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白虎族就一直阴魂不散,处处用诡秘妖法牵制玄火门,仇也就越结越深了。”
小小少年听后,又复转头望着石壁上的虬龙锁,不再说话。
如此一夜,漫长又凄楚,就这么缓缓度过,有多少长夜,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过痕迹?又有多少夜,会让自己思潮汹涌,倍感孤单?
那……却不是谁都能够熬过的。
山野外恶鬼厉啸,阴风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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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方蒙蒙亮,柴烬便起身准备带小女孩回玄火门复命,他走出山洞深深呼吸,潮湿的山野之气中依然夹杂着昨夜僵尸们呼出的阴气,左颊火烧般地阵阵刺痛,一夜中,大雾并未散尽,反而更加浓重,放眼而看,都是白茫茫冷清清,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唯有与寂寥相伴。
神秘少年走出山洞,望着茫茫雾海对柴烬道:“朝着这条小径一直走下去便能走出这片荒林,不必担心那些御鬼再出现,它们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惧怕光线。”
柴烬点点头,向这个高贵的褴褛童子抱拳道:“保重。”
男童却摇头苦笑道:“保重……吗?……”他默思一阵,方道,“——你答允过,不要在他人面前提及今夜之事,那样只会害了我。”
柴烬又点头,允诺道:“我答允。”言罢,拉过一直沉默不语,灵活大眼却滴溜溜望着男童的小女孩便要启程,如此步行,不出一个多时辰就会进入玄火门范围深处,女孩的命运,亦无从知晓,玄火王将要如何处置这个女童,她会惨死还是活得艰辛无比……诸多未知的恐惧,一个小小女孩怎么能够用她美好天真的脑袋想象得出。
突然间,女孩竟出乎意料地伸手死死拉住少年,大叫道:“我不要跟这个恶人去,我要跟你在一起。”这几句话说得声脆有力,回荡山谷久久不散。
男童心头大震,这是有人第一次说过需要着他,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女孩却哭了起来,抽噎道:“爹爹妈妈从来不喜(。。…提供下载)欢我,说我是累赘,他们总是凶我,村里的人都骂我是怪物欺负我,而这些——这些恶人,”她朝柴烬冷冷看了一眼,“他们把我最最心爱的木娃娃烧了,把世上唯一疼我的哑婆婆杀了……只有你,只有你不曾凶我害我!”这般幼小的女孩也活得如此不易,她的父母可见逃出玄火门过得并不幸福,相互指责与怪罪,渐渐迁怒到这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头上,村里的人看他们一家过得小心翼翼不敢与外界打交道,心中便存了轻视之意,而他们的女儿更是大有古怪,五感比常人敏锐,更兼时时说自己看得见林间的山精鬼怪,这一切缘由都使得女孩被排斥于常人之外,天天过得艰辛不已。
男童听后仰头长长一叹,心下一片酸楚,最终拉开小女孩紧揪着他的双手,道:“我这般苦楚,不想再多让一人承受。”
柴烬却清楚小女孩若跟他回去,所受的苦痛远远大于这里,但——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更不犹豫,拉住小女孩就朝玄火门方向而去。倘若他此次得以归去,又不负使命,定会得到提拔。像柴烬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断不会放弃这次大好机会。
女孩让人意外地止住了哭泣,被柴烬强行揪着渐渐远去,她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少年孤单的瘦小身影隐没于一片密林内,阴沉下小脸,谁又知道她心中此时在想些什么。
此生……可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当他们再次相逢时,会是怎生一种默落惆怅?怎生一种场面,可会物是人非?
缘来缘去,随风聚逝。
谁又会把它铭记于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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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二人缓缓走出乱石林,豁然看见地上四分五裂地躺着一具骨肉不全的尸骸,那人正是昨晚带头的老者,形貌可怖得让人寒毛直竖。
柴烬厌恶地皱眉大步跨过尸骸,回头朝呆在当地的女孩冷冷吼道:“快走!”
女孩脸上泪痕依旧未干,现在脸色更显得苍白似山间大雾,她仰头望向柴烬,深深吸气,娓娓道:“我想埋了他。”
柴烬讶异得不禁失声笑道:“你想葬了你的杀父杀母仇人?”
女孩轻轻点头:“这人活着的时候就很可恶,死了以后暴尸荒野,天长日久变成厉鬼只怕更加可恶,让他入土为安别再害他人罢。”
“哈!”柴烬大声讥笑,“你倒是好心!”说完,回身大步走向女孩,一把拉住她衣领,或揪或提不由分说地大步流星朝前而去。原先玄王命他们昨日天黑前务必回去复命,现不得已耽误了一晚已是重罪,怎么还经得起其他杂事耽搁。
女童身体受制,趔趔趄趄地迈开脚步跟着,仰头望了一眼柴烬容貌全毁的左脸,他只是草草地用金疮药敷在伤口处,并没做包扎处理,此时看去,当真比鬼怪还可怕三分。女孩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只觉心中酸楚莫名,低下头默默流泪,灼热的眼泪滴到了拉住她衣襟的大手上。
☆、第四章:红莲之泪
柴烬低头凶狠地朝女孩吼道:“哭什么!惹人烦!”
女孩木然着小脸,眼泪却从大眼里扑簌簌留下,沉默良久,她才用微小但坚定不容忽视的声音轻轻说道:“我不想死。”
“——谁说你一定会死?”柴烬讶异地对女孩说道,语气也不由得有些放软了。……试问世上何止他俩人对于生命有着无限执着呢。
“那你们会把我怎样?”女孩带丝哀戚淡淡问出。
柴烬默然片刻,放开女孩,冷哼道:“我怎么知道!少问,快走!”
女孩听后,缓缓点头,迈开小小脚步,却是朝玄火门方向而去。矮小身影显示出对世事超乎常人的倔强与活力。
如此乖顺的举动,却使柴烬大惑不解,最终忍不住问道:“怎么又不怕死了?”他不禁暗自好笑,自己从未和小孩打过交道,但此次相识的一男一女两小童具是稀奇古怪,心性沉静。也不知世上孩童都这样,还是这两人特别之极。
“……我怕。”女孩怯怯地颤声道:“……我不知道……我没去处了……没人怜我要我。”爹娘死了,残忍夺取她曾拥有的,少得可怜的一切的人,昨夜也死光了。唯剩下眼前这个人,脸被毁容,身重尸毒。女孩此时如同没根的浮萍,大浪要把她推向哪儿,那就哪儿罢……
柴烬愣了愣,只觉这句话——似乎多年前,也隐隐从自己口中叹出过,也是颤抖脆弱得像一丝微风就能摧枯拉朽地毁灭了它。他低下头,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盘古经历了千万年的挣扎才从混沌中挣脱般,他根本没有细想,猛然粗着嗓子朝女孩凶狠地咆哮道:“你——走罢!”
女孩一时也怔住了,苍白着脸,轻道:“我……我去哪……?”
柴烬冷笑道:“饿死在山林间,这岂不更好?——你滚,倘若我反悔——”却没再接着朝下说了。
女孩全身颤抖,诚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情杂乱纷繁,最终把这难言的一刻化作深沉目光望向柴烬,那一眼包含着不解、感激、和一丝淡淡惆怅,终于转身迈开脚步,风一般朝乱石林深处奔去。
萧萧兼陌路,一时的善念,引发的是罪是悲……还是良缘?
柴烬望着女孩惶惑却愉悦的小小背阴在自己眼前消失,心中也不可抑制地升起难以言明的忧思万千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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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野间的大雾渐渐散了,被虬龙锁深深困住的少年依然没有回山洞,只是呆呆地望着树上秋叶在寒风中颤抖挣扎,不愿轻易落入泥尘。
他默默看着萧瑟山景良久,缓缓轻叹出:“何苦……何苦……”这是抚养他的老伯常常喃喃自语的两个词,也不知道此时少年说的意思是“何必苦了自己”抑或是“何等的苦痛”呢?山洞外的景色,无非春雷夏雨雪,为什么少年今天会觉得这一切显得格外寂寥?
难道……就如此寂寥一辈子?他到底犯了什么过错?难道他从生下来就注定要在这里关一辈子么?这一切可是因为他真是白虎族人?……白虎族,是个怎样的族类,他究竟和玄火门发生过怎样的过节?所以那些错,都要由他来承担?
男童闭上了眼,想着现在柴烬他们会走到哪里呢?那边的景色又是什么样?和他息息相关的玄火门又是什么模样?那个小女孩是否还哭泣?冷风拂面,把遮住少年样貌的银黑长发掠开,露出他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太过于妖艳的五官却透露出朦胧又神圣的迷幻色彩,仿佛色域天的魔鬼,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这张荡人心魂到任谁见了都会痴迷的脸庞却显示出落寞与少年独有的稚气。
不知从何时,从何处,响起了凌乱的脚步沙沙声,小小少年忙睁眼朝声源望去,万万没想到他的右眼瞳仁竟和左眼色泽截然不同,左眼若子夜般黑得摄人,右眼却像万年不化的寒冰般呈夺目的冰蓝色。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童的心也随之越提越高,只见小径处,从薄雾里渐渐显露出小小身影,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又像是一切都只是莫名巧合。来的——不是那个家破人亡的小女孩又是谁。
女孩仰头望着男童那漂亮得让人窒息的脸庞,局促不安地用一双小手拉着自己衣角。男童低头望着这个倔强的小人儿,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这样沉默良久,男童方才问道:“你怎么自己跑来了?”
女孩茫然摇头,道:“那个人放了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该去哪……你、你别赶我,我会乖乖的听你的话……”
男童柔声道:“我不赶你。——那个人为什么放了你?”
“……我、我不知道,”女孩依然摇头,“如果我不走,他就会发很大脾气……”
听了此话后,男童却觉得心中无限欢喜,脸上终于露出个腼腆的淡笑,可见平时对于他来说,笑也是一种奢侈。想了想才道:“随我进山洞,生火煮些东西吃罢。”
女孩脸上立马露出由衷的喜色,急忙点头跟着男童走进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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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多了分平时不曾有的温馨,少了些寂寞。
女孩坐在火堆边把刚刚男童熬给她的素米粥喝得一点不剩,欢快地把空碗递给男童,一双大眼好奇地滴溜溜望着他。
男童被这个小小姑娘看得浑身不自在,忙躲开她的眼神问:“可是还饿?我再煮。”
女孩摇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身上绑着这么多红红的链子重不重?是谁绑的你?”
第一个问题男童就有些犯难了,此生叫过他名字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他绑在这里的父亲,照顾他的老伯一直都称他为“三皇子”……可谁见过这样狼狈可笑的皇子?苦笑一声,转头看着女孩,思虑良久,才艰涩地道:“……玄冥,我的名字。”一个备受诅咒的名字,一个早被遗忘,被冷落的名字。他低头看着身上沉重的铁链,淡道:“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自有记忆起就被这样绑着,也不知道拿了他们是什么感觉……”
“好可怜……”女孩天真地感叹而出,接着又拿脆嫩好听的声音问道:“那是谁狠心绑的你?干么要绑你呀!”女孩这句话显然是在为他大鸣不平。
玄冥却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扯扯衣角,不自在地道:“我……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爹爹妈妈没说,我只知道自己叫红泪。”
“……红泪。”玄冥听后轻轻皱起了眉,红泪……红是血色,泪又是世间最为伤感的东西,红泪不是暗指流心头之鲜血又是指什么呢?这个名字委实太过不吉。于是道:“‘泪’这个字脆弱伤感,不是太好,若你不介意,我帮你重新换个罢。”
红泪哪懂得这些,她只是一向不喜(。。…提供下载)欢自己的名字,听到玄冥要帮她改,除了觉得新鲜好玩之外,只是觉得跟他又多亲近了几分,于是点头道:“好,换个什么?”
玄冥想了想,方慎重道:“我听说山外夏天的荷塘内会生一种叫‘莲’的花,及其美丽,香味很是淡雅,却能提神醒脑,你便叫‘红莲’如何?”
红泪听后拍掌欢欣笑道:“好听,我真喜(。。…提供下载)欢,是你取的我更加喜(。。…提供下载)欢。”
玄冥脸上刹时红遍,轻轻嗫嚅道:“哪有……”
红莲却没注意玄冥的不自在,弯□随手拿起石块在地上胡乱划着:“‘莲’字我会写呢,我常常背着爹娘偷偷跑去村头私塾偷听来着,学了好多字!你不信我写给你看。”边说边一本正经地在地上写了个“蓮”字。之后抬头,有些期待地向玄冥道:“你看我写得对不对?”
玄冥看着地上的字,脸更红了,却没有说话。
红莲不等他答话,自顾又说道:“我还会写‘泪’字。”弯身在地上划了三点,却想不起另一半该怎么写,最终有些不确定地在三点旁边加了个小小的‘历’字。(泪的繁体为淚,红莲把戾字边错记为历字)看了半天这个怪模怪样的沥字,怎么都不像自己欲写的那个,于是红着脸对玄冥道:“我、我忘了,你教我。”
玄冥大感尴尬,许久后才小声吞吐道:“我……我不识字……”他此生除了在镇压着他的虬龙石壁上看到的那九个晦涩难解的古体小篆字以外,再也没见过其余带字的物件。
红莲听后却不知怎的,那无限的欢心被一丝悲凉冲淡了,她并没有嘲笑玄冥,反而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玄冥哥哥和我一样,没人关心。”她顿了顿,带些希翼与祈求道:“往后,我来关心玄冥哥哥可好?”
“——甚、甚么……?”玄冥全身一阵狂颤,完全不能相信世上还有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心中狠狠绞成一团,良久良久说不出话来。
红莲小脸白了白,忙道:“我……我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提供下载)欢……但这世上除了哑婆婆,就玄冥哥哥你没有嫌弃我——我……”急得眼泪夺眶而出。她习以为常地把玄冥的讶异读作了厌恶,只因为世上真心接纳她的人终究太少。
玄冥缓缓摇头,琉璃般美丽的双色眼眸泛起薄薄一层水雾,忙转身背对红莲,轻声却羞涩地道出:“我此生不会嫌弃你。”
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