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有点远,所以要早起。
临行前他还一直不停地叨咕,人不应该这么早起,早上五点到七点,正是大肠在排毒。
我则毫不客气地掀开他的被子,一边教训他,破例一天没关系,最多便秘。
看他满脸羞赧地抢过被子,睡意全消,大声嚷嚷着他穿的可是贴身睡衣,“美好”的身条都被我尽收眼底了什么的,很有趣。
这种小争执对于我来说无疑从来都是一种享受,因为我总是那个赢家。
不似我与另一个人的战争,永远只有我落败。(我不想提那个倭瓜,而张醉学长竟然还误以为我被某某倭瓜甩了,郁闷……)
可能是觉得气氛沉闷又尴尬,他想先开口说点什么,于是提议给我讲个笑话。
“有个人说他年薪八百万。”
“嗯。”
我轻声附和。
“于是别人就说他是否每个月都能拿到近八十万,他说对。”
“于是别人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做梦的。”
……
他似乎坚持不肯承认自己所讲的是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非常不满地闷哼:“你多少有点反应啊,干笑两声也好……”
我无法干笑。
我睡着了。
我常常这样,如果谁谁谁有过一次两次被我载出去的(炫)经(书)历(网)就会知道了。
对于大街上那些红的绿的在我眼里完全走样的风景,我通常以闭眼应对。
如果晴晴知道那个时常载着她去这样那样的闹街的人,竟然基本是闭着眼睛到达目的地的,说不定会吓得几晚也睡不着。
最可笑的是,我的精神明明已经陷入了休眠状态,脚下的踏子却在马不停蹄,而且竟然还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
甚至包括每个路口和拐弯。
最为凶险的一次,我睁开迷蒙的眼,一辆巨硕的三轮车正停在我前方不到一米处。
我跐溜一下拐过去了。
看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尤其偏爱我。
如果有一天有个空闲什么的,说不定可以申报个吉尼斯纪录。
“学长。”
“哼。”
他依旧生着闷气。
小孩子一样。
我就满意他小孩子一样,那样才显得我大人。
“刚才精神不太好,所以没注意。再给我讲几个笑话吧。”
依旧是执拗不开口的某人。
“一会儿前面到了山路,万一我一打瞌睡,我们俩可就……”
“我给你讲个‘两耳相通’的笑话!”
他激动得差点从后座蹦跶起来。
他似乎永远这么好骗。
我跟他并排坐在长满枯草的台檐上,享受凛冽的冬风。
三天前下的雪,化了大半。
“冷死了,跟下刀子似的!”
他用双臂紧紧地环抱在肩上,恨不能把整颗头都用手臂裹起来。
“你说的特别的地方,就是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荒山?”
漫山遍野铺天盖地都是泛黄的大片草地,或高或低,或稠密或稀疏。
一片腐朽,点缀着些许雪白。
上帝的选择让我只能喜爱这片腐朽。
只有在这儿,这样的地方,我才不会因为先天的选择而看到扭曲变形的世界。
荒蛮,残忍,却真实。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
“当然好,自行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被偷啊。”
……
临草畔有条河流,寒冷的天气,河面早已结实地封冻住了,泛着白皙和透明。
我把脚伸向台檐下面,脚尖在河面画圈,企图刻出一些连我也看不懂的图形。
为了证明我来过。
虽然冰融化以后什么也不会剩下。
从以前就一直想来,觉得这里才是最像自己的地方。
在远处一个可以用望远镜看到这里的度假村,我曾经把阳台上的天文望远镜调成与地面平行的角度,眺望这里的荒芜,满目渴望。
而那个人却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状似不经意,咕哝着说荒野有什么好看的,却在第二天叫服务生收走了阳台的望远镜。
这就是他的占有欲,他不能容忍我的世界里出现除他以外的第二个焦点,否则,他将不惜一切除掉它,即使只是一片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风景。
只是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我世界的中心。
所以我依然喜欢趴在阳台上,用肉眼拼命触及,尽管只能看到一些土黄色。
而今天,我心血来潮,骑了三个多小时奔到这块自由的领地。
张醉在一旁摇头晃脑地看我画圈圈,忽然直起身子,踮脚站在不算稳当的台檐上,两手握成喇叭状权充扩音器。
“喂,你欢迎我们吗?——”
欢迎我们吗。
我们吗。
空旷的谷地响起了回声。
算是回答吗?
我把手指也伸向冰面,用尖利的食指指甲胡乱涂鸦。
“这里不久就要建一座化工厂。”
“化工厂?”
“嗯。”
“真没想到,这座城市竟然已经开发到这种地方。”
所以我才急着来,在它被开发之前。
过了这个冬天这里就会建一座天天排着废弃的化工厂,透明的河流也会变成污水源。
因为他要在这里投资建厂。
而且是化工厂。
除掉我喜欢的东西,在他眼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件我最厌恶的东西来代替。
知道抵抗不了,所以,就要在它消失之前,最后,好好地,尽情地,享受。
泛光的冰面,像一个固实的舞台。
它那么适合舞蹈。
滑动,跳跃,旋转,做任何优美的动作。
我所踩踏过的舞台,不止一个。
前进,后退,横移,并脚,像个没有意识的陀螺,被操控着回旋。
表现着僵硬而肢解的华尔兹,没有自我。
今天我想跳舞,为自己跳一次。
于是,我对他说:“跳舞吧。”
“?”
“跳舞吧。”
未等他反应过来,我把他拉进舞池中。
不要恪守规则,不要遵循舞步,踩脚也没关系,反正我穿着旧旧的运动鞋。
结果,没有节奏,一切毕竟都太乱。而他跳得比我初学时还要糟糕。
他快把我的脚踩扁了。
我哭笑不得,只能叫停。
“我就说我不会跳!”
他有些羞赧,也有些气急败坏。
“你不要生气嘛。”我抬手拍拍他比我高了十公分的头顶,“节奏感很差不是你的错。”
“我不跳了!”
某只受了刺激,躲到角落里去画个圈圈诅咒我了。
“没关系。”我笑眯眯地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逃跑。
“闭上眼睛,”我教他,“闭上眼睛你会跳得很好。”
“得了吧,闭上眼睛我会把你踩成残废!”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面红耳赤地叫嚷。
“不会。”
我非常有自信地微笑。
从前我学跳舞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太过紧张,太注意脚下,反而会踩到。
当我闭上眼睛,关进自己的世界,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拍子,一切就会好很多。
他还是将信将疑。
我明白嘛,没有谁喜欢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于是我拍拍他的肩头。
“没关系,你跳不好我不会瞧不起你滴……”
“谁跳不好了?”他迅速握回我的手。(曾经一万零一次号称不会中激将法的某人再次跳入我事先挖好的坑中……)
“你不用紧张,我来给你唱歌。”
在心里选一首缓慢轻快的曲子,随着它的旋律挪动脚步,你会发现你可以不用踩别人的脚。
“唱什么歌?”
“嗯……”
“《小步舞曲》,陈绮贞的。听过吗?”
“当然,我们总经理还把这曲子设为铃声呢。”
我蜷起拇指和食指,给他额头上来了个二指弹。
“这个时候不要提那些无关痛痒的人,煞风景么……”
“闭眼啦。”
“嗯,闭眼啦。”
哼着轻快忧郁的曲子,然后忘记我们以外的世界。
华尔兹的旋律有快有慢,而那个人似乎更偏爱风一样的旋转。
而我只想缓缓地,慢慢地,踏着一步一顿的旋律,不会踩脚。
所以他每次都对我的闭上眼睛,感到气愤无比,好像他是恶鬼,而我厌恶他。
所以我与他注定不对盘。
“欸,这冰面,薄吗?”
尾音结束的时候,那个傻瓜漠然开口,问了个不搭架的问题。
“不知道,怎么了?”
“如果冰面突然破裂,我可不会游水啊……”
“我也不会……”
“那怎么办?”
说话间,便露出难看的脸色。
这家伙真会杞人忧天。
于是我抿着嘴,努力牵扯自己的嘴角,绽放属于一个淑女最大程度的笑容。
“那就跟我一起,掉下去啊。”
01。来谈恋爱吧
更新时间:2010…2…25 9:05:00
字数:2251
要想除去荒地上的野草,只有种上庄稼。要想忘记一段纠葛的噩梦……那,就去创造一份美好的回忆吧。——
我们没有从冰窟窿里掉下去,安全无虞地到家。
并且回来的时候由我当车夫,因为你刚刚被我踩得脚酸。
我没有什么意见,由我来替换你这位爱闭着眼睛骑车的女车夫,我毫无意见。
那天回来之后,你似乎心情好了很多,用刚拿到的稿费赔给我新手机,还给自己换了一个号码。
也换了一个世界。
你不怎么出门了,常常画窗外的风景,即使出去,也不走很远。
有时,我还能在公司对面的马路沿上看到你。
你总是坐在那里,依然像过去那样,伸长一只手臂,对着太阳瞄准距。
你开始强迫我做你的模特儿,免费。
理由是,我们是朋友,而且我还占过你便宜(有没搞错,明明是你亲我,占我便宜……)。
你一副中气十足,大师风范的样子,在8开纸上挥毫。
我预期一张洋洋大作。
然而等我凑近一看,纸上却是一个陌生人。
“谁?”
“一个韩国模特儿。”
难怪眼熟。
“你看着我,画他干什么?”
结果你理所当然地拍拍我的肩头(麻烦不要每次都把我当小鬼一样地拍拍,有损男人自尊……)
“请不起那么好的模特儿,只好看着你想象咯。”
“想象?”
“不然咧,你以为你是什么举世无双大帅哥?只不过看你跟他头型有点像,拿来做参考嘛,说老实话论及长相,小胡编辑比你更适合做我的model……”
“那好啊,你找他去,我不给你当模特,伤自尊了!”
于是我假装气鼓鼓的,拍案而去(木头桌子好硬,我的爪,我可怜的爪……)
不到五分钟,你就端着泡面来哄我,上面卧着一只荷包蛋……
那个米泛,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米泛,身为一个女人,一个将来要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你怎么着也得学会四菜一汤吧,难道以后丈夫孩子要天天跟着你吃泡面?
然后你软磨硬泡乞求我的原谅,最后还勉为其难地为我画了一幅写真。
你的大作完成之后我观赏了一下,感觉你还是把我美化了。至少风吹过来的时候我的头发不像画中这样飘逸,而是标准鸟巢一样的鸡窝头。
你咕哝着说,多年习惯成自然,你笔下的帅哥多少有点韩国风味儿。
另外,你还不忘强调一下,你说的帅哥指的是画中的人,跟我没关系……
午饭你吃着我做的西红柿豆腐香菇汤吃到打饱嗝(不要问我有没有这道菜,我会告诉你吃了肯定不会死人,因为我常常吃),之后,就拉着我去你房间的窗台。
于是我也学着你的样子,把腿伸出窗台乱晃着。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窗台很小吗,我也坐在这里,这样不是更小了。”
“反正本来就小得连手臂都伸不下,你坐在这里刚好卡住,这样,我们就都不会掉下去啦,多安全。”
……
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你的那些类似于钩揽的小动作,或是你赖在我的身上光明正大地做白日梦。
介于情人与哥们儿之间的小暧昧,我们的关系变得四六不定。
事实证明,我不仅仅是一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我的右脑神经还是非常灵敏的。
这是你曾说过的,对爱情的看法。
分手了没关系,只要有下一个人来爱就好了。
我无法否定你是把我当作疗伤工具的想法,所以在行动上配合你的亲昵时,心态上仍会记得和你保持距离。
我可以被你利用一下,但只能是小小的,否则我怕受伤。
不过,我还是开始下意识里挤出更多的时间陪你,总不要让你这么神情恍惚才好。
周六的好天你拉着我带你去游园,然后在紧裹着冬衣般的绳索的枯树下,舔着冷得掉牙的甜筒,我冻得发抖,你傻呵呵地笑,然后顺理成章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们恋爱好不好?”
就像是在说“今天阳光不错”一样自然。
这一次我出乎自己意料地沉着冷静,仿佛早就知道你要说出类似的话来。
然后我拒绝了你,用类似“你是个好女孩,但我们不合适”这样的烂理由。
就像是在说“草堆有跺鸟屎”一样自然。
奇怪的是,你在收到好人卡之后,气氛并没有变得尴尬。
草莓冰果不好吃吗?
嗯。
那就吃菠萝味咯。
就是这样,说不下去,就换话题,反正,谁也没当真吧。
你把脚尖放在泥地上点啊点,点出一个坑来。
“为什么不合适?”
“……”
你把草莓圣代杯子扔在地上,然后看着我蔑笑。
“要拒绝也要找个好一点的借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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