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不明白又怎样呢,最重要,最现实的,是我已经被赶出学校这个事实。
六月的天气很多变,晴朗的天霎时阴风阵阵,仿佛是为了配合我的心情。
就算有不错的阳光,我也可以形容它为“毒辣的日头”,如果是多云的天气,我则可以骂之为“不阴不阳”。
总之,心情很差的时候,看到任何风景,也都只有四个字的无言结局——触景伤情。
天空不满我对它的随意评价,迅速降下了大片雨水向我示威。
那些前仆后继的豆豆兵们争先恐后地砸向地面,叮叮咚咚地为我敲着丧钟。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湿透了,…shir和牛仔裤像破抹布一样紧紧地裹在身上。
我无奈地选择溜到附近的一处高级豪华公寓躲雨。
那里的屋檐又高又厚又宽。
但是那里的警卫也又高又壮又凶。
没有证件,又不是熟脸,他自然不会放我进去。
正要泄气地离开,忽然瞥见警卫背后墙上的户主表。
A座18楼302室,欧洋。
猛闭了一下眼睛,我决定赌一把。
“我是欧洋的妹妹。”
“欧洋,你认识吗?”
他不认识,反正我认识,此人曾来学校企管系开过两次讲座,并且家就住在学校附近。
如果没蒙错的话……
“奇怪,欧总有你这么个妹妹吗?”
“我刚从国外回来!”
反正下着大雨,撒谎也看不出我脸红。
其实如果他那时候坚持要看一下我的护照的话,那我一准露馅儿,没戏可唱了。
也许是他看我一个女孩子,被大雨淋得湿哒哒的,还是可怜我,放我进去了。
“A座18楼,你就在这儿安生地待着,欧总没回来不许乱走啊!”
临走前,他还不忘凶巴巴地臭我一顿,不管我是不是那个人的妹妹,仿佛他这么一吼,我就真的不敢做什么坏事了。
我很肯定地点点头。
于是他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走了。
我也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地蹲坐在门口,避雨。
可惜没能逍遥多久,加长房车刹停的嘶吼就把这片宁静打破了。
尽管我已经从上帝耶稣祈祷到真主安拉,这一次似乎也没有什么神打算眷顾我。
很不凑巧,从车上踏下的鳄鱼皮鞋,正是房主的所有物。
林肯的尾巴后面,还站着那个粘人的门卫。
他正忙着朝车主谄媚,却还不忘了用警惕的眼光打量我。
“这位是令妹?”
欧洋的目光立刻聚在我身上。
我似乎应该为这种质询的目光好好地紧张一下,汗毛直立,或者至少,也应该做好被拎出铁门外清算的准备。
可是我不想起来,没有力气起来,所以我依然倔强蹲着,只要他不主动把我扔出去。
他忽然靠了过来,我已经做好被人架起来扔掉的准备。
他的脸凑过来,凝结的眉毛忽然一下打开,灿烂地笑起来,笑得很假仙。
“小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哥哥一声,我好去接你嘛。”
……
门卫消失在我们视线的那一刻,他的脸骤然变黑。
“你是谁?”
凶巴巴,脸青青,像是吞毒药死亡的僵尸。
我抬头看看这片宽大的屋顶:“不是谁,就想在这儿躲雨,这里的屋檐很肥。”
“那你干嘛要冒充我妹妹?”
“我只认识你,不冒充你的家人,冒充谁?”
他并不信任我,双手插着细腰。
妈妈咪,他的腰很细诶,会不会比我的还细?太挫败了。
他的右肩膀伸出屋檐外了,雨点趁势迅猛进攻,不一会儿,他的肩膀便湿了。
他开始对我喋喋不休。
“听着,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是谁派来的,一会儿给我立刻从后门出去。”
“不要以为这种倒贴的方式就能吸引到我。”
“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你比起她们还太嫩了。”
“准备倒是挺充分,连行李箱都带来了……”
在他对着我碎碎念的时候,我却在数着打到他肩上的雨点。
一、二、三、四……
他似乎开始为我的毫无反应动怒了。
但是这动怒并不是如狼似虎般的破口大骂,他是斯文人。
他的怒气来于他的沉默不言。
他想把我吓走。
可我不害怕。
我不过是个无家可归,在这里躲雨的人。
他生气又怎么样,怒骂又怎么样,把我拎出去又怎么样,充其量充其量,不过是晕死街头,然后被送到收容所去罢了。
没什么可失去的人,什么都不畏惧。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蹲下来问我:“你是这附近的大学生吗?”
“三十五分钟之前还是。”
“三十五分钟之前?”
“我被开除了。”
“……”
他站起来,托起下巴思忖了一下,向我要家里的电话号码。
“别白费力气了。我没家。”
“那你父母在哪儿?”
“我也想知道。”
……
我看着他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觉得很娘。
至于么,我不过是在他的家门口蹲一会儿,又不是黏在这块地上的橡皮糖,他大可以放心地回家,冲个澡,喝罐冰啤什么的。
我绝不会偷窥。
他像个活动雕像一样陪我站在他的家门口。
有种那样的感觉。在餐店吃饭,人很多,然后,就有一个或两个在你身旁守候的人。
那“专注”又“热情”的目光,随时随地燃烧着你的屁股,让你想不狼吞虎咽都不行。
于是我跟他杠上了。
避个雨怎么了,用得着他像盯犯人似的盯着。
我甚至,很大胆地跟他对视。
“你叫欧洋?”
“对。”
“你怎么知道?”
“你在我们学校开过讲座啊。”
……
“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我料定他是赖在这儿不走,一定要“陪我”到雨停了,干脆找个消遣的东西。
我在地上找了两块白石子儿,就地画了起来。
左手“欧洋”,右手“米泛”。
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的游戏,不只有小龙女和周伯通会玩。也是我的绝活。
他被我的绝活儿吸引了过来。
或者,也可以说,他是被我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态度给吸引住了。
也许是确定了我是个死皮赖脸赶也赶不走的牛皮藓,他竟然很客气地问我要不要进去坐坐,等雨停了再走。
我没有客气,拖着大皮箱就跟着他进去了。
因为蹲着比站着好,坐着比蹲着好。
也许是因为我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实在太刺激他的耳膜,他竟然要下厨给我做点东西吃。
好消息,我有东西吃了。
坏消息,他要浪费大把时间做法式牛排……
我不可能就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坐在木质椅子上干等。
我知道这种高级住宅一定会有浴室,于是我摸到他的房间,嘿嘿嘿……
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身干爽地从他房间走出来,准备迎接他杀人的目光。
然而他没有生气,甚至连一点错愕都没有,仿佛我这个不速之客赖在这里蹭饭洗澡反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留我在这里住一晚。
我确定他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我说过,我有读心术,任何人打着鬼主意,我一眼就可以看出。
我预计着第二天,他会端着地坐在饭厅里,或是干脆蹲守在我床边,然后笑脸盈盈地用“温柔”的目光催促我打包走人。
结果,一切现实都和我的推测太走样。
饭厅跟客厅都没有人。
“欧先生,欧先生?”
“欧……”
离饭厅不远的落地大阳台,他正迎着阳光手举着一幅画。
大概是被我的叫魂声吵到,非常不耐烦地看着我。
“这幅风景,是你画的?”
那个人,他拿着我那幅见不得天日的大作。
05。原来的原来(上)
更新时间:2010…3…1 8:51:00
字数:2856
我,欧洋,彼时是一名26岁的成功单身男性。
我的名字怪怪的。
“您好,我叫欧洋。”
“您好,欧阳先生,请问您的名字是……”
看,这就是麻烦。
父亲给我取什么名字不好,一定要取“欧洋”,叫“欧洲”都比这动听。
身为一名警察局长的儿子,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一点该有的荣耀。
父亲是一名黑……也不能算黑的警察。
用他的话来说,他也是为了要好好保护这个家庭。
所以有些“不该多的事”,他就不多,有些“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父亲,或者说我们家,从来不缺上好的烟酒。
父亲不收钱,他从来都只肯象征性地收一点礼,也许是不想加重自己的罪恶,也许是不想陷得太深。
而这些烟酒,也往往会转送到更高的人手中去,父亲一点也不留。
所以我知道,父亲不是个贪财的人,只是大局向来如此,父亲也没有选择,而局外的百姓么,警匪片看太多,不懂。
当然,父亲不会让局面失控,他从来都能把一切拿捏地恰到好处,在处世方面,他无疑是圆滑的。
对于恶势力,父亲向来不会主动打击,但也不至于让它太过猖獗。陷于肮脏与洁净之间的尴尬地带,父亲竟然活得很自在。
所以我能感觉,父亲在他原则的底线之前,挣扎着,懦弱着。
所以我从来也不跟别人夸耀,自己有个警察老爸,尽管别人都知道,甚至总以“局长的公子”相称,我也不愿提及。
这样也好,我不是活在父亲伟大的阴影下,而是不洁的阴影下,不觉得父亲是不可超越的,也是另一番好事。
彼时我比任何人都年轻气盛,希望能够考上警官学校,子承父业,好好地整顿那些混沌缠绕的局面,也为那个“不争气”的父亲,好好长长脸。
没想到父亲坚决不同意,并说他有本事让我一辈子都考不上警官学校。
“不会的,等你死了以后我就能考上了……”
当然,我只是在心里这样说,父亲毕竟是父亲,他这样做自然是因为十分了解这一行的内幕。
那些理不清的关系,不是我一个毛头小子凭着一腔“为人民服务”的热血就能解开的。
父亲不希望有一天,他要到监狱里去捞我这个不肖子。
正如那个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妹妹所说,明明不是侦探的料,还要硬充福尔摩斯。
我最终放弃。
或许我的意志本来就不坚定,并且还时不时有一些残存的名为“理智”的东西时刻提醒着我,有些火我玩不起。
又或许将来有一天,我真的也当上警察,未必就不会变成和父亲一样的人,被现实磨得无棱无角,然后让我的儿女看着我失望。
所以我乖乖地填了企管系,本身有着老天赐予的智商,并且在父亲的照顾下一路顺利,在父亲老朋友的传媒公司里当了CEO。
放弃当警察并不代表放弃梦想,不是名侦探柯南,但我可以做金田一的梦。
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北城的夜神月。
我一直在心中顶礼膜拜的那一尊大神,不是福尔摩斯,而是那个谍海女王,玛塔哈丽。
至少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物。
我对这个以身体为本钱获取各种机密的女人怀着无上好感,注意,不是因为她的身材。
竭尽全力地为国服务,最后落得一个叛国者的罪名,却能从容赴死。
玛塔哈丽到底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的事情,只有见证历史的上帝才知晓。
但我心中执着地认为,就算她做过,应当也屈指可数,最终不是回头是岸,为正义效力了吗?
就凭她穿上红舞鞋,昂然接受死亡。
就凭她的头颅在巴黎博物馆历代保存(呃,几年前被盗……)。
她值得我尊敬。
打量自己,长得也算有模有样,唇红齿白,凝雪皓腕,腰细腿长……
那个,不要怀疑我的性取向,我只是可惜这么好的本钱无法利用。(不要有人告诉我可以去GAYBAR,我会劈了他……)
我总希望有一天,我的身边也能出现一个玛塔哈丽,并把它作为每一个新年愿望,一直期盼着。
真主保佑,上帝赐予了我这个契机,而我,抓住了她。
那个从天而降莫名其妙的女孩儿,她是耶和华送来的玛塔哈丽。
我的玛塔哈丽。
虽然不如我所预想,她没有穿着红舞鞋在PUB灯红酒绿的舞台上跳着肚皮舞,朝我献媚地笑,而是非常狼狈地拖着两个大皮箱,乞丐一样地蹲在我家门口。
我的玛塔哈丽,她不妖艳。
当然,初次见面,我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我,单身王老五一枚,倒贴的女人从来不计其数。
夜店,PUB,甚至有那些经过父母指派别有用心安插到我身边的女人。
虽然最终被我一一识破,但是这样的麻烦从不因为我的火眼金睛而终止过。
因为,爹妈想抱孙子了。
其实爹妈何必这么急呢,他们今年都还不到六十岁的。
我的爹妈,无疑是一对非常精明的爹妈。
他们清楚,强扭的瓜不甜,要我这位二十一世纪有事业有成就有思想有主见的80后去接受相亲这种愚蠢的安排,除非我大脑皮层进水。
于是他们开始明察暗访,见缝插针,在我身边安插了无数位将来有可能顶上“欧家儿媳妇”光环的女人,从独立的高级白领,到妖媚的富家千金,一应俱全,使我每到之处常有误入女儿国之感……
我真想跟他们说,不要再逼我,再逼我就喜欢男人了……
总之,所以,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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