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颓然垂下手,挂了电话。
我怎么可能放弃?怎么舍得放弃?
夜晚的北京城有种荒凉的诱惑,看似热情,本质却满是排斥。
路人皆行色匆匆,奔赴下一个喧嚣。
我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像个迷路的小孩子,静止在忙碌中独自舔舐伤口。
我忽然好想老杜。那个总对我微笑的少年。
他的声音干净纯粹,可我总能听出妖娆,他说小冉小冉,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做哥们也好。
我好想听他说话,让他抱抱我。
颤抖着拿出手机,却发现已经没电了。我们又一次,在命运的操控中擦肩而过。
怅然抬眼,猛地望到马路对面的人影。
他的眼中有不尽的担心和无措,最终化成馥郁的温情。
我看到他向我跑来,一路风生水起。
55
那么微妙的距离,似是咫尺,似是天涯。
我在那一瞬恍如隔世。当沧海变为桑田,我还有没有力气释然。
想起他曾跑到宿舍楼下,兴冲冲的叫我下来,见了面,却又无语,只是尴尬且理直气壮的笑。
想起他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电话里凶神恶煞却满含笑意的嗓音。
想起他抱着我,轻声喊我小冉时,深沉璀璨的眼。
想起走在深冬车水马龙的街道,他惊天动地的体贴。
原来我早已,那么爱他。
“抱抱我好不好?求求你,抱抱我。。。”
曲枫杨沉默着看我,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过来,拥我在怀。还是那么轻柔那么温暖的怀抱,让我永远有得到整个世界的错觉。
他说:“小冉?出什么事了?”
我垂下眼,望到他领子上暗紫色的条纹,“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电话里听到公车报站的声音。。。”
我用力眨眨眼,抬头对他说,“送我回去吧。”
他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幽暗,些许警惕的疑惑稍纵即逝,“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和我妈吵了一架,然后就跑出来了。”
他愣了愣,伸手抚乱我的头发,轻声道:“傻丫头,你吓死我了。”
我竭力微笑,笑的心都痛了。
再回首,当年桃花今安在?
一夜之间,艳色凋零。
我想起何翠花的那句话,男人的谎言,是对女人的坚守最大的嘲笑。
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傻的女人。
回到宿舍,看见安晨堂而皇之的坐在欧晓晓的床上,脸上是极度欠虐的笑容。
我看他一眼,说:“你走错屋子了,再不出去我喊人了啊。”
安晨说:“我来找欧晓晓。”
“你找苏小小也没用。”
“我真找她有事,她让我在这等她。”
“你和她啥关系啊?都公然带回来见家长了?”
安晨的脸迅速红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正常,“我来找她说论文的事。”
“论文就她一人会写?拿来给姐看看。”
“不用了吧。。。”_
我深深的看着他,看得他发毛,“算了,我也是泥菩萨,管不了你们那破事,你真喜欢她?”
安晨犹犹豫豫。
“都不敢承认,你是男人吗?”
“我。。。我是喜欢她。”
“你还真敢承认啊你?喜欢她?经过我允许了吗你就喜欢她?”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我让你说你就说,那么听我的话我让你出去你怎么不出去啊?”
“。。。洛冉,你心情不好别拿我撒气啊。”
“怎么会,看见你心情当然会好。”
欧晓晓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只可惜不是对我。
“喂,我也要吃苹果。”
“自己去洗。”
我乖乖退场,隔壁传来咚咚张扬的笑,原来大家的消失都意味深长,只有我后知后觉。
月光清娟,渗透每一分忧伤,寡淡的晕染出妖娆。
56
欧晓晓在自习室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背单词背的昏天黑地,看见她跑过来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你怎么跑这儿躲着来了?曲会长电话都打到宿舍了,我拉出我们欧家老祖宗来保证他都不相信你不在宿舍。”
我揉揉眼睛,感觉右眼皮地震一般的跳,“他再骚扰你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欧晓晓犹豫,半响,小声说:“真严重到这地步啊?会长干嘛了你这么生气?”
“没干嘛,真的,我这人小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只有出了天大的事你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我们俩身上还能出什么大事啊,我就是挺累的,一听见他说话更累。”
“洛冉,你们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吧。”
我笑,看见她严肃的眼神笑的更开心,“真没事,听过七年之痒吗?我和曲枫杨也出这个问题了,在一起没话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和他没话说?曲枫杨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一准冲过来掐死你的心都有了。洛冉,别太没良心啊,他对你多好啊,知冷知热的,你妈都不见的做得这么细致。”
“是是,你说洛冉这人多可恨,占了这么大一便宜还拿着劲儿,五马分尸都不带可怜她的。”
“我看也是。那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啊,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跑开。
早就知道曲枫杨这孙子恶毒,众人面前端着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还动员欧晓晓来给我说教,好像我是拿着毒苹果硬往他嘴里塞的黑心皇后。
想想我也真憋屈,和他在一起,除了满足我点虚荣心,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从一纯真善良的小红帽直接调档为大尾巴狼,这落差大的,让我情何以堪?
我收拾书本准备离开,赶紧找个小饭馆解决温饱问题,路上碰见什么不该碰见的人我就欲哭无泪了。下了主楼,阳光放肆的刺眼,恍惚中看见一高瘦身影走过来,忽然就想到似是故人来一类的诗句,等阴影斑驳了光线,我看清那人的脸的时候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那阴影就是他那脑袋。
我抬着头看他,逆光处,他的眼神不够深邃不够深情,只能勉强归为复杂。
我晃晃眼睛,知道有些事一定是注定的,于是我拍着他的肩膀说:“楚熙,你请我吃饭怎么样?”
楚熙瞪大了眼睛看我,还没吃就一脸噎到的表情。
我挑了个极其简陋的面馆,以防被某人找到。
楚熙盯着我一直看一直看,碗里的面条丝毫未动。我咽下一口汤,说:“你别看我,一会我结账。”
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洛冉,你最近好吗?”
“你说这话就忒假了,天天上课都见面你不知道我好不好?想说啥就直说,别藏着掖着的,我都替你累。”
“你和我哥。。。”
“我现在不搭理他了,满意了吗?”
楚熙沉默。
我转头看他,说:“我就是不搭理他,你也没机会。”
楚熙低头吃面,乖巧非常。
结果那顿饭还是他付钱,我翻遍全身只找到一枚硬币,还是五毛的。
我说楚熙,这次真是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好了。
他的眼中微有闪烁,又小心的压抑下来。
我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出门的时候他跟在我后面,我放缓脚步走的很慢可他还是走在我后面,走着走着我听到他微弱的嗓音,像是暮夏轻软的蝉鸣。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清俊精致的脸庞。
一个男生怎么会有这么妖娆的眼神。
那么忧伤的清澈,一望就注定沦陷的清澈。
他说对不起。
小冉对不起。
我抬起头看天,一片混沌的蓝,深处有和我一样的迷茫。
我说楚熙,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上帝会保佑你。但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飞快的淡定飞快的成长,学会如何和你相处,如何原谅曲枫杨。
楚熙清浅的笑,也许寂寞,也许绝望,漾起深沉的温柔。
他说小冉,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只希望你不要不理我,你的漠视,让我比死还难受。
浮云悠扬而过,留下淡漠的光影,如同隐忍的疼痛,逶迤成一道道的绵延无期的痕迹,一路曲折向前。
在那个午后的街道,天空湛蓝如洗,我再次心痛到无泪。
“早就跟你说过,曲枫杨那人忒滑,这回尝到苦头了吧?”
“何翠花你这人真不厚道,我都这么伤心了你还往我伤口上撒盐。”
“撒盐多跌份,撒就撒辣椒粉。别蒙我了妹妹,你要是真伤心,早跑墙角哭去了,还有力气跟我臭贫?”
“哭顶啥用?不是你说的吗?咱得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抽那些说瞎话的小王八蛋,爱玩知音派的抽左脸,喜欢装深沉的抽右脸,得让他们哭给咱看,一边哭一边喊娘。”
“哈哈哈,好样的,深度贯彻我的思想,落实我的方针,可咱别光说不练啊,你倒是跑到曲枫杨面前揪着他的领子喊一句‘我操你妈’给我看呢。”
“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我才不上你的套。”
“舍不得就直说好了,你这农奴永远也别想翻身把歌唱。”
我听的咬牙切齿,心想那天我要是精神错乱一刀结果了曲枫杨都是你丫这祸害的错。
“小冉啊,姐姐跟你掏心掏肺的说件事。”
“把你那些心肺肠肚的塞回去吧,我不稀罕。”
何翠花极度恶心的说:“上帝赋予了我沉重的使命,我这个美丽善良的天使准备履行我的职责了,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虏获一个纯情小处男的心,安慰他寂寞已久的灵魂。”
我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又一活蹦乱跳的生灵即将丧命其血盆大口之中,“人家也是娘生爹养舅舅疼的娃,下手轻点啊。说说名字,我奔丧也有个准备。”
何翠花笑,听着很苗若兰实际很梅超风的说:“就是你那青梅竹马的小杜同学啊。”
夜色的繁华渐渐衰退,荒凉四起,悠悠脉脉的诠释一种悲壮。
有多久,我没有安静的欣赏一场暮光降临的辉煌。
手机响起,楚熙说,小冉,你在哭吗?不要怕。不要怕。
他说小冉,不要怕。
我学着梁朝伟的样子,两手握紧伤心,深深地深深地的呼吸,放开手,只看到条条清晰的脉络和一一铺陈开来的过往,纠结的延伸,像是江南朦胧的烟雨,仅是看着,就让人心存眷恋。
我知道我很倔强,即使撞了南墙也不愿回头,笑着流泪,绝不哭着后退。
遥望信仰的姿态,定格成我的坚持。
继续痛,继续爱,继续成了习惯。
曲枫杨,这次,请你,给我爱下去的勇气。
57
老杜的眼神依旧沉静,默然望着窗外,事不关己,波澜不惊。
我说你可真够哥们,私定终身不说,还企图瞒天过海,罪加一等。
老杜不语,只是浅笑,眸光幽幽潋滟,暗夜星辰一般,终是隐退,化成浓郁的黑暗。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是参尽人面桃花的荒芜。
我一直以为何姗那种女生是不屑爱情的。大隐隐于市,她永远放肆张扬,却又烟视媚行,不思相濡以沫,不思飞花逐月,世俗烟火中,不经历孤独的痛,痛的孤独。
原来我高估了她的决绝。她像一只刺猬,周身的刺不坚硬,却足够坚韧,游走于名利声色之间,轻而易举的挡下万般诱惑。
而老杜,或许是她的劫。
女人面对心爱的男人,总是趋于软弱,习惯隐忍,所以何姗才会甘愿放下满心骄傲,放任自己接受一个局外人。
老杜让我感觉到家的温暖,他的温柔让人上瘾。
她说这话时满眼笑意,浅浅晕开,流转。
我垂下眼,有一刹那的冰凉疾驰而过,丝丝缕缕,软软碎碎,还没来得及泛滥成酸涩,便已消失殆尽。
然后我状似豪迈的笑,拍着她的肩膀说:“革命前路满荆棘,翠花,你一定要狠狠的幸福给我看。”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出门时我还在想,到底是去图书馆还是去自习室,一路犹犹豫豫,结果就遇到贵人。
今天是黄道吉日,而我命犯灾煞,若成功逃过此劫,我必定烧香拜佛,多交些香油钱。
那时白云飘飘,柳丝渺渺。
不远处那人静然相望,小脸蛋漂亮如昔。
我看他两秒,转身拔腿就跑。
他一把拽住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气,“你跑什么?”
“你一脸杀气腾腾的过来,我怎么可能不跑,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掏出一把AK…47。”
“洛冉,你到底想怎么样?”
“曲会长,抓着我不放,欲行强抢民女之事的人是你,何故反过来问我想怎样?”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手机没钱了。”
“那宿舍的呢?”
“我刚好不在。”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语。他亦沉默,定定的看着我。
那么幽寂,那么哀伤的眼神。我霎时有想死的冲动。
脑子昏昏沉沉,周围都是他的味道,足已让人窒息。
我欲挣开他的手,却被他越来越紧,拉扯间,姿势幼稚可笑,路过同学侧目者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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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计可施,下意识抱住路灯,对他大喊:“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他呆了一下,眼神蔓延过深海般浩瀚绵延的伤痛,最终竟汇成奇异的委屈,像是迷失信仰的孩童,停留在原地惆怅无措,却找不到回到从前的南瓜马车。
我拼命眨着眼,唯恐眼泪下一秒就会掉下来。成天为这么点破事哭哭啼啼,连我自己都恶心。
他趁我愣神,猛一用力,把我拉进怀里。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喃,不知是自语还是表白,低沉的嗓音犹如大提琴厚重的尾音滑过,永远在绝望中给人明明灭灭的希望。
他说,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生死相随?这个承诺真是太过奢华。
我和他紧紧相拥,两个寂寞的人靠在一起,寻求一份岌岌可危的温暖。我以为那是爱情,可终究还是少了一份忠贞,我决不允许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即使仅是最卑微的怀念。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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