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忽然突兀地传来,仿佛九幽地狱里射出来的两束淡淡的光柱也忽然划亮天际,龙逸云的眉头便深深地蹙在了一起,很明显这应该是巡山的景区工作人员了!这些人可真是尽责,整个景区也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竟也如此尽责地夜出巡视呢。
仿佛一尊无声无息的雕像,龙逸云一动不动地峙立在路边的暗阴中,两名自顾着说话谈天的巡山人员竟是不曾发现近在咫尺的活人,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渐渐地消失在远处的公路尽头,终于拐入林间消失不见,唯有那偶尔闪现在天际的两束光柱昭示着那里有两个活人的存在。
龙逸云的心忽然没来由地剧烈一颤,赫然回头,瞬时脸色剧变。
就在距他大略十米远的距离之外,一处阴暗的角落,一条人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仿佛他一直便站在了那儿般静立不动,有如一尊峙立千年的化石!
龙逸云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知道那儿原本是没有人的,但现在却忽然凭空冒出了一个人,那么,除了自己要等的人还会有谁?
陡然踏前数步,龙逸云冷冽地笑一笑,阴恻恻地说道:“夜鸟!你终于出现了!”
暗阴中的人也跟着踏前几步,两人的距离便瞬息接近,倏忽之间,便已经隔着一道窄窄的公路遥相对峙。
如小山般高大伟岸的身躯,在黑暗中依然明亮之极的眼神,还有那股熟悉之极的沉重压力和气息,果然便是夜鸟,自己久等了将近半年之久的在逃重犯!
沉沉的黑暗里,龙逸云的目光莫名地热烈起来,抓捕有份量的在逃重犯,从来都是他最喜欢干的乐事!作为成员过千的海沙帮原帮主,长沙黑道的风云人物,夜鸟自然是龙逸云自加入警队以来所接触到的最有份量的重犯。
夜鸟凶狠地瞧着近在数米之遥的龙逸云,眼眸里的怒火已经熊熊而起!
就在半年之前,就在这里,因为自己的大意,因为自己的失策,强横一时的海帮惨遭灭顶之灾!成百上千的兄弟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惨遭屠戮!
回想起当时绝路逃生、滚逃绝崖,纵入湘江逃命时的凄凉,仿佛历历如在眼前!
当时仰天浩叹,愧对上千生死兄弟,却也切齿之恨,从此与龙逸云不共戴天,数千兄弟的血渍,将要以龙逸云的血来抵偿。
但滔天的怒火终于平息下去,夜鸟的心里充满了对故去兄弟的告慰之情,今天,他已经完成了自己计划的第二步!只差最后一点,龙逸云就将只能够惨死在自己的屠刀之下!
龙逸云,我夜鸟已经为你准备了一条将会让你后悔来世为人的不归之路。
冷冽的寒风吹过,龙逸云忽然肩头轻轻一抖,披在身上的风衣便已经四分五裂,随风逝去,露出里面的一身笔挺的警服来,竟是透着无比的庄严与威仪之气。
“夜鸟,你终于还是落入了我龙逸云的算计之中了。”
龙逸云再度冷冽地一笑,神色弥定已极,仿佛此时此刻,夜鸟已经成了他的阶下囚似的。
“是吗?”夜鸟峙立如山,身形岿然不动,语气微带讥讽之意。
“大肆搜捕与重拳出击双管齐下,对付别人或许有用,但对于一个曾经称雄长沙黑道达十年之久的黑道大帮会的帮主,只怕仍显得小儿科了罢?”
冷冷地一笑,龙逸云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了夜鸟的一举一动,哂道:“可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你已经出现在了岳麓山上,我料定了你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岳麓山的,哼,不想你便真的来了,真是自投死路。”
莫名的笑意盈现在夜鸟的脸上,他忽然轻松之极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笑你龙逸云实在是太过自负了!我夜鸟既然已经在你手中栽过了一会,又岂会再次栽倒一回?亮出来吧,有什么手段我夜鸟都接着呢。”
“出来吧。”龙逸云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夜鸟,但听口气却明显不是对他说的,但这里除了两人,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吗?
原本停靠在阴影之中悄无声息的警车车灯忽然突兀地亮了起来,刺目的激光瞬时就划亮了漆黑如墨的夜空,直直地刺在对面的夜鸟脸上,夜鸟瞬时便闭上了双目!人的眼光是不可能经受得住这般剧烈而又突然的变幻的,他除了闭目之外别无选择。
警车车门打开,三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车旁。
只是凭着听觉与灵觉,夜鸟便感觉得到自己已经被至少一把狙击枪两柄冲锋枪给瞄准了,便是轻微的一丝臆动也会瞬时招来致命的打击。
“需要我介绍一下吗?”龙逸云的语气颇多戏弄的成分,神色却是没有一丝放松,始终保持着最高的警惕,“这一位是杨铃小姐,在警校就读期间曾经连续三届获得射击比赛冠军,夜帮主,你是否想试一试她的准星呢?
哦,还有这两位忘了介绍了,是来自省军区特务连里的两位特种兵,身手枪法皆在我龙逸云之上,夜帮主,龙某并不曾薄待于你罢?”
“哈哈哈……”
毫没来由地,夜鸟不惊反喜,陡然仰天长笑起来,笑声激荡着阴森的林间树隙,久久始竭,陡然低下头来,夜鸟目光如炬,语声如刀:“龙逸云,你确实够厉害!你又是如何料知我必然会出现在岳麓山上呢?”
已经成竹在胸,龙逸云冷冷哂道:“那还不简单!当年我以收买叛徒的形式一手倾灭了你的海沙帮,而你夜鸟的性格那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你定然也时时刻刻想着依靠内鬼来算计我龙逸云!以你在长沙苦苦经营十数载的底子,警察队伍里必然存在内奸,所以我才会故意放出风声,拉网搜索而重点伏击三处并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要的就是逼你夜鸟上岳麓山。”
“那么,我为什么不会隐匿他处而非要上岳麓山呢?”雪亮的灯光下,夜鸟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幻。
“那就只能怪你夜鸟太过于讲义气了!”龙逸云的语气里夹杂些许的惋惜,“以你夜鸟的为人,定然是不太可能返回长沙而不上岳麓山的,因为就在岳麓山上,你惨遭了滑铁卢!上千的兄弟因为你的失策而身亡,你自然是会上山祭奠悼念一番的!”
夜鸟窒然良久,如才喟叹一声,说道:“知我者,龙逸云也!倘若你我错地相处,只怕定然能够成为生死之交!但是……今天,为了死难的上千兄弟,我夜鸟无论如何也是非取了你项上人头不可!出来吧!”
周围阴沉沉的空气忽然一阵挠动,龙逸云霍然色变,朦胧的暗阴里,至少七八个黑忽忽的人影忽然淡淡地显身形来,冰冷的杀意瞬息便笼上了他的心头,几乎是出自从警多年的本能,龙逸云瞬时便发觉,己方已经落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主动权将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正文第一一七章道法通天
“放下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趴到车上去!”
阴森森的黑暗里,一把金属的声音诡异地传来,让初临如此战阵的杨铃莫名地打了冷颤,望向龙逸云的美目里已经多了几丝慌张和失措。
龙逸云和两名特种兵也是身形一僵,螳螂捕蝉不想竟有黄雀在后!
面对实力不明的对手,唯一的选择绝不是轻举妄动,纵然己方能够一举击毙对面的夜鸟,但同归于尽绝非他龙逸云的习惯。
缓缓地将手中的武器抛到地上,龙逸云冷然地盯着面前的夜鸟,现在他可谓是尽落夜鸟的算计之中了!没想到千算万算,竟仍然没有想到夜鸟竟然还会有潜藏的实力,听方才发话之人的气势,竟然隐隐一派高手风范,这实在是出乎他龙逸云的预料之外。
“光啷”
阴森的暗影里丢出三具亮锃锃的手铐来,正好扔在杨铃的脚下,方才那把金属的声音依然冷漠而又诡异地响起:“那个警妞,立即将另外三人铐起来,否则就立即先击毙了你。”
杨铃娇靥上泛起一丝慌张之色,倏然望向龙逸云,龙逸云的星眸里竟是掠过一丝黯然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抓捕罪犯是警察天生的职责,但捕人者人恒捕之!看来自己也终究还是要步入这似乎无可避免的一步呢!想起自己的爷爷死于黑帮的暗杀,父亲在抓捕逃犯途中不幸牺牲,现在,终于沦到他龙逸云了,以夜鸟与自己的深仇大恨,今晚将绝无幸理!只是可惜了那两名特种兵还有……还有这刚刚毕业的花一样娇媚的年轻女警了。
这一刻,似乎永远意气风发、铁血无情的冷酷警管也开始柔肠百结起来。
杨铃的芳心忽然没来由地剧烈震颤起来,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因为龙逸云此时的神情、此时的那种黯然的眼神而哭泣。铁血无情的人,一旦流露出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真性情,那才是最为感人的,仍是少女芳心的杨铃几乎是在刹那间,便感到自己的芳心已经永远地失落了,她将再不能够回复到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了……
金属的声音开始不耐烦起来,依然重复着程序般冷漠的声响:“我们的耐性是有限的,现在开始倒计数,五……四……”
莫名的黯色掠过龙逸云的星眸深处,他忽然向杨铃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年轻的女警伸出了双手。曾经几何,似乎永远都只用来铐犯人的铁镣竟然也要加诸在自己的手腕之上了,想到这里,龙逸云心里泛起怪异绝伦的感受,原来,警察与罪犯,竟然只有一线之隔。
杨铃终于流泪,带着泪花,以迷芒的美眸深深地瞧了龙逸云一眼,捡起地上的手铐先后将龙逸云与三名特种兵的手腕给铐上了,才只盛开的爱情之花啊,只怕再有一到片刻的时光便要调谢了,杨铃的鼻际忍不住再度一酸,珠泪开始滚滚而下。
自幼坚强的女警终于流下了久违的泪水,曾经发誓永远尘封的心扉终于打开,在这充满阴冷气息的岳麓山上,在这充满着死亡危机的枪口之下,爱情的到来竟是如此的突然而又浓烈,却也是如此地短暂而又绚烂。
“很好。”夜鸟注视着一切,然后向阴森森的黑暗中点了点头。
“哧哧哧。”三声轻响过后,原本站立的两名特种兵和杨铃已经应声倒在了地上,再也无声无息,仿佛生命已经瞬时间便远离了他们的躯壳。
怒火开始在龙逸云的眸子里熊熊地燃烧起来,他的心已经片片碎裂。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想要的不过是我的性命罢了,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一具惨淡的黑暗忽然自沉沉的暗影里显了出来,出现在夜鸟的旁边,龙逸云定睛瞧去却是浑身瞬时一震!
竟然是金色的面具!
竟然是金色的鬼面具?还有金属的声音!
龙逸云的脑海里不住地泛腾起来,这形象这架势,似乎与某个传说中的神秘组织颇为神似,但是,以那组织的一贯行事作风,应该不至于滥杀无辜才是。
“你放心!”依然是那金属的声音,冷漠至不带一丝感情,“他们只是被深度麻醉,三天后自然会清醒过来!现在……”
金色面具人忽然转头瞧向夜鸟,继续说道:“黄山,该是你了结恩怨的时候了,恩怨一了,夜鸟从此死亡,这世上将只存在黄山了!”
“黄山!?深度麻醉?”龙逸云的瞳孔急剧收缩,一切的一切与传说中的组织已经越来越像了,难不成,夜鸟在逃亡的途中竟然是加入了那神秘的组织?想起自己竟然是落败在这神秘的组织之手,不由心灰欲死,一股无力感瞬时强猛地袭来,再难奋起一丝挣命的念头。
“是!黄河。”夜鸟恭敬之极地向金色面具人点头应是,再赫然转头望着龙逸云,脸上神情寒冷如冰,“龙逸云,该是你偿还血债的时候了。”
随着话声,夜鸟脸上的神情忽然狰狞起来,缓缓自怀里掏出一只亮银色的小钩子来,狞声道:“我要钩住你的下巴,将你悬挂到岳麓山顶的电视转播塔上,然后剥光你全身的皮,直到流尽你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你才会在惨嚎中死去……每一声你的呻吟,将可以让我的一名弟兄的灵魂得到安息,每流一滴你的血,就可以偿还我的一名兄弟的血债……”
金色面具忽然转头瞧着夜鸟,说道:“黄山,这做法与组织纪律相违背,你不可以这么做,还是干脆些一枪击毙了他吧,然后马上跟我回总部。”
“不行!”夜鸟忽然形神俱厉,霍地回头瞪着金色面具人,语气激动莫名,“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姓龙的受尽折磨才痛苦地死去,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整整等了半年之久。”
“你想抗命吗?”阴沉沉的黑暗里,金色面具人的身形忽然无风自动,瞬时带起一股冰冷的气息,“你应该知道组织的纪律。”
“黄河!”夜鸟忽然嘶声大喝,“倘若今晚你不让我如愿招待龙逸云,那你就带着我的首级回总部吧,恕我夜某人无能为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了。”
金色面具人久久无语,忽然间自背后抽出一柄明晃晃的狭长军刀来。天际的乌云忽然间四散开来,皎洁的明月倾泄下乳白色的清辉,笼罩在高高扬起的军刀之上,整个岳麓山顶仿佛都笼上了一股冷肃的杀气。
两股大力瞬际袭至夜鸟的腿弯之上,夜鸟便托地跪落尘埃,不知何时,两名银色面具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夜鸟的身后,一击制服毫无反抗的夜鸟,将之死死地摁下,一副引颈待戳状。
“黄山,组织的纪律是以铁血来维护的,我最后问你一句,要抗命吗?”
一阵怜惜忽然在龙逸云的星眸里泛起,无论如何,他都认为夜鸟都是一名好汉子!但却被仇恨蒙敝了心智,竟然马上便要在自己人的手下身首异处了,当真可叹可惜。因为,龙逸云知道,夜鸟是绝然不会屈服的。
夜鸟果然不曾屈服,低头嘶吼道:“可叹我一心为祖国效力,到头来却竟然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呀!”
金色面具人陡然一声长喝,手中的狭长军刀迅疾斩落,噗地一声深深地切入夜鸟身前的水泥地面里,没有冲天的血光暴起,也没有人头应声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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