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沐七绝对不介意,明天送飞白童鞋一锅醒酒汤……红烛点点,烟气袅袅。
顾婉坐在床上,凝望着桌上的红烛,烛火将她的眉眼,照得一片朦胧。
沐延昭踩着一地乱七八糟的零碎东西走到窗前,两个人一对眼,心里便不觉一松。
沐七从桌上取下绑着红绸的剪刀,剪下一缕头发,顾婉也贡献了青丝一缕,沐延昭灵巧的,漂亮的手指,轻盈地将两缕发,挽成‘合髻’。然后握住顾婉的晶莹剔透的玉手,将合髻放在她的掌心里。
两个人的头发,都是黑亮黑亮的,合在一块儿,不分彼此,分外缠绵。
顾婉眉眼含笑,忽然想起一首诗——依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问无人处,绾作同心结!握着漆黑的发,小心地收在梳妆盒底层,锁好。
合欢酒盛在晶莹剔透的合欢杯里,由五色绵连系于一起,玉质的合欢杯,在灯光下越发明亮,里面红色的酒水,更是透露出浓郁的喜气。
顾婉玉臂轻扬,饮下艳红的酒水,脸上也不觉升起红霞,沐延昭握着酒杯,饮完之后,却不肯把杯子倒扣。
这时节,合欢酒饮完,新郎应该倒扣酒杯,意味着阴阳和顺,如果不倒扣,人们会说新郎是怕老婆。
沐七笑着摸了摸杯沿,眨眨眼:“人们都说,怕老婆的男人有出息,为了有出息,我担一担怕老婆的名头,到也无妨。”
婢女们偷笑着退去。
沐七咳嗽了声,一本正经地搂着顾婉的肩膀:“礼服重不重?乖,我这就帮你脱!”
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互相帮忙,撕扯半条,把厚重的礼服脱下。
也不知道怎么解着,解着,就解得不只是礼服了。
红烛摇曳,锦被翻滚。顾婉迷迷糊糊地抓住沐七作乱的手:“你不洗澡?”
“明早再洗。”沐延昭摸着老婆细滑的肌肤,含着顾婉粉红的耳垂儿,“明天一块儿洗,这叫鸳鸯浴,你要不会,我可以教你!”
顾婉的脸腾一下,红了,笑骂道:“臭流氓!”
第一百五十六章认亲
顾婉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清晨的阳光透过明亮的大块儿玻璃窗洒在朱色的地面上,落下斑驳的影儿。
玻璃生意是顾婉做的,她自是不愁玻璃用,这会儿厚重的窗帘半开,阳光充斥了房间,将喜庆的新房装点得更为华丽。
顾婉一胳膊戳过去,扫到沐延昭的脸。
“唔……”沐延昭闷哼一声,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忽闪了两下,再睁开,已经一派清明,瞅见身边小媳妇还迷迷糊糊地发呆,眼睛里不觉闪过一抹笑意。
“婉儿,可要为夫伺候你更衣?”
沐延昭干脆利落地窜下床,从立式的衣柜里翻出内衣穿戴好,又给顾婉也拿了件儿,动作之娴熟,连顾婉这个惯于自己伺候自己的都比不了!
顾婉拍了拍脸,总算清醒些,先是脸红,拽住被子蒙头,后来一想,沐七都不害臊,她有什么好羞,干脆抓过衣裳坐起身,一边穿戴,一边正大光明地把自家男人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婉儿可还满意?”
“瘦了点儿,咯得慌。”顾婉啧啧嘴,一本正经地道,眼角的余光落在沐延昭带了一点儿红印的脸上,总觉得自家男人可爱的很。
顾婉小佳人眼冒狼光,沐七只得无语摇头,招呼一声,让宝笙、宝琴进来。
宝笙、宝琴两个早就打好了洗脸水,在门口等着,以前她们伺候顾婉。直接就能进门,但从今往后,多了一个男主人,这规矩便有不同。
两人端着水。进了屋,见自家娘子懒洋洋地歪在床上,郎君已经穿戴整齐。都有些无语——娘子哎,您在家懒不要紧,到了夫家,好歹要服侍服侍郎君,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嘛!
这种话却不好说,两丫头只能加快手脚,给自家娘子打扮齐整。然后两口子你喂我一口,我喂一口,简简单单吃了一顿早餐,顾婉才让沐延昭牵着手,一起去宫里参见皇帝。
当今圣上再不管事。那他也是沐延昭的亲爹,儿子成亲,总要看看新妇的。
顾婉和沐延昭一路乘车入宫门。
到底是经过了战乱,大庸城毁损不多,皇宫却着实受了兵灾,沐家的人都不是特意讲究的,皇宫也只是略微休整,顾婉一路行来,也只有大兴宫和东宫还看得过眼。
大兴宫好歹是皇帝的主要活动场所。代表了至高无上,南面称王,而东宫是太子沐延旭居住的地方,现如今整个大庆朝的朝政,都是在此处理,代表了朝廷的门面。自也不能轻忽,至于其它的宫殿,也只是整修了个大概,还荒芜得很。
沐延昭的目光有点儿迷离。
顾婉笑着握他的手,心里知道,这人大约是又想起那一场虽然短暂,却绝对惨烈的战争。
当前带路的是大兴宫的总管太监张宏,对着沐延昭和顾婉颇为恭敬,一路都挂着笑脸:“圣人今儿一大早就念叨着王爷和王妃,着老奴在宫门口候着……”
他做惯了伺候人的事儿,也会说话,并不如何谄媚,却让沐延昭和顾婉心里熨帖。
在丰朝的时候,张宏也不过是个末等的小太监,因为还有几分聪明伶俐,和大庸其他世家也没什么牵扯,沐放才把他提拔到身边。
宫里现在还没有进行小选,使唤的太监宫女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宫女还好,沐放开恩,放了一大批年纪小,还有亲人在世的出宫,可太监们就是想走也难,除了一部分裹挟了金银珠宝逃跑,让抓住处死之外,剩下的还各安其职,沐家的人性子并不暴烈,比起丰朝的宫规严酷,如今这些宫人们的生活,反而更自由了些许。
一路步入大兴宫,顾婉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似乎紧张过头了,而且,紧张的不是进门的新婚夫妇。
明明是该她这个新媳妇紧张才是!顾婉蹙眉,到底还是谨守礼仪,低着头,跟着沐七身旁,恭恭敬敬地行礼磕头。
这时节,君臣之间,也并不常行跪礼,可是,现在顾婉是人家儿媳妇,这礼仪自然不敢轻忽,沉重的正妃礼服,压得她身子骨有些酸痛,才拜了一拜,就听前面传来带着几分喜意的声音:“好,好,快起来。”还有裙裾摩擦之声。
顾婉随着声音抬头,入目的除了端坐在龙椅上的沐放之外,还有一个年过半百,面容清俊的老人,他就立在龙椅旁边,气度不凡,此时虽已年老,却能看得出,年轻时必是美男子。
沐七笑眯眯地喊了一句:“师傅!”
顾婉目中一热,轻盈盈拜倒:“舅舅,不孝外甥女给您请安了。”
沐七一怔,愕然转头,却见他那位天塌不惊的师傅,面上也露出几分惊容,手足都些微发抖,好半晌,才一步步走近,弯下腰,把他的新娘扶起来。
顾婉就着刘衎略带了几分颤抖的搀扶,站起身,脸上都是笑,只有目中,无可避满地饱含泪光:“舅舅,您一点儿都未变,我娘亲经常画您的肖像,只是画了之后,总会一把火点燃,我常常想,那样一个俊美无涛的英俊男子,究竟何时能见一见真人?”
她语声俏皮,全无紧张,竟似她正立在自家的别院里,和亲近的长辈交谈,而不是在皇宫中,在一国之君的面前。
刘衎细细地端量顾婉的眉眼,发现她的眼睛和殷红的嘴唇,最似那个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妹妹,一晃二十年光阴过去,沧海桑田,人面全非,妹妹的一双儿女,竟然已经长大成人。
刘衎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说,可话到口边,却一句也吐不出来,迟疑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别恨舅舅,舅舅不是不想找你,只是……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得已,还必须小心谨慎!”
“婉儿明白。”顾婉一笑,“舅舅送的嫁妆,婉儿会好好收着。”
刘衎闻言,目中闪过一抹欣慰,有些严肃刻板的脸上,也不觉露出几分笑容。
他们两个亲亲热热,被冷落许久的皇帝不免苦笑,摸了摸鼻子:“朕的佳儿佳妇,朕记得,你们是来给朕请安的吧。”
沐延昭摸了摸脑袋,把媳妇从师傅手里抢回来,搂着一起上前:“圣人,红包可不能少,儿子要养家糊口呢。”
沐放失笑,“还不敬茶!”
折腾了半天,沐延昭和顾婉才想起敬茶,茶水都已经凉了。
好在沐放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地喝了茶,还给自家儿子儿媳包了个大大的红包。
一切礼仪完毕,沐放才冲顾婉笑道:“婉儿,你竟然是刘衎那老儿的外甥女,哎,这也是缘分,朕当年就想着,要是刘衎不是孤家寡人,有儿有女,我们两家定要做亲家,可他死活不肯成亲,落得晚年凄凉,害得朕日日忧心……没成想,今天他竟然有了外甥和外甥女,朕与他,还真能算得上亲戚了。”
沐放对刘衎的亲近之意,溢于言表,顾婉心下一叹,果然如此,前世她就知道,舅舅和皇家关系匪浅,只不过,当时她实在不大关心天下大事,所有的心思都在内宅打转,再加上刘衎一向低调,而那时沐放和沐延昭,这两个与他关系最密切之人,都已经逝世,刘家也人丁单薄,衰落下去,实属正常。
沐放的年岁虽然不大,但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身体的确不太好,今日是大喜之日,脸上也没显得多么精神,也只有那一双眼睛,和沐延昭一模一样,同样的清亮,并不似老人。
说了一阵子话,他面上便显出几分疲惫,看刘衎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顾婉,不觉笑道:“你这老头身体健硕得很,再活个二十年,也不是问题,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看你外甥女,现在,先让他们小两口赶紧去吧,还有不少亲戚要见。你不如赶紧去顾家,等婉儿回门儿!”
刘衎不语,目光柔和下来,歪过头,看了沐放一眼,压低声音,笑道:“老伙计,以后,婉儿就是你们家的人,你可莫要欺负她……顾婉从大兴宫出来的时候,才觉得头有点儿晕,精神恍惚——她想过好多次和舅舅见面的情形,甚至想到,也许和前世一样,他们会在街头偶遇,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突兀!
沐延昭叹了口气,只好拉着媳妇的手,一路带着她去沐家宗祠,拜过列祖列宗。
他们一共有十天假期,这十天里,除了三朝回门之外,就是走亲访友,沐家是大家族,这区区十天时间,不好好安排,恐怕都不大够呢。
今天一整天折腾完,顾婉没觉得怎样,沐延昭累得腰酸背痛,还饿前胸贴后背。这会儿回到家,歪在榻上,瞅着媳妇的娇颜,从头到脚都是喜意。
顾婉被他看得不自在,一枕头砸过去:“看什么看,赶紧摆饭,还不饿?”
沐延昭吐出口气,仰面躺倒:“终于恢复正常了?我还以为,你要傻乐一天一夜还不够,还要傻笑到明儿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补偿
顾婉出嫁之后,一连数日,顾安然吃不香,睡不着,熬得黑眼圈儿都出来了,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地等着自家妹子三朝回门。
不曾想,顾婉还没回家,先登门的竟然是刘衎。
顾安然不比顾婉,他是头一次见到刘衎,对他的身份,颇有几分怀疑,只是有沐家的人作证,刘衎又能说出母亲小时候的诸多往事,这才不得不信了。
不同于顾婉早有心理准备,顾安然遇见舅舅,不免有些心怀激荡。
他与婉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母亲家里竟然还能有亲人在!
刘衎年近五十,历经世事,若是他一心一意死地想要讨好别人,自是不在话下,何况,顾安然本来就对忽然冒出一个亲人长辈这样的事儿心怀喜悦,不过半日,两个人之间的生疏隔阂,便消散无踪了。
顾安然实在是个很能拿得出手的好孩子,学识不错,人品甚佳,长相还英俊漂亮,刘衎无儿无女,孤独寂寞了这些年,唯有的徒弟沐延昭,也有很多年不在身边了,头一眼见到他,便心下欢喜,待顾安然和待亲生儿子,也不差什么。
不只是顾安然,顾安然是男子,刘衎就算对他有几分疼爱,也很有限,对和自己的妹妹长相相似的顾婉,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去。
刘衎是沐延昭的师傅,根本就把七王府当自己的家,听说顾婉喜欢古董字画,他不知从哪里运来了两大车古董和名贵字画。堆满了王府的库房。
沐延昭偶尔瞥见一幅画圣王建秋的‘西水十三景儿’,上面居然盖着内库的章。
后来又听说顾婉喜欢学医,就抢劫了太医院好几位老太医的藏书,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惹得顾婉心里那个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个儿抢了人家的东西,连点儿尊老爱幼的美德都没有。
顾婉彻底无语。沐延昭过得那个悲惨。人家新婚蜜月,都是夫妻俩蜜里调油似的一块儿开开心心过日子,他却被师傅抓着,补充了一大堆‘如何疼爱妻子’的知识,占用了自己和娇妻腻在一块儿的时间不说,还让他又想起了以往悲催的学习生涯。
这到有一点儿好处,就是能帮助顾婉更好的拿捏王府的下人们。
沐延旭疼沐七。给他挑的下人们也多是沐家的老仆,沐家怎么说也是传承了好好几百年的世家大族,能称得上世仆的,至少也是为沐家工作四代以上的老人,忠心耿耿。自不必说,就现在跟着沐七的老管家沐十一叔,便是世代都为沐家仆从,没出个一个叛逆之徒,就是沐家最萧条的那些年,他们也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地跟着主人。
这些老人都是服侍过长辈的,本不好管理,沐十一叔。早在开始就觉得顾婉无论家世还是什么,都有点儿配不上他家主人,虽然世家规矩森严,下人们不可能给顾婉难堪,可心里不待见,还是免不了的。
但现在就不一样。现在顾婉成了刘衎的外甥女,还被刘衎捧在手心里疼爱,刘衎是谁,那是沐放的知己好友,忘年交,是沐七的师傅,他的外甥女配沐延昭,自是门当户对,没有一点儿不妥!
沐家凡是知道刘衎其人的老人,无不对顾婉另眼相看,让她接手的家务的工作,异常顺利,顺利的宝笙、宝琴私下里都很羡慕世家的规矩。
连顾婉也感叹,总有很多勋贵人家的女儿不喜欢嫁到世家去,觉得世家规矩森严,气氛沉闷,实在约束人,却不知道,规矩这东西用的好了,那就是自己的保护伞,那些富贵便易妻,有钱就去找一大堆小老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拉的,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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