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怀疑,宁轻陌是要耍她了。
晨扫的丫鬟们鱼贯而入,一个个都提着扫把,小心翼翼的。
自从打扫宁轻陌的屋子的那个丫鬟被墨唯逸弄死之后,天宫里头没几个人是愿意来打扫宁轻陌的院子的,但是不来,得到的下场也未必会好。
所以来的都是尽心尽力赶紧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立马就走。
然宁轻陌回来了,明显天宫上头的低气压都减少了不少,尤其宁轻陌一回来,一个个劲爆的消息就弄的人措手不及,实在无法忍耐的想要八一八。
“快看呐,那不是胡大小姐么。”
“什么胡大小姐呀,她现在可跟我们一样,是个丫鬟了。”
她们在看到胡忆柳站在宁轻陌的门口,一个个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胡忆柳转过身子,根本不想搭理她们。
不过是一群会落井下石的低贱的奴婢,有什么资格嘲笑她。
她现在的确是虎落平阳,但她也有再爬起来的时候,可她们呢?永永远远都是低贱的。
“你看她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呢,你们说,同样是仙尊的女儿,她怎么就那么倒霉,还做起丫鬟来了,我听说,天宫里头其他小姐都觉得丢死人了。”
“就是,她不是老说,我跟宁轻陌都是仙尊的女儿,凭什么她什么都是好的,这下自己都变成宁大小姐的丫鬟了,真是报应。”
“要我呀,宁可死在关内,也不受这一份侮辱。”
她们一个个话语中指桑骂槐的,就是说给胡忆柳听的。
胡忆柳遏制住满心的怒气,深深的吸气又深深的叹气,她要忍住,她今天的一切,总有一天都会还给这些人的。
“到底是知道自己低贱了,也不说话了,以前不是厉害的很么?”
她们越看胡忆柳不说话,就越是来劲。
好像非要胡忆柳沉不住气,然后跟她们大吵大闹,最好打一架一样。
胡忆柳刷的眼神就射向她们,很冷,带着深深的警告。
“你瞪着我们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瞪着我们?同样都是丫鬟,我们现在可是平等的。”有人将胡忆柳平日里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此刻拿出来噎胡忆柳。
“平日里你们就是这样在底下说主子的是非吗?我倒算是见识了,我看你们就是欠调教。”胡忆柳微眯眼眸,语言狠毒,若是平时,她们早就吓的全部跪下去了,可今天,她们没一个人动弹的,反而都挂着嘲讽的笑容看着胡忆柳。
“嘴巴长在我们脸上,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得着吗?”
好不容易能够欺负欺负这个平常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才说了这么几句,她们才不解气的。
“吱呀。”
宁轻陌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那些丫鬟都吓一跳,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她们就全部各就各位,做起了自己手上的活。
宁轻陌神采奕奕的从屋内走了出来,仰头一看天宫蔚蓝的天空,深深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扭头冲脸色很难堪的胡忆柳笑了笑。
“早。”
胡忆柳嘴唇蠕动,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还早个屁都憋了回去。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害的她在外面等这么久就算了还听了一堆屁话。
胡忆柳都要憋出内伤来了。
“抱歉我昨天睡晚了,去我娘那找点吃的吧,我想你也没给准备早餐。”宁轻陌倒是丝毫没理会胡忆柳臭臭的脸色,兀自心情很好的经过那一群埋头打扫院子的丫鬟身边,还伸手朝后头挥了挥:“走呀,胡忆柳。”
这呼来喝去的姿态,谁告诉她能这么嚣张的?
胡忆柳气的都想狠狠跺脚,那眼神都能瞪出血来了。
她咬咬牙,追上了宁轻陌。
她就不信她刚才没听到那些丫鬟的话,她还装作若无其事的一样?
她就那么巴不得看她被欺负么?看样子宁轻陌也是一个小气的不得了人的。
胡忆柳的心思百转千回,鼻尖偷偷的酸了一下。
宁轻陌的身影拐了个弯就到了宁远松的院子里头,瞧着兀那氏和宁远松才刚开始吃早餐,宁轻陌就势往那一坐,喝的满口的粥,一脸的满足。
胡忆柳只是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
她落寞的垂着双手,忽然发现自己特别想爹娘。
“忆柳,进来一起吃?”兀那氏冲胡忆柳招了招手。
胡忆柳看了兀那氏一眼,背过了身子。
兀那氏闷闷的问宁轻陌:“她怎么了?”
宁轻陌翘起嘴角,咬了一口酥饼:“被气得。”
兀那氏和宁远松相视看了一样,兀那氏坐在宁轻陌旁边对她道:“轻陌,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毕竟是玄华仙尊的女儿,她既然现在跟着你,你就得对她客气点,至少面子上别做的太难看。”
宁轻陌将埋在碗里的脸抬起来,看着兀那氏问道:“娘,是不是玄华仙尊跟你和爹说什么了?”
她发现了,这一次她回来,总觉得爹娘低调的很,在任何场合都不太愿意说话,也总是喜欢待在这宁府中弄弄花草,就连墨唯逸说让她接手影军,他都表现的那么抗拒。
一定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没有,爹娘只是跟你说说,太子殿下脾气不好,天宫的每个人都让着他,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就成了,配合配合,也别太较真了。”兀那氏又给宁轻规陌舀了碗粥,推到了她的面前。
可是宁轻陌却沉着眉眼,没有继续动筷子。
“爹,娘,你们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天帝撤了爹的职务了?”不然宁远松不会这么闲的,瞧这院子里头的花花草草都快栽满了。
“爹也老了,该享享福了,本来还想着等你回来,让你陪我们一起去四极走走,出去散散心呢,结果你要接手影军。”宁远松喝了一口茶,说话都慢悠悠的了。
宁轻陌抿抿唇,将宁远松的落寞看在了眼底。
他可是仙呐,岂有老这一说,那分明是天帝搪塞人的话,他没办法,只能接受。
宁远松在天帝身边跟了一辈子,这会说被谴回来种草种花就被谴回来了。
宁轻陌放下手中的筷子,闷声道:“爹,陪你去四极走走没事,我有时间,但是影军将军,我一定要做,我不能让宁家的势力就这样消失在天宫里,人心永远最难揣测了,不是说我们放弃一切,别人就会放过我们的,我们能做的,无非是让自己稳稳的站在权利的顶端。”
若是搁在以前,宁远松听到宁轻陌这番话,必定会高兴的说谁说女子不如男。
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有满满的担忧。
“轻陌,得过且过吧。”宁远松起身,就留给她这一句话,然后拖着好似一下子就苍老了很多的身子,慢悠悠的走了。
“你爹最近感慨比较多,你别管他。”兀那氏只能这样安慰宁轻陌,很多事,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宁轻陌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们都没有想好该用什么办法去应对。
他们在害怕,她走的越高,到最后会摔的越惨。
三月,莺飞草长,四月,鸟语花香。
天宫日日年年都是四季如春,微风和煦,拂在面颊上,勾起一阵悸动。
说好的骑行磨蹭了半天才在去的路上。
弱水河畔,欢声笑语一片。
如果不是有男人,这荒芜一片的弱水河畔,平日哪看的见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的。
墨唯逸不发脾气的时候,真心是一个极为好看的男人。
天宫的各个女孩子都沉浸在被墨唯逸正虐反虐的变态心理中。
这不,分明知道墨唯逸昨个差点没把玄华仙尊的女儿给放逐到关内去,可今个得知他要来马厩,还都是忍不住都跟过来了。
但是墨唯逸却只看得到出现在他眼帘的宁轻陌,他拍了拍手心下那匹骏马矫健的后背,欢快的朝宁轻陌走过去。
宁轻陌腰腹间一柄长剑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摆,她好像没看到那么多人一样,径自走到那马厩挑选起了马匹。
墨唯逸顺势走过去,靠在了宁轻陌旁边。
“姐,别挑了,我早给你选好了。”说罢他拉着宁轻陌就往马厩里面走过去。
宁轻陌挣扎着想甩开墨唯逸的手,可是她惊讶的发现她竟然甩不掉。
她暗暗提起元力,墨唯逸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手上一用力,将她拖到了自己身边。
“姐,我知道你在关内很努力的修行,但是我在天宫也不是白过了二十万年的。”他稍稍低下了身子,覆在宁轻陌耳边,小声道:“我比你晚出生了那么多年,必定是要比你努力百万倍才能和你并驾齐驱的,你说是吗?”
宁轻陌觉着耳根子痒的很,看着他俊逸的侧脸,一个没忍住给了他一个毛栗子。
“啊。”墨唯逸痛:“我已经长大了你还打我脑袋,打笨了可怎么办?”
他气鼓鼓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谁让你阴阳怪气的,还幼稚的事情。”
宁轻陌撇了他一眼,视线忽然就被墨唯逸身后的一匹黑马给迷住了。
她不管墨唯逸在那叫唤,推开他径自走到那马面前,惊叹道:“好漂亮的马。”宁轻陌笑开,围着那匹黑马走了好几圈,瞧瞧它矫健的身姿,瞧瞧它那桀骜不驯的眼神,瞧瞧他健壮的四肢,瞧瞧它丰满的尾巴,瞧瞧它额头上一撮棕红色的如泪珠般的点缀。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我送你的马,喜欢吗?”墨唯逸得意的拍了拍马屁股,马不满意的喘了喘,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
墨唯逸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就是脾性太野。”
“是挺野的,看得出来。”宁轻陌笑意盈盈的和那一双骄傲不已的马眼对着看了好几秒,她忽然觉得心潮澎湃起来:“我上去试试。”
不等墨唯逸阻止,宁轻陌一个翻身就到了马背上。
果不其然,那马一下就尥蹶子了,翘的高高的,直想着将宁轻陌给甩下来。
周围一片哗然,那些女子哪里见过脾气这么野的马,它刚才站在那不动弹的时候可看起来很温顺的。
胡忆柳是后跟着宁轻陌来的,她手里拿着宁轻陌的一件黑色披风,来的时候就看见宁轻陌挂在马背上,怎么看都像随时要被甩下来一样。
“快看呐,那不是胡大小姐么?”
“说什么呢,人家正在矜矜业业的做好丫鬟的本分呢,你瞧见没,多尽职啊。”
只要她出现在人堆里,必定是一堆屁话哔哔哔的说个没完没了。
胡忆柳恨不得将宁轻陌的衣服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一声清脆的马的嘶鸣传来,将所有人的视线就吸引了过去。
“我看她一定会被甩下来的。”
“那马太野了,我看她根本驯服不了,谁不知道前任关神是龙太子,搞不好她做关神都是让着她的。”
她们倒是忘记了墨唯逸就在不远处,实在是忍不住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说着宁轻陌的不是。
那马性子是野,可谁看不出来那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只要在天宫的人都知道,就在宁轻陌回来的前两天,东极上供了一匹东极汗血马,一百万年了,仅此一匹呀,却被墨唯逸给扣下来了。
自己儿子要的东西,天帝没有不给的道理。
那匹东极汗血马就被养在这弱水河畔的马厩里面,日日有不少天兵在把守,墨唯逸喜好骑射,天宫的人都知道,大家都还在期待他什么时候能跟龙子夜在弱水河畔比试上一番呢,不想,这一匹罕见且稀有的马,墨唯逸竟然是要送给宁轻陌的。
就看宁轻陌在马背上被掀的危险极了,墨唯逸站在旁边看的只皱紧了眉头。
驯马是一个极其危险而且具有挑战的事情,要一匹好马烈马为自己卖命,完全听从自己,那就要用自己的本事去驯服它。
所以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如果宁轻陌要做影军的将军,那有一匹上好马无疑只会让她更加如鱼得水。
在他知道东极要上供一匹绝世好马的时候,他就打断扣下了。
宁轻陌额头上已然满是汗水,发丝贴在脸颊上,她丝毫管不了,她紧紧拽着马缰,眼神中满是倔强。
忽然马蹄高昂,那马撒腿开始狂奔了起来。
墨唯逸立马就跳上了边上的一匹马追了上去。
屁股都要被颠散了。
这马的速度出奇的快,宁轻陌微眯眼眸,调整好姿势,在风中驰骋。
这种速度与这种烈性,旁人必定会觉得受不了,可殊不知,这一匹马,正合了宁轻陌的胃口。
“驾…”她甩起马鞭,策马奔腾,发丝在风中飞扬,遮不住她翘起的嘴角。
“好马儿,快跑。”宁轻陌大喝一声,马儿果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就穿进了密林之中。
马儿向来喜欢宽阔的地界,到了错综复杂的环境中总会有所犹豫,可是她的这一匹马儿却不一样,即便是密林,纵横交错的树枝到处都是,但它依旧跑的游刃有余,无比飞快。
什么树枝树杈,它都是一躬身一拐弯的事情就躲避过去了。
宁轻陌当下对这一匹马就爱不释手的,当马儿穿梭过那片密林,停在天宫的最边界的时候,宁轻陌骑在它的马背上,他们在悬崖峭壁的边上,俯瞰着层峦叠嶂。
“姐…”
墨唯逸跟了上来,显然就狼狈太多了。
当他看见那马儿乖乖的被宁轻陌骑着,安静的陪着她停在那的时候,他笑了。
“看样子它被你驯服了。”墨唯逸翻身下马背。
宁轻陌也跟着下了马背,狠狠的抹了一把那马儿的毛发。
指尖,流连在它额间的棕红上,她摩挲着,低喃道:“从今天起,你就叫泪灼。”
马儿低声叫了一声,在原地踱步了几下,方才还骄傲无边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无比的温柔,它看着宁轻陌,安静的。
它欣然的接受了这个名字。
泪灼。
马厩边上,众人翘首等了半天都没瞧见宁轻陌和墨唯逸回来。
“你们说,宁轻陌不会背那一匹野马给踩死了吧?”
忽然有人碎念起来,说的神乎其神的。
“我看挺有可能呢,瞧那马烈的,哪里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了的。”
“那可就可惜了,胡大小姐的还没当够丫鬟呢,主子就死了。”
胡忆柳紧紧拽着宁轻陌的衣服,犀利的眼神瞪向她们。
“好歹你们也是大家闺秀,背地里咒别人死也不怕被拔了舌头吗?”
她看她平常肯定也没少被挤兑过。
“拔舌头?你胡忆柳以前说别人说的少?人嘛,不就是这样么?你看看平日跟你那么要好的两个姐妹,有谁过来关心过你,同情过你呢?”
她们讥笑着胡忆柳。
胡忆柳沉下眉眼。
来到天宫,她自持与安柔蝶,夏尔岚最为要好,纵然她们私下也是有攀比,但是她以为至少在患难上,她们还是可以互相扶持的。
平日里的小比较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但是她错了。
自从她来到宁轻陌的院子,她们两个就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她们是在嫌弃她吗?
呵呵。
瞧胡忆柳不说话了,那些人更得意了,平日里哪里看