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一起塞包里了。
黑太阳和童铁佛出了仙山寺,坐上中巴赶奔百里奚市去乘火车。在这中巴上,二人看着满坐的俊男倩女、富商洋人,再瞅瞅自己的尘面行色,不禁自惭形秽;转头望窗外繁华的特区景致,那里没有他们的混饭之所。二人的心本来就够难受了,这时巴士司机竟然播放起刘德华的《天意》来。放者无意,听者有心。二人听着:
谁在乎我的心里有多苦,谁在意我的明天去何处,这条路究竟多少歧曲多少坎坷途,我和你早已没有归途。我的爱藏不住,任凭世界无情地摆布,我不怕痛不怕输,只怕是再多努力也无助。我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注定;……我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谁也逃不离……
歌中其它歌词他们没听进去,只听到以上的几句,仿佛是专门针对他们创作的,每字每句都象尖刀一样捅刺着他们的心灵,让他们痛不欲生。巴士呼地钻入白云山隧道,车上突然爆发出嚎啕痛哭之声。当车再回到阳光下时,司乘人员都把目光投到两个打工模样的人身上。黑太阳、童铁佛搂抱在一处,捶胸拍头、泣不成声、以泪洗面,痛心疾首之状令人惨不忍睹。众目又转向司机,他赶紧关掉CD。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关大炮一家也顶不住弃农经商之风的吹动,卖了农具上街了。先是在城市中心买的老房子,住了十年,那一块儿要建商业楼,只得搬到城边买便宜房住。在这条背街又住了五年,又要搬迁。因为这时时空刚转换到月亮上,许多脑袋活的人捞到了一桶金,用这第一桶金开始滚雪球。雪球越滚越大,便有了炒作大买卖的实力,其一就是盯上了圈地倒房生意的暴利。
在旧城改造、美化城市的滚滚扒房烟尘中,关大炮一家再次搬家。一台台勾机时隐时现在灰尘里,拆房踏屋如走泥丸。在开发商眼里,挖掘机就是他商场作战的装甲坦克,穿梭于硝烟弥漫的兵家必争、寸土寸金之地,摧枯拉朽气吞万里如虎。
家怕三搬,因为打牌还论个等火暖庄呢,漫说住家。这次关家搬到了郊外。
郊外尽是工厂,环境不好不说,并极有可能再次被撵。因为那些工厂开足马力日夜赚钱,再拿赢利加大买地,旮旯角落的地儿都盯在眼里,盯得眼睛冒血,生怕动作慢了被别人买完了。
关家停哪儿都仿佛碍事儿,影响人家发展。这回搬到这郊外,想着居住条件应该大大改观了吧,因为郊区宽敞吗。才来时本来有前院后院,有天有地,豁亮清静的。谁知好景不长,还没舒坦到两年,隔壁的工厂被一个可恶的老板收购了。那老板据说是日本人,叫富士郎。
富士郎把关家蚕食鲸吞得光剩四面墙,前院后院不复存在,连个猪圈大个茅厕也不放过,都划入他的厂区蓝图。
富士郎把关家周围都买成他的了。
黑太阳打工不成回来后,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娘,瞅着中风卧床的父亲,望着窗外那屁股大个茅厕都不属自己,愁啊,一时还真无法跳出,梦想创业谈何容易。在思想僵化、大脑昏沉的情况下,只得拿出爷爷给的电脑,想到网上刷新一下思维,搜索一些致富门路。
由于很烦,黑太阳上网后先播放点精悍励志的文章,一边听着一边查找致富信息。因为旅途劳顿,还没点击到正题儿就伏在键盘上睡着了。把键盘和那手帕压得接触很紧。
睡到半夜三更,黑太阳被一股浓烈的气味熏醒,赶紧起来关门窗,用纸塞门缝,拉严窗帘,即便是这还鼻酸眼痛,泪流不止。黑太阳知道附近的工厂又放毒了。趁着夜晚或雨雾天放毒是那些工厂的惯例,因为做贼心虚的老板们觉得选在这些时间段排放安全些。其实不管啥时间放都还是放,扰民招骂是照样的,他们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这开发区的空气常年污浊得人人出门戴口罩,进屋关门窗,即便是三复天居民们也不敢开窗纳凉,因为不知道哪一会儿哪个厂“肛门”没包严又“放屁”了,万一屋里再关进毒气就无处藏身了。老板们一家怕闻多了毒气得癌症,便都住得远远的,他污染的空气他是闻不到一丝一毫的,只通过电话命令厂长把机器马力开到最大,日夜加紧生产紧俏产品,赚钱象印钱一样,却舍不得购置治污设备。他们倒舍得置安乐窝。每个老板都花上百万在“银汉美景江滩”购置二百平米大套房,坐在雕栏玉砌里呼吸新鲜空气,向东欣赏繁华闹市,向西目视水天沙鸥。
有的厂太破了,老板就专门不在治污上投资,而是到保险公司投巨额保险,故意放毒激怒周围群众,借他们的手把厂毁了。黑太阳打工回来,听母亲说,他三姨龙三姐前几天就把一个厂炸了,人也死在里边,人家那老板又到保险公司理赔到七千万,即便建毕新厂后还能大赚特赚一笔。
那些鬼灵精老板常常玩烂厂换新厂的把戏,却往往能一箭双雕甚至群雕。
这些小化工本来是大城市避之犹恐不及、大刀阔斧砍掉的项目,却被葛佛童市长招商引资过来,煌煌乎莫大之功,嚣嚣然引为政绩。
开发区的小化工根本没有技术和能力解决他们严重的废气排放问题,只是把废气暂存在一个小罐子里,选时机偷偷放出去,就象新姑娘坐在人堆里一样,有屁不敢放出声儿,只是一点点挤屁。今晚估计厂里负责排毒的工人喝醉了,手上没牢摸,一下把毒阀开陡了。
熏得实在没法在屋里呆,黑太阳就打算背父亲去江滩公园避难。先试探性地开了点儿门缝,还行,没放毒了。外边空间大,空气已经自洁了一部分,反倒比屋里好些,于是大开门窗让屋里的毒气跑出去。
屋里可算是能容人了,黑太阳就上床睡觉。一觉睡到公鸡叫,起来洗脸刷牙,回到屋里准备正二八经地玩电脑。一瞅电脑,竟然不见了。难道开着门睡觉家里进贼了?拉亮灯一看,满屋灰土土的,电脑倒没丢失,还在原处,只是被灰埋住了。由于门窗大开,工厂嚣张的灰尘覆盖了满屋一层灰。
黑太阳看看这环境,只是苦笑摇头,心想这是什么事儿。打开电脑,入网后就敲了一行字儿——“形势分析”,想百度一下网络高见。准备点击时又看见鼠标垫已成沙漠,鼠标捏在手里像移动沙丘,就打算找布擦擦。一时还找不到抹布,就想起键盘下的那块脏手帕,便扯出来用它擦。当手帕在鼠标上擦拭时,摁动了左键,屏幕上的箭头便点开了一个按钮,亮出的网页上“呼哧呼哧”地疾飞着一只怪鸟。
黑太阳正在诧异时,只听屋外狂风大作,扭身一看,有个怪物侧身飞进门来,和电脑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黑被吓傻在原地,那鸟飘落到他面前,扬翅将他掀翻在地,自己则站到电脑前,爪喙齐用,开始“噗哩啪沓”五笔打字。
黑太阳这下才明白爷爷所说的这块手帕的神奇,一定是它接触鼠标就引来的这只怪鸟。三个头,六只翅膀,十只脚,一副龟甲,三层尾巴。看来是听命于手帕而不是来伤害他的。只要手帕在手,估计就能使唤它。
黑从地上爬起来,壮胆凑近看看它在打什么。一看才知,它原来是来奉命干活的:“手帕”点击的要看“形势分析”,它就来作形势分析了,只是在前边加了定语“月亮之上”。
直到这时,黑太阳才明白,现在他所能看到的人都是被一个巨人虏掠到月亮上,估计纯属消遣着玩的,就象小孩逮蚂蚁丢水里看它们能折腾活几只一样,寻开心。留在地球上的人现在生活得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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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月亮之上
更新时间:2010…8…27 21:56:10 字数:2322
大鸟“噗哩啪沓”在“形势分析”前加上定语“月亮之上”,然后开始作一分析,如下:
以前,公家的东西是冰棍儿,宁可搁那儿看着化了,谁都不许动,这行。现在的人就会想了,终归不是化了吗,怪可惜的,拿回家据为己有吧,说到那儿都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怕留话把儿就随便扔俩钱,算买的唠。然而那时却是没有的事儿。因为谁要是把它吃了,那就是犯罪,将背一辈子黑锅。
当初巨人把地球四省瓦到月亮上,虽然很是小心轻柔,但毕竟是大工程,还是造成了不小的震荡。大批工厂的厂房设施受损破坏,一时缺乏重建资金而宣告破产;受损轻的厂也因种种原因而停产倒闭。于是便有大批的机器设备原料等闲置、氧化、腐烂,像冰棍一样即将化掉。这时已经是在月亮上了,就有人提出:资产搁那儿化了,还不如便宜卖了;把死资产盘活,总比化了强。
那些靠近资产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再分配”和拍卖机密方面占了优势,抓住了先富起来的机会。因为他们原班头头们常年搞业务,深谙内幕,手下有商业机密和技术信息,和原料供应商及产品经销商混得熟,更知道里边诱人的利润,便拿出手里的第一桶金吃下机器设备,在原厂上死灰复燃或另起炉灶,立马就赚大把的票票。
就这样,他们买下厂或机器,玩转了作贡献。
时间是治愈一切创伤的灵丹妙药,过着过着就都认命了。精神承受能力好的工人还主动去给他们原先的头头打工。长远以来,一部分人富了,带动更多的人富了,自豪感油然而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提出的让少数人先富起来,可以说是由政府提倡的第一次让一部分人富起来。那么,到了月亮之上,资产几乎是赠送给企业头头们,这可谓是第二次让一部分人富起来。
第一次,那老板们做的大多是小生意,开个小店、小作坊,卖个衣服鞋子、榨个油什么的,赚个万儿八千。那时能被称作“万元户”就是无上光荣的事儿了。
第二次的一部分人富可不是一般的富了,而是大富特富,堪称富翁富豪,身价上百万、千万、过亿。他们干的事儿已远非摆摊开店之辈可比,而是开工厂办公司,电钮一按,启动流水线,大批劳动力分三班日夜给他们赚钱,一台台机器俨然就是他们的印钞机,哗哗的。
那第一桶金、那些便宜机器、厂房、生产技术、购销信息、人手人脉等就是横在企业头头和工人面前的一道道栏杆。就是因为这些“栏杆”之故,所以在致富的道路上,工厂破产后的工人是无论如何跑不过头头的。
月亮单位工作人员的工作态度分析。他们认为工作是工作,工作与良心无关。我对你冷酷你也开除不了我的公职;我对你热情工资册上也多不了一分钱;对每个人都服务周到,人山人海没个头,把我累死怎么办?
……
——月亮分析家:云兽
黑太阳看这只叫云兽的大鸟将要结束评论,赶紧伸手把手帕抢到手里,以防被它叼走。当手帕离开鼠标的一瞬,云兽无声无息消失,就在黑的面前,尽管他的眼睁得大大的,宁是没看见它是怎么走的。即使是冰化了还有水啊,可是云兽所停之处连根毛也没有,瞪眼不见了,仿佛钻进所谓的时空隧道穿梭而去了。
黑反复翻阅这分析文字,即觉得不可思议又认为东拉西扯,但至少能让他相信的一点是——现在的确是在月亮上,他和他所能见到的所有人与景物。
中风卧床的关大炮整日以听收音机解闷,今天一大早他就用那唯一能动的左手推开收音机旋钮,听到播报今天是清明节。龙玉瓶一边给他擦屎洗尿一边掉泪。黑太阳看见了问她为什么这么伤心。
龙答:你可怜的三姨独躺凉土,也没个人去给她上坟烧纸。黑说这有何难,我去准备一下就去。龙说十几里地,包出租车烧纸得五十块钱呢。黑说这您不用操心哪。他回到他的房间,打开电脑,拿手帕在鼠标上一摩,屏幕上就飞着那只大鸟,随后听到外屋发出一声尖叫,黑赶紧奔出来一看,见云兽已站在屋内,母亲被它吓倒在地。黑抢步过去将她扶起,说,妈妈不用怕,这就是我们的代步工具啊。
龙玉瓶担惊受怕地骑到云兽背上,黑太阳扶持着她一起向鲍河飞去。当他们飞临鲍河密林上空时,黑看见山坡上站着一个戴墨镜的人,象是瞎子巴山,旁边站着肖芽茬。黑就驱鸟向他们俯冲下去。想去和他们叙叙旧。
肖芽茬突然抬手举枪向他们开火,几粒子弹呼啸着从他们母子二人耳边飞过,打得鸟毛纷飞,吓得龙玉瓶一骨碌就要掉下去,幸得黑一把将她拽住。
黑想,估计肖芽茬不知道上边坐着人,以为是无主野禽,看中了这只肥鸟,当猎物打呢。
云兽的乌**对着打枪处打了一个喷嚏,就有一股水雾将二人冲趴在地,六翅猛扇几下,顿时狂风大作,刮得人滚树倒。云兽收翅一斜,已然落到龙三姐的坟前。
一边上坟,龙玉瓶一边给儿子讲述龙三姐的死因。
贺坛子在家里养着俩老婆本来就心虚,龙小女又唆使龙三姐经常和他们吵闹,并到街上喧扬,弄得坛子和明月很没面子,都没脸往外走,便因此埋下了祸根。
坛子先是在离油坊四里外又盖了一处房屋,仅是简易瓦房,强迫龙三姐过去住。他只是星期天去睡一晚,龙三姐竟然怀孕了,结果生了个大胖小子,坛子取的名——“难冇”。坛子一高兴就要把这处房子扒了重建,盖成小洋楼,标准是带隔热层四层。谁知跑有关部门申报,人家装样子查查他所处的街区,宣告不许重盖,如若偷盖或强行施工会被当作违章建筑强行拆除,经济损失自负。
坛子转身拐到国土资源局,找到已经升任正局的任伟,说看在老乡的份上,帮忙把建房手续批下来,绝亏待不了他。
任伟说晚了,市府已下文,明令市区内的所有矮房子保持现状,禁止重建。
坛子问这又是为什么。
任答据说是为招商引资服务,你不知道,现在招商引资是市里的重头戏,重中之重,一切工作都以它为中心,为它服务,干部任免全看在戏中唱什么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