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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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瑶光-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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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房间里,霍长乐翻开喜帖,边看边好奇地问霍瑜:“大哥,我们要去吗?”

“于理于情,都得去。徐正伯父是桓温先生的发小,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作为商贾,却是襄城一方不小的势力。我回去庐陵时,过而不入徐家。若是回程再不去拜会一下,就于情于理都不合了。况且这次请帖都送来了。”霍瑜轻笑,“况且,你也很想去吧?”

被道穿了心事,霍长乐眨眨眼睛,道:“我就是想去凑凑热闹罢了。”

“行了,肯定会带你去的。”霍瑜宠溺地看着她,手抬起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轻声道。

霍长乐倏地抬头,黑亮的眼睛略微诧异地与霍瑜对视,眼睫颤动间,似乎有流光飞泻而过。霍瑜一怔,手好像被什么刺到一样,慢慢地放下了手,转身道:“夜深了,你回房休息吧。”

霍长乐不明所以,应了一声,便回房去了。

霍瑜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着空中半轮月,沉思不语。

第二天一早,霍瑜便遣了人去打点贺礼。霍长乐偷得半日闲,便拉了容惜一同去逛市集,还美名其曰“熟悉风土人情”。

扬州自古繁华。

大街上,人头涌涌。两边都有各类小贩在叫卖,卖冰糖葫芦的老头用方言吆喝着、叫卖着,还有各式各样的簪子,绣花鞋,香囊。霍长乐拿起一个玉镯子,心道:这玉镯子一看便知道是赝品,但是古人这精致的雕工,还真是让人惊叹。

霍长乐一边看一边走,容惜站在她身后一点的位置,看到人流推挤,还会主动用手臂为她挡着。霍长乐走在容惜若有似无的护佑之下,竟然很顺利地穿行过拥挤的大街。霍长乐转身,蓦然发现,这个月,容惜竟然拔高了不少,以前只能够仰视她的孩子,现在已经和她一样高了。

再走了几家摊档,霍长乐伸手拿起一个翠绿色的玉佩,上面简简单单的什么也没有雕刻,边缘有些流纹。摊主看她似乎有些心动,便游说道:“娘子,你瞧这玉佩颜色多通透,您戴就最适合不过啦。”

霍长乐挑了挑眉,“多少钱?”

“二十个铜板。”

“太贵了,五个铜板吧。”

“哎哟,不成不成,娘子您逗我吧?这可怎么做生意呀。”摊主苦着脸,似乎是忍痛道,“我看娘子你这么喜欢,最低价,十五个铜板。”

“这样,我们各退一步,算个齐头数吧,十个铜板如何。”

“哎,好吧,好吧。”

“阿容,快来戴一下这个。”霍长乐笑眯眯地为容惜别上玉佩,直起身子后,道:“虽然只是赝品,不过还是挺好看的。等我以后有了钱,就买个更好的给你。”

容惜看着玉佩,眼睛里慢慢浮上一层感动的水雾,默然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不,以后,让我买给你。”

“嗯?”

“我一定会送一个比这个好上百倍的给你。”容惜抬头,认真地看着她,吐字缓慢,清晰而坚定:“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最好的东西。”

阳光洒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眼皮上打落一小片阴影。他的眼睛狭长而上挑,形状极美,媚意与清丽并存。他幽黑无边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坚定而深邃。霍长乐微微一怔,立刻笑道:“嗯,阿容,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在一旁围观了半天的店主忽然笑眯眯道:“这位娘子,你和你家情郎感情真好啊。”

霍长乐:“……”

容惜:“……”

婚宴现命案

霍长乐僵了片刻,以为自己幻听了。容惜也怔愣住,慢慢看向店主。

“你说我们是……”霍长乐感到自己额角有点疼,开口道。

“啊?难道我说错了吗?”店主一拍头,恍然道:“原来娘子竟是已经出阁了么?我看娘子……不,夫人并未绾发,所以不知道二位已经成婚。”

霍长乐无语扶额,“他——是我弟弟。”

在店主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容惜牵起霍长乐的手,拉着她离开了那里。

接下来,二人把方才的闹剧抛到脑后,逛了襄城最繁华的一带。

“阿容,快来尝尝这个。”霍长乐手上拿着的是一种小糕点,类似于现代的桂花糕,口感软糯,味道香甜。

“嗯。”容惜想伸手去接,霍长乐不赞成地缩开手,道:“你别碰,这棍子黏黏糊糊的。”接着把东西举到了容惜嘴巴前,道:“啊——”

容惜听话地张开嘴,洁白的贝齿咬着那块糕点,慢慢牵引着拉出那根竹棒,慢慢咀嚼,吞咽了下去。只是,他白玉般的耳根却悄悄红了。霍长乐看了觉得有点好笑:脸皮还真薄。

终于,夕阳西下。霍长乐和容惜在河堤旁漫步,看见前方有一片草地,霍长乐拍拍容惜,道:“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会儿吧。”

容惜自然没有异议。

坐在草地上,霍长乐拍拍身旁的地方,道:“来,陪我聊聊天吧。”

可是,容惜坐下来之后,霍长乐却久久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

黄昏日落,暖风拂面。远处的云霞形状彷如浴火焚风的麒麟。

落日余晖洒落在这片草地上,为碧绿的草地镀上了一层绚烂的金光。

感觉到很舒服,霍长乐索性躺了下来。

“阿姐?”容惜诧异。

“这样看天空,好舒服。”霍长乐纤长的手指指向天穹,唇角带着惬意的微笑。

容惜微微一愣,竟然也随着她躺了下来,感受到微风吹拂发丝,调皮地划过他的脸颊。

他顺着她的指向,望向了高阔的天际。看云卷云舒,不由也有些出神。

霍长乐轻声道:“阿容,有时我会想,人生就像这天空一样,永远变幻莫测。上一秒或许还是蓝天白云,澄澈明媚,下一秒就成了黄昏落日,迟暮绵远。每个人身边都会有很多人如流云一样,来来去去,能相守一时,却未必能相伴一生。亲人是这样,朋友是这样,就连夫妻也不能幸免。”

“不,不尽然。阿姐——只要你还需要我的一天,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容惜道。

霍长乐没有看他,而是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无论如何,你也会站在我身边?”

“是。”

“如果是我不对呢?你也选择站在我这边?”

“是。”

“如果是我杀了无辜的人,你怎么办?”

“帮你隐瞒,帮你掩盖痕迹。”

“如果我开罪了全天下的人呢?”

“背向你,刀剑向外。”

霍长乐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他,目光褪去了平常的天真愉悦,是前所未有的清冷而清醒:“回答我的时候,你要知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我的真心。”容惜目光毫不退缩,“因你当初不离不弃,今后的我必将生死相依。”

霍长乐与他对视了片刻,慢慢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慢慢道:“好。我——相信你。”她坐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时的轻松语气:“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容惜嗯了一声,在她背后站起身来,嘴巴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阿姐,我不笨。我不仅没有开玩笑,我想要的比你现在给我的更多……包括你的信任。这些,凭我现在尚需寄人篱下的身份来说,还是太过可笑。只是,时间会证明一切。

******

第二天一大早,霍长乐便被楚楚冰儿拽起了床,给她打扮。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们没有再给霍长乐化什么流行妆,只是很简单地给她点了绛唇,画了眉毛。自从上次霍长乐试着用珍珠粉混着石灰调出了自然的灰色颜料,她身边的女眷都不再用以往的黑色颜料画眉了。

毕竟是别人的婚宴,不需要太过出挑。霍长乐挑选了一袭深蓝色的裙裾穿着。蓝色的面料上有着流云似的暗纹,袖口与领口有银色的丝线绣成的牡丹花图案,裙角分成长短三层,深浅渐变,走动间似乎有暗光流动。她把一头青丝上半部分绾起来,下半部分柔顺地垂落在背部。楚楚在她发丝上对称地插入了两支碧玉簪,行走间,玉珠摇晃,互相碰撞,清脆不可方物。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步出大厅。她的身材十分高挑纤细,容颜精致绝丽,行走间乌丝在背后自然摆动。她走得很快,步伐却很轻,虽然动作不似一般女儿家的金莲小步,但却是十分的洒脱好看。

霍瑜和容惜俱是一愣。

霍长乐走到他们面前,轻轻旋了一圈,问道:“这样穿如何?我自己选的。”

容惜的双目幽深,当霍长乐看向他时,他朝着她扬起了一个笑容,“阿姐穿什么都好看。”

霍长乐挑眉:“花言巧语呀。”

“真心话才对。”

霍瑜敲了敲她和容惜的头,道:“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再不出发就迟到了。”

因为请帖的原因,这次只有霍瑜兄妹出席。

霍长乐与霍瑜二人就此登上了马车。一路上,霍长乐都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襄城的夜晚更为热闹,两旁的商铺酒楼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红色的灯笼悬挂在街道上方,一串一串,在夜幕映衬下仿佛飞天的孔明灯。

经过大约小半柱香的行程,他们到达了徐府。今天是徐家大喜日子,府门张灯结彩,客人络绎不绝,霍瑜带着霍长乐步入府门,马上便有机灵的小厮跑上来,笑道:“这位可是霍侍郎?”

“你倒是眼尖。”霍瑜失笑,把喜帖递给他。

小厮但笑不语,只是点头哈腰道:“请两位贵客跟随小的来。”

霍瑜带着霍长乐和容惜进入徐府。途中,瞥见道路两旁挂着红灯笼,贴着大红囍字,人人满脸喜色,霍长乐心里也不由涌起一阵欣悦。

步入正厅,只见一名黑发带须的中年男子和一名穿着大红婚袍的俊秀男子站在大厅中央,两人都是一脸喜色。新郎身边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湖绿的衣裳,容貌与徐正父子有些相像,俊秀文雅。他们周围围着许多恭贺的人。

霍瑜大步向前,徐正和许箬看见他,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徐正道:“霍侍郎,好久不见!”

许箬也乐道:“霍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霍瑜点头打招呼,笑道:“徐伯父,您可别来无恙?”

“托福,托福。”

“徐兄,今日一瞧,你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了。”霍瑜打趣道。

“哈哈,多谢多谢,记得吃多几杯喜酒。”徐箬乐呵呵道。

“徐舷,几年未见,你也长得这么高了。”霍瑜看向湖绿色衣裳的少年。

“霍大哥,我可有每天练剑呢。”许舷吐吐舌头,动作间透露着一派天真。

“对了,忘了介绍。”霍瑜轻轻让开身子,让霍长乐走上前来,才道:“这位是舍妹长乐。”

“徐伯父好,两位徐公子好。”

看清她的容貌和风姿,徐正微微一愣,许箬和许舷的眼底更是滑过了一丝惊艳。

徐正赞叹道:“我早说霍侍郎是人中龙凤,没想到霍侍郎胞妹竟也是倾城容颜。庐陵霍家可谓是尽出好人物啊。”

“伯父谬赞了。”霍长乐道。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喧闹的喇叭声、锣鼓声。徐箬喜道:“新娘来了。”

一大伙人笑闹着走出府门,就看见了花轿停在了徐府大门口。喜娘早就在花轿门边等着,一看见徐箬,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新郎来咯,快来踢花轿!”

在众人起哄中,徐箬正了正衣襟,走到了花轿门前,抬起一脚,不重不轻地踢在了花轿门下。

可是,过了片刻,里面居然没有反应。

喜娘等了片刻,圆场道:“看来是咱们新娘子太害羞了,新郎官再踢一脚,把新娘子请出来吧!”

徐箬又踢了一脚,可是花轿依然没有反应。

徐正和许舷站在后方,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疑惑。霍长乐站在霍瑜身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喜娘想了想,觉得这吉时不可误了,便道:“柳娘子若是不好意思自己出来,那就老身替你开了门吧!”说着,喜娘轻轻拉开门,把头探进去一看,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喜娘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徐箬马上上前查看,却僵在了花轿前。

徐正脸色凝重,霍瑜也上前了一步,霍长乐紧紧跟在他后面,往花轿内一瞥,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盛装打扮的新娘子,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五指扭曲,胸口血流如注,已经咽下了呼吸。

不妨来验尸

高堂上,红色的蜡烛还在燃烧。囍字窗花粘在正中央,红得灼伤人的眼睛。

婚娶的大喜日子,新娘却无故死亡,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徐箬还僵在原地,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又或是无法接受这么可怕的事。徐正脸色铁青,但也迅速稳定了大局,让人把新娘子安顿到了大厅后面的偏厅。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徐正无可奈何,步入喜堂,简略地解释和安抚了一下,便疏散了大部分宾客。

新娘是襄城柳氏长女柳颜,柳家世代书香门第,到这一代,柳颜的父亲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柳家已经有人报了官,现在偏厅里,新娘的母亲和柳颜的堂姐妹们正围着新娘在呜呜痛哭。

由于霍瑜和许箬交情不错,便留了下来帮忙。霍长乐自然也随之留下。

霍瑜似乎也相当不忍,对徐箬道:“徐兄,节哀顺变。”

“我不懂……我和阿颜两情相悦,为何她会……”徐箬的眼圈发红,捏紧拳头。

霍长乐站在偏厅角落,心里也不好过:没想到这么一场红事,就这样变成了白事。她也希望为查出真相尽一份力。说实话,因为是做医生的缘故,她并不似场内的许多人一样避讳尸体,而是在一旁冷静地观察起了柳颜的尸身。

从表象上看,柳颜是自尽的。只是,按照徐箬的说法,她并没有自尽的动机。那么说……难道是另有隐情?

她的眼光细细逡巡,看到某个地方,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官府的人很快赶到。

柳家人痛哭出声,柳夫人抓着知府的袖子,哭诉道:“王大人呐……我家阿颜怎么可能会自尽啊!她这几天都盼着这一天欢欢喜喜出嫁呢……怎么可能会自尽呢……”

“伯母节哀。”柳颜的堂妹柳芜哭得双眼红肿,不忍地劝道。

“柳夫人节哀。”王知府似乎也很是不忍,皱眉道:“依本官看来,此案若断为自尽,确有疑点。只是柳娘子是未出阁的清白女子,而襄城仵作又都是男子,不便过细检查,这可难办了……”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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