,臣妾忙乱得很,不仅担心规矩礼节,更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魏淑仪呢。”
“梁顺娥将设宴之事交给了你?朕可真是小瞧了你,她那为人行事连朕都不愿和她计较,你竟弄明白了,果然是朕瞧上的人,给朕争脸!魏素芸可是难为你了,这倒不用怕有朕给你撑腰呢,朕现在只想着你何时才能搬回和安殿呢,到时咱们在一处才舒坦。”
“原来贤妃娘娘能治皇上,臣妾这回可是也弄明白了!魏淑仪虽然没有为难臣妾,不过瞧她的样子也不像能就此罢休,只这一处小小的和知殿便是风起云涌的,臣妾只先看她们如何行事,臣妾虽无害人之心,但也不会白白让人算计了去。”
秦承释搂过穆书榆笑道:“你能捉了廖子斌,本事已是不小。书榆,朕盼着你能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宫中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朕拭目以待。”
“皇上还真是会提升士气。对了,既是提起了廖子斌,臣妾便逾越多问一句,那纪国可是交出了十四座城池?”穆书榆靠在秦承释肩上问道。
“交了,不过朕将其中最富庶的六座镇池给了岩炙,另外八城朕皆施仁政,免三年赋税,同时不论贫富贵贱出身高低必以贤为任,凡是有能者朕皆提拔。”
穆书榆抬起头与秦承释对视:“皇上给了岩炙六座最好的城镇?”
秦承释点头:“正是,你可觉朕做得不妥?”
穆书榆皱眉细想,直到宫人将晩膳端了上来仍还在沉思。
“你可想出来了?”
穆书榆其实是想出来了,只是在拿捏着说话的分寸,说得多了怕引来秦承释的猜忌,不说吧又怕让秦承释小瞧了,再听他这一问便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臣妾是想到一些皮毛。”
秦承释来了兴致:“那说来听听。”
“臣妾只想到皇上特意在那八座城镇大施仁政,想必是为了安抚那里的百姓,让他们知晓他们虽原是纪国的子民,但既是入了和羲版图,皇上必会加以善待并不会寡恩以对,而此时纪国正是国危势衰之时,其他各地百姓见此必也会心生向往,至于皇上为何要给岩炙六座城池,臣妾只能想到此举是为了犒劳岩炙此次所立之功。”
秦承释亲自给穆书榆夹了菜,语气似有诸多无奈:“先用膳吧,朕的书榆确实说得不错,不过朕不相信你只能想出这些,你话只说七分,却将最重要的三分留在心里防着朕猜忌,是不是?书榆,朕可不是连女人的才智都要疑心的君主,朕喜欢你的聪慧,也喜欢能与你说些与别人都不能说的话,若你也这样防备着朕,朕很是心寒。”
穆书榆连忙说道:“皇上圣明,臣妾的这点小心思果然逃不过皇上的法眼。”
这时秦承释的语气又认真起来:“书榆,你可知朕为何额外给你妹妹封号?”
穆书榆摇头,以穆书燕的身份地位是不应该有玉淑仪这个玉字封号的。
“书燕初进宫时,朕对你还有玉浮是觉有些亏欠才特赐了封号,再后来晋封时朕本可以不再赐她封号,但朕那时已与你在一起了,朕心里实是不愿有人与你同姓相称,这才又让其延续了那个封号,晋她为玉淑仪。现在想想朕应该早就想着能让你进宫与朕相伴了,故而不愿宫中有两个穆姓女子以免混淆了,当然也是为了给你提气,不让人小瞧了你。不过将来朕还是会赐封号给你的,你的封号到时由朕亲取,这样日后你能否多与朕说说实话、真话,让朕心里也能暖些。”
穆书榆低头不语,这样的秦承释是她所不熟悉的,两人在一起时除了征战川曲时说了些正经事,其他时候都是男欢女爱调、情居多,即使是川曲那次自己还被算计了进去,而现在的秦承释却充满了无力感,同时也让她过意不去。
半天穆书榆才抬起头小声说道:“是臣妾让皇上伤心了,臣妾只是心里有许多疑虑。”
秦承释此时却垂眼叹息:“为了让你能相信朕,朕愿亲笔写下手谕加盖玉玺赐你不死的恩典,同时再许诺,但凡你在宫中晋升之后,便不会再受贬降之罚,若是犯了重罪也只可幽禁,规格礼遇一律不变,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不死的恩典?那不就等同于是免死金牌了,这样自己可就永无性命之忧了,而秦承释后面那段话的意思则是,自己在这后宫的身份地位只升不降,即便是获罪也能尊享富贵,这哪是恩典,这分明就是特权哪!
穆书榆感动之余,心里也起了变化,共侍一夫就共侍一夫吧,在这样的环境制度下,这个男人能为自己做到种程度,她也没办法不妥协了。
“纪国人心不稳,接连受到重创想必也是民不聊生,若其他地域百姓听闻和羲善待前纪国子民定是会人心浮动,此时若加以诱导,那纪国便可不战而降。岩炙之赏想必是皇上在为其积累罪名,岩炙屡次背着皇上侵犯他国,又强行让诸国进献贡物,不轨之心由来已久,皇上赏便是罚,皇上越是厚待岩炙,岩炙就越会自大,有朝一日当岩炙野心收敛不住时,皇上便可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但皇上为何要将最富庶的城池赏赐给岩炙,臣妾是真的猜不出了。”穆书榆一口气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她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想法也全是因为前世一心想着升官发财搞人际斗争,看了许多腹黑书籍的缘故。
秦承释不住点头,脸上满是喜悦之情:“你若是男儿身,朕必封你为相,你与朕真是心在一处,用膳吧。”
两人安静地用过膳后不久便各自洗漱又相拥躺在了床榻之上。
“朕赐给岩炙的城池地处十四座城池的腹地,岩炙得城之后必是要派兵去守的,等战事起时朕派兵成包围之势即可断了其所有出路,而且朕也会如你所说将来必会多多赏赐厚待,岩炙虽是狼子野心,但朕也要物尽其用先容着他作乱,让这只狼先为朕将猎物都擒住才行。”秦承释抚着穆书榆的背将自己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皇上这样信任臣妾?”
秦承释亲了亲穆书榆:“在你将廖子斌交给朕时,朕除了爱你也决定信你。”
穆书榆深吸了口气缓解自己的激动之情,然后又问:“人都是会变的,万一臣妾将来变了呢?”
“变就变了,无论你将来变得如何,朕都不悔今日所做的承诺。”
穆书榆埋首在秦承释胸前,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出了声儿:“我不会变,无论情分在不在,我都不会背叛你。”
秦承释笑声低沉:“朕知道。”
他早就知道穆书榆的个性,这个女人有心机有手段,但却放不下所担负的责任,更见不得别人对她好,自己今日做了这么多终是换来了这颗最稳固的忠心,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自己若是再能得到穆书榆的倾心相待,那才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况且今日她也对自己做了忠心的承诺,这样即便将来自己真有事惹恼了她,她也不好意思违背诺言再想着逃出宫去了,而自己方才所要下的那些旨意却都是能将穆书榆留在宫中的。
秦承释想着自己的万全计谋不禁得意万分,双手搂紧了怀中之人吃吃直笑。
次日,穆书榆送走秦承释便去了魏淑仪那里询问筹备酒宴事宜,进去时见张思媛已经坐在那儿了,于是互相见了礼又都坐下,三人一起商讨气氛倒也融洽,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位过来闲聊的妃嫔跟着一起凑热闹。
正说得热络时刘桂秀进来了,见了这情景就笑:“我就住在这里竟是不知今儿来了这么多的客人。”
众人都笑:“我们也是听说了酒宴之事,便想趁着你们筹备的时候瞧瞧有什么稀罕物件儿好开开眼界,不然等到开宴当日可是再没这眼福了。”
刘桂秀找了地方坐下听众人议论,不多时忽然叹起气来,等众人目光都移过来时才说道:“我在这和知殿时间不短了,每日里都瞧着淑仪忙个不停,贤妃娘娘也全是依仗着淑仪才能这样省心,淑仪十分劳累。不过,现在可是好了,思媛妹妹也是个能干的,和知殿每日里最忙碌的就是淑仪与思媛妹妹两个人,只可惜我愚笨不堪,不然也可以搭把手儿,省得站干岸吃闲饭!”
☆、第62章
众人一听这话便都有意无意朝穆书榆看了过去;刘桂秀这话明显就是冲着穆书榆去的,捧两个损一个谁还能瞧不明白呢。
穆书榆仍是神情自若地写着单子;直到写完魏素芸之前所说的东西才将笔撂下;似笑非笑地看了刘桂秀一眼没搭话,这个时候与她较真儿不过是丢自己的脸让别人看笑话;这女人看来是要和自己对着干了。
魏素芸心里得意;与张思媛不着痕迹地相视一笑,才说道:“这殿里谁都没闲着;快别说这些了,这里倒有一件真正为难的事要书榆妹妹去办呢,若这事儿办好了,那酒宴已是有八分圆满了。”
“是何事,还请姐姐指点。”穆书榆也顺着魏素芸的话问了下去。
“太后还在的时候有件宝贝叫做龙狮虎纹灯;这灯笼神奇得很还有机括;太后归天时将这灯笼留给了贤妃娘娘;反正那日酒宴的时辰也晚;若是能将这件宝贝展示出来不但有面子;也能让大家睹物思人念着太后的仁善。”
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达这灯笼既是在贤妃处应该更好办才是,为何魏素芸要说难办呢?
“还是姐姐高见,只是不知此事有何为难之处?”穆书榆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魏素芸脸上表情无奈:“方才不是说了这灯笼是有机括的,要想让这龙狮龙纹灯看出效果必须要将机括装配上还要全程看管才行,这宫里只有贤妃娘娘处的管事太监赵恩有这个本事,只是这赵恩并非一般的奴才,请动他可不容易,书榆妹妹可是要好好想些办法才行。”
穆书榆见魏素芸说到这里便住了口,就知她是不打算说出这太监为何不一般,既不说自己不问就是:“多谢姐姐指点,书榆尽力一试吧。”
之后众人又聊了近半个时辰才都散了去,穆书榆出来后就叫过佳静问她赵恩的事,结果佳静也摇头:“回容华,奴婢只听说过赵恩是在贤妃处荣养,只是他年纪也不是很大,还不到四十岁,至于为何荣养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魏淑仪也未必知道,要不她怎么不说出来,可见与奴婢一样只知皮毛。”
既是这样自己就更不能打无把握之杖了,必须找个明白人问一问,穆书榆首先就想到去问秦承释,不过一来自己身份低微不好去长宣殿面圣,再一个万一这里面有什么宫内秘辛再触及了皇家忌讳就更不好了,不然为何都只知赵恩有别于其他奴才,却不知是何缘故呢。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问于忠比较妥当,于是出了院门往长宣殿方向而去,快到之时又让佳静去找于忠。
于忠来得很快,见了穆书榆就弯腰问安笑道:“容华有事只管让人传奴过去才便是,何必劳动亲来,奴才哪承受得起呢,您既是来了怎么也要进去瞧瞧皇上不是?”
“于总管不必客气了,我今日过来是有件要事求你帮忙。”
于忠笑得更欢了:“哎,瞧您说的,您是主子,奴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您尽管吩咐就是。”
穆书榆便让佳静她们散开守着四处,自己则单独问了于忠赵恩之事,于忠听了皱眉沉思,然后才说:“这要是旁人问奴才定是不会说的,不过既是容华问,奴才只能斗胆说了,赵恩原名叫赵全,是太后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十多年前宫里不太平,有人安排周密要行刺太后,太后身边儿最后只剩赵恩未死,他将太后推至一处偏殿自己拿身子挡在了门口儿,身上被剑刺了好几个窟窿也不撒手,之后护卫赶到才没出大事儿。也是这小子命大,也可能是刺客慌乱之间竟没伤着要害,不过命虽保住了,身子却也废了。太后事后有感于他忠心护主特赐名恩字,更是给了特例封赏,封他为二品管事的虚衔儿,这宫里的太监何曾能到得了二品,不但如此还特意嘱咐皇上善待此人,后来太后病重便将赵恩送到了贤妃处才算放心,这宫里可没人敢与他为难,皇上还时常赏赐给他补品呢。”
穆书榆一听这个情形,才明白这事儿有多为难,赵恩这样的人物自己必是请不动的,若是让贤妃娘娘去说情也就显不出是自己的功劳了。
于忠来回转着眼珠儿想主意,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赵恩在外面有个义子是预备给他自己养老送终的,只是为人特别爱财,容华若信得过奴才,奴才就让人给赵恩的义子多送些金银,让他说情便是。”
“自然信得过,我那里有皇上给的金子你让人送他一锭就是了,此事就全托付给于总管了。”
于忠连忙答应:“一锭金子怕是他一辈子也见不到,虽是多了些不过也能让他尽全力就是了。”
之后穆书榆一共让人给于忠送去两锭金子,一锭自然是酬谢于忠的。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不出三日于忠就让人来告诉穆书榆让她去见赵恩,穆书榆又将秦承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